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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郁雨竹 -【農家小地主】《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7:23 PM     標題: 郁雨竹 -【農家小地主】《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kidchang 於 2015-3-3 09:17 PM 編輯

【書名】:農家小地主   

【作者】:郁雨竹

【內容簡介】:

  本是雙生姐妹,一個留在本家享盡榮華富貴,一個卻被送到農家,養父母疼愛,兄弟姐妹相處融洽,卻遭天災人禍,不得不背井離鄉,從頭做起。

  木蘭想要供弟弟出人頭地,李石也想要供自己的弟弟讀書,兩個半大的孩子就這樣依偎著供養起還年幼的弟弟妹妹,而當初顯繁華時,木蘭卻只想在鄉間做一地主,與丈夫清平安樂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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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7:24 PM

楔子

  錢塘,蘇家後院。

  穩婆著急的看著周大奶奶,道:“已經看到頭了,大奶奶再加一把勁兒。”

  周氏咬牙暗暗運了一口氣,頓時只覺得下體一陣撕裂,有什麼東西從體內滑出來,已經有兩次生產經驗的周氏知道,孩子出生了。她頓時松了一口氣,這胎孩子比第一胎還要折騰人。

  周氏抬頭問道:“是男孩女孩?”

  穩婆笑道:“恭喜奶奶,是位小姐。”

  周氏臉上露出笑容,“抱來我看看。”她已經有了兩個兒子,這第三個是女兒更好,女兒是母親的貼身棉襖。

  只是話才出口,周氏只覺得腹中一陣絞痛,不由得痛呼一聲,穩婆趕緊上前查看,頓時驚喜道:“大奶奶,肚子裡還有一個。”

  周氏和周嬤嬤卻臉色大變,不約而同的問道:“是男孩還是女孩?”

  兩個穩婆心中奇怪,看剛才大奶奶的反應不像是介意男孩女孩的呀?

  心中想著,嘴上卻很快答道:“孩子還沒出生,我還不知道,大奶奶,您還是先休息休息,快,快去拿一碗紅糖水來。”

  周氏臉上蒼白,周嬤嬤強笑著安慰道:“奶奶別擔心,說不定是位少爺呢。”

  周氏知道,這種可能性只有一半。她深吸一口氣,穩了穩情緒,她知道,就算只有一半,她也要先把孩子平安生下來再說,因為她知道,只有活下去才有機會討論下面的事情。

  周嬤嬤小心地將雞湯捧給周氏,勸道:“大奶奶喝一口吧,您還要照顧大姑娘呢。”

  周氏扭過頭,臉頰上滑下一滴淚,問道:“你看清楚了?”

  “是,是一位姑娘,二姑娘,她和大姑娘長得一模一樣,只是要小得多,穩婆打了一下她的屁股,也只哼了兩聲,之後就一直昏睡著……”

  周氏眼裡有些擔憂,問道:“大夫,可看過了?”

  周嬤嬤就歎了一口氣,沒敢說大爺連大夫都還沒進門就把人送走了,只是道:“看過了,大夫說調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周氏就問道:“那可知道是送去什麼地方了?”

  “時間太急,一時也不知道送到哪裡去,就交給蘇管家,讓他去找找底下的佃戶有哪家正好生了孩子的,就送過去。”

  周氏沉默半響,最後才道:“你去打聽著,一旦確定了,就給那戶人家多送些銀錢去,只希望他們能對她好一些。”

  周嬤嬤連忙應下。

  周氏看著大女兒,心中生疼,流下淚來,“都是娘不好,以後娘加倍疼你。”卻沒再提被送出去的那個孩子。

  沒幾天,周家的大姑娘洗三禮,兩個接生的穩婆心中都有些詫異,她們明明接生的是兩個孩子的,怎麼如今就剩下一個了?不過想到第二個姑娘身子弱的連哭都哭不出來,可能活不成了。所以在見到周氏有些疲憊的神色之後就自以為了然,回去後就和帶自己出師的師傅說起,“……兩個姑娘長得一模一樣,真是可惜了,若是養大了,以後還指不定怎麼傾國傾城呢。”

  老穩婆就皺眉道:“這件事以後你們不要再說了,小心蘇家惱了你們,那孩子不一定是死了,多半是讓人送走了。”

  “送走?”兩個穩婆對視一眼,“蘇家又不是小門小戶的,怎麼還把孩子送走?”

  “你們知道什麼?”老穩婆低聲道:“那蘇家有一門規矩,你們以後既要在這行做下去,那就要知道一些。這件事其實也不是什麼秘密,和蘇家有來往的幾家都知道蘇家的這個規矩。蘇家,除了龍鳳胎之外,雙生胎和三生胎的孩子只能留下一個,其他的都要送出去,還不能送在同族之中,或是交給外人,或是交給佃戶奴僕之類的帶。長大之後也不告訴他們的身世,只在長大要成親時給出一些銀子給對方娶親或作為嫁妝。

  又因為多胞胎不易養活,若是留在家裡的那個孩子死了,方可以將外面的那個孩子接回來。但其實在家裡有其他孩子的情況下也很少會將外面的孩子接回來的,就是怕那孩子知道後會有怨岔之心,反倒對家族不利。

  我沒接生過蘇家的雙生兒,不過帶我的師傅倒是接生過一胎,那胎是個男孩,也是才出生就被送出去的,只是可惜,留在外頭的那個沒活過三歲就死了,也不知道這個能活多久。”

  兩個穩婆第一次聽說這樣的規矩,在一般人家,生了雙胞胎不都是應該歡歡喜喜的嗎?

  老穩婆就道:“這也是蘇家的一個傳統,誰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因為什麼傳下來的。既是我介紹你們過去的,以後你們少不得還要過蘇家去接生,這樣的規矩你們要知道,以後再去蘇家要多聽少問。”

  兩個穩婆連忙應下。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7:24 PM

第一章

  蘇木蘭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模糊的牆壁,模糊的房梁,模糊的被子,什麼都是模糊的。

  蘇木蘭眨眨眼睛,只覺得渾身無力,原來自己又活過來了,她還以為這次必死無疑呢。看來還是要繼續拖累叔叔嬸嬸一家。

  蘇木蘭歎了一口氣,不知病情又惡化到了什麼程度,竟然連視力都退化了。

  李氏一進門見小嬰兒正睜著眼睛滴溜溜的轉著,微紅的眼睛一亮,連忙上前抱起孩子,哄到:“木蘭是不是餓了?娘這就喂你吃東西。”說著撩開衣襟就要喂木蘭。

  蘇木蘭一時表情呆滯,根本就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

  這在李氏看來,卻是孩子急切的看著她,手上的動作就快了兩分,快手快腳的將奶頭塞進木蘭的嘴裡。

  蘇木蘭:……

  蘇木蘭扭頭仔細地看了一下李氏和蘇大壯,知道他們就是自己這一世的父母了,原來她已經不知不覺間死了嗎?

  李氏給孩子喂完奶,對蘇大壯低聲道:“孩子現在還小,我們也不用給她特意買什麼東西,那些銀子就先留著,等她以後能吃能穿了,我們就給她多買一些好吃的。”

  蘇大壯點頭,“還可以留著以後給孩子做嫁妝。”

  蘇木蘭打了一個呵欠,閉上眼睛睡覺,想到:看來是第一次當父母,不然哪有將所有的好東西都留給第一個孩子的,也該給以後的孩子留一些才是。

  可是蘇木蘭沒想到,蘇大壯和李氏卻是將所有的好東西都先給她,然後才到後面的弟弟妹妹。

  這份寵愛總是讓蘇木蘭不知所措。

  畢竟她並不是真正的小孩,到最後反而要跟兩個真正的孩子爭寵覺得很過意不去。

  而讓她更意想不到的是,不僅蘇大壯夫妻對她寵愛有加,就是她的爺爺奶奶對她的看重也比嫡親的孫子強些。不說古代,就是在現代,大多數的老人還是喜歡男孩子多過女孩子,所以他們的喜歡總是讓木蘭有些不安,也莫名的有些熟悉。

  蘇爺爺拎著兩條魚回來,看見大孫女正蹲在菜地裡拔草,就上前幾步將她抱起來,笑道:“我們家的小木蘭好能干啊,都會幫著奶奶娘親拔草了,好,晚上爺爺做魚給你吃好不好?”

  木蘭看向蘇爺爺揚的魚,笑著點頭,奶聲奶氣的道:“好啊,我要吃水煮的,弟弟也吃,妹妹也吃。”

  蘇爺爺心中更是喜歡,他就知道木蘭出身世家,這身教養就是沒的說,小小年紀就知道友愛弟妹,還有什麼比一家和樂更重要的呢?

  蘇爺爺將木蘭抱回去。

  妹妹蘇桃才會走路,看見姐姐,就呼哧呼哧的跑過來要姐姐抱,她知道跟著姐姐有好吃的,所以最愛親近姐姐。弟弟蘇文也是一般的心思,也跑過來纏著姐姐。

  木蘭就勉強將她抱起來顛了幾下才放下,用手揉揉弟弟的頭發,道:“晚上我們吃魚。”

  弟弟就“哇哇”的叫起來,妹妹見了,就咧了嘴笑,拍著小手在一旁也“嗚嗚”的叫著。

  木蘭牽他們進自己的小屋子,從床底下拿出一個小包,從裡面摳出一點糖來放進蘇文的嘴裡,見蘇桃張了嘴等著,就快手的從上面摳了一塊兒放進她的嘴裡。

  看著兩個孩子滿足的面對面嚼著糖,木蘭也滿足的笑了。

  若是前世,木蘭是不會給這麼小的孩子吃糖的,畢竟會壞了牙齒。但這個時代物資匱乏,即使蘇家的生活算好的了,但還是很久蘇父才會給木蘭買一塊糖吃。

  木蘭又不是小孩子了,這丁點的誘惑自然不放在眼中,但兩個孩子卻饞壞了,也不知道為什麼,蘇父對弟弟妹妹卻異常的嚴格,不許他們吃她的糖,也就過節的時候才買一塊兩塊回來給他們吃。

  要不是她一直看著兩個孩子出生,她幾乎要以為他們不是蘇家的孩子了。

  木蘭得到那些糖後都是收起來,然後再悄悄地分給他們吃。

  木蘭帶著弟弟妹妹玩了一陣,前面錢氏就喊道:“木蘭,快帶弟弟妹妹出來吃飯。”

  木蘭就給兩個孩子擦干淨口水,牽著他們的小手去吃飯。

  飯桌上,蘇奶奶一邊給木蘭夾魚,一邊聽丈夫和兒子說話。看到孫子眼巴巴的看著,蘇奶奶手一頓,就給蘇文和蘇桃也夾了一筷子,末了又給木蘭夾了一筷子才作罷。

  蘇爺爺見了也沒說什麼。

  蘇大壯沉吟道:“我還是想再買一塊地。”

  蘇爺爺就皺眉,“要我說種這些地就行了,每年我們又從東家那裡佃十畝地來種,再買地你能種多少?你不是說想送阿文去讀書嗎?身邊總要留些銀子才是。”

  蘇大壯就固執的道:“阿文今年才四歲,要再過一年兩年的才去上學,只要有地,給我兩年時間,家裡就一定會比現在富裕,而且錢買了地也不虧。”

  黃金還有貶值降價的時候,可這土地,只要拿在手裡,它就是賺錢的。

  蘇爺爺沉默下來。

  蘇大壯滿懷希望的看著父親,和父親的老實固執不同,蘇大壯講原則,也老實肯干,但同時心思也有些靈活,他做不來像別人一樣冒險出去經商,他最大的願望就是種地賺錢買更多的地,然後供兒子上學,給女兒們准備一副好嫁妝。

  和田莊裡百分之八十只想吃飽飯,全家不愁的農戶來說,蘇大壯更有理想,而且這理想很切合實際。

  錢氏聞言只靜靜地給三個孩子布菜,間或照顧一下蘇奶奶,只是時不時的鼓勵一般的看向丈夫。和所有的農婦不同,錢氏從小就跟著哥哥認了幾個字,和那些只懂得以打罵來教育孩子的農婦相比,她更溫柔,但也更堅決。

  她知道,作為女子是不能對這些外事過問太多的,但這並不妨礙她支持自己的丈夫。

  蘇爺爺和蘇奶奶對視一眼,就歎了一口氣。

  吃完飯,蘇爺爺就將小夫妻倆叫到自己的屋裡,抽了兩口旱煙,敲了敲床,問道:“你們打算用木蘭的銀子?”

  錢氏低下頭,蘇大壯就道:“兒子會努力掙錢,到時木蘭出嫁的時候一定給她置辦一副好嫁妝。”

  錢氏連連點頭,“不會虧了木蘭的。”

  蘇爺爺狠狠地吸了一口煙,對錢氏道:“我知道你是個賢惠的,既然你說了不會虧待她就不會,這些年我們也看在眼裡,你是真當她是女兒一樣疼,爹也不是信不過你們,只是用她的銀子,老頭子心裡就是不舒坦,總覺得虧欠了她。”

  蘇奶奶就扯了一下丈夫。

  蘇爺爺只好歎了一口氣,“只是你說的也對,這買地只有賺的,沒有賠的,你現在就寫下一張欠條,再去買地。”

  蘇大壯心中大喜,想也不想就給木蘭寫下了一張欠條,交給蘇爺爺妥善的保管了,這才回去從床底下挖開兩個磚頭,從裡面拿出一個盒子,打開,裡面滿滿的十幾錠銀子,整整有一百多兩銀子。

  當年蘇家的管家媳婦將木蘭送來的時候,就給了二百兩銀子給他家做撫養的資費,照規矩,這些錢是報答蘇大壯一家撫養木蘭的,只是蘇大壯夫妻剛失去一個愛女,此時見到和大丫差不多的孩子,自然心中喜歡,而且蘇爺爺為人老實,覺得別人白送他一個孫女,不要銀子就罷了,還倒貼銀子,所以想著這些銀子就是木蘭以後的嫁妝,只用在木蘭身上。

  因為蘇家一家貧窮,一家四口生怕委屈了木蘭,這才動用了這些銀子買了一些精米專門磨給她吃,後來更是時不時的給她買些肉補身子,這六年來總共用了二十多兩銀子,現在還剩下一百七十多兩。

  蘇大壯數了數,到底不敢全部拿出來買地,就數出一百兩銀子,伏在錢氏耳邊道:“現在上等的田是七兩銀子一畝,差一點的是五兩銀子一畝,我打算等秋收之後再買,那時候應該便宜些,買下來正好打理過冬,來年就能耕種,這樣一算我們能買大概十五六畝的地,加上我們家本來的十二畝地,不過兩年就能把所有的錢都賺回來了。”說到這兒,蘇大壯滿懷信心,手摸上錢氏的肚子,低聲道:“到時你再給我生個兒子,都供他們讀書,以後也讓他們給你賺個霞披戴上。”

  錢氏就撞了他一下,斜睇他一眼,“你想的倒美!”

  蘇大壯就用力的朝妻子撲過去,低聲道:“你說的是哪件?是兒子不可能給你掙個誥命,還是……我不能讓你再有個兒子?”

  說著,也不等錢氏反應,只堵住了她的嘴。

  錢氏就錘了他一下,示意一邊的小女兒。

  兩歲的桃子睡得天昏地暗,四仰八叉,完全不知道旁邊的父母在做什麼。

  蘇大壯小心的看了女兒一眼就更加放得開了。

  到得第二天,蘇大壯就神清氣爽的到外面暗地裡考察那些有意出賣的土地。

  木蘭對這一切一無所知,只是覺得爺爺奶奶和父親母親對她更好了。

  就算是木蘭再聰明,心中隱約有些猜測,也猜不出這次是為了什麼。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7:25 PM

第二章

  在莊子裡,買地是大事,更何況還是在十戶裡有八戶完全是佃農的莊子裡,本來蘇大壯家的日子就過得比別家的好,現在再買上十幾畝地豈不是更是甩了大家幾條街?

  莊子裡羨慕的有,但更多的是嫉妒。左鄰右捨之間說酸話的自然有。幾日下來,蘇奶奶難免有些怨言,“我們家買得起地是我們家的本事,關他們什麼事?整日來堵在咱們家門前說三道四的,木蘭娘,回頭你去和她們說,再堵在我們家門前,我就拿糞水潑出去。”

  木蘭拉著弟弟妹妹在一旁玩,聞言詫異的看著奶奶,要知道蘇奶奶很少這麼強勢的,而且蘇奶奶與莊子裡的人一向和睦,很少有紅臉的時候。

  蘇爺爺在一旁聽了就瞪了妻子一眼,對為難的錢氏道:“行了,你娘跟你說笑的,該干什麼去干什麼去吧。”說完自己忙活手上的活,他打算多編幾個籃子,回頭趕集的時候拿到鎮上去看看是否有人要。

  錢氏就舒了一口氣,比起蘇奶奶,她更不會吵架了。

  一邊的木蘭邊感歎這輩子投生的人家這樣好說話,邊懷念前世嬸嬸的潑辣。

  前世,誰要是敢欺負到他們家和他們三個兄妹頭上來,嬸嬸能堵在人家門口馬上半天,從此打遍小區無敵手,誰也不敢欺負她沒爹沒娘,就是最有名的熊胖子見了她和堂哥堂妹也得繞道走。

  木蘭見外頭還是不斷的傳進來西家長東家短的閒話,眼珠子微微一轉,就牽著弟弟妹妹的手開門出去了。

  大人們沒注意,也就沒攔著,擱以前,外頭有人說閒話,蘇奶奶和錢氏是不讓孩子們出去的,怕他們也學了長舌,以後討人嫌,也正因為蘇家人不愛說閒話,雖然門前有一大片空地,二十米開外還有一棵大榕樹,但就是沒人喜歡在她家門前多停留。

  但近日就因為傳出她家買地的事,天天都有人聚在這裡,聚在這裡還不算,說著說著還有人喊一嗓子:“五大叔,五大嬸你們在家干啥呢?是不是有什麼賺錢的手藝啊?”

  “就是,肯定有,不然大壯兄弟能買得起十來畝地?”

  “那五叔五嬸可不能藏私,有財大家發。”

  每到這時,蘇爺爺總是會很無奈的出門應一聲,再來關門不合適,開門又怕孩子們學了壞去,一時糾結不已。

  隔壁的張大娘正想喊一嗓子,將門喊開,她們來了好幾天,每次開門的時候,蘇五叔都是在家裡編籃子等各種東西,而五嬸則在一邊喂雞喂豬,錢氏也只是拿著針線在一邊干活。她實在是想不通蘇家有什麼掙錢的營生。

  要說編籃子簸箕,她家公公也編啊,喂豬什麼的她家也喂啊,也就錢氏那門手藝她不及她,但就是這樣,每次拿到布莊裡也就每樣比她多三文錢啊。更別說蘇大壯了,她家男人可是時常跟著他的,也沒見他除了能干些還做了什麼。

  怎麼他家就有錢買地了呢?

  只是今天還沒喊,就見門開了,榕樹底下做的人就一靜,齊齊看過來,就見三個孩子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她們。

  就算她們臉皮有些厚,這時候也難免有些訕訕。

  木蘭則笑容燦爛的拉著弟弟妹妹蹲在她們跟前。

  幾個婦人就有些不好意思,到底還是張大娘先開口道:“木蘭,你怎麼出來了?”

  木蘭笑道:“我來聽你們說話。”

  就有人好奇的問道:“你爺爺奶奶不是不叫你們聽我們說話嗎?”雖然蘇家從沒有當著她們的面這樣對孩子說過,但蘇家的做派她們還是知道的。

  木蘭聞言,臉上的笑容更盛,狠狠地點頭道:“是啊,爺爺奶奶不叫我們來,可我覺得你們說話怪有趣的。”

  幾人面面相覷,一時弄不懂木蘭的意思,木蘭就指著張大娘道:“上次張大娘在我家門口和大家說三伯母家的菜地占了她家的兩個指頭寬,因為是鄰居,她不說,但想著開春的時候把菜地再整整,重新弄回來就是了,可是沒想到三伯母又往裡多做了一鋤頭,再這樣下去,張大娘家的菜地就要背三伯母家占完了。”

  三伯母聞言,頓時跳起來,指著張大娘就罵道:“你胡說些什麼?我家什麼時候占了你的菜地了?明明就是你家占過來了。”

  木蘭連連點頭,“就是啊,就是啊,我記得上上次三伯母在我家門前就是這樣和大家說的,還說張大娘把她種下去的白菜給挖起來了,要不是我三奶奶攔著,她早就和張大娘算賬了。”說著,木蘭很困惑的道:“可是,為什麼一件事有兩種說法呢?還有許多許多的事情呢,每個人明明說的是同一件事,卻又完全不一樣,所以我覺得好有趣啊。”

  聽到這裡,就算是張大娘和三伯母也沒了吵架的閒心,她們不約而同的想到了這段時間她們在蘇家門前說的那些閒話。

  更別說其他人了,所有人的眼睛都飄忽起來了。

  她們的閒話上包括了隔壁村的地主老財家,下包括了住在莊子邊上的老寡婦,可以說除了蘇家和在場的人外,誰的閒話都說到了。

  蘇家嘛,畢竟是在人家門前,只聽說過背地裡說壞話的,沒聽說過當面說的,她們要說也是在其他地方說。

  而來的人今天是這家,明天是那家,誰不來就說誰的閒話,誰離開了就扯誰家,說閒話不就是這樣嗎?

  在場的人誰沒說過誰幾句?誰沒抱怨過誰?

  於是大家都有些訕訕然,有一個小媳婦就先起身告辭,道:“我家豬還沒喂呢,再不回去我婆婆該說我了,我得先走了。”

  “我也要回去給我家小子做吃的了。”

  “我要回去打掃雞捨……”

  木蘭就和懵懂的弟弟,完全不知事的妹妹看著一個一個的找借口離開。

  木蘭見人走遠了,這才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指著榕樹底下的石頭對蘇文和蘇桃道:“我們去那裡玩。”

  兩個孩子就歡呼的跑過去。

  木蘭就撐著下巴坐在一邊陪著他們。

  這完全和前世不一樣,前世在小區裡雖然各家都有耳報神,什麼秘密也很難瞞住,但一些大事只要他們不說,外人也不會知道。

  但在這裡就不一樣了,就算蘇家的人都不愛傳閒話,但也是什麼事都瞞不住,大到這次蘇家買地,小到今天他們家吃了什麼菜,只要她們想知道,就沒有可以瞞得住的。

  木蘭就想起了隔壁村的老財主,人家雖然在他家背後嚼舌根,但從不敢在他家面前放肆,見了面更是卑微的請安問號。別說他家只是買了十多畝地,就是買上百畝莊子裡的人也只會覺得理所當然。

  歸根結底,不過是他家是地主家,她家是佃農罷了。

  木蘭暗暗握手,以後她也要成為一個地主。

  之後,蘇家門前就徹底清淨了,實在是木蘭的殺傷力太大了,要是她們前腳才說了人家的壞話,木蘭後腳就學給人家聽,那她們這日子也不用過了。可要說不背後說人,這渾身就不對勁兒。

  於是,她們只好改變陣地。

  自然,這都是後話了。

  蘇爺爺編者籃子就聽不到外面的動靜了,微微一愣,就看了一眼蘇奶奶,蘇奶奶連忙擦了擦手,上前去將門打開了一個縫,見門外沒了人,只有三個孩子在榕樹底下玩,連忙將門打開,沖木蘭招手。

  木蘭就屁顛屁顛的跑到奶奶跟前。

  蘇奶奶摸摸孫女的頭,問道:“你張大娘和三伯母她們呢?”

  木蘭搖頭,“她們見我出來就走了,還說沒意思,以後再不來了。”

  蘇奶奶臉上就露出了笑容,想到是在孫女跟前,連忙又將笑容收起來,板了臉訓斥木蘭道:“以後可不許帶弟弟妹妹去人多的地方知道嗎?見到張大娘和三伯母要問好。”

  木蘭點頭。

  晚上蘇大壯回來就松了一口氣,匯報說田裡的活已經干完了,而前一段時間秋收,家裡還一直沒能出去慶祝呢,蘇爺爺當場敲板,明天大家起早,都出去逛集市。

  木蘭眼裡就閃過亮光,她也想見見外頭的世界。

  秋收過後,莊子裡的人就相對的清閒下來了,而這時候大家的腰包也是最鼓的時候,不管富裕與否都會帶著孩子去逛一趟集市,哪怕給孩子買一個糖人也是好的。

  一大早,木蘭和弟弟妹妹還在昏睡中,父親就小心的將孩子包好放在背簍裡,自己背了木蘭和蘇文,錢氏背了蘇桃,手上帶了一些自己做的活計,蘇爺爺則挑上這些日子編好的東西,蘇奶奶拿著一籃子滿滿的雞蛋,一家人就在黑暗中出發了。

  才出村口,就已經陸陸續續的碰到了不少人,知道都是趕集的,就低聲相邀著一起走。

  秋收過後有一次大廟會跟著集市正好碰到了一起,十裡八鄉的人都會聚到縣城,木蘭所在的莊子離縣城並不十分遠,據蘇爺爺說那些遠的地方要提前一天出發,然後趕在日落之間到縣城,有錢的就找個小客棧住下,沒錢有親戚的就住在親戚家,既沒錢也沒親戚的就隨便找個角落蹲一晚上。這晚上街頭的小混混也會比較寬容,並不會趕那些人,也不收保護費。

  但到了早上就不一定了,所以天還沒亮那些人就會趕緊離開。

  若不是蘇爺爺一副我經歷過的感概模樣,木蘭一定以為他說的是捏造的故事。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7:26 PM

第三章

  蘇大壯在布莊裡將孩子們放下,此時木蘭才朦朦朧朧的睜開眼睛,見晨曦中來往的人們一時反應不過來,錢氏就溫柔的摸著木蘭的頭道:“我們到縣城了,木蘭跟著奶奶和娘親,讓爺爺和爹爹去賣東西好不好?”

  木蘭點點頭。

  蘇大壯就用手摸了一下還在熟睡中的兒子,對妻子道:“我把阿文背過去,等一下你和娘再來找我們。”

  錢氏點頭。見公爹和丈夫走遠了,這才和婆婆一起牽著木蘭的手到不遠處的早市將雞蛋擺上。

  雖然天才亮,但來往的人也不少,錢氏見木蘭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就笑道:“現在這時候正是住在縣城裡的人家出來采買的時候,我們家這裡不是什麼好東西,都是一些普通人家給家裡的孩子老人補身子的時候才會買的。”

  木蘭受教的點頭。

  賣雞蛋的就有不少人家,蘇奶奶的攤子不好也不壞,她見天已經大亮,還有小半籃子,就對錢氏道:“你帶著木蘭和桃子先去布莊,給三個孩子扯塊布,大壯的衣服也許久不換了,你們也各自扯一套,等一下我賣完了再去找你們。”

  木蘭就跑跑跳跳的和母親去布莊,兩歲的蘇桃已經睡夠,正坐在背簍裡揉著眼睛,看見姐姐就嚷著叫抱。

  錢氏就顛了顛背簍道:“姐姐還小呢,娘背你,等到了前面再下來。”說著就到了布莊門口,錢氏連忙將女兒抱出來,蘇桃才出來就撲到姐姐身上。

  木蘭就牽著妹妹的手先跑進布莊。

  裡面的老板娘看見跑進來兩個孩子,眉頭微皺,就朝外看去,看見錢氏,這才放下心來,對木蘭和蘇桃笑道:“你們兩個想買點什麼啊?”

  蘇桃就躲在姐姐身後,眼睛一閃一閃的看著老板娘。

  木蘭不好意思道:“我娘在外面呢……”才說著錢氏就進門了。

  錢氏不好意思的笑道:“梁姐,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在外頭耽擱了一下,您看,這是我最近繡的一些小玩意,您給看看。”

  “你繡的我自然是放心的,”話雖這樣說還是仔細地看過了一遍,見針腳細密,配色也好,可見是用了心的,就連連點頭,臉上的笑意也深了兩分,道:“我看都好,還是老規矩吧。”

  錢氏點頭。

  老板娘就低頭算起錢來,不久就道:“共是一兩三百二十文錢,我現在就給你?”

  “那倒不用,我這次來還要買些東西呢,等一下結賬了再算吧。”

  老板娘臉上的笑意更盛,忙帶著錢氏去看布料。

  木蘭則是一愣,那可是錢氏做了兩個月的活呀,每天為了趕這個,蘇奶奶將家裡喂豬喂雞的活都搶過來了。怎麼才賺了一兩多?

  那邊錢氏已經在選布料了,除了孩子的要好一些,蘇大壯和她的布料都很普通,都是很適合平時下地干活的。蘇大壯當年求娶她的時候一連做了三套新衣裳,都是好布料,而蘇奶奶也乖覺,當時三件衣裳都是同色同一張布料,現在蘇大壯雖然長大了不少,但三件衣服改成兩件還是綽綽有余的。

  錢氏拿著一匹較為柔軟的布猶豫了一下,公公也婆婆也許久不做衣服了,錢氏扯了這塊布料問老板娘,“這塊布料怎麼算?”

  老板娘笑道:“這種布料卻比你才看上的要好得多,價錢上也貴些,要二十文一尺。”

  錢氏沉默了片刻,道:“給我十二尺吧。”

  老板娘連忙笑著應了。

  這樣算下來,光買的布和下個月荷包手帕等的布都用了差不多六百文,木蘭吐吐舌頭,一個月的工資就沒了。

  蘇奶奶找過來的時候知道錢氏買了這些東西,雖然嘴上生氣,但心裡卻很受用,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於父母來說,這世上沒有什麼比兒女孝順更讓人開心的了。

  蘇奶奶接過兒媳婦手中的東西,一並塞到籃子裡,錢氏就將蘇桃放進背簍,牽起木蘭的手道:“走,我們去找爺爺爹爹和弟弟。”

  蘇爺爺賣的簸箕之類的東西,卻是在廟會那邊更好賣,而且等一下一家人也是要到裡面逛逛,上上香什麼的,更加方便。

  木蘭就牽著錢氏的手好奇的左右轉著小腦袋,廟會她小的時候也和叔叔嬸嬸去參加過,很熱鬧,這古代的廟會更具有特色。

  木蘭才看得津津有味,錢氏就微微皺眉,指著一個被人圍起來的地方為蘇奶奶:“娘,那不是咱們村的攤子嗎?”

  蘇奶奶張望了一下,“是啊,怎麼這麼多人圍著?”

  雖然廟會的時候可以自由擺攤,但大家都喜歡抱團,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定的秩序,這塊地方是哪個村的,那個地方是哪個村的,提前一兩天出來占位,到時村裡的人直接聚在一處賣東西。

  此時蘇奶奶見那邊圍滿了人,頓時有些著急,擠開前面的人就進去,只是她力氣小,又是女流之輩,哪裡敢和那些大男人擠?更別說錢氏了。

  最後還是木蘭仗著年紀小,人也小,直接從任何人之間擠進去。

  木蘭用力的扒開人群,就看見三伯蘇大福和幾個村民拿著扁擔氣勢洶洶的攔在幾人前面,木蘭微微一愣,在人群中沒有看到爺爺和父親,目光就落在了蘇大福身後,身子頓時一僵,就用力的扒開前面的人跑了過去。

  中間正是劍拔弩張的時候,這時候沖進來一個孩子,大家頓時一愣。

  木蘭卻是直接沖著蘇爺爺和蘇大壯去的。

  蘇爺爺躺在地上人事不知,木蘭雖然看不到他的情況,卻見蘇大壯鼻青臉腫,滿眼的焦心,四歲的弟弟就跪在一邊滿臉的眼淚鼻涕,只是張著嘴巴,卻一點哭聲也聽不見,可見是哭了很久的了。

  “爺爺,爹爹,你們怎麼了?”木蘭跑到蘇大壯跟前蹲下,看到蘇爺爺眼睛緊閉,臉色慘白,臉上也白了白,此時哪裡還顧得許多,只叫道:“快送爺爺去醫館,三伯伯,快讓人把木板抬來送我爺爺去醫館。”

  蘇大福一愣,緊拽著扁擔的手一松,看了一眼滿眼通紅的蘇大壯,知道此時是不指望他了,連忙招手叫來幾個村民,馬上就要抬著蘇爺爺去醫館。

  前面被攔著的幾人就幾步上前攔住村民,讓開一條道來,走出一個身形瘦弱的人,那人穿著綾羅綢緞,微微仰著下巴,如同看腳下的塵埃一樣看著蘇家四口,慢條斯理的開口道:“沖撞了爺就想這麼走?你們也當爺太好說話了吧?要走可以,先把受驚的湯藥費拿來!”

  以蘇大福為首的人頓時對他怒目而視,就是圍觀的人中也眼露憤怒。

  蘇大壯卻好像突然回過神來,霍的起身,一把奪過蘇大福手中的扁擔劈頭蓋臉的朝那人頭上臉上打去,一邊打一邊喊道:“三哥,送我爹去醫館,娘老子的,我今兒就是交代在這裡了,誰也別想攔著我爹。”

  蘇大福臉上巨變,咬咬牙,指揮著幾人將蘇爺爺抬出去,又護著幾個孩子趕緊離開,自己抄起一根棍子就上,村裡的小青年們見了,也嗷嗷的舉了拳頭就往上。

  木蘭就躲在大人身後愣愣的看著。

  蘇大壯完全不躲,手中的棍子只沖著為首那個瘦瘦的人,木蘭在一旁看了滿眼通紅,左右看看,跑到隔壁攤子上抄起一把刀就沖了上去,她仗著自己矮小,左右一突就到了蘇大壯身邊,手中握緊了刀,咬咬牙,就沖著一個使勁沖蘇大壯揮拳頭的人的腳上就是一刀,一扎完木蘭就躲到一邊繼續扎……

  蘇大福抽空瞥見,頓時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這邊的動靜太大,到底是把衙役招來了,蘇大福看了一眼不知疲倦的蘇大壯,趕緊上前一步將還在趁空扎刀子的木蘭推到人群中,這才上前攔住蘇大壯。

  外面的蘇奶奶和錢氏在裡面傳出木蘭的驚叫聲的時候就知道出事了,還沒等她們想辦法擠進去,就看見蘇爺爺被抬出來了。

  蘇奶奶當即就站不穩腳跟,裡面打起來,圍觀的人都四散開了一些,那些村民見了,就趕緊把倆人也拉走了。

  木蘭就遠遠的看著莊子裡的人和那幾人被衙役帶走,蘇奶奶和錢氏都不知道去了哪裡。

  她失神的看了一下他們消失的方向,就拉住了一個人,問他最近的醫館在哪裡。

  那人見木蘭手上拿著一把沾血的刀,想到了剛才的混戰,就呆呆地指了醫館的方向。

  木蘭道謝一聲,就朝那個方向沖去。

  眼睛在招牌上快速的閃過,總算看到了一個醫館的招牌,木蘭連忙沖進去,屋裡圍了一圈人,除了最開始抬人的兩個青年,剩下的都是莊子裡的農婦,看到木蘭進來,連忙拉住木蘭,指著內室道:“你爺爺在裡頭呢,趕緊去看看。”

  木蘭沖進去,就聽到蘇奶奶和錢氏的哭聲,她頓時有些愣怔,呆呆的看著床上躺著的人。

  蘇文和蘇桃都被嚇壞了,眼睛通紅,手拉著手站在一邊。看見姐姐進來也不敢喧嘩,只是滿眼依靠的跑到姐姐身邊依偎著。

  木蘭呆呆的倚在門框上看著。

  老大夫不免歎息一聲,收起手上的針,道:“還是預備著後事吧。”胸骨斷裂,腿骨粉碎,若是富貴之家說不定還能再活個一年半載,但從他們的穿戴上來看,這家也並不多富裕,這樣的傷就只有等死了。

  蘇奶奶呆呆的看著蘇爺爺,突然轉頭跪在老大夫跟前,磕頭道:“大夫,我求求您,救救我家老頭子,今兒早上他還好好的,還說要給我大孫女打一張床,給我大孫子做一個背簍,怎麼會去的?怎麼會?您再想想辦法,再想想辦法,我們家有錢,我們家真的有錢。”說著,蘇奶奶回頭去看錢氏,眼裡帶著祈求,希望能得到她的認同。

  錢氏連連點頭,一下子就將身上的錢全掏出來。

  老大夫看著錢氏手上的碎銀子,心中歎息一聲,正要解釋,就聽錢氏道:“我們家裡還有銀子的,真的,大夫,你想想辦法救救我公公吧,等我相公過來就能回家拿錢過來了。”

  老大夫沉吟了一下,道:“我只能盡力,人能不能活過來卻要看他自己了。”

  蘇奶奶和錢氏都松了一口氣。

  老大夫就把人都趕出去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7:28 PM

第四章

  到了外面,錢氏才發現了木蘭,連忙將她拉到一邊問道:“怎麼只有你一個人來了?你爹呢?”

  木蘭小心的看了蘇奶奶一眼,低聲道:“爹和莊子裡的人都叫衙役抓走了。”

  錢氏的身子就晃了晃,強作鎮定的道:“沒事,沒事,過不了多久,你爹就該來找我們了。”

  木蘭想到那人身上的衣服,卻覺得事情未必有這麼簡單,就道:“娘,我們請舅舅來幫忙吧。”木蘭的舅舅是錢氏唯一的大哥,是在小坪村,距離木蘭所在的莊子有大半天的路程,外公很久以前就去世了,但外婆還在。

  因為兄妹倆從小就和母親一起相依為命,所以彼此感情很好。

  錢氏想也不想就請人去通知大哥,自己則和蘇奶奶說一聲,趕回去拿銀子。

  蘇奶奶也知道沒有銀子醫館怕是不會盡力,所以就將三個孫輩攏在身邊,道:“你快回去,孩子我來照顧。”

  當即就有不少人表示要和錢氏一起回去。

  她們現在也知道自家丈夫被抓的事了,都要回家去商量主意。

  其中有怪蘇家的,但更多的是可憐他們。

  此時木蘭也從眾人的口裡知道了大概的事情經過。

  蘇爺爺和莊子裡的人在一起擺攤,蘇大壯碰見了上次出外干活結交的朋友,想到秋收已過,接下來大多清閒,就想問問他手裡是否有活干,就把四歲的蘇文留給蘇爺爺照看,自己和那朋友一起找個地方喝酒說話。

  因為是難得的廟會,莊子裡有不少人都把孩子給帶上了,其中就有四五個是和蘇文一起玩慣的,莊子裡的人就將孩子們放在一起,這樣也好照看。

  在廟會裡,只要小心不讓孩子被拐子抱走就行,孩子們也會下意識的在大人們附近玩,並不會跑遠,所以很好帶。

  誰知道孩子們正玩著,一輛馬車就突然闖過來了。

  在廟會這樣人走著都會碰到人的地方,怎麼可能有飛奔的馬車,行人紛紛閃避,街上頓時鬧得雞飛狗跳,幾個大人意識到不對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孩子們就站在街上愣愣的看著跑過來的馬車。

  還是蘇爺爺突然跑上去一把抓住馬鼻,可他沒有絕世的武功,更沒有大力氣,他只是使力的將馬往下扯,一對馬蹄頓時就踢在了蘇爺爺的胸上……

  圍觀的人反應過來,頓時抱孩子的抱孩子,幫忙拉住馬的拉住馬。

  蘇爺爺手一松就滑到在地上,吐了好幾口血。

  路上的人就紛紛指責馬車裡的人,只是還沒等話音落下,馬車上就下來幾個人,看到為首的幾個人,經常在縣城走動的幾人頓時沒了聲息,悄悄的退出了人群。

  縣城裡的居民都知道,惹誰也不能惹縣太爺的寶貝兒子吳君,那不是一個不講理的主,而是無法無天的主。

  蘇大壯正和朋友說好往回走就看到父親躺在了地上,他怎麼會不氣?他第一想到的就是把父親送醫,只是他的手菜碰到父親,吳君的腳就踩在了他的手上,而吳君身後帶來的人則圍住了他。

  蘇大壯雖然不知道前因,但馬車和周圍人的神情他大約還是猜到了一些,強忍著的怒氣就忍不住噴湧而出,“你們想干什麼?還有沒有王法?”

  蘇大福等人也圍了上來,要送蘇爺爺去醫館。

  吳君輕蔑的看著他們,“王法?在這縣城裡,爺就是王法!”說著,皺眉看向躺在地上的蘇爺爺,冷笑道:“爺玩得正高興,你們沖出來是什麼意思?打擾了爺的興致,你們就想這麼一走了之?”

  眾人驚疑的看著他,不知道他是怎麼說出這麼無恥的話來的。

  但很顯然,他就是有無恥的資格。

  吳君手一揮,打手立馬上前腿腳就要往蘇爺爺身上招呼,蘇大壯大驚,來不及多想,人就撲在蘇爺爺身上擋著。

  吳君看著,眼裡露出嗜血的興奮,親手抄起一根棍子就狠狠地往蘇爺爺腿上打去……

  所以蘇爺爺的腿才會粉碎性骨折。

  木蘭一時也無措起來,要是在現代,她想到的第一個辦法就是報警,在凶手是警察局局長兼任市長兒子的情況下,她只能尋求媒體,更高一級政府的幫助,還有律師團,可現在,她沒有律師團,沒有媒體,很顯然,縣城是在縣令的掌控下的,這時候流言沒有威懾力。更高一級的政府?

  木蘭只是一個普通老百姓的女兒,她不知道縣令和知府的關系怎麼樣。若是知府是一個青天大老爺,自然一切皆有可能,若不是,她憑什麼可以讓知府選擇站在他們這邊?他們沒錢,更沒權。

  這時候,老百姓能做的也只有哭泣。

  舅舅很快就從小坪村趕到了蘇家莊,和正要出門的錢氏碰上,就護送她進縣城。

  錢氏將家裡所有的銀子都拿來了,滿打滿算也不過才八十多兩銀子,這在普通農戶上來說也許一輩子也攢不了這麼多的銀子,但這點銀子對蘇爺爺的病來說是顯得那樣的微不足道,更何況,還有一個在獄中的蘇大壯。

  錢舅舅見狀,咬咬牙,回去湊了一些銀子送過來,又跑去縣衙打聽消息,這才知道,蘇大壯差點將吳君給打壞了。

  縣令今年五十來歲了,直到三十四才有了這一個兒子,對於這個時代來說,三十四都可以做爺爺了,可他只有一個兒子,可見他有多疼他的兒子了。

  所以縣令大人看著送回來的兒子,問也不問,直接叫人將莊子裡的人就拖下去打了二十大板,就是那些保護他兒子的護衛也因為保護不周被打了一頓。

  所以蘇家莊送過去的銀子一點用處也沒有。

  錢舅舅這時也急了起來,全縣只有縣令最大,除非往上一級去告,但民告官,就是高贏了也會被流放的,要不是要人命的事誰會冒那個險?

  木蘭急得嘴角冒泡,破家的知府,滅門的縣令,她有些後悔當時沒能忍住脾氣拉住蘇大壯,也許忍一忍就會過去了。

  莊子裡面的人對蘇家的態度也開始變了,本來蘇爺爺是為了大家的孩子才受的傷,所以對這件事大家都是能幫則幫,但這段日子,被抓的人不僅不放,他們還從旁人的嘴裡聽說了吳君的豐功偉績,難免心中泛起嘀咕,對蘇家也有意見起來。

  到醫館來看蘇爺爺的人越來越少,願意幫蘇家的人也越來越少,其中還有幾家過來暗示他們的家人是因為蘇家才被抓的,希望蘇家能夠將人贖出來。

  一向溫婉的蘇奶奶難得的發了脾氣,“我們家傾家蕩產也不會連累你們,只是你們先把當初那些孩子全都給我溺死,我既不欠你們家,那你們也領我們家的情。”

  來的幾個人全都變了臉色,別說其中還真有他們的孩子,就是沒有,這話提出來也夠得罪人的,除非以後他們不想在莊子裡呆著了。

  三伯娘就歎了一口氣,拉住蘇奶奶的手道:“三嬸,你也別怪他們,莊子裡花了不少的銀子才進牢裡看了人,可一個個都被打得不成樣子了,他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這一家家進去的都是青壯年。”

  蘇家莊的日子本來就不太好過,所以對外就特別喜歡抱團,別看前些日子大家對蘇家羨慕嫉妒恨的,但真要對上外人,那也是一條心,這次也實在是敵人太過強大,縣衙已經放出話來,這些人得罪了縣令公子,就是給再多的銀子也沒用。一個家庭失去了一個壯勞力,在這個時代幾乎是塌天的事,不然他們也不會轉而找上蘇家。

  錢氏嘴巴微闔,和蘇奶奶都無話可說。

  為了打點牢裡,蘇家不僅將剛買到的田賣了,就是以前有的十畝地也只留下三畝。

  三伯娘就猶豫了看了一眼木蘭,木蘭心中疑惑,但還是起身道:“娘,我去看看爺爺的藥好了沒有。”就快步走出房門。

  三伯母打開門看了一下,見木蘭的身影隱去了,這才回身將門關起來,低聲問錢氏:“他三嬸,你現在和那家還有沒有聯系?”說著,手往上指了指。

  錢氏臉上一白,看了蘇奶奶一眼,小聲道:“三嫂說的什麼話,木蘭是我的女兒!”

  “我沒說木蘭不是你的女兒,但現在不是沒辦法了嗎?莊子裡十幾戶人家的青壯年都在裡面關著呢,誰也不知道能活到什麼時候,你就去求求他們,他們說一句話頂得住我們磕百個響頭了。”三伯娘看了蘇奶奶一眼,道:“要知道你們家大壯還在牢裡呢,聽說大壯差點將縣令公子給打壞了。”

  三伯娘見兩人都不說話,就知道她們心中也意動,連忙住嘴不再說,有些事點到為止就好。

  三伯娘坐了一會兒,才告辭離開。她沒看見,木蘭就在屋簷下的陰影裡看著她的背影消失。

  木蘭這才確定,原來自己真的不是爹娘的女兒,可聽她們話中的意思,她的父母應該還在,而且好像權勢不低的樣子,那為什麼會將她交給爹娘撫養?

  想不明白木蘭就不再想,終有一天會知道的,只希望她的親生父母對她還有感情,能把爹和大家都救出來。

  木蘭轉身去了廚房。看著火焰,思緒不知飄到了何方。

  說是不在乎,可又怎能真的不在乎呢?

  前世,她對父母的印象很少,卻知道他們都很疼愛她,可倆人車禍去世後她就沒再享受過那種無所拘束的疼愛和教育了。

  叔叔嬸嬸也很疼她,家裡有好吃的,一定是先給她選過了才輪到哥哥和妹妹,過年買新衣服也一定是先有她的才有哥哥妹妹的,就連當初上學,妹妹也差點因為她而輟學,叔叔嬸嬸就是典型的那種為了別人的孩子犧牲自己孩子的典型。

  但同時,她心裡的負擔也很重,她總覺得對不起哥哥和妹妹,她總覺得要盡量的孝順叔叔嬸嬸,可惜,她才畢業出來兩年檢查出了腦瘤,嬸嬸第一時間跑來照顧她,欠下的情越來越多……

  她不能理解,既然自己的父母健在,那為什麼會不要她,甚至多年來都沒來看過她。

  在她的心底,親人們都是很善良的,盡量的為別人著想。現代網絡發達,她不是沒聽說過極品,但那和她的生活幾乎沒有交集,她從沒想過自己會成為被拋棄的孩子。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7:29 PM

第五章

  村長吸了兩口旱煙,緊鎖著眉頭,對圍在院子裡的人道:“沒用的,縣令下了令,誰也不許將人贖出去,大壯,更是凶多吉少了。”

  莊子裡的人頓時沉默下來,大家在村長家裡蹲到了晚上,還是沒想出什麼好辦法來,縣令在縣城一手遮天,他們根本就找不到可以說話的人。

  錢舅舅擔心的看著妹妹,咬牙道:“我明日就去府城,告狀!”

  錢氏連忙攔住他,“哥哥這是讓我沒臉回去見娘和嫂子嗎?”錢氏轉身回去,在箱籠底下掏出一個精致的金鎖來交給錢舅舅。

  “這是?”錢舅舅心中有了猜測,希冀的看著錢氏。

  錢氏微微點頭,“這是木蘭洗三的時候送來的,因為太過精致,我怕外頭的人見了心中起疑,這才偷偷的收起來,打算等木蘭長大了再給她,哥哥把這拿去,到府城找了東家,求他們開開恩典。”

  錢舅舅鄭重其事的收了,低聲道:“我明天一早就啟程。”

  蘇奶奶知道後歎息一聲,回身拿了十兩銀子給錢氏,道:“勞煩舅爺了,這些銀子讓他在路上打點,這件事暫時瞞著你公公,他脾氣倔,要是知道了,只怕死都不肯讓舅爺去。”

  錢氏心中難受,低頭接過銀子出去。

  從這裡到府城,快馬加鞭也要三天,錢舅舅買不起馬,只能花二兩銀子專門雇了一輛馬車快馬往府城去,最快也要五天。

  一進府城,錢舅舅不敢耽誤,當下就買了一些禮物去求見蘇家的一個管事。那個管事管的是蘇家的莊子,因為曾到過蘇家莊,所以錢舅舅知道他。

  錢舅舅將禮物遞進去,就呆在屋簷底下等著,直到月上中天,霜露開始加重的時候,醉醺醺的趙管事總算是讓他進門了。

  趙管事掀了掀眼皮,看了錢舅舅一眼,問道:“你才說你是哪的?”

  錢舅舅低頭哈腰道:“小的妹妹是蘇家莊的。”

  趙管事皺皺眉,這才想起蘇家莊是哪裡,那裡雖然也有蘇家的產業,但和其他地方比起來卻不值一提,所以他一時沒想到那裡。

  趙管事淡淡的點頭,“你找我什麼事?”

  錢舅舅為難了一下,就道:“小的聽說趙管事在府裡很說得上話,這不,我妹夫有些事要回報給老爺夫人,這才讓我過來求見管事,看能不能通個方便。”

  趙管事吃驚的上下打量了錢舅舅,嗤笑道:“就你?還見老爺夫人?我倒想知道知道,有什麼事是非要見老爺夫人的?”

  錢舅舅就暗示他的妹夫就是當年收養老爺夫人二小姐的人。

  趙管事的手抖了抖,不由的板直了腰。

  外頭的人可能不知道,可他們蘇府的人卻知道,當家夫人當年將二小姐送出去。這樣的事在蘇家並不少見。

  也不知道是為什麼,蘇家明明有不留雙生子的傳統,偏偏每隔幾輩就會有一對雙生子出生。

  上一次被送出去的是三房的一位姑奶奶,聽說後來嫁了一個鄉紳,現在也是做祖母的人了,但她的同胞姐妹現在卻是京城數一數二的人家,和她們的榮華富貴根本就相比不來。

  趙管事沉默下來,送出去的孩子找回來的事也不是沒發生過,雖然他不知道過程如何,但他知道,沒有一個能被真正接回來的,但畢竟是自己的孩子,就算是不接回來,私底下照顧卻還是很多的。

  現在這位姑奶奶不就是因為府裡的主子多加照顧,兒孫都出息了嗎?那還只是旁支,而這位小姐,可是當家夫人唯二的女兒。

  趙管事對錢舅舅客氣了不少,知道這件事不是他能管的,打聽到大概的事情經過,就連夜到不遠處的大管事家。

  蘇管家被連夜叫起,卻沒有一絲起床氣,他知道,若不是有大事,底下的人是不敢這時候來叫他的,所以雖然心中不悅,臉上卻沒有露出分毫,讓忐忑不安的趙管事微微放下心來。

  時隔六年,周氏幾乎要忘記那個被送走的女兒了,這六年來的遭遇,讓她恨不得沒有生下她。

  雖然早就知道族裡會對生下雙生子的女人有偏見,她也做好了准備,卻沒想到族裡的反應會這麼大,甚至老爺都……

  她已經有大半年沒見過大兒子和二兒子了……

  周氏“咻”的握緊手中的金鎖,對蘇管家道:“你給知府大人遞一個帖子吧。”說著揮手讓他下去。

  蘇管家的眼睛就看向周氏手中的金鎖,周氏將金鎖丟在桌上,扭過頭去不看,蘇管家眼裡閃過亮光,連忙躬身退下。

  周嬤嬤欲言又止,周氏眼裡干澀,只是按了按眼角,道:“將它收起來吧,以後,他們再來就不用再回報了。”

  周嬤嬤歎息一聲,想到大少爺和二少爺被送到京城大半年,別說面,連書信也沒一封,心裡倒是有些理解大奶奶了。她將金鎖仔細的收起來,想起當初那個青著臉躺在襁褓中的孩子,心中暗道:只願那孩子來生托生個好人家吧。

  錢舅舅得了准信,還沒來得及高興,趙管事就暗示說那金鎖叫大奶奶收起來了,錢舅舅人又不笨,金鎖收回去,那以後木蘭就沒了憑證,她就真的只是妹妹妹夫的女兒了。

  錢舅舅滿心活燒似的,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回走,壓根不知道自己怎麼上的馬車。

  不知道木蘭長大知道後會不會怪他們?

  錢舅舅知道,妹妹和妹夫雖然很疼愛木蘭,卻是將木蘭上升了好幾個高度來疼愛的。

  木蘭那樣的身份,怎麼能就窩在他們那樣的莊子裡呢?長大後肯定會被蘇家接回去的,可現在蘇家的大奶奶將金鎖收回去了,沒了憑證,誰還會相信木蘭?

  等回去見到錢氏和蘇奶奶,錢舅舅就忍不住跪在蘇奶奶面前,低頭道:“親家母,是小子無能。”

  蘇奶奶只覺得晴天霹靂,忍不住狠狠地抓住錢氏,顫聲問道:“怎麼?是不是大壯的事不成?”

  錢氏勉強扶住婆婆,緊張的看著哥哥。

  錢舅舅搖頭,“蘇府已經說了,我們可以到衙門裡領人,但木蘭的金鎖,那金鎖叫當家大奶奶收回去了,以後木蘭……”

  蘇奶奶暗暗的松了一口氣,錢氏卻著急道:“怎麼收回去了?那不是大奶奶留給木蘭……”說到這裡,錢氏哪裡還不明白,她滑倒在地上,壓抑的哭道:“是我,是我害了木蘭,他們這是不認木蘭了,他們一定是怕我們家貪得無厭,這才把木蘭的金鎖收回去的……”

  “那可不一定,”見妹妹哭成這樣,錢舅舅連忙道:“雖然我才在府城一天,但我也聽說大奶奶自從生了雙生子之後日子就不太好過,說不定她早有這個心思了……”

  躲在木門後面的木蘭就歎息一聲,輕手輕腳的爬上自己的小床,拉過被子睡覺了。

  要說不難過是假的,但她又不是真的六歲娃娃,最多也就難受一下,對她來說,蘇大壯和錢氏才是她的父母,知道蘇大壯可以回家,親生父母那邊的意思已經不多重要了。

  木蘭閉上眼睛,沒一會兒就安心的睡過去了。

  第二天一早,家裡就擠滿了來聽消息的鄉親,大家都知道,蘇家去府城找關系了。

  大家看著出來的木蘭眼神都有些飄忽。

  在莊子裡根本就沒有多少秘密,就算當年木蘭送過來的時候很小心,而錢氏的大女兒又正巧夭折,但大家還是隱隱綽綽猜到木蘭不是錢氏的女兒。實在是莊子裡太封閉,來個什麼人都能傳的全莊子都知道,而且這些年蘇家對木蘭也太好了些,實在是不像對一個閨女的樣子。

  木蘭只當看不見,笑容滿滿的跟大家打招呼過後就去了廚房。

  蘇爺爺的病有了好轉,但還是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大家沒敢讓他受刺激,只是說使了銀子,縣令終於松口,願意放人了。

  莊子裡的人用過早飯,就相約到縣衙去接人。

  被關進監獄的有十六個人,每個人身上都帶著傷,但和蘇大壯相比,他們身上的傷幾乎就稱不上傷了,錢舅舅接到蘇大壯的時候,只覺得大腦一片紅光,若不是身邊的人壓著,他就真的沖進縣衙去了。

  蘇家莊的人壓著錢舅舅,低聲喝道:“你要是再願進去花錢你就沖進去,縣太爺可不是講理的主兒!”

  錢舅舅就冷靜了一下,低頭看著渾身是血的蘇大壯,啞聲道:“我們去醫館!”

  蘇大壯身上沒有一塊兒好肉,人是昏迷的抬出來的,手和腳奇異的彎折,錢舅舅鼻頭發酸,一時想到小的時候乖巧的妹妹,一時想到現在家中期盼的妹妹……

  蘇大壯變成這樣,以後這一大家子只怕是要壓在自家妹妹的身上了。

  只是可惜,縣城所有的醫館都不願為他們打開,縣令雖然賣知府面子將人放出來了,但和縣城裡的醫館打一下招呼還是很可以的,而知府也完成了蘇府交代的事,這些細枝末節,他並不會去追究。

  縣城裡的醫館都不敢接的病人,鄉鎮上的大夫更不敢接了,沒辦法,錢舅舅只好讓他們將蘇大壯抬回去,自己趕車往臨縣去請大夫。

  木蘭正守在蘇爺爺前面,聽到前面大大的喧嘩聲,沒一下就聽到蘇奶奶和錢氏的哭聲,她嚇了一跳,小心的回頭看蘇爺爺,就見蘇爺爺眼睛圓睜,努力的想要爬起來。

  木蘭連忙攔住他,“爺爺別著急,我這就出去看看。”

  蘇爺爺點頭,“快去,快去!”

  木蘭跑出去就和受傷的蘇大壯對了面,看到已經完全不是人樣的蘇大壯,木蘭只覺得心一揪,她壓抑住自己的眼淚,連忙讓抬著蘇大壯的人進屋,自己轉身去拉弟弟妹妹進了蘇爺爺的房間,哭道:“爺爺,爹爹被打了,流了好多血,爹爹還說他不痛,叫我不要哭。”

  蘇爺爺就覺得松了一口氣,他知道兒子進了那樣的地方是不可能好過的,但既然神智還清醒,那就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錢氏和三伯母小心的掀開蘇大壯的衣服,因為傷口一層疊著一層,身上的衣服已經嵌進傷口裡,需要小心的剪開,看到蘇大壯身上的傷,三伯母有些不忍的別開眼,和蘇大壯比起來,蘇大福身上的傷簡直不能稱作傷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7:29 PM

第六章

  大夫歎息一聲,收起針,道:“人是救回來了,但這手和腿,只怕會留下毛病,能治到什麼程度就要看他的運氣了。”言下之意是,要是有錢,用得起好藥,請得起好大夫,說不定也就比別人的差一些,可若是……這一輩子也就廢了。

  蘇家的事鬧得沸沸揚揚,雖然是臨縣,但他並不是什麼都不知道,這蘇家為了將人贖出來,銀子應該都花的差不多了吧?只怕這人還真的要在床上躺一輩子了。

  這對蘇家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

  錢舅舅將五兩銀子塞在妹妹的手裡,道:“這是剩下來的,回頭我再和你嫂子說說,看能不能再多湊一些,怎麼也要妹夫能下床,不然以後你們娘幾個日子怎麼過?”

  錢氏低著頭接過銀子,含著淚點頭,現在,她是完全沒有主意了。

  晚上,木蘭溜進蘇大壯的房間,看著手和腳都打上夾板的父親,想到以前他對自己的疼愛,忍不住摸了摸他瘦削的臉,暗暗下定決心,她一定要把爹爹治好。

  要治病就得花錢,可蘇家現在是真的沒有多少錢了,除了剩下的三畝良田,其他的都變賣了,如今錢氏手中剩下的錢絕對不超過十兩銀子,但蘇爺爺和蘇大壯每天都要大量的錢,照這個花錢的速度,蘇家支撐不了多長時間了。

  所以,蘇家要賺錢!

  木蘭第一次嚴肅的蹲在地上,拿著枝條仔細地列出自己會干什麼,一圈下來卻發現自己好像根本不能在保證自身安全的情況下賺到可觀的錢。

  首先,前世她是一個設計師,但很顯然,她在這裡設計的衣服她們不能穿,也不敢穿,而且,這並不是多高貴的行業。

  第二,嬸嬸很疼她,她在家的時候基本不用下廚,雖然因為吃貨的本質和表現的欲望,後來她去學了廚藝,但很顯然,她的手藝也並不比這裡的人高明多少,錢氏的手藝就是一個代表。

  第三,她不會種地,最多也就是在春游和秋游的時候去過田地,還是體驗式的動手。

  木蘭思考良久,最後想到,在八九十年代,大家賺的都不是手藝錢,而是因為站在了時代的前列,所以才富裕起來的,她雖然沒有學過管理學,但思想上比他們還是略先進和活泛一些,說不定她能夠抓住機遇。

  木蘭勉強鼓起勇氣,怎麼說也要賺一筆錢先將這個災難挺過去。

  可誰知道,還沒等木蘭提出自己的想法,第二天蘇大壯醒來後就讓人將他抬到蘇爺爺的跟前,當著全家人的面讓蘇文跪在前面,逼著他發誓,以後一定要讀書,一定要出人頭地!一定要當官!

  蘇大壯滿眼的悲壯,“你當官,不許欺辱百姓,不許貪贓枉法,不許迫害忠良!我們蘇家,一定要出一個有功名的人,爹沒用,不能護著你們,但你一定要護著你姐姐妹妹,你爺爺奶奶和你娘!”蘇大壯醒來後知道蘇府收回木蘭的金鎖,只恨不得自己死在監獄裡算了,以前只覺得兒子讀書識字就好,現在卻覺得無論如何,他們蘇家都要出一個有功名的人。

  木蘭的心就冷了下來,商戶之家是不能參加科舉的。

  蘇爺爺並沒有反對,這件事對蘇家的觸動很大。

  蘇爺爺本是救人被傷,卻沒想到差點就因此弄得家破人亡,這時候,他們深切體會到了權勢的作用,那是他們以前想也不敢想的。

  蘇文滿臉冷凝,雖然還是小孩子,但卻像個大人一樣在家人面前起誓,這段時間的經歷已經能讓他長大。

  木蘭默默的退出來,不能經商,她就要另外想辦法賺錢了。

  錢氏和蘇奶奶要伺候蘇爺爺和蘇大壯,根本沒有精力再管其他的事了。木蘭就拿了一些線出來打成各式各樣的結,在下一個集日的時候,木蘭拿著那些結對錢氏道:“娘,我們去趕集吧。”

  錢氏看著她手上的結,笑道:“我們家的木蘭手真巧,打的這些結都好漂亮,回頭我再和布莊的人多要一些線,你學打一些絡子吧。”

  木蘭點頭。

  雖然這都是一些小錢,但蚊子再小它也是肉。

  錢氏拿著木蘭打的結去換了三百多文的錢,布莊的老板雖然很欣喜這些新花樣,但他們鎮小,消耗並不大,所以也只是欣喜的讓錢氏多打一些,並每一個多給了錢氏兩文錢,這對錢氏來說已經很滿足了。

  木蘭也很滿足,她也就能賺上三兩回,因為這些結過不了多久別人也會打的,雖然不一定有她打的漂亮,但一定不會只她會打就是了。

  她需要想想其他的辦法,家裡除了病人,三個孩子已經有兩個多月沒吃過肉了。

  木蘭費力的照著父親的辦法將陷阱做好,看著每隔一段路就有一個陷阱,這才信心滿滿的回去。

  蘇家的日子比莊子裡的人好過不是沒有理由的,蘇爺爺一身的手藝,而蘇大壯從八歲開始就在山林裡打獵,十多年下來早摸索出一套自己的方法,加上和隔壁村的獵戶要好,他只要上山就總能打到一些東西,所以蘇家的日子才能比別人家的好過一些。

  現在蘇大壯雖然不能走路了,但嘴巴還能說,木蘭非纏著要進山設陷阱,蘇大壯只好說了幾個簡單的給她聽。

  其實蘇大壯並沒有抱多大的希望,深林太危險,他不敢讓木蘭進去,而淺林裡雖然有些小動物,但卻不多,能獵到的可能性更小。

  但見這孩子興致勃勃的,他就下意識的想要她開心一些。

  木蘭跑回家,興奮地宣告道:“陷阱都挖好了,再過幾天就能抓到小兔子了。”

  蘇文和桃子就興奮的在一旁拍手。

  坐在床上的蘇大壯見了也抿嘴一笑,沉郁多日的氣氛一松,蘇奶奶就拉了錢氏道:“以後就多讓孩子們陪他們爺倆聊聊。”

  錢氏點頭。

  木蘭見了,眼珠子一轉,就纏了父親道:“爹爹,你這打獵的手藝可不能失傳了,你教給我吧,以後等弟弟長大了我再傳給他,等他有了兒子再傳給他兒子,這樣世世代代傳下去,那我們家是不是也有像戲台上說的傳家之寶了?”

  蘇大壯就好笑道:“誰會去學打獵?這又不是多難的事。”

  “誰說不是多難的事,莊子裡除了爹就沒人能打獵,就是隔壁村的獵戶都沒有爹厲害。”

  蘇大壯就板了臉道:“胡說,你胡伯伯打獵不知比你爹強多少,他一手箭法,就是那些當兵的都比不上。”蘇大壯歎氣道:“爹爹也就在設陷阱上比他強一些,真要學打獵啊,還是得找你胡伯伯學。不過以後你弟弟是要讀書的,學這些做什麼?”

  “技多不怕壓身,我看這樣就很好,爹爹就先教了我嘛。”木蘭第一次求蘇大壯辦什麼事,又正值蘇大壯對她最愧疚的時候,這時候別說只是教她打獵設置一些陷阱了,就是要爬山摘月亮,他拼死也要做的。雖然他私心裡覺得教女孩子這些東西不好,但還是點頭應下了。

  木蘭就松了一口氣,她見父親這兩天情緒一直低落,有時候甚至明顯的抵觸治療,木蘭就想讓他做一些事情轉移一下視線,心情好,病才能好得快不是?

  木蘭和蘇大壯都沒有想到,以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木蘭就是靠著這些知識帶著弟弟妹妹在災難中熬下來。

  此時的木蘭只是為了逗蘇大壯多說話,轉移視線而認真的學著,之後只要有時間就會跑到山上將父親教的使出來,這樣一來,還真的三不五時的就抓到一兩只兔子野山雞。

  木蘭將沒受傷的兔子留下,受傷的賣掉,山雞則留下給家裡人補身子。留下的兔子則交給蘇文和桃子養,兩個孩子心性比以前沉穩了不少,雖然還是一副懵懂的模樣,但已經知道為家裡負擔一些了。

  錢氏看著在廚房忙碌的木蘭,扭過頭去擦了一下眼角,鼻頭有些酸澀,連忙低頭認真的做著手中的針線。

  現在她日夜加班,手比以前還快,每個月賺的錢就有以前兩個月賺的多,但蘇爺爺和蘇大壯的開銷更大,現在不是傷悲的時候,欠木蘭的,只能以後再還了。

  蘇奶奶見了就歎息一聲,“木蘭這孩子就是懂事,以前還不明顯,自從家裡出事,她都當得半個家了。”

  錢氏頭也不抬,低聲道:“那是我們做父母的沒本事連累了她。”

  蘇奶奶正要說什麼,三伯母就從後面過來,笑道:“五嬸,你家孫子孫女才多大啊就這麼聽話,都懂得給兔子找吃的了。”說著舉了手裡的大碗道:“他大姑回來了,拿回來一只大母雞,我煮了給三叔送一碗湯來。”說著將碗遞給蘇奶奶,就去看錢氏手中的活,嘖嘖稱奇道:“都是一樣的布,一樣的線,只手不一樣,做出來的東西就不一樣,弟妹到底是怎麼做的?”

  錢氏就笑道:“三嫂要是想學,回頭過來我教你吧。”

  三伯母就搖手道:“現在哪有那個功夫呀。”

  蘇奶奶將碗推辭回去,“今天木蘭進山又拿出兩只野雞,這碗湯還是拿回去給你公公婆婆,不用送過來了。”

  “山雞的肉柴,哪有家雞油水多?既然拿來了,五嬸只管收下就是了,我再拿回去,我婆婆可就得親自送來了。”話音才落,那邊三伯母的兒子就大喊大叫的叫母親,三伯母無奈應了一聲,直接將碗裡的湯和雞肉倒在蘇家的碗了,應了兒子一聲快步回去。

  一回到自己家裡,三伯母就拍了拍胸口,拍著兒子的頭道:“臭小子,不是說了娘過去一會兒就叫人嗎?怎麼拖了這麼長時間?”

  “行了,行了,”蘇大福攔住她,“你說你送雞湯就送雞湯吧,還非要兒子陪你演一場戲。也不嫌累得慌。”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7:30 PM

第七章

  三伯母就“呸”了他一聲,道:“你還不知道他們家的脾氣?我真要這樣送過去,回頭回來的時候她一定還給我差不多的回禮,我可不耐煩在那裡推來讓去的。”

  蘇大福歪頭想了一下,也就不再言語了。

  三伯母就得意的一仰頭。

  “不過他們家也能耐,這才多長的時間啊,我看大壯已經好了一多半了,弟妹不用說,就是木蘭每個月的手工錢都有好幾文,我還聽說木蘭進山裡設陷阱,每隔幾天就弄回來一些野味……到底是不一樣的,你看我們家小子比她還大好幾歲呢,就沒有這樣的機靈勁兒。”

  “行了,”蘇大福有些不耐煩道:“你別只看他家的好,五叔和大壯每個月最起碼要花二兩銀子的藥錢,就算他們家能賺得再多也多不過這個數去,你沒見前兩天錢舅舅又送錢來了?而且大夫說了,五叔是不可能下床了,就是大壯的腿,就算好了,走路也有些問題。”

  三伯母就歎了一口氣,先前她還嫉妒他家買了十幾畝的良田,現在卻成了全莊子最困難的人家。這就是老人們常說的世事無常了。

  錢氏小心的從懷裡拿出一本書遞給蘇文,道:“這本書你先看著,回頭你去問大墩識幾個字,等到明年秋天,我們家也送你去讀書。”

  蘇文眼裡閃著亮光,小心翼翼的接過書本,興奮地問道:“娘,書是從哪裡來的?”

  “是跟你李石表哥借的,你李石表哥可厲害了,今年考了童生,這些書就閒下來了,我問你姨母借過來給你看幾天。”

  蘇文高興地去找姐姐,將書寶貝的遞給木蘭看。

  木蘭看了一眼三字經,這個時代的繁體字她連猜帶蒙勉強能對上。木蘭摸了摸他的頭,笑道:“你可要認真學哦,學回來以後就教姐姐好不好?”

  蘇文心底又多了一個學習的理由,只有學好了他才能回來教姐姐。

  桃子在一旁看了好奇不已,伸手就要去抓,蘇文就打在她的手上,嘟著嘴道:“這是我的,不許撕壞了!”

  木蘭就連忙拿了東西哄桃子出去。

  有了書,要識字就容易多了,每天只要大墩一下學,蘇文就跑去找他,學會了書上的字就趕緊教姐姐。

  大墩是村長的大孫子,今年九歲了,是莊子裡唯一上得起學的孩子。

  蘇文和他的年紀相差太大,他本來是不樂意教他的,但蘇文每次來找他手上都會帶一些好吃或好玩的東西,或是野果,或是雞腿,或是竹編的蚱蜢。大墩捨不得那些東西,就耐心教蘇文識字,一來二去的,倆人也熟了,就算後來蘇文來的時候手上不帶東西,他也會教他。

  蘇文年紀還小可能沒發現,但錢氏卻知道木蘭識字的本領比蘇文強了不是一星半點。

  有些字蘇文回來的時候記得,但第二天再去看的時候就不記得了,但木蘭總能在一旁說出來。

  錢氏就感歎於木蘭的聰慧,又覺得自己委屈了她。

  等冬天第一場雪下來的時候,蘇大壯就能下地走路了,雖然腳還能看出來受傷,但起碼能做一些最基本的活了。

  而木蘭依然堅持每天都進林子裡設陷阱,蘇大壯見了就笑道:“現在冬天,很多動物都進林子深處去了,你每隔幾天再去一趟吧。”

  木蘭抿嘴一笑,“不要,爹爹教我的那些陷阱我都還沒全部學會呢,反正淺林也不危險,回頭我多設幾個,練習,練習。”

  蘇大壯也沒有阻止,淺林離他們家不遠,人在家裡喊一嗓子,木蘭在林子裡也能聽進,現在是冬季,進林子裡找柴禾的人家不少,所以蘇家的人從來就沒擔心木蘭過。

  實在是木蘭太聽話了,她說了不會往裡面去就不會。

  木蘭當然聽話了,她又不是真的六歲小孩,深林裡有老虎,有熊,有狼,這些她都是聽過叫聲的,她怕痛怕死,自然不會進去找死,所以每次最多就走到淺林和深林的交界處,就是這樣,她也會叫上錢氏陪著,要真出事,也好有個人叫人,她從來不會私自進去。

  這次木蘭打算往裡走一點,就到淺林深林的交界處那裡設陷阱,說不定能多套住兩只兔子,現在蘇家已經沒什麼錢了,而蘇爺爺還不能停藥,蘇大壯雖然能下地干活,卻又不能干重活,所以這個家的主要收入還是錢氏的繡品和她打的一些小東西。林子裡面套的東西則是家裡打牙祭的。

  等木蘭拍著手從林子裡出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家門前停了一輛牛車,木蘭好奇的往裡走,就見舅母趙氏正拿了糖果分給蘇文和桃子。

  趙氏看到木蘭回來,就有些拘謹的站起來,“木蘭回來了,快,裡面坐。”說完又覺得不對,木蘭才是這兒的主人,就又從荷包裡掏出一些糖果一股腦的塞給木蘭,“這是你舅舅買來的,快吃!”

  趙氏面對她的時候總是有些拘謹,以前她疑惑,現在卻知道可能是因為她身份的問題。

  木蘭微微一笑,“舅母快裡面坐。”

  趙氏就有些忐忑不安的道:“你舅舅他們在裡面說話呢……”

  木蘭一愣,轉而引著趙氏去了自己的房間,總要讓客人有地方坐不是。

  堂屋的氣氛不是很好,蘇大壯攥緊了拳頭,垂下的眼眸裡帶著些血絲。

  錢舅舅看了就拍著他的肩膀道:“你想的太多了,我早就想出去闖一闖,每年面朝黃土背朝天累死累活下來也不過勉強能養活人罷了,家裡要是再出些什麼變故,我們就都沒了活路,反正我也沒想孩子們能封侯拜相,只要能吃飽飯,生病有藥醫,死了有人葬就好了。”

  錢舅舅看了一眼妹妹,道:“我知道你們想供阿文,既如此,以後我們兩家一起供他,要真是能考出一個功名,就是我們兩家祖上積德了。”

  錢氏眼裡落下淚來,蘇大壯更是羞慚的不敢抬頭,說到底錢舅舅做出這個決定還是因為他們。

  其實蘇大壯卻是想多了,錢舅舅的確是有些受這件事情的影響,但從商的念頭他從來沒斷過,以前是因為沒本錢,妹妹又還小,後來就有這樣那樣的事情拖著,而這次蘇大壯的事終於讓他下定了決心。

  錢舅舅拿出一包銀子塞進蘇大壯手裡,道:“我將家裡的田地都賣了,打算直接去府城,這裡離府城太遠,我怕一時照應不到,這些銀子你拿著,以後我要是出頭了,自然會回來實現諾言,給阿文請一個好先生,我若是落魄了,以後還要妹夫接濟。”

  蘇大壯瞬間就握緊了錢舅舅的手,認真道:“大哥,你既然想好了,我們也不攔著,只是這件事還要從長計議。”

  錢舅舅和蘇大壯從小一塊兒長大,雖然只是隔壁村,但做半大小子的時候可沒少在一起闖禍。

  錢舅舅因為父親早逝,很小就開始支撐起整個家庭,所以在外面也很穩重,蘇大壯等人對他都很信服。

  而蘇大壯和錢氏的結合也是因為錢舅舅的原因,所以說倆人之間壓根不存在什麼信任問題。

  但若要論起機靈和遠見,附近幾個村子裡的壯年都及不上蘇大壯。

  錢舅舅知道蘇大壯有遠見,就不由的坐直了身子,“那你的意思是?”

  “大哥要去府城,打點什麼的都少不了,才去,你沒有人脈,就先和朋友做,先積累人脈,等在府城混熟之後還是要單干比較好,這些都少不了銀子,更何況,你既將嫂子和岳母都帶去,更少不了安家的費用,你給我們這麼多錢,你到那邊怕是立足也不能了。”說著將錢推回去,羞慚道:“只是可惜,先前借大哥的錢怕是暫時還不上了。”

  “你說的是什麼話?”錢舅舅不悅道:“當初我家困難,若不是你幫忙……”錢舅舅一時住嘴,這些人情哪裡是能說得清的。

  錢舅舅既然決定了要走,那速度就不是一般的快,加上又是小戶人家,並沒有多少東西要搬,而府城那邊的人來信,已經給他賃好了房子,只等他過去。

  錢舅舅一手的好木工,六歲時被送到縣城做學徒,誰知才學了四五年,父親去世,家裡沒了支撐的人,他才求了師傅湊了一些銀子出來的。

  而巧的是他們村裡就有一個殘腿的老木匠,錢舅舅嘴甜,時常給他送些吃食去,一來二去,那門手藝就又撿起來了。

  這次請錢舅舅去府城的是以前在縣城一起學藝的師兄弟,那人見過錢舅舅的手藝,比他還要好上三分,他手中有人脈,但要接那些官家的活還差一些,這才想請了錢舅舅過去,畢竟與其他人比起來,錢舅舅根基太低,也更好拿捏。

  可他並不知道,錢舅舅的目標不是做一個單純的匠人,而是做一個商人,到最後誰利用了誰還未可知。

  木蘭只知道一向疼愛自己的大舅去了遠離這裡的府城,短期內他們是不可能相見了。

  錢氏哭了幾場,也就慢慢緩過勁兒來了。因為除夕到了,她需要預備過年的東西。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錢氏為了這個年過得不必太寒酸,每天都早早的起床,在天亮之前將所有的事都忙完,天一亮就拿著繡品在院子裡做活。現在她接的是大件的繡品,完成一件就有將近二兩銀子的收入,但一件屏風,她也要趕一個月,而且因為是接的布莊的活,花樣什麼都有要求,必須得十分的精細,所以費的心神不是一星半點,才一個多月下來,錢氏就瘦了一圈。

  蘇大壯見了心疼不已,就拖著瘸腿帶著女兒進林子裡設陷阱,只希望能獵到一些好東西給家人補身子。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7:31 PM

第八章

  蘇大壯將女兒推到一邊的大樹邊,眼睛發亮的看著前面的鹿,低聲道:“你在這裡等著爹爹,爹爹去看看好不好?”

  木蘭有些擔心,“爹,我們今天的收獲夠多了,還是算了吧。”鹿雖然溫馴,但並不是沒有殺傷力,至少對於現在腿腳有些不便的蘇大壯來說還是太難了。

  蘇大壯緊了緊手中的弓箭,低聲道:“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木蘭你要記住,當需要決斷之時不可猶豫。若是以前,咱們家不缺這口吃的,爹爹自然不會去冒險,可現在……”想到妻子因為用眼過度而流下的眼淚,他的心就一抽一抽的疼。

  木蘭就緊了緊手中的叉子,微微點了點頭。

  蘇大壯這才小心翼翼的向鹿靠近,他的箭法還不錯,但一箭是很難殺死鹿的,一般還要趕鹿,可他現在沒有以前跑得快,這是一個弱點,所以這第一箭一定要射中要害,等一下才能趕上鹿的腳步。

  蘇大壯慢慢的靠近鹿群。

  鹿群很機靈,時不時的抬頭看向四周,沒什麼動靜後才會低頭去喝水。

  蘇大壯選中的鹿是靠近東北方向有些落單的一只母鹿,因為那邊鹿較少,也因為靠近那裡的地方有一個很好的埋伏地點。

  木蘭看著父親過去,想了想,她也悄悄的離開了大樹,小心翼翼的往外頭去,一離開鹿群的聽力范圍,木蘭瞄准了方向就朝那邊跑,她雖然沒打過鹿,卻見隔壁村的獵戶叔叔打過,前不久他還給他家送來三斤鹿肉呢,加上他和蘇大壯的言傳身教,木蘭大概能猜得出等一下那頭鹿逃跑的方向。

  木蘭來到那個方向,快速的將那些還沒枯掉的籐扯下來綁在自己估算鹿必經的路上,再用腳丈量出大概的距離,快速的用叉子挖了一個小坑,削了細細地木刺插下去然後用枯樹葉掩蓋了。

  做了小半年的陷阱,木蘭前世數學物理學得最好,這些基本的計算並不能難倒她。

  就算木蘭快手快腳,等她做完這些的時候就隱約聽到前方一片混亂,木蘭心下一緊,趕緊就躲起來,手中緊緊的抓著那幾條籐蔓。

  遠遠的看到那只鹿脖子上插著一支箭,血流不止,腳下有些踉蹌,但速度並不慢,早就聽說鹿逃跑的速度不慢,沒想到在受傷的情況下還能如此快速。

  木蘭心下快速的計算著,那只鹿才踏入她計算好的范圍,木蘭就飛快的將籐蔓拉起來,鹿看到了籐蔓,卻一時停不下來,腳就拌在上面,身子就抑制不住的往前倒……

  而木蘭已經放開了手中的籐蔓,一屁股坐在地上,來不及呼痛,看到那幾根木刺刺入鹿的前蹄和脖子,鹿一時掙扎不起來,木蘭就拿著叉子戒備的站到一邊,就算鹿現在受了重傷,木蘭依然不敢上前去,那鹿角實在是太利了,一不小心就能劃破她的肚子。

  還沒等木蘭想好怎麼把叉子送到鹿的身上,蘇大壯已經趕到,一箭就射中了鹿的要害,眼見著鹿快要沒氣了,這才轉過身來拉住木蘭,“啪啪”的朝她的屁股上打,那力道幾乎要將木蘭扔出去。

  蘇大壯是被嚇得狠了,他遠遠的看到女兒時腳下就是一軟,差點就摔下斜坡,他剛說完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這孩子就給他來這一出,是想嚇死他嗎?

  此時的蘇大壯腦子裡什麼都沒有,只覺得要狠狠地打她一頓。

  木蘭愣了兩下才“哇”的一聲哭出來,雖然很丟臉,但屁股真的很疼。

  蘇大壯的神智被木蘭的哭聲叫回,這才停下手,惡狠狠地道:“你以後還敢這樣嗎?你膽子怎麼這麼大?我就不該放心讓你進林子裡來。”

  那還不是你說的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不過此時木蘭不敢說出來,只是道:“爹爹,我們還是快回去吧,血腥味要把其他的野獸引來了。”

  這可不是在淺林,他們已經往深林裡走了一段了。

  蘇大壯也知道此時不是教女的時候,就將弓箭交給木蘭拿了,自己拖起鹿的一邊就這樣將它拖出去。

  蘇大壯的家後面就是林子,所以不必經過其他人家,但莊子裡還是很快就知道蘇大壯和他女兒獵了一頭鹿,莊子裡議論紛紛。

  “你們別看大壯現在瘸了一條腿,可人家還能干著呢,要擱你,你能打下一只鹿來?”

  “錢氏就是有福氣,等她公公的病好了,日子只有越過越好的。”

  “人家的孩子也聽話,木蘭才多大?這小半年來她都頂上一個大人了。”

  “我看大人也未必有人家木蘭這樣爭氣,不過不是自己的孩子用起來自然不心疼,她自己的兩個孩子不就沒見怎麼用嗎?”

  “這話可就誅心了,桃子才兩歲多,每天都知道上山找野草給兔子啃,喂雞打掃屋子,還要怎麼聽話啊……”

  對於這些爭論蘇家的人完全不知道,現在他們正愁著怎麼把東西送到鎮上去賣。

  其實這樣的好東西還是送到縣城去比較好,但鑒於縣令的小心眼,蘇家決定還是送到鎮上就好了。

  蘇大壯就去隔壁請了蘇大福過來幫忙。

  蘇大福想也不想,就拉了板車過來和蘇大壯一起將鹿拉上送去鎮上。

  錢氏也難得的放下針線,拿了木蘭拿回來的野雞道:“娘把這些收拾出來,今天晚上咱們好好吃一頓。”

  蘇奶奶點頭,“去把大福一家都叫過來,大家一起樂呵樂呵。”

  雖然說是加餐,但蘇奶奶和錢氏還是留下了一些醃起來,快要過年了,以後未必有這樣的好運氣。

  快要過年了,有錢人家都喜歡吃鹿肉,可南方人擅獵者不多,更別說這野鹿了,北方打獵的人多,而且還有人專門養殖鹿群,購買就要方便些,但南方就沒有北方那樣的條件。

  物以稀為貴,鹿肉本來就比一般的肉金貴,在南方就又比北方貴一些,所以蘇大壯這頭鹿雖然才百來斤,但才送到鎮上就被幾戶人家分完了。

  蘇大壯摸了摸懷裡的五兩銀子,又從身上拿出一些零散的銅板出來打了一些酒,這才和蘇大福一塊兒回去。

  晚上蘇大壯在蘇爺爺跟前落淚,總算覺得生活回到了從前,算是有了希望。

  蘇爺爺躺在床上,欣慰的看著兒子,道:“你等一下去看看木蘭,今天你可把她打壞了,你也是,以後再不許將孩子帶到林子裡去了,那孩子膽子太大了。”

  蘇大壯倒不覺得女兒膽子大,在他看來,木蘭的膽子比阿文和桃子的膽子還小呢,但這孩子有謀略,阿文和桃子還屬於傻大膽,但木蘭的膽子是思慮過後的,這樣,蘇大壯更加不放心她進林子裡去。

  此時的蘇大壯心中隱隱有些後悔和女兒說的那些話了。

  蘇大壯和錢氏商量將木蘭拘在家裡,不讓她進林子裡去了,木蘭自然不依。她好容易在古代找到了一個愛好容易嗎?

  只是木蘭今天的舉動嚇壞了蘇大壯,不管木蘭怎麼說,蘇大壯都不同意。

  等木蘭被允許進林子,已經是第二年的春天了。

  雖然是春天,但前幾天才下過一場大雪,今年的冬天特別的冷,雪也比往年多了不少,蘇爺爺現在就坐在院子裡,看著昏沉沉的天發愁。

  木蘭不懂農事,但蘇爺爺卻是老把事了,現在已經二月了,但前幾天還下了一場雪,這在南方是很不尋常的。

  他這一生,只經歷過一次。

  蘇爺爺心顫了顫,對蘇奶奶道:“等一下你親自去請幾個老兄弟過來和我說說話。”

  蘇奶奶一愣,問道:“怎麼了?”

  蘇爺爺垂下眼眸,“也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元德六年的事……”

  蘇奶奶的手顫了顫,臉色微白,元德六年,她才七歲,她兄弟姐妹五個最後只活了她一個,那場災難使他們村死了大半,那種感覺她至今仍記得。

  “這,才是開春呢……”蘇奶奶下意識的不願相信。

  “一年的氣候如何,開春就能看出來了。”蘇爺爺悲憫的看著在一旁劃著樹枝寫字的孫子,道:“去把人叫來吧,不是自然好,若是,我們也有個准備。”

  當天,蘇家幾個和蘇爺爺同輩的老人就和蘇爺爺關在屋裡說話,木蘭不止一次好奇的探頭去看,卻都被蘇奶奶趕到一邊去,木蘭只好笑嘻嘻的離開。

  雪化後,春草冒出來,而山上的野菜也開始瘋長。蘇奶奶就親自帶著木蘭蘇文和桃子幾人上山挖野菜,賽干之後放進地窖儲藏起來。

  木蘭看得一愣一愣的,她在這裡渡過了七個春天,從沒有見蘇奶奶春天儲存過野菜,要有也是冬天吧?因為春天的菜太多了,只要有地種就有得長。

  而蘇大壯進城一趟,除了買夠蘇爺爺的藥,還將身上所有的銀子都換成了粗糧儲存起來。

  春天本是不宜進山打獵的,但這個春天只要有時間蘇大壯就會進山,打到的獵物他不會再像從前一樣留下給家裡人補身子,而是賣掉全部換成了粗糧。

  種種的跡象,木蘭再笨也猜到了一些,更何況,木蘭還不笨。

  她不知道蘇家是從哪裡得出將要有天災的結論,但她並不懷疑這樣的結論。讓木蘭驚奇的是,有這一舉動的並不只有他們家,他們村。

  果然,不能小看百姓的智慧。

  而其中最不遺余力的是那些家中有年長的長輩的,當然,有積極做准備的,也有不為所動的。

  木蘭知道,蘇爺爺和蘇奶奶可能經歷過什麼,這才能如此簇定。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7:32 PM

第九章

  一切都很正常,到了下種時節,蘇家也跟著插秧打肥,只是進入五月,稻子剛剛打漿,太陽就一天比一天大,連續半個月不下一滴雨。

  莊子裡開始緊張起來,蘇家已經開始一天兩餐都是稀飯了,三個孩子都是剛剛吃夠七分飽。兩餐要是吃不飽,木蘭就會帶著弟弟妹妹進林子裡摘野果或是設陷阱抓麻雀烤著吃……

  蘇大壯則每天都去給田裡挑水,他們家只有三畝田,因為當時困難,所以也沒再佃地,只是耕種這三畝,比起其他人家要輕松一些。

  到了六月,天才下了一場細細的雨,還沒等人的心放下,雨就停了,太陽照舊出來。

  蘇爺爺看了一眼藥碗,低聲道:“不要再買藥了,我的傷已經好了大半了。”

  蘇奶奶張嘴就要反對,看到丈夫堅定的神色又說不出話來。

  蘇爺爺的年紀本來就大了,這次受傷幾乎救不回來,現在雖然看著還好,但身子其實都壞了,倆人都知道,這次天災只怕比當年還要嚴重得多。除了那一場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雨,已經連續四十三天沒有下雨了。

  蘇大壯面沉如水,“娘,明天我再到山裡走一趟,爹的藥不能停。”

  “胡鬧!”蘇爺爺從屋裡扔出一只鞋子,喝到:“老何家的教訓還不夠?別忘了,你現在瘸了一條腿,從今天開始誰也不准再到林子裡去,木蘭也不許了,全都給我拘在院子裡。”

  蘇大壯頓時說不出話來,木蘭也縮了縮脖子。

  老何家的老三前幾天進林子,誰知遇上了老虎,找到的時候只剩下一只手臂和破碎的衣服了。

  大旱,瘋的不止是人,還有動物。

  “大壯兄弟,有人找你!”三伯母引著一個青年男子進來,指了蘇大壯道:“諾,他就是蘇大壯,錢氏是他媳婦。”

  青年男子是錢舅舅托付過來的,他見三伯母沒有要走的意思,臉上微微有些窘迫,抬手作揖道:“這位就是大壯兄弟吧?是這樣,令舅兄托我給你們帶幾句話。”

  錢氏本來是呆在屋裡,聽到是大哥帶口信回來,也連忙撩開簾子出來。

  幾人驚喜,蘇大壯忙問道:“不知我大舅兄在府城如何?”

  青年男子笑道:“他入了一位官老爺的眼,搭上了關系,已經往京城去了,因為時間趕得緊沒來得及親自回來告知你們一聲,得知我會路過你們縣城,這才托我給你們帶個口信,還說等到京城安定下來後再給你們寫信。”

  幾人驚疑不定,“京城?這麼遠?”

  青年男子點頭,“是啊,現如今已經啟程了吧。”

  蘇大壯就請青年男子進去坐。

  三伯母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這才轉身回去。

  青年男子進堂屋坐下,此時見沒了外人,才從懷裡掏出一個錢袋遞給蘇大壯,道:“這是老錢交給我帶給你的,本來是想換成糧食給你送來的,只是又怕你這兒又有其他急用,這才給了你整銀子的。錢有些少,但也是他的一番心意。”

  蘇大壯就握緊了手中的錢袋,一時說不出話來。

  錢袋裡是十兩銀子,這在農戶人家來說也許是一輩子也見不到的大筆銀錢,錢舅舅才去府城半年,只怕也是剛剛站穩腳跟,能賺下多少銀子?

  青年男子心中欣慰,他拍了拍蘇大壯的肩膀,告辭離去。

  蘇大壯將五兩銀子換成了糧食,剩下的五兩留作備用。

  隨著時間的推移,用水越來越緊張,蘇大壯每天都要親自去排隊挑水,他知道,若是還不下雨,最後可能不是沒有糧食吃,而是沒有水喝。

  在深林裡有一條小河流過,就是當初木蘭看到鹿群的那裡,蘇大壯曾經悄悄的去看過,那條小河也淺了大半,最要緊的是,周圍有猛獸守著,人類根本不能從它們手中搶食。

  要不是蘇大壯謹慎,又只是遠遠的看上一眼,說不定也不能從林子裡退出來。

  可偏偏蘇奶奶這時候病倒了。

  自從蘇爺爺和蘇大壯出事後,家裡的事幾乎都是蘇奶奶一手在做。

  錢氏要努力的賺錢養家,還要照顧蘇大壯,木蘭要進山打獵,還要幫著錢氏賺錢養家照顧弟弟妹妹。

  而家裡其他所有的活都落在了蘇奶奶身上,蘇奶奶也表現得很堅強,誰也沒想到她會這時候病倒。

  當時蘇爺爺只是覺得老伴沒有如往常一樣起床,想她這大半年來也夠累的,也就沒叫她,等到天有些亮了,蘇爺爺伸手去推她,這才發現不對勁兒,蘇奶奶身上太燙了。

  蘇大壯連忙用被子將母親抱到板車上推到鎮上去看病,錢氏跟著在一旁服侍。

  木蘭就被留下照顧蘇爺爺。

  木蘭見蘇爺爺臉上有些恍惚,就握著爺爺的手道:“爺爺你放心,奶奶不會有事的。”

  蘇文和桃子也一本正經的點頭。

  蘇爺爺扯了扯嘴角,“是啊,你奶奶什麼大風大浪沒經過?她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

  “……大夫說只要好好保養就不會有事了。”蘇大壯寬慰父親道:“反正現在也沒什麼活干,兒子和錢氏就在家裡伺候您二老。”

  蘇爺爺張張嘴,說不出話來。他哪裡不知道,兒子這是報喜不報憂呢。

  蘇奶奶更是愧疚,“偏偏是這時候病了,不是給孩子們添麻煩嗎?”

  蘇爺爺拉著她的手道:“快別瞎說了,不就是伺候一下你?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我們家的地窖藏了不少的東西,一定能度過去的。”

  蘇奶奶垂下眼眸。

  地窖裡有多少東西,沒有誰比她更清楚了,就算他們一早做了准備,就算錢舅舅送來了銀子,但蘇爺爺一直在用藥,家裡並沒有多少收入,但同時還有七張嘴在等著吃,地窖裡能存有多少東西?

  加上現在她病了,真要什麼也不做,地窖裡東西只怕連一個月都撐不下去。

  蘇大壯也急,偏偏臉上不敢露出來,嘴裡磨得起了泡,錢氏看了心疼不已,道:“回頭我去布莊再多接一個活。”

  蘇大壯連忙攔住,“這怎麼行?現在你這樣用眼,以後有得你受的,我,我再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短工做。”心裡卻不抱多少希望,若是以前還罷,但自從他出事,腿瘸後就沒接到過短工了。

  蘇大壯一時恨得握緊了手中的拳頭。

  地裡的莊稼是沒有多少收成了,但多多少少算是一份口糧,莊子裡的人才要將稻子給割了,裡正就來傳話,要准備好納稅的銀子或者糧食,過一段時間衙役要過來收。

  莊子裡一時激憤起來,有年輕的小伙子當場就喊道:“不是說皇上免了我們的稅收嗎?怎麼還要納稅?”

  “就是,就是,我也聽我表哥這樣說的,公告都貼出來了。”

  裡正心裡也愁,面上愁雲慘淡道:“皇上是說了免稅,可你們也不看看免的是什麼稅,那只是地稅,還有人頭稅呢,趕緊回去准備吧,你們以為我願意納稅啊。”

  眾人看著今年的人頭稅,一時說不出話來,地稅雖然免了,但今年的人頭稅卻是去年的兩倍,眾人此時哪裡還不明白,他們這是遇上貪官污吏了。

  只是民向來不敢與官斗,大家隱晦的看了一眼蘇大壯的腿,紛紛搖頭回去准備了。

  沒錢的難免要砸鍋賣鐵,若是連這些都沒有就只有考慮賣掉兒女了。

  木蘭這幾天就失去了幾個伙伴,雖說大家不過一起上山挖野菜,但幾年下來也有不淺的情誼了,木蘭沒想到她一覺醒來,幾個小伙伴已經被賣走了。

  蘇文看著姐姐難看的臉色,低頭吭吭哧哧的道:“他們說女孩子不值錢,所以要先賣她們,現在不賣,以後只有越來不值錢的,等女孩子賣完了,就該賣我們男孩了。”蘇文忐忑的看著姐姐道:“姐姐,你說爹娘會賣了我們嗎?”

  木蘭摸著蘇文的腦袋,堅定的道:“不會的,爹不會賣掉我們的!”

  蘇文心稍微安定,拉著姐姐的手道:“那姐姐,我們進山去找野菜吧,我們多找一些,春樹說只要能找著吃的就不會被賣掉的。”

  木蘭點頭,卻拉著蘇文回了蘇家。

  她第一次坐在蘇大壯前面,鄭重的問道:“爹爹,我們家還有多少糧食啊?”

  蘇大壯好奇的問道:“木蘭怎麼想起問這個了?”

  “因為木蘭想知道我們家的糧食還能吃多久啊。”

  蘇大壯就沉默下來。

  他們家的糧食本來就不多,若是再交稅,那就更不剩多少了。現在糧食太過金貴,鎮上的糧食一天一個價,所以這次交稅他自然是不願交糧食的,可銀子是要留給父親和母親抓藥的……

  蘇大壯看著女兒眼中的堅持就起身帶她去看了地窖裡的東西,道:“爹爹打算拿出一些糧食來換銀子,到時拿來給你爺爺奶奶買藥。”

  木蘭疑惑道:“不能直接用糧食換藥嗎?”

  蘇大壯沉默了片刻,若是能用糧食直接換藥,那就更加劃算了,只是不知道藥店肯不肯。

  木蘭就道:“爹爹下次問問大夫不就知道了?”

  蘇大壯眼睛就是一亮。

  藥店可能不願意,但大夫肯定願意,不管大夫的藥是哪來的,用糧食直接換藥,對雙方都有好處。

  因為可以省掉中間糧商的那筆銀子。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7:33 PM

第十章

  大夫眼裡閃過精光,“你說你願意用糧食換藥?”

  蘇大壯點頭,“大夫,糧商收我們的糧食給的銀子太少,這,不劃算,所以才想問問您能不能換一下,價錢就照糧鋪的糧價算。”

  大夫自然願意。

  蘇爺爺用的藥都是普通的藥,他在藥店中小心一些,每隔幾天拿出一劑兩劑的不成問題,這就是白做的買賣了。

  就是不行,他是藥店的大夫,買的藥也能便宜不少。現在糧價一天一個價,而他的工錢從沒漲過,家裡好幾口都等著他拿銀子回去買糧吃,現在有一個願意拿糧食換藥的他自然滿口答應。

  第二天,那位大夫就帶了十劑藥過來換了糧食走。

  而蘇大壯則把家裡除糧食外能賣的都賣了,這才湊夠了交稅的銀子,等到裡正陪著衙役過來的時候就瘸著腿將銀子交上去了。

  裡正回過頭來拍了一下蘇大壯,道:“能走就走吧,如今十裡八鄉已經走了三四成了,我們這兒今年受災雖不是最嚴重的,但比起府城那邊卻是重了十倍還不止。”

  蘇大壯道了一聲謝,低聲道:“我還有父母。”

  孝是大道。

  裡正搖搖頭,心中微歎,跟著衙役走了。

  老人逃荒活下來的機會微乎其微,更何況,蘇爺爺是脊椎有傷,腿骨粉碎,根本無法行走,帶著兩位老人哪裡能逃命?還不如在這裡守著,說不定有一絲生機。

  木蘭眼裡閃過迷惑,不解的道:“爹,我們身後不是還有一座山嗎?”靠著山的人家,就是啃樹根也不會死的。

  蘇大壯無奈道:“如今大旱,山裡的動物也要下山來找吃的,留在這裡,也不知是我們吃了它們,還是它們吃了我們。”

  木蘭臉色一白。

  一連十幾天,太陽還是高高的掛著,蘇大壯心裡一直有一個算盤,只要在月末的時候能下雨,災情就能緩下來,他們家就還能在這裡守著。

  如今蘇家莊裡還有大半的人留在這裡,就是抱著這個信念,因為出去逃荒,帶不了多少吃的,也是會死人的,而且外面搶奪的人很多,誰也不敢保證能保住自己的吃的。

  木蘭舔了一下嘴唇,見蘇文和桃子的嘴唇干裂的厲害,就回身從床底下拿出一個罐子來給倆人喝了幾口水。

  桃子眼巴巴的看著罐子,奶聲奶氣的問:“姐姐,你哪來的水啊?”

  “早上起早在林子裡接的葉子上的水。”因為長時間暴曬,空氣中的濕潤度在下降,每天早上的露水也很少了,木蘭也是接了好久才接到這些的。

  木蘭又小心的給桃子喝了一口,才把罐子遞到蘇文嘴邊。

  蘇文搖頭,將罐子推回去,“姐姐喝。”

  “姐姐喝過了,桃子喝了兩口,阿文也喝兩口,每個人都是兩口。”

  蘇文猶豫了一下,最後道:“那給爺爺喝吧。”

  木蘭臉上就揚起了笑容,將罐子遞到蘇文的手裡,“那你拿去給爺爺喝呀。”

  蘇文就小心的接過,小心翼翼的捧著進屋。

  木蘭摸了摸桃子的小臉蛋,想著,要是有一天露水也收不到了,那就只能嚼樹葉了,不過只要林子裡的動物不出來,他們靠著這淺林應該也能活下去吧?

  蘇大壯在村口的井裡排了半天的隊,總算是輪到了一桶水,將水帶回去,他們要抓緊時間吃飯然後去守井。

  如今他們全村就靠著這一口井活下去,為了防止別人來搶水,只能時時刻刻的派人守著,今天晚上就輪到蘇大壯幾兄弟。

  蘇大福看了蘇大壯的腿一眼,低聲道:“不然你就別去了,這麼多天不也沒出什麼事嗎?”

  “你沒聽說小玲村的井被人搶了,下頭的石頭都被搬開了,沒有三天根本緩不過來,我可不想三天沒水喝。”說著蘇大壯率先走在前面。

  “嗨,”蘇大福瞪著蘇大壯的後背道:“我這是為誰呀?”

  守著井的,一次五個人,白天一班,晚上一班。

  五人到井邊和白天看守的人換班之後就蹲在附近說閒話,突然,蘇大福指著村口的大道問:“你們看,那是不是有個人?”

  幾人就揚長了脖子看,“那不是村長家的三小子嗎?聽說他在鎮上雜貨鋪裡干活,怎麼回來了?”

  “雜貨鋪關門了吧,現在除了糧鋪還能開下去,其他的哪還有生意?”

  “那倒不一定,你當所有人都跟你一樣是吃不起飯的窮光蛋啊,我上次去鎮上,見他東家的生意還是很好的。”

  說著話,蘇三元已經跑到跟前了,他身上有些狼狽,一把撲進蘇大福懷裡,上氣不接下氣的道:“快,快去通知大家到我家去,出大事了。”

  幾人相視一眼,“那這井咋辦?”

  “留下三人看著,大福趕緊送人到村長家去,大東去叫人。”蘇大壯道。

  幾人都已經習以為常蘇大壯做主,當下就照著他的安排去了。

  蘇大壯看著他們的背影,心中不祥的預感越發嚴重了。

  蘇大福拿著鑼走在路上“鐺鐺”的敲著,高聲喊道:“出大事了,所有人都都到村長家裡去開會,快點,快點,跑步去,別吃飯了。”

  這所有人卻不是全村莊的人,而是每家每戶的戶主,婦孺是不能參加的。

  所以村長的大兒媳婦就組織了十幾個媳婦到井邊守著,讓蘇大壯等人去開會。

  錢氏也到了井邊,手上還牽著木蘭的小手。木蘭就好奇道:“娘,出了什麼事要大家一起去?”

  “不知道,可能是朝廷賑災的糧食下來了吧。”

  災情到現在已經有一個多月,將近兩個月了,朝廷早就應該出來賑災了。

  別的村子木蘭不知道,但蘇家莊的女孩子已經被賣了大半,男孩子也被賣了六個,而好幾戶人家從半個月前就開始啃樹根了。他們家也沒有多少吃的了,朝廷再不賑災,他們家也要開始到山裡啃樹根樹葉了。

  村長的臉在火光下看得不真確,眉頭緊緊的鎖起,看著蘇家莊剩下的五十八戶,狠狠地吸了一口煙。

  現場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村長就看向自己的三兒子,道:“三子,你說。”

  三子就站出來沉聲道:“我東家在臨縣有親戚,昨天東家的親戚跑過來,說紹興府那邊有人造反,現在已經出了紹興府,一路要往府城去,那就必定經過我們縣城……我東家連夜收拾東西帶著家人跑了,我被留著收拾了大半天的行李,等我出來的時候,鎮上有好多人都開始收拾東西跑了。”

  院子裡坐的人都是臉色大變。

  造反,還是因為災情造反,那他們還能活下去嗎?老一輩傳說的話就不約而同的響在各自的腦海中。

  災年裡,人吃人,人殺人是最正常不過的事,但這都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有人反起來,到時他們就是夾在叛軍和朝廷中間的炮灰,叛軍的人追上他們就是一番殺戮和掠奪,朝廷的人追上他們,若是遇上正直的將領,自然還好,可若是遇上貪功的,他們就只能成為“叛軍”。

  院子裡的人心裡都拔涼拔涼的。

  蘇大壯更是艱難的咽了一口口水,他如何能將全家人都帶上?

  木蘭已經七歲,可以自己走路,但兩個孩子,還有癱瘓在床的老父,還有身體不好的老母……即使是被人打斷了腿依然繃直脊背的蘇大壯也不由彎下了腰。

  村長沉聲道:“那些人說來就來,若我們莊子裡人多些還好,偏偏我們莊子人少,開始又走了不少人,剩下這五十八戶,兩百多號人能守住什麼?我的意思,大家趕緊回去收拾東西,這就啟程,或是去投奔親戚,或是跟我們一塊兒去府城,好歹離了這裡逃命去。”

  蘇大福看了蘇大壯一眼,干澀的問道:“那村長,咱們啥時候走?”

  “我不知道你們幾時走,但我家明天一早就走。”

  也就是說還有一個晚上的准備時間。

  大家得了准信紛紛回家,井也不用守了,大家輪流著打水,今天晚上要做夠足夠的干糧出來。

  蘇大壯也拉著錢氏往家趕,一到家,他就跑到地窖,將剩余的大半袋粗糧都拿出來,錢氏和木蘭驚疑的看著他。

  蘇大壯咽了咽口水,艱澀的道:“有人造反了,咱們得趕緊逃命。咱爹我一個人帶不了,我的意思,拿出一半的糧食來給賴大嬸送去,有賴大兄弟和賴五幫忙,我們走得更快些。”

  錢氏連連點頭,“他們也不會做,不如在家裡做好了再分。”

  蘇大壯點頭,轉身回屋拿了一把刀去村口找賴大嬸。

  賴大嬸家在莊子口,年輕時就守寡了,生了五個兒子,但活下來的就只有兩個,因為窮,兄弟倆到現在也沒娶到一個媳婦,自從旱災之後,兩兄弟就一直啃樹葉樹根,將僅有的粗糧都給賴大嬸。

  也因此,兄弟倆雖然總是很窮,又很邋遢,但村裡人見他們孝順賴大嬸,也時常接濟他們一些。

  以前木蘭也見過倆人,第一印象並不好。那時蘇爺爺釣了幾條魚回來,看見賴大,就勻了一半給他。木蘭覺得兄弟倆有手有腳的,又是壯年,怎麼會連飯也吃不飽呢?所以就覺得倆人懶惰,這才心中不舒服。

  後來還是聽吳奶奶感概說賴大嬸好福氣,有這樣的兩個兒子。木蘭這才知道,不是兩兄弟不努力,而是賴大嬸因為年輕的時候受太多苦,又獨自一人拉拔倆兒子長大,身上落了病根,從賴大十六歲後藥就沒停過。

  農戶人家最怕的就是生病,賴大嬸自從吃藥起,家裡好容易起色的家境又迅速的落下來了。

  不管兩兄弟多努力,家裡還是一貧如洗。

  如今木蘭看著家徒四壁的蘇家,深切體會了那種無奈艱辛。木蘭暗暗發誓,以後一定要多賺一些錢,就算是生病了也不會將家裡拖累到這個地步。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7:35 PM

第十一章

  賴大正固定推車,心裡思量著路上能吃些什麼東西的時候,就聽見蘇大壯喊了他一聲。

  賴大有些局促的起身,擦了擦手,“大壯哥,你咋來了?快裡面坐。”

  賴家不過有幾張凳子,還都是自個做的,並沒有多少技巧,只是能坐穩而已,因為家裡很少有人來,賴大也從不覺得有什麼,但此時就有些局促不安了。將凳子擦了又擦。

  蘇大壯好似沒看見一樣一把抓過凳子坐下,道:“賴大兄弟,我這次來是有事求你的。”

  賴大眼裡閃過驚奇,蘇大壯就繼續道:“你也知道,我爹不能下地,我娘年紀也大了,底下還有幾個孩子,所以想請你跟我們一塊兒走,路上多幫襯幫襯我,大哥我也不占你便宜,現在我家還有半袋口糧,回頭分你家一半,路上再各自找吃的,你看怎麼樣?”

  賴大眼裡閃過亮光,手下意識的搓了搓,“大壯哥說的是真的?那口糧是?”

  “是粗糧,你要願意,我們這就去打水,讓你嫂子給做好,明天一早就走。”

  賴大自然願意,他們留給母親的那些粗糧早就吃光了,這段時間他們幾乎每天都跑到鎮上,希望能找著一份工,勉強換一碗粗糧回來,可鎮上等工的人何其多,他們又沒有人脈,一連幾天都沒人請,今天更是得到這樣的消息。

  大壯哥願意這時候給他們一半的口糧,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賴大立馬進屋和弟弟說這事。

  賴五正給母親擦身子,聽說後連忙給母親穿上衣服,道:“那大哥快去,我給娘收拾好,馬上拿著東西過去找你們。”

  賴大這才心滿意足的拿了桶和蘇大壯一起去打水。

  賴五低頭看向母親,笑道:“娘聽見了?我們有吃的了。”

  賴大嬸半年前就說不出話來了,聞言眼裡流出淚來,一個勁兒的沖小兒子眨眼睛。

  賴五就輕柔的擦去母親眼角的眼淚,低聲道:“娘放心,我們一家子都會活下來的。”

  木蘭帶著弟弟蘇文快手快腳的替母親收拾行李,另一邊屋裡,蘇爺爺指使著蘇奶奶將一個布包拿出來。

  蘇奶奶嘟囔道:“都這時候了你還找什麼青色的布啊,是這個嗎?這裡頭裝了什麼?寶貝得裡三層外三層的包著?”

  蘇爺爺一把搶過來塞進懷裡,道:“這可是好東西,以後我們兒子孫子保命的好東西。”

  蘇奶奶見他固執的樣子,也知道問不出什麼來,就轉身離開道:“好東西就好東西,你自個拿著吧,我得去和兒媳婦做吃的了,明兒一早就走了。”

  蘇爺爺就摩挲著懷裡的布包,他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他也不願這時候拖兒女的後腿,所以他要等著。

  他們要將糧食做成易攜帶保質期還要長的食物,所以一晚上的工作量也很大,但整個莊子的人就沒有睡著的,幾乎家家戶戶都亮著燈,沒有燈油的人家就在院子裡生一堆火,就著火光干活。

  在賴五將賴大嬸推來後,錢氏就將木蘭幾個孩子趕回去睡覺了,就是蘇奶奶也被蘇大壯壓著回去躺下睡覺,只留下三個青壯和錢氏一起忙活。

  木蘭有些睡不著,但她也知道她必須睡覺,明天還不知會面對什麼,只有養足了精神才有精力面對。

  屋外,莊子裡漸漸安靜下來,只有一陣一陣糧食的香味擴散在空中,莊子裡,除了那些實在困難的,大部分人家都留有一些救命的糧食,明天就要逃亡,大家也沒必要藏著了,都拿出來變成食物帶著。

  賴大和賴五將摻和了野菜的饅頭拿出來晾,然後就坐在火堆邊上看著火發呆。

  蘇大壯就拉著錢氏進屋,道:“你先睡一下,等到時辰了我再叫你。”

  錢氏還恍若夢中,她搖搖頭,猶豫道:“你說我們要不要去找找東家的管事?”

  蘇大壯皺眉,“別亂想了,那邊真有這個意思早就派人來了,要知道都已經兩個月了。”

  錢氏低下頭,“都怪我們,東家一定是覺得我們貪得無厭,這才不管木蘭的。”

  蘇大壯卻看得比錢氏明白,“那他們該生氣的對象也是我們,木蘭還只是一個孩子。更何況,哪有當娘的生兒女的氣就不管兒女死活的?”

  錢氏張張嘴,想說,你也說了是當娘的,怎麼就捨得?

  蘇大壯不願她多想,將錢氏按在床上,看著她閉上眼睛後才開門出去。

  大宅門的事他不懂,但他也知道大奶奶對木蘭的感情怕是也沒多深,不然好幾年怎麼看都不來看一眼?

  雖說在蘇家生了雙生子是不祥,但父親也說過以前東家送出來的那位姑奶奶一直和他們家有聯系,這些年也生活得很好,他不明白怎麼木蘭就被棄之不管了?

  他就算是不想通過女兒得到什麼,見到自己寶貝在手的女兒被這樣薄待,心裡也有些不舒服。

  賴大和賴五見蘇大壯出來,點點頭。

  三人就沉默的圍著火堆而坐,三人身邊都放了一根粗粗長長的棍子,這時候最是混亂的時候,這院子裡的東西就是他們活命的糧食,誰也不敢放松。

  賴大就道:“大壯哥,不如你先瞇一下,等一下再來替我,咱們三個輪流守著。”

  蘇大壯點頭。抱了棍子就靠在一邊瞇起眼睛。

  木蘭還在夢中的時候就被錢氏溫柔的搖醒,錢氏低聲道:“木蘭,我們該走了。”

  木蘭就半閉著眼睛爬起來,自己穿好衣服後去幫桃子穿。

  等她打理好倆人,蘇文已經背了一個書包在等著倆人了。那書包還是木蘭見蘇文有書後自己用廢布東補西湊給他縫起來的。

  木蘭自己有一個小背簍,裡面背著自己和桃子蘇文的一套衣裳,並不重。

  天還沒亮,但莊子裡已經活動起來。

  蘇大壯將蘇爺爺背了放在推車上,用被子墊好,上面又還蓋了一床被子,後面還綁著一床被子。

  賴大嬸單獨坐一個手推車,蘇奶奶要是走累了,也會上那推車坐一段路,倆人都不太重,所以賴大還承受得起。

  而另一輛手推車則裝著兩家所有的口糧和東西,由賴五推著。

  錢氏就背著桃子,牽著木蘭和蘇文一起走。

  大家約好了在莊子門口見面,再一起出發。

  木蘭等人到的時候,莊子裡已經出來一半人了。

  村長站在最開頭,看了看天上星星的位置,直到啟明星在一定位置上才回頭看眾人,這時莊子裡大半的人已經出來了。

  村長就道:“我們走吧。”

  就有人出聲道:“村長,後頭還有人沒出來呢。”

  村長就道:“昨晚上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們只等到這個時辰,他們趕不及是他們的事,逃難本來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我們不能永遠等他們,能不能趕上就看他們的本事了,但我不能拿這麼多條人命等他們。”

  村長見青壯們臉上的神色,知道他們沒有聽進去,心中歎息一聲。逃荒哪裡是這麼容易的,這次出去,能活著回到村子的不知能有多少。

  而幾個和村長一個年紀的老人臉上都有些凝重,他們和蘇爺爺一樣,都經歷過元德六年的逃荒,他們那時候年紀雖小,但記憶依然深刻。看著幾個還在打鬧的孩子,知道他們並沒有察覺到死亡的腳步在臨近。

  幾人也沒有呵斥孩子們,因為誰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那不如在生前多快樂一會兒。

  木蘭就跟在錢氏身後,她雖然從史書上看過逃荒的艱難,但本身並沒有見過,心中雖然凝重,但還算樂觀。

  一行人浩浩蕩蕩往鎮上去,他們需要先經過鎮,再到縣城,再從縣城取道去府城。

  木蘭曾經好奇的問過蘇大壯,他們為什麼一定要去府城呢?在她看來,他們直接離開受災區域不就好了嗎?府城雖然受災沒有這麼嚴重,但還是受到了波及,而且幾乎所有的人都在往府城趕,木蘭不覺得他們有能力進城。

  蘇大壯卻覺得女兒是異想天開,這次受災的區域到底有多大誰也不知道,與其亂走還可能遇到亂軍,還不如往府城而去。

  那裡有軍隊駐扎,災民一多,朝廷就不得不出面賑災,而且那裡因為是府城,達官貴人眾多,相對的也比較嚴明,至少不會出現縣令強征稅收的事發生。

  蘇大壯只要想到他們縣城的縣令就好似看見了一坨屎一樣惡心。

  蘇大壯見妻子臉上都是汗,肩也一沉一沉的,就在靠邊停下,一把將桃子抱過放在推車上,蘇爺爺看見小孫女,連忙抱緊她。

  蘇大壯對錢氏笑道:“這樣還比較輕省些。”

  錢氏就連忙上前和他推。

  兩個人推車的確比先前要輕省許多,到最後蘇大壯還要將木蘭抱上去,木蘭就掙扎道:“我不累,你們把弟弟抱上去吧,對了,這個背簍你們也帶著。”說著就將身上的背簍接下來。

  蘇大壯見木蘭如此說就仔細地打量她的臉色,見她臉上還好,就點頭道:“那讓你弟弟先坐,下午你坐。”

  木蘭就咧嘴一笑。

  賴五看了眼熱,湊近賴大低聲道:“哥,咱們什麼時候能有個媳婦呀?”

  賴大瞪了他一眼,“瞎想些啥呢,老實走路。”

  賴五就連忙板直了腰在前頭走,中途有不少人加入這支隊伍,如今前後都看不見邊,賴五估計已經有近千人了,接下去還會再多,到時難免有擠道的事情發生,所以為了不走散,莊子裡的人都走在一起,前後相聚並不遠。

  但就是這樣,蘇爺爺還是不放心,中午停下來歇腳吃飯的時候,蘇爺爺就說了:“將吃的分成幾份,每個板車上都放一些,就是走丟了也暫時不會餓死,你們要看緊孩子,要是下了地就牽緊了手,別以為眼睛看到就沒事,這人啊,要是不見了,也就是一眨眼的事。”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7:35 PM

第十二章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因為有蘇爺爺的一路指點,兩家人頓時比別人少走了不少彎路。

  現在兩家的東西被分成了好幾份放在手推車上,蘇爺爺懷裡抱著桃子,蘇奶奶和賴大嬸坐在一起,木蘭和蘇文則一起被賴五推著。

  蘇大壯的腿腳有些不方便,好在現在走路已經不成問題了,又有錢氏幫著推車,所以也能趕上莊子的腳程,第一天,大家就走過了縣城,直到看不見地上的路後大家才停下來歇腳生火。

  孩子們經過一天的趕路,之前的興奮全都不見了,只剩下慢慢的疲憊,幾乎倒地就睡。

  但大人們還要照顧老人孩子,還要守夜。

  蘇大壯用被子將三個孩子包起來放在一邊,回頭對賴大賴五道:“你們倆先睡,等一下賴五來替我,下半夜賴大再來替賴五。”

  倆人點頭,就將東西圍起來,各自抱了一件大衣睡下了。

  從這裡到府城,走得快的話也要二十來天,蘇家分到的食物省著吃還夠十五天左右,蘇大壯決定路上抽空啃些樹葉樹根,說什麼也要將那五天熬過去。

  幾乎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算盤,計算著什麼時候到府城,自己的糧食又夠支撐多久。

  但他們似乎忘記了,這世上有一種經過叫意外。

  在木蘭等人出發的第五天,後面就傳來一聲大過一聲的哭喊和騷動。

  木蘭和蘇文都伸長了脖子看,就是蘇大壯和賴大兄弟都不由的停住了腳步。

  蘇爺爺卻差點跳起來,揮舞著手臂道:“快,快到林子裡去,快!”

  蘇大壯和賴大兩兄弟想也不想就推著車子往林子裡沖,附近的人也聽到了蘇爺爺的喊聲,和蘇爺爺一樣年紀的人也只是慢了半拍就指使著家裡的人四散進林子。

  路上一時慌亂不已。

  林子裡草木眾多,手推車很難走。蘇爺爺當機立斷的喊道:“快停下,快停下,大壯,快抱上吃的和孩子往林子裡跑,把車子留下,趕緊往裡跑。”

  蘇大壯倔強的抿緊了嘴,錢氏就哭道:“爹,我們怎麼能留下你們?我和大壯扶得穩,您坐好了。”

  “那有什麼用?快往裡面跑!你們推著車是跑不過他們的!哎呀!”蘇爺爺見兒子倔強的樣子,氣得拍了拍身下的手推車,就看向賴大和賴五,“你們把你娘移過來,你們兩兄弟帶著東西往裡跑,你們放心,只要我老頭子還在,你娘就還在。”

  賴大和賴五只是推著車悶頭往裡走。

  蘇爺爺氣急,他們沒逃過難,哪裡知道這時候是要人命的?只是三個都是倔小子,蘇爺爺根本沒有辦法勸說。

  木蘭看了看幾人,又看了看蘇爺爺,一時想到了什麼,手就快速的將一包饅頭塞進自己的小背簍裡,又抓了兩個饅頭塞進弟弟蘇文的衣服裡,塞了三個進自己的衣服裡。

  蘇爺爺看了眼睛一亮,連忙也抓了一個塞進桃子的衣服裡,蘇奶奶見了也要往自己身上塞,蘇爺爺和木蘭見了連忙阻止,“奶奶不要!”

  蘇奶奶不知道為什麼不要,但她知道蘇爺爺的決策一向是對的,也就放下了饅頭。

  木蘭又抓了一個布包,坐在手推車上,看見一處樹木茂密的就極快速的將它丟到裡面去,而且還不斷的從手推車上將東西丟下來,附近的人見了只以為她是想手推車走得快些,也紛紛學她將不用的東西扔下車,這樣推車的人走得更快。

  但是再快也快不過那些赤手奔跑的人,最先被沖擊的是還來不及退到林子的人,那些人一沖上來就將人按到往死裡打,然後將那人身上能吃的,能用的東西都搶了,而後面來的人又會和他搶剛到手的東西,場面何止是一個亂字了得?

  路上的人被搶光了,那些人就跟著跑進了林子,蘇家和賴家很快就被趕上,蘇大壯被一石頭打在頭上,人悶哼一聲就倒在了地上,後面跟上來的人上前抓住布包就扯開,見裡面是參雜了野菜的饅頭就往嘴裡塞了一個。

  木蘭趕緊上前扶住蘇大壯,“哇”的一聲哭出來。

  錢氏和蘇奶奶也上前摟住孩子,一家人就靠在一起。

  賴大和賴五則護著吃食和賴大嬸,只是敵眾我寡,除了人,那些吃的根本就護不住。

  木蘭摸索到了桃子和蘇文,一把就扭住他們的肉,倆人吃痛“哇”的一聲哭出來。

  蘇大壯此時清醒過來,就要沖上去和他們拼命,錢氏連忙攔住他,“他爹,他們都是不要命的,可你還有我們呢!”

  蘇大壯臉色一變,看著衣衫襤褸的流民一眼,無奈的讓那些人離開。

  那些人的目光在蘇爺爺等人身上一掃而過,經驗豐富的他們一眼就看出他們身上沒有藏有糧食,眼睛在木蘭等人身上看了一眼,卻見三個孩子,一個倒在地上,一個被他奶奶抱在懷裡,一個滿臉是淚的拉著她父親。幾人沒有在意,火速的離開。

  等到沖擊的流民離開,被搶的人才陸續回過神來,大家頓時哭天搶地,那可是他們活命的糧食!

  蘇爺爺的臉色也很難看,之後的路只會越走越難走,若是沒有食物……蘇爺爺摩挲了一下貼身放著的布包……

  木蘭直到大家開始收拾了,這才直起身子,錢氏和蘇大壯已經賴五連忙上前擋住眾人的目光,木蘭快速的將衣服裡的饅頭拿出來包好放進背簍裡,又掏了蘇文和桃子衣服裡的,這才松了一口氣。

  背簍裡的那袋饅頭剛才也被搜走了,現在他們身上暫時只剩下這七個饅頭了。

  幾人情緒都有些低落,蘇大壯和賴大賴五都受了傷,蘇奶奶就帶著錢氏在附近拔了一些止血的草藥給三人敷上,這才規整了東西出去。

  一路上,木蘭的眼睛一直看著灌木叢,看到前面熟悉的地方,木蘭連忙低聲道:“賴五叔,快停下,我自己走過去看看。”

  賴五就停下車子。

  幾人要是一起走過去太過顯眼,木蘭年紀小,在灌木叢裡鑽來鑽去不容易被發現,就是發現了大家也只當木蘭不聽話,並不當一回事。

  木蘭盡量克制著自己的眼睛不往旁邊亂瞄,小身子快速的鑽進灌木叢裡,才鑽了幾步就看見自己原先扔的布包了。木蘭心中一喜,小心的將布包拽過來,摸了摸,手感沒錯,一直板著的臉上難得的有了些笑容。

  木蘭小心的將布包塞進自己的衣服裡,這才鑽出灌木叢,慢悠悠的往賴五那裡去。

  賴五努力克制著自己往木蘭身上看的沖動,見她慢悠悠的走來,心裡急得不行,也不知這孩子跟誰學的這招,竟然真的沒人注意到他們。

  木蘭坐回車上,一把躺倒在推車上,這才借著被子的掩護小心的將布包拿出來塞進被子裡。

  木蘭先前一共扔了四包,最後能找回來的竟然有三包,賴五後悔不已,“要是我們原先都扔下去就不會被搶了。”

  蘇爺爺則搖頭道:“能保住這些已經是萬幸了,要真把這麼多的東西扔下去,只怕附近的人心中起疑,我們是一包東西都保不住了。”

  賴五心想,不知道當時他們聽了蘇爺爺的話帶著東西先跑能不能將東西保下。只是這個心思在他們出林子看到路上的慘狀時頓時消失不見。

  那些被留在林子外圍的老人都死了,看著七橫八豎的屍體,大家不約而同的從腳底升起一股涼氣。

  那些老人身上的衣服都被趴了,身上或多或少都帶著傷,有的是被打死的,有的是被踩死的,還有的是被推倒在地上撞到了石頭就再沒能起來的。

  賴大和蘇大壯頓時慶幸不已,幸虧當時他們堅持下來了。那些流民很顯然將怒火發在了這些老人身上。而到了大路上,一行人就徹底沉默下來了。

  路上的人並不比林子外圍的人好到哪裡去,跑到林子裡面的人好歹保住了被子衣物等東西,被搶走的只是食物,可大路上的人,身上有的東西幾乎全都被搶了。

  據賴五出去打聽到的消息,那些流民還夾帶著孩子和女人離開了。

  女人是干什麼的大家都能猜到一些,那孩子呢?蘇爺爺和蘇奶奶頓時都沉默下來,緊緊的抓著木蘭等人的手,不敢讓他們離開半步。

  晚上,蘇爺爺就沉聲道:“現在還不是最困難的時候,再過五天,等和我們一起的人也變成那樣的人才是最危險的。”蘇爺爺看向三個孩子,對蘇大壯道:“你們要看緊孩子,一步都不能離開,一定要在視線之內。”

  錢氏打了一個冷戰,一把抱緊桃子,點頭道:“爹放心,我專門看著三個孩子,眼睛也不眨一下。”

  蘇爺爺就勉強笑了一下。

  大家都餓著肚子。

  晚上,等附近的人都放松警惕後,蘇奶奶才從布包裡拿出兩個饅頭。一個塞給蘇大壯,一個則和孩子們分吃了。

  賴大和賴五坐在旁邊,擋住大家的視線。

  等蘇大壯吃完後才輪到兄弟兩個。第二天,兩家人就和路上的人一起跑進林子裡挖樹根吃。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7:36 PM

第十三章

  桃子摸著肚子,委屈的看著姐姐,“姐姐,我餓!”

  木蘭舔舔嘴唇,肚子已經餓得沒了感覺,聽到桃子這樣說,木蘭就悄悄地伸手進包裹,摸到硬硬的饅頭,心裡一陣安心,看著四周麻木的災民,她安撫桃子,“再等等,等到了中午,姐姐幫你挖樹根。”

  她知道,現在這些人雖然麻木,但對食物有一種天生的直覺,她要真的敢這時候給桃子吃東西,他們身上這些的東西就能叫人給搶了,說不定就又是一番血斗,前天就有一戶人家因為看不得孩子受苦,偷偷的在包裹裡擰了一口餅子塞進孩子的嘴裡,被人看見,哄搶上去,最後一家四口,倆人被活活打死,還有倆人卻是被瘋搶的災民活活踩死,其中那些爭搶的人也死了三人。

  要不是蘇大壯和賴大賴五將他們圍住,三根木棍不是一般的凶狠,說不定他們就和那家的孩子一樣被踩死了。自那以後,木蘭每一個動作都小心不已。

  兩家再吃饅頭的時候也更加的小心了。

  木蘭覺得休息夠了,將桃子放好,自己爬下車,自己走路。賴五開朗的笑道:“小木蘭,五叔還能拉你,快上來!”

  木蘭也笑開了,“我喜歡走路。”就扶著手推車和眾人一起走著。

  看了看四周,木蘭小聲的道:“五叔,咱們莊子裡的人哪裡去了?”

  賴五笑容裡有些傷感,“前面和後面都有,等到中午說不定就能遇到了。”

  木蘭也有些沉默,從莊子裡一起出來的人,除了一開始決定獨自去投親訪友的人外都跟著村長一起走了,可現在走到現在,還有數的村民也還只有一半,剩下的一半人是走散了還是死了,誰也不知道。

  到了中午,木蘭等人才找到蘇大福他們,蘇大福和另外兩家一起,五家圍在一起,別的災民看了並不敢招惹。

  蘇大壯和賴大賴五將三個老人和三個孩子圍在一起,錢氏就將剩下的一個饅頭拿出來,分成了兩半,一半給三位老人,一半給三個孩子。

  想了想,又從三個孩子的那份裡分出一些來給賴大嬸拿著。兩家的糧食本來是對半分的,但兩天前四人將所有能得到的正經食物都留給了三個老人和三個孩子,自己都是啃得樹根。

  可他們家有兩個老人,三個孩子,不知比賴家占了多少便宜。

  賴大嬸緊緊的抓著這些饅頭,咧嘴一笑,滑進被子裡動了動,再出來的時候就擦了擦嘴,蘇爺爺和蘇奶奶相視一眼都滑進被子裡,三個孩子也被兜頭遮住,在被子裡小心的吞咽著屬於自己的那一丁點饅頭。

  其實分成了這麼多份,這麼一點饅頭根本沒什麼用,但好歹能給人一個心理安慰,木蘭小口的咽了一口,想了想,就將手裡的饅頭一分為二,快速的塞進弟弟和妹妹的嘴裡,蘇文下意識的一咽,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饅頭已經進了肚子,蘇文有些不安的道:“姐姐?”

  木蘭噓了一聲,蘇文頓時不敢再說話。

  桃子卻是留戀的嚼了又嚼,奶聲奶氣的道:“好好吃呀!”

  木蘭眼裡的淚就落下來,放了十來天的饅頭能有什麼好吃的?

  外面,蘇大壯也無意識的在地上劃了劃,賴大就坐在他身邊,蘇大壯沉聲道:“本來已經二十來天就能到府城了,可現在看來,沒個四五十天是到不了了,沒有糧食了我們怎麼辦?”

  沿途都是災民,挪動的速度比預計的慢了一倍不說,還要提防來自身邊災民的沖撞和搶奪,速度根本就快不了。

  而本來他們准備的食物被搶了一大半,剩下的省了又省,竟然堅持到了現在。

  賴大也沉默下來,他們這幾人啃樹根啃樹皮都能過活,可三個老人和孩子卻不行,孩子還好說,老人要是也和他們一樣啃樹皮,只怕……

  蘇大壯眼睛深沉的看著周圍的災民,幾不可聞的道:“咱們也去搶吧。”

  賴大臉上閃過一絲陰狠,扔掉手中的草,“我聽你的。”

  賴五好奇的看著他們,賴大過去一巴掌拍在他的腦袋上,“看什麼?還不快去林子裡找些樹根來?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野菜,也好打打牙祭。”

  蘇大壯一撇一拐的起身,拿起手推車上的弓箭,背在背上,對賴大道:“你在這兒守著,我和賴五進山一趟。”

  賴大眼睛一亮,微微點頭。

  蘇大壯的本事他也是知道的,但現在林子裡的動物也有些發狂,沒有幾人敢進山,畢竟死在外面還能有個親眷收屍,可死在裡面就沒人知道了,屍骨還要暴露在外面,是個人都不願意。

  三伯母見狀就拐了蘇大福一下,蘇大福就有些猶豫,就算蘇大壯有本事,但現在他畢竟壞了一條腿,他並不敢和他進山。

  三伯母見蘇大壯的身影已經消失,就氣得拍打一下他,“你個孬種!大壯壞了一條腿,你也比不上人家。”

  蘇大福只低著頭不說話。

  三伯母看著臉色青黃的兒子和閨女,咬咬牙,起身道:“你在這兒看著孩子。”說著就拿了一根木棍趕上蘇大壯。

  蘇大福張張嘴,只能看著她離開。

  錢氏看了全程,並不說話,只是握緊了蘇文的手。

  木蘭踩在木墩上往前看,道:“娘,前面堵上了,估計到晚上也走不了了。”

  錢氏看著前方密密麻麻的人有些發愁,“怎麼這麼多人堵在道上?也不知前面出了什麼事,都已經走走停停好幾天了。”要是單個人也許還能走出去,可他們推著車根本很難擠出去,只能跟隨著人流堵在路上。

  旁邊的一個婦人聽到了就道:“聽說前頭鬧起來了,不少人沖了前頭的村莊,幾個村子的人就聯合起來將那些人趕出來,這才把路給堵了的,也不知道要鬧到什麼時候呢?”

  “這都好幾個月了,朝廷這是不管我們死活了?”

  “朝廷要是管我們死活當初就不該再收我們的稅了,你現在還巴望著朝廷,真是呆子!”

  “要不我們和紹興的一樣反了吧。”

  這話一出,場面一時靜寂下來,木蘭一直坐在手推車上,別人不知道那句話是誰說的,可她卻看得很清楚,那人衣衫襤褸,就和一般的災民一樣,可他不遠處的那人一臉的絡腮胡子,雖然穿著也很破,但木蘭良好的視力卻能看到他手上的厚繭。

  逃荒到了這裡,誰都是一副青黃臉色,只有他,雖然他的臉被胡子和帽子遮住了,但木蘭還是看到了他的臉色很好,至少不是餓肚子的人。

  木蘭看著雖然安靜下來,但明顯心思浮動的群眾,心中有些擔憂。她最怕的就是身邊的人受不住蠱惑造反起來,不管最後造反能不能成功,但像他們這樣的普通老百姓都是作為炮灰的存在。

  木蘭沒有什麼雄心偉志,她只想家人都能從戰場災難中生存下來。

  木蘭垂下了眼眸,將桃子抱在身邊坐下。所以她沒看見,幾乎是她移走目光的那一刻那絡腮胡子的男人就如電般看過來,看到木蘭是個小姑娘時還微微一愣,眼裡有些懷疑。

  蘇大壯直到天快黑的時候才回來,手裡拿著兩只烤好的野兔。周圍聞到香味的災民都躁動起來,看到蘇大壯一瘸一拐的樣子,躁動更大了。

  賴五和三伯母走在蘇大壯的身後,手裡抱著一些樹根和野菜。

  賴大和蘇大福看了那些災民一眼,拿起手上的木棍站起來,主動迎上去。蘇大壯沖他們微微點頭,一屁股坐在一個木墩上,將弓箭橫在身前,將烤好的野兔交給賴大,道:“叫他們生火。”

  蘇大福看見三伯母將手中的野菜和賴五的放在一起,心裡松了一口氣,高興地主動去生活。

  蘇家莊出來的人都似有似無的將他們圍起來,隔絕掉那些災民的眼光。場面這才安靜了一些,躁動的災民看了那些人一眼,雖然已經知道不可能,但還是仰高脖子看著。

  他們逃荒到現在,別說肉,就是菜也很少見。

  就有不少人心動的想進山去,身邊的伙伴連忙拉住那些人,低聲道:“你不要命了?要去也得天亮以後,這時候去不是找死嗎?”

  大家這才按捺下心中那股躁動。

  但這對蘇家莊的人來說,今天晚上卻是逃荒以來最美好的一天,雖然還是吃不飽,但他們好歹吃到了一點肉味,蘇大壯特意留出三碗最好的給三位老人送去。

  蘇爺爺看著目光堅毅的兒子,心中滿意的點頭,他知道,以後兒子肯定不會心軟了,他已經沒什麼可以教他的了。

  蘇爺爺一口一口的喝光碗裡的湯和一塊兔肉。

  賴大嬸看了蘇爺爺一眼,嘴角微挑,也高興地喝光了賴大手裡的湯。

  晚上睡覺的時候賴大嬸就指著蘇爺爺和蘇奶奶艱難的道:“把……移過去……”

  蘇奶奶就吃驚的看著賴大嬸,“老姐姐!”

  賴大和賴五都有些不知所措,雖然三位都是老人,但畢竟男女有別,賴大嬸一直單獨一個手推車,雖然也和蘇爺爺的離得近,但畢竟是有距離的。

  賴大嬸就堅持的看著他們。

  蘇爺爺就歎了一口氣,道:“把大嫂子移過來吧,自從賴大哥走後,咱們也沒好好說過話了。”

  賴大嬸滿意的點頭。

  賴大和蘇大壯都覺得有些怪異,但都沒想出有什麼不對,就照著三位老人的意思辦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7:38 PM

第十四章

  木蘭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就拉著桃子爬上手推車,喊道:“爹爹,我要睡在爺爺奶奶中間。”

  蘇大壯剛要笑著應下,蘇爺爺就板了臉道:“爺爺可不跟你睡,晚上一點都不老實,爺爺晚上還有話要和奶奶說呢。”

  木蘭就瞪大了眼睛,“我睡覺不老實?”

  “可不是,”錢氏笑道:“在家裡的時候你睡在我旁邊,半夜娘起夜一摸就摸不到你了,還是你爹手長,摸了半響才發現你睡到腳底下去了,把你拉回來睡好,才半響就橫著睡了。”

  木蘭整個人都不好了,這個人是她嗎,是她嗎?

  蘇大壯想想也是,木蘭睡覺的確不怎麼老實,就將手推車鋪好,道:“那今天木蘭就和弟弟妹妹睡外面,不要怕,爹爹守著你們。”

  賴五就笑道:“還有五叔叔呢,五叔叔也守著你們!”

  木蘭頓時沒了套話的心思,懨懨的和蘇文蘇桃一塊兒躺在手推車上蓋上被子,她覺得她再也不會愛了。她睡覺怎麼會不老實呢?前世的時候她的睡相一直很好的啊。

  晚上,三人還是輪流守夜。

  到了夜半時候,即使是守夜的人也昏昏欲睡的時候,蘇爺爺的被子就突然輕微的抖動了一下,守夜的賴五並沒有發覺,但在不遠處的絡腮胡子卻警覺的睜開了眼睛。

  目光很快就鎖定那三輛手推車,看到被子輕輕地動了動,朱有德目光微動,身子輕輕地動了動,整個人呈現一種攻擊的態勢,身邊睡著的文弱青年被朱有德驚醒,眼睛警覺的看著四周,用目光詢問他。

  朱有德並沒有言語,只是看著那兩輛手推車,只有躺著三位老人的被子動了,朱有德疑惑的看了蘇大壯等人一眼,難道是他想錯了?這些人真的只是普通的災民?可那個小女孩為什麼會發現他?

  直到文弱青年支撐不住,幾乎要睡過去,朱有德才肯定那些人剛才的動靜似乎真的不是針對他。

  朱有德微微放松,眼睛微閉,文弱青年松了一口氣,閉上眼睛睡過去。

  朱有德雖然閉了眼睛,但其實並沒有睡著,還是警覺著周圍。

  先醒過來的是錢氏,錢氏先略微收拾了一下自己,三伯母也醒了過來,蘇家莊的幾個婦女就相約著去打一些水,不遠處就是一條河,雖然水很少,但好在還能讓他們有水喝。

  錢氏將水打回來,蘇大壯和賴大等人也醒了,賴大檢查了一下沒丟東西,這才上前推了頭一點一點的賴五,賴五一個激靈醒過來,拿著鐵叉就跳起來,“誰,誰敢偷東西?”

  賴大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行了,人家要偷早偷了,趕緊洗洗,把昨天弄回來的樹根切碎了煮了,吃完了看看能不能上路,總不能老堵在這裡。”

  賴五就不好意思的摸摸腦袋。

  蘇大壯就上前掀了木蘭的被子,將桃子包起來,擰干了水給她擦臉,對蘇文蘇大壯可沒這個耐心,直接一腳將人踢下車,道:“要睡到什麼時候?快起來!”

  蘇文就揉著眼睛,摸著屁股爬起來。

  木蘭也打了一個哈欠爬起來,轉頭看見蘇爺爺三人還在睡就微微一愣。

  老人覺淺,往往是最早起的。

  木蘭心裡有些怪異,但並沒有往心裡去,而是將被子疊好後就繞到蘇爺爺那邊笑喊道:“爺爺,你也睡懶覺了?你看桃子都起了。”

  蘇爺爺沒有答應。

  木蘭心裡怪異的感覺更甚,她的聲音有些發顫,但臉上還是笑盈盈的道:“爺爺,快起床了!太陽都快出來了。”

  絡腮胡子在木蘭喊地一聲的時候就看過來了,眼睛微瞇,他似乎也猜到了什麼。

  蘇大壯和賴大賴五聽到喊聲,蘇大壯忙丟下桃子,跑到蘇爺爺的車前,小心的道:“爹?娘?我們今兒應該就能走了,中午的時候怕是不能停下……”

  蘇爺爺和蘇奶奶的被子裡依然沒有動靜。此時大家都察覺到了什麼,都停下手上的活看向這邊。

  賴大和賴五的眼睛則牢牢的盯著母親的手推車,三人一起上前,手有些顫抖的掀開被子。

  看到裡面的人,木蘭就有些崩潰的蹲在了地上,將臉埋到手裡。

  蘇爺爺的臉色發青,但嘴角卻微微翹起,似乎走得很安詳,手還和蘇奶奶的一起緊緊的握在一起。

  而一邊,蘇奶奶的手也搭在賴奶奶的手上……

  錢氏受不了的跪在蘇奶奶的跟前,“婆婆——”錢氏和蘇奶奶一直相處得很好,說是情同母女也不為過,昨天還幫她生火做飯的人今天卻不在了。

  蘇大壯和賴大賴五一起跪下,眼睛冒出血絲,並沒有流出眼淚。

  可木蘭看到這樣的蘇大壯卻覺得擔心不已,她向前爬了兩步,抓住蘇大壯的手,喊了一聲“爹爹”。

  被嚇壞的蘇文和蘇桃才反應過來,“哇”的一聲哭出來,都撲到蘇大壯身上,“爹爹,爹爹”的叫著。

  蘇大壯的臉上這才有些動容。

  朱有德一直在一邊看著,最後看了木蘭一眼,起身帶著那文弱青年離開,以此同時離開的還有隱在災民中的幾個人。

  蘇大壯跪在地上良久,直到蘇大福上前扶住他道:“趕緊給三叔斂容吧,別讓他……傷心。”

  蘇大壯這才回過神來。

  他微微顫抖的上前將被子扯掉,蘇大福幾人正要找被子將四周圍起來,蘇大壯就突然愣了一下,繼而發瘋一樣扯掉蘇爺爺的衣服,從裡面拿出一包東西來,扯開一看,裡面卻是一小塊一小塊被扯開的饅頭。

  看著的人都是一呆。

  賴大和賴五最先反應過來,也連忙上前小心的摸索賴大嬸的衣服,從她的懷裡也找到了兩個小布包。

  眾人哪裡還不明白,這三位老人這是不願再拖累兒女了。

  錢氏顫抖的從賴大嬸手裡拽出一個小布包,顫聲道:“這,這是砒霜啊!”這個布包她見過,當年家裡鬧耗子嚴重,公公就上鎮上藥店買了一些砒霜回來,將老鼠藥死之後還剩一些,因為是危險的東西,最後公公又仔細地收起來了。她根本就忘記了這回事。

  四周的災民都看著這邊,這些日子以來的逃亡讓他們對生命,對良知都有些麻木了,可現在,看著三個為了兒女寧願吃砒霜的老人,他們心中的那抹渴望又重新活過來。

  不知道是誰帶頭哭了一下,第二個也難掩痛苦的哭了一聲,周圍頓時都是哭泣聲,有人小聲的問道:“人要活著,怎麼就這麼難啊!”

  是啊,人要活著,怎麼就這麼難啊!

  “爹——娘——”

  “娘——”

  已經走掉的朱有德回頭看哭成一片的災民,沉聲道:“國之不國,家不成家,這樣的朝廷要之何用?”

  “將軍?”文弱書生驚疑道。

  “去和張成說一聲,就說我願意和他談談。”

  文弱書生猶豫片刻,“朝廷已經派了平反大軍,將軍此時表態是不是……”

  朱有德冷哼一聲,“張成不過是利用這些災民,吳庸卻是真的無用,只怕這些災民最後會成為兩方角斗的犧牲品,你只管去,無論如何要阻一阻這張成,至少在這些災民進入府城之前,別讓他們被沖擊到,不然……”

  文弱書生想到在紹興的情景,那人間地獄就是見慣了生死的他也不由的膽寒。文弱書生點頭,“我這就去找張成。”

  蘇大壯和賴大將三位老人一同埋在樹林裡,幾人用削好的木頭刻上了字埋在三人墳前。

  蘇大壯讓木蘭三人跪在墳前道:“以後你們只要還活著,就把你們爺爺奶奶帶回去,知道了嗎?”

  蘇文狠狠地點頭,“爹放心,阿文一定把爺爺奶奶帶回家。”

  蘇大壯這才滿意。

  木蘭則道:“爹爹帶我們一起來。”

  蘇大壯摸了摸她的頭,並沒有應承,他能不能活下去他是真的不知道了。要說他前一天才樹立起信心,可下一刻,父親就告訴他,要帶著孩子們活著到府城是那樣的困難。

  蘇大壯決定放棄推車,雖然會捨棄許多東西,但速度上卻快了不是一星半點,他現在只想快點到府城。

  蘇大壯將東西分給別人完之後,這才將蘇文放在背簍裡背上,對賴大賴五兄弟倆道:“當初叫你們來是因為我爹不方便,可現在……現在你們倆自己走吧。”

  賴五就看向大哥,賴大想也沒想,上前將木蘭抱起來放在背簍裡背上,道:“我不是不知恩圖報的人,要是沒有你一開始給的那些糧食和蘇三叔一路上的指點,我們兄弟說不定走不出縣城,你還有一手好手藝,咱們一塊兒走吧。”

  三伯母就踢了蘇大福一腳,蘇大福連忙起身道:“大壯,我們和你一塊兒走吧,路上也有個照應。”

  蘇大壯點頭。

  一行人全都丟掉手推車,步行前進。

  賴五就背著蘇大壯的弓箭跟在後面。

  錢氏則背著桃子走在蘇大壯身邊。

  蘇文和桃子哭了半天,在背簍裡搖搖晃晃的就睡著了。

  木蘭卻怎麼也睡不著,她睜著眼睛看外面,一切都好像是夢中一樣,昨天爺爺明明還跟她說了不少他年輕時候的事,今天卻不在了。

  這一刻,木蘭無比的怨恨這個朝廷。前世,不管人們私底下對政府多麼的不滿,但一旦發生天災,大家下意識的幾乎都是等待政府的救援,而政府也的確會很快速的組織救援隊伍。

  可現在,災情到現在已經有兩個多月了,蘇爺爺都能猜到今年可能會有旱災,沒道理欽天監不知道,可朝廷還是罔顧百姓死活,這樣的朝廷要來還有什麼用?

  這一刻,木蘭深深地體會到了來自封建社會的惡意。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7:39 PM

第十五章

  隊伍下午的時候又被堵住了,但蘇大壯沒有就此停下來,而是繼續帶著眾人往前走,先前是因為有手推車不好走路,但現在已經放棄了手推車,行進的速度就加快了不少。

  蘇大壯等人並不知道,因為他們走得比較快,從而躲過了一場災難,卻也在幾天之後受到了影響。

  三天之後,已經快要走到府城的朱有德連忙轉身要回去,文弱書生連忙攔住他,“將軍,此時他們肯定已經和吳庸的大軍碰上,此時您去不過是螳臂當車,說不定吳庸為了保密還會滅口,不如留得一條性命在,以後再圖謀。”

  朱有德眼裡閃過寒光,“若是以前我自是不會在乎,打仗本就難免傷亡,但這路上的災民有數十萬,難道都要叫他當反賊處置了?”朱有德並不是什麼良善人,能從一介平民做到將軍的位置上也肯定不是多耿直的人。但他也有底線,有所為也有所不為,而其中,拿平民冒功他就絕對不允許。

  以前知道的時候他會為了自己的仕途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那不過是幾十幾百數,可這次是數十萬的平民百姓啊!

  朱有德過不了心裡的那關。

  文弱書生也不願,但朱有德才立下雄心偉志,怎麼能這時候去涉險?

  他思考片刻,道:“不如去府城找蘇家楊家和周家?他們三家是錢塘三巨頭,吳庸在他們的地界上這樣做,只怕第一不許的就是他們。”

  朱有德當機立斷,“你去說服他們三家,我先去找吳庸,你放心,我是惜命之人,不會輕易讓他捉了我去的。”

  文弱書生沒辦法,只好看著朱有德離開,他沖身後的幾人使眼色,那幾人就連忙跟上朱有德。

  而此時,蘇大壯正將妻兒安排在一個山谷裡,這裡聚集了好幾千人,蘇大壯在確定安全後,才拿起弓箭,對賴大和蘇大福道:“賴五兄弟留下照顧他們,我們進山去。”

  這幾天下來,蘇大福已經習慣了跟蘇大壯進山,而每次進山,蘇大壯或多或少都有些收獲。賴大又有力氣,耍了一套棍法,安全很有保證,蘇大福已經不抗拒跟他們一塊兒進山了。

  三伯母就感概:“虧得我們是跟大壯兄弟一塊兒走的,不然靠著孩子他爹,我們娘幾個早死了。”

  錢氏道:“我看三哥就很好,”說著目露擔心,“公公和婆婆去後,他臉上就沒見過笑容,一有時間就往林子裡跑,身上的傷也不知落了幾處……”

  三伯母頓時安靜下來。

  大家都知道蘇大壯的心結,如果他能每天都找到食物,那蘇爺爺和蘇奶奶一定不會覺得拖累了他們而自盡。

  他們對蘇大壯的狀態也很擔憂,可不管他們怎麼勸說,蘇大壯都是一聲不吭的,大家也都沒什麼辦法。

  正在撿柴的木蘭突然心一悸,這種感覺已經很久遠了,但她知道,這是危險出現的象征。

  木蘭連忙丟下手中的東西跑回去找錢氏,“娘,我剛才心好疼!我們不要呆在這裡了,快去把爹爹叫回來,我們快走吧。”

  三伯母就笑道:“木蘭乖,我們今天晚上要在這裡休息,等明天天亮了再走。”

  木蘭臉上就有些急切,“娘,我的心又疼了。”

  錢氏一直很相信木蘭,聞言連忙道:“三嫂,我們就聽木蘭的吧,我這就去叫大壯他們回來。”

  三伯母皺眉,忙拉住錢氏,“弟妹,木蘭是孩子,你怎麼也跟著孩子氣起來了?現在天都快黑了,這時候我們往哪裡去?而且這附近都是災民,大壯兄弟哪一次不是到很遠的地方去打獵?現在又這麼亂,你要是去了出事回頭大壯兄弟該找我們算賬了。”

  賴五也道:“是啊,嫂子,我看大壯哥他們也差不多要回來了。”

  錢氏就著急起來,偏她又不能說木蘭在這方面很靈,因為那會給木蘭招來禍端的。

  正當他們為難之際,災民中突然就騷動起來,三伯母只覺得眉眼一跳,木蘭不會這麼准吧?

  賴五趕緊去打探,已經有災民在收拾東西要離開了,賴五趕緊拉住一人問道:“老鄉,這都入夜了,怎麼就走了?”

  “趕緊走吧,越快越好,聽說後面有朝廷的軍隊在剿殺叛軍,但是遇到我們逃難的就當叛軍剿殺了。”

  “你說什麼?朝廷怎麼可以這麼做?”

  “小伙子,快別抱怨了,咱們老百姓的命不一向是跟草一樣的嗎?趕緊逃命吧,要是能逃到府城就好了。”

  賴五趕緊回去找錢氏等人。

  三伯母慌起來,“那怎麼辦?大福他們還沒回來呢。”

  錢氏看著已經重新走動起來的人群道:“我要在這兒等他們,大壯一定會回來的。”

  賴五則道:“不如你們先走,我去看看?”

  木蘭則攔住他道:“五叔叔,這時候你去萬一碰上軍隊怎麼辦?要是和我爹爹他們錯過了怎麼辦?”

  賴五一時也沒了主意。

  “不如我們和大家一起先走,爹爹一定會趕上我們的!”只要他還活著。

  木蘭緊了緊手,緊張的看著錢氏。

  錢氏看看木蘭的臉,又看看懵懂的蘇文和桃子,含淚點頭道:“我們先走!”

  三伯母“哇”的一聲哭出來,看著一雙兒女,也無奈的同意了木蘭的決定。

  一行人剛收拾好東西要走,一個人就跌跌撞撞的跌在他們身前,賴五上前一看,見是蘇大福,心中一喜,繼而一沉,一把抓住蘇大福的衣襟,“大福哥,怎麼只有你一個人?我大哥和大壯哥呢?”

  蘇大福咽咽口水,在錢氏等人殷切的目光中低下了頭,懦懦道:“……打了兩只野雞,我們高興得不得了,正往回走,根本沒注意後頭,等賴大發現不對,叫咱們快跑時,軍隊的箭已經射過來了……大壯兄弟把我壓在身下,我這才逃過了一劫。”蘇大福鄭重的對錢氏道:“弟妹,我答應了大壯,只要能活著走出來,我一定養活你和孩子們,這是我欠大壯兄弟的!”

  三伯母也看向錢氏。

  蘇家人被這個消息打蒙了,木蘭也一時回不過神來,

  還是錢氏的身子晃了晃,木蘭才大夢初醒般的扶住她,只覺得臉上一片冰涼,上手一摸,才發現全是眼淚。

  賴五眼睛血紅,手上青筋突出,含恨道:“嫂子,我要去給我大哥收屍!”

  錢氏兩眼無神的看著眾人,“我也去,我不能讓我家大壯呆在外頭。”

  木蘭看了一眼蘇文和蘇桃,點頭道:“那咱們一家都去吧。”這一刻,木蘭倒希望那些軍隊還在了,也許他們一家今天就該死在這兒,說不定來世就還是一家。

  錢氏的眼神卻突然堅毅起來,一把扯過木蘭和蘇文桃子,緊盯著蘇大福道:“三哥,我不要你養我,你只要養活我家三個孩子就好,帶他們到府城,再帶回莊子裡去,你要是答應,我給你磕三個響頭。”

  蘇大福就道:“弟妹,咱們一塊去吧,那些軍隊已經撤了,就是他們撤了我才回來的。”蘇大福雖然鬧不明白那些軍隊為什麼突然間撤了,但他至少知道此時過去收屍還是安全的,只要在天亮之前他們離開這裡就好了。

  三家人就逆行著去找蘇大壯和賴大的屍體。

  賴大之所以是第一個發現不對,就是因為他們出去打獵時,他一向是負責警戒的。

  那時候雖然往回走了,但考慮到災民的危險性,賴大依然沒有放松多少,所以當感覺不對的時候,他的第一感覺就是他們被災民圍住了,所以才大喝一聲,想將那些人嚇退,並且告訴對方他已經發現他們了。

  往往這時候那些人要麼知難而退,要麼會出來和他們打一架,贏了,東西他們拿走,輸了,他們自己走。

  可他沒想到,他才一喊,就有人沖他射箭,還是蘇大壯最先反應過來,扯了一下賴大,這才躲過了那要害的一箭,但接下來就是箭雨,首當其沖的就是落在後面的賴大和蘇大壯。

  蘇大壯反應迅速,幾乎是被射中要害的同時就將蘇大福撲倒在身下。

  賴大也盡量的補上缺口,不讓箭傷害到蘇大福。

  他們沒有這麼心善為了別人犧牲自己,可三個人中總要有一個人活著回去報信,而其中生存希望最大的就是正好走在倆人前面的蘇大福。

  蘇大壯心裡還有牽掛,所以他細細地說著讓蘇大福照顧錢氏和孩子們的話,賴大卻只有一句話帶給賴五,快走,好好地活下去,為賴家傳宗接代!

  蘇大福等動靜停止後才推開蘇大壯和賴大站起來,周圍全是死人,差不多有五六百人就死在了箭雨中。

  蘇大福不是不想將蘇大壯和賴大拖走,但他沒那個力氣也沒那個本事,只好將人移到一邊,用樹枝暫時將人遮住,自己跌跌撞撞的離開了那裡。

  現在回頭去找,雖然當時慌亂,但蘇大福還是很快找到了地點。

  蘇大壯和賴大還在那裡。

  倆人身上的箭都不下十支,蘇文和蘇桃看見父親這個樣子嚇了一跳,無措的看著母親和姐姐,等到確認這不是夢中的時候就大哭出聲。

  蘇大福趕緊捂住他們的嘴,道:“那些人說不定就在附近,你們快別哭!”

  木蘭眼裡就迸射出仇恨的目光,眼睛深沉的看著黑夜中的那個方向。

  三伯母見了心中一顫,小聲道:“我們還是快給他們收斂吧。”

  賴五看著哥哥,拿起鐵叉就要往那邊沖,木蘭連忙攔住他,“五叔,你要現在去了肯定是死路一條,還不知道是誰殺了我爹和大叔叔。”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7:40 PM

第十六章

  這段時間的相處,賴五早就不把木蘭當普通孩子看了,聞言問她,“那你說咋辦?”

  “我們先要知道是誰領的這支軍隊,下命令殺人的又是誰?然後我們再想辦法殺了他們!”

  三伯母在一旁聽了只覺得後背不斷的冒出冷氣。

  賴五想了一下,道:“你說的沒錯。”轉身就背起了賴大的屍體。

  蘇大福也只好背起蘇大壯跟上賴五。

  一行人連夜出了那片林子,找了一個地方將倆人埋了。木蘭給他們一人立了一個木頭碑,對賴五道:“五叔,不管以後誰還活著,他要替對方將墳遷回咱們蘇家莊。”

  賴五點頭。

  錢氏和木蘭賴五深深地看了墳墓一眼,將所有的悲傷埋藏在心底,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後面有一頭惡狼盯著,木蘭他們盡管心中有恨也不敢慢下半步,一刻也不停歇的往府城趕。

  一行人已經整整一天沒吃東西了,蘇文和桃子受不了,只是看著緊緊抿著嘴的母親和姐姐,倆人不敢說出口。

  最後還是三伯母道:“我們還是停下來休息一下吧,那些軍隊應該趕不上我們了。”最要緊的是要去找一些吃的,一行人現在都快要餓暈過去了。

  木蘭看向周圍,這是一個小鎮,如今已經十室九空,整條街上都是災民,他們後面也跟著一些災民,他們臉上是驚魂未定的恐懼。

  木蘭點頭道:“那我們今晚就在這裡休息好了。”一行人竟然隱隱以木蘭為首。

  幾人找了一個街口蹲著,錢氏木木的起身道:“娘去找吃的,你們在這兒等著。”

  三伯母就連忙起身道:“我跟你一塊兒。”

  三伯父蘇大福自然也要一起去的,賴五就被留下來看著幾個孩子,賴五有些躊躇。

  木蘭就拉了一下他的衣袖,賴五立刻就應下。

  等人走後,木蘭就將賴五拉到一邊,指著跟在他們後面進鎮的災民道:“看他們臉上的神色,應該也受到了阻殺,裡面三教九流都有,你去和他們打探打探,看看能不能知道那只隊伍是誰領著的。”

  賴五眼睛一亮,匍匐著刻骨的恨意,“我這就去。”

  木蘭看著他過去和那幾個災民搭訕,這才轉身看著四個孩子,道:“我們也去找一些吃的吧。”

  蘇武撅著嘴道:“我娘讓我們在這兒等著。”

  木蘭皺眉道:“那萬一你娘找的不夠我們吃怎麼辦?”

  “那你們就別吃了唄,那是我爹娘找到的,又不是你爹娘找的,憑什麼給你們吃?”

  蘇文就上前推了他一把,“你爹的命是我爹救的。”

  蘇武就漲紅了脖子,“就是你爹不救我爹,你爹也會死的,憑什麼就要我爹照顧你們?你們家人比我家還多,我爹根本就照顧不來,而且她還不是你們家的人。”手指指著木蘭狠狠地道。

  木蘭沉默下來,她不知道這是三伯母的意思還是蘇大福的意思,但她知道,如果沒有大人的傳輸,以蘇武的年紀是說不出這些話來的。

  木蘭拉住蘇文,看了看賴五,到底還是沒丟下蘇武兄妹倆,“我們別理他們。”說著拉了蘇文和蘇桃坐在一邊,和蘇武兄妹倆分庭抗禮。

  蘇武畢竟還是孩子,見狀就有些不安,但他還是梗直了脖子不認錯。

  等錢氏回來看到這樣的架勢,眉頭微皺,但她什麼都沒說,只是暗暗記在了心中。

  三伯母則生火將他們搶到的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混合著樹根一起煮了,這就是他們的晚餐,以及明天早上的食物。

  蘇大福看了看,沒發現賴五,有些慌張的問道:“賴五呢?他不會走了吧?”

  木蘭垂下眼眸道:“五叔叔剛才說好像看到一個很像村長的人,追過去了,大概也快要回來了。”

  蘇大福訕訕一笑,但心中還是擔憂不已,頻頻的往路上看去。

  錢氏和木蘭見了心中都有些失望。

  三伯父家看著是蘇大福拿主意,其實一遇上大事他自己就先慫了,最後主意還是要三伯母敲定。

  錢氏和木蘭本來以為蘇大福經過了這麼多的事也許會有所轉變,真的能帶他們回去,可現在看來……

  木蘭看了一眼忙碌的三伯母,垂下眼眸,那就是說那個意思可能是夫妻倆一起的想法了?也是,蘇大福連自己一家都照顧不了,更何況還要搭上他們一家?

  賴五很快也回來了,他的眼裡冒著怒火,看見木蘭,正要將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告訴眾人,木蘭就突然拉著他道:“五叔叔,那是村長嗎?”

  “啊?”賴五看見木蘭的眼色,很快反應過來,道:“不是,我看錯人了。”

  三伯母就奇怪的看了他們一眼,蘇大福卻沒有多想,他覺得只要賴五不是拋下他們就好。

  “我都打聽清楚了,朝廷派了護國將軍府的世子下來平反,聽說這護國將軍就姓吳,”賴五憤恨道:“咱們縣的縣令是他同族,吳縣令從咱們縣逃出來後就在半道上遇見了他,那位世子就讓吳縣令的公子專門負責一旗,原先射殺大哥和大壯哥的那隊人就是那個吳君領的兵。”

  木蘭眼裡閃過寒光,“那你知道那吳君現在在干什麼嗎?”

  “知道。”賴五咬牙切齒道:“他正護送他老爹往府城撤,聽說再過不久就要趕上咱們了。木蘭,你說我要是用箭射他,能射死他嗎?”

  “不能。”

  “那咋辦?”賴五有些著急起來,“那以後更沒有機會了。”

  木蘭看著路邊麻木而又凶狠的爭搶食物的災民,沉默片刻,道:“我們可以造勢。”

  “什麼?”賴五眼裡有些迷茫。

  木蘭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五叔,我對不起他們,不過,這未必不是一條活路。”

  賴五不明白木蘭這是什麼意思,但這不妨礙他聽木蘭的。

  從木蘭讓他去災民中打探消息的時候他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與他對話的木蘭並不是一個七歲的孩子,而是一個大人,與他一樣的大人。

  晚上錢氏抱了木蘭睡覺,木蘭身子一僵,繼而放松下來,乖順的躺在錢氏的懷裡。

  錢氏摸了又摸木蘭的頭發,低聲問道:“今天阿武跟你們說啥了?”

  木蘭並沒有瞞著錢氏,將那些話一五一十的說了,如果是以前,她自然不會說出來,因為凡事前面都有父親擋著,可現在父親死了,也只有娘親與她並肩站在一起了。

  每當此時,木蘭總是後悔,若是她像所有的穿越女一樣大殺四方,先為家裡賺下許多錢,那麼現在這場災難他們是不是就能避過?

  可這世上沒有若是,所以她只能帶著這未知的苦果獨自品嘗。

  錢氏沉默良久,緩緩地歎了一口氣,道:“靠人不如靠己,仰人鼻息的過活到底不能挺直腰板。”

  “娘!”

  “木蘭,聽娘說,娘也不知道能活多久,有一件事娘一直沒告訴你,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大概也猜到了吧?”

  木蘭沉默。

  “你不是娘親和你爹爹的孩子,是我們家抱養的。說來那家你應該也聽說過,就是我們蘇家莊的東家,我們蘇家莊幾乎都是佃他們家的地種,只有少部分人是有自己的田的。”

  “他們家有一個規矩,凡是雙生子,就要把其中一個送到外頭去養,一輩子不能回去,不然會給家族帶來災難的。木蘭,在蘇家,你有一個和你長得很像的雙生姐姐。雖然規矩是這樣定的,但你畢竟是他們的女兒,哪能說不管就不管?所以,你去找他們吧。”

  木蘭一驚,“娘,你不要我了?”

  “傻孩子,娘沒有不要你,只是要是娘不小心也死了,你就去找他們吧,讓你賴五叔帶你去,到了那裡你給他一些銀子做答謝就好了。至於你弟弟妹妹,要是可以,你就把他們賣一個好人家,只要能活下來就好。”

  木蘭驚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錢氏慘然一笑,“孩子,不要覺得娘是為了你才這樣說的,我這樣也是為你弟弟妹妹好,這場災難,十個裡面能活下三四個就不錯了,你賴五叔帶著你興許還能活著出去,可要是帶上你弟弟妹妹,只怕你們全都得交代在這兒了,還不如先把你弟弟妹妹賣了,你回去蘇家,以後你的心要是沒變,就想法子再把你弟弟妹妹贖出來,送回蘇家莊,讓他們將你爺爺奶奶和爹爹的屍骨接回去……我也就算滿足了。”

  木蘭沉默良久,“娘,我們都會走出去的。”

  錢氏微微一笑,“對,我們都會走出去的。”手卻慢慢的放在了左胸口。

  第二天一早,木蘭等人用過早飯,跟隨著災民繼續移動,木蘭就給賴五使了一個眼色。賴五微微點頭,落後了兩個腳步,眼裡落下淚來。

  這樣的場景時有發生,並不會再有人相問了,木蘭見了就勸道:“五叔叔,快別傷心了,等咱們到了府城再去告狀好了。”

  旁邊的人這才有了興趣,問道:“小姑娘,你們這是要告什麼狀啊?”

  木蘭就氣憤道:“我爹和賴大叔叫我們縣令的公子殺死了,還說他們是反賊,我們明明是跟著大家一塊兒逃難的,他們冤枉我爹和賴大叔。”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7:42 PM

第十七章

  眾人這才知道他們是前兩天那場阻殺裡的幸存者。

  就有人歎道:“小姑娘快別費勁兒了,要是有幸走出去,那還是老老實實地過日子吧,去告狀,小心連自己的命也給送了。”

  “是呀,現在官官相護,那些人殺我們是想冒功呢,以前只是聽說,現在咱們也算是遇上一回了。”

  “小姑娘說是你們縣的縣令公子?你們是哪個縣的?”

  “不管哪個縣不都差不多嗎?”

  “差遠了,”木蘭嘟著嘴道:“我們那個縣令可有錢了,我們鎮上的教書先生說,縣令把朝廷上頭派給咱們的糧食貪了,還讓我們交了不少的稅,所以他有這麼多這麼多的糧食。”說著,木蘭舔舔嘴唇道:“要是我能有一袋糧食就好了,到那時我就可以吃粥了,不對,是吃白米飯,香香軟軟的白米飯!”

  四周的人都安靜下來,木蘭可以清晰的聽見肚子“咕嚕咕嚕”叫的聲音。其中就有明知是計的賴五。

  木蘭嘴角微挑,人在這個時候是最經不起刺激的。

  接下來的時間就由賴五不斷的引導著大家想象吳縣令有多少的糧食,而其中只要拿出那麼一點點,他們就可以吃上香噴噴的白米飯……而這些東西本來就是屬於他們的。

  災民們走了一個月,本來就幾近於崩潰,現在後面又有朝廷大軍可能的殺戮,讓他們心中恐懼的同時也生出了深深的怨岔之心。

  而賴五的引導更讓他們覺得,既然都要死了,那在死前飽餐一頓總比做餓死鬼強吧?

  人性中的劣根性就是這樣,一旦真的不管不顧了,那就真的是破罐子破摔了。

  才兩天,和木蘭同一條路上兩千多的災民就都躁動起來。

  三伯母和錢氏隱約感覺到這似乎和木蘭和賴五有關,錢氏是單純的信任自己的孩子,並不覺得有什麼。三伯母卻越發急切的想離他們而去,她繼而還記得木蘭說要報仇時的神色。

  她知道這有點忘恩負義,可她也實在沒有辦法,她還有一雙兒女,她不可能真的為了錢氏和她的三個孩子犧牲掉自己的孩子。

  終於,在第二天木蘭醒來的時候就看見錢氏獨自一人呆呆的坐在一邊,不言不語。

  木蘭左右看了一會兒,沒看見蘇大福,又見錢氏這樣,哪裡還不知道。上前握住錢氏的手,低聲道:“娘,認真說起來,他們家也不欠咱們家什麼,蘇大福的命的確是爹爹救的,但即使不救他,爹爹也逃不出來。”

  錢氏木木的道:“我知道咱們家是他們的拖累,他們要走,娘也不可能真的攔著他們,可他們也不該不跟咱們說一聲。”

  木蘭苦笑道:“娘要他們怎麼說呢?真要那樣撕破臉皮,以後回到莊子上,大家真的沒法子見面了。”

  “現在這樣,以後咱們兩家也同樣沒法子見面了。”

  木蘭點頭,“那以後我們就不見他們了,娘,他們不值當我們傷心。”

  錢氏就摸著木蘭的頭道:“你這孩子,娘不知是說你大度,還是說你冷性。”

  “那娘就當我大度好了。”對於不在意的人,木蘭真的很難將其記在心上,包括愛與恨。

  “三娘?”身後有人不確認的叫了一聲。

  錢氏身子一僵,繼而猛地回頭,看見身後消瘦的婦人,眼睛一熱,“大姐?”

  木蘭就好奇的看著那人。

  李錢氏就落下淚來,上前抱了錢氏,道:“真的是你,我還以為我認錯了呢。”

  錢氏就問道:“大姐,大姐夫呢?”

  這句話問到了李錢氏的痛處,李錢氏哭道:“他死了!為了搶食物,和別人打起來,你知道,他也就只會讀書,哪裡搶得過別人?被人推倒碰到了石頭……”李錢氏四處看了看,問到:“妹夫呢?”

  錢氏臉上一黯,“也死了。”

  “怎麼會?”

  錢氏瞬間握緊了手,垂下眼眸,“姐姐,你也是要去府城嗎?”

  李錢氏看出錢氏不想說,就順著轉移話題道:“這時候除了去府城還能去哪兒呢?希望能在那裡活下去。”說著好像想到了什麼,將身後的大兒子拉過來,道:“快,見過你們三姨。”

  李石眼睛深沉,恭敬地給錢氏行禮,雖然一身襤褸,但卻讓人只感覺到他的堅毅。李石身後的李江和李媛卻一副懵懂的跟著大哥行禮。

  錢氏就忙讓木蘭和蘇文蘇桃過來和他們見禮,指著李石道:“阿文,你的書就是借你李表哥的,快謝謝你李表哥。”

  蘇文趕緊道謝。

  李石溫和的笑道:“表弟要是有不懂的可以來問我。”

  木蘭就好奇的看著李石,在這時候還有心情去讀書?

  李石看到木蘭的目光,就溫潤的沖她點點頭,木蘭也微笑著回禮。

  李錢氏和錢氏感概道:“幸虧還有石兒,現在我們家也就靠著他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到府城。”

  錢氏摸摸胸口,李錢氏回頭看見,一驚,低聲道:“妹妹,你!”

  錢氏苦笑一聲,“我何嘗沒有這個擔心。”

  李錢氏沉默片刻,就看了木蘭一眼,“那家,也沒什麼表示嗎?”

  錢氏搖頭,其實她心中明白,讓蘇府認木蘭,怕是不可能了。木蘭跟著賴五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而阿文和桃子離開,說不定也能活下來。

  場面一時安靜下來。

  賴五則帶著傷回來了,錢氏不好上前,木蘭則跑上前去,“五叔叔,你怎麼了?”

  “後頭突然來了一幫人,凶得不得了,跟不要命似的。連著跟我們一起的災民也凶狠了不少。”說著,賴五將一個干硬的餅子交給了木蘭,“今天就只有這些,省著一些,說不定明天就搶不到了。”

  木蘭就將餅交給錢氏,錢氏看了眼賴五,得到他的同意後就相約李錢氏,“你和孩子們也過來吧,我們兩家一起走。”

  李錢氏有些猶豫,賴五是成年男子,說來是他們占便宜了。

  錢氏就拉了她的手道:“我們姐妹倆能活到什麼時候也不知道,幾個孩子在一起也能互相照應。”

  李錢氏看了賴五一眼,心中一歎,也是,現在賴五還願意幫助他們,可要是她和錢氏都不在了,誰也說不定賴五什麼時候就走了,到時幾個孩子在一起也能互相幫襯。

  蘇大壯和賴大在的時候也是勉強能供應上大家的食物而已,而蘇大壯和賴大出事後,蘇大福和賴五一起出去,也就能讓他們不至於餓死罷了,蘇大福帶著人走後,他們的境況雖然變差了一些,但並沒有惡化多少。

  但錢氏卻開了竅,這個世道,靠人不如靠己,更何況,賴五與他們只是剛開始的一個約定,而現在他娘死了,蘇大壯和賴大也死了,那個盟約也早就破碎了,賴五隨時都可以離開,所以錢氏不會再全部的依靠別人。

  所以這時候的錢氏可以為了一張薄餅子和人抓臉,甚至下黑手,甚至她想要讓木蘭和蘇文也去搶吃的,因為只有自己也會搶奪的時候才能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

  木蘭的心就有些慌,她覺得錢氏這一系列的變化並不只是因為蘇大壯沒了,但她又想不出別的原因。但這不妨礙她逐漸的替代錢氏成為這個家的主心骨,就連錢氏看了木蘭搶東西的樣子都有些心驚。

  木蘭年紀小,沒多少力氣,但她人陰狠,前世防狼三十六招,哥哥可是親情出演,充作了對手給她做練習。

  現在面對這些跟她搶吃的男人女人們,木蘭更沒有了那層顧忌,直接一腳踢在那人的陰處,手也不知道怎麼拐的,直接從那人手裡掰下一半的燒餅,眼睛也不看,頭直接就朝著右邊一人的肚子撞去,和她搶東西的人惱怒,拳頭就雨點似的落在她身上,木蘭不管不顧,拿了削尖的木刺就往眼底能看到的腳上戳,她知道做事留一線,對於逃難的人來說最重要的莫過於一雙腳了,所以她下手並不重,只是讓人感覺到疼痛,卻又不會傷到筋骨,但這也足夠嚇人的,不少人都跳起腳離開,木蘭這才沖了出去。

  李石連忙拉住她往外跑,將人甩在後面後,李石才板了臉道:“你太不講究策略了,他們也就沒比你狠,若是遇上比你還不要命的,你就交代在那裡了。”

  木蘭就翻著白眼道:“要是對方有比我狠的,我就不會去和他們搶了。”

  李石點點頭,木蘭在看人這一方面的確夠強,就是做事不夠用腦子,太過莽撞。

  木蘭看著李石道:“你今天也拿到了?”

  李石點頭,並不將懷裡的東西拿出來,只道:“幸不辱命!”

  木蘭羨慕嫉妒恨,眼神緊緊的盯著李石的衣襟,就差上手去搶了,不過她還是很有職業操守的,李石畢竟是她的同伴,搶他的東西太不厚道了。

  木蘭抹了一下臉上的血,扯了扯更破的衣服,揚著頭道:“我們走吧。”

  李石走在木蘭身邊,良久,還是遲疑的問道:“你讓賴五叔去干什麼?”

  木蘭腳步沒停,聲音疑惑的反問:“我沒讓他去干什麼呀,他不是去找食物了嗎?”眼裡卻閃過寒光。

  李石沉默了片刻,他知道木蘭沒跟他說實話,他天生就比別人敏感一些,這幾日,木蘭讓賴五單獨出去,自己卻像不要命似的搶食物,甚至還在暗暗的練臂力,在這裡連說話都要節省力氣的時候她卻做著這樣費力氣的事,李石正在想要不要離開,他怕和木蘭再走下去會連命都沒了。

  他很惜命,而且,他還有母親和兩個弟弟妹妹。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7:44 PM

第十八章

  晚上,錢氏摸著木蘭青黑的瘀傷,心中難過,卻淡淡的道:“下次要再小心一些,別再受這麼多的傷了。”

  木蘭點頭。

  賴五回來找木蘭,眼睛精亮的告訴她,“明天下午吳縣令的車隊就會經過咱們的這條路,我和他們說好了,等入了夜,我們就……”

  木蘭點頭,“我把娘和阿文桃子送到林子裡去我們再動手。”

  賴五就皺眉,“你們一起進去吧,你還是孩子呢,能做什麼?小心還傷了自己。”

  木蘭卻發誓要為父親報仇的,雖然很危險,但不做,她怕以後會過不了自己這關。

  賴五就低聲勸道:“我是孤家寡人一個,天不怕地不怕,可你還有娘親和弟弟妹妹呢,你的身世我也聽說了,要是有你帶著,你娘和你弟弟妹妹們到了府城說不定還能靠著蘇府一些,你要是……你別以為府城好過,其實都是人吃人的地方。”

  木蘭就猶豫起來,這也是她一直拿不定主意的地方。

  賴五見她被他說動了,就繼續道:“這次也不知道能不能取他們的狗命,要是不行,你以後也好再補刀,要不然咱倆都死了,你爹和我大哥那才真叫冤呢。”賴五最後一歎,“活人總是最重要的。”

  木蘭頓時下定了決心,“我和我娘走!”

  賴五就猶豫的看向四周,“你說他們會不會被我們連累?”

  木蘭就淡然道:“你放心,今天晚上他們都會知道的,是去是留自有他們自個決定。”

  賴五有些不解,這件事他們並沒有告訴別人啊。

  木蘭垂下眼眸,這個時候,在這個地方哪裡還有什麼秘密?就算人已經變得麻木,但在朝廷面前,這些災民還是一國的,而逃難中哪個沒有幾個親朋好友在裡面?所以這件事在今天晚上根本就瞞不住。

  木蘭沒有猜錯,現在這個消息就被人小聲的傳開了,不過是沒傳到他們這裡罷了。

  今天晚上,他們占了一個破廟過夜,木蘭就鑽進了錢氏那邊的被子,抱住蘇文小小的身子。

  李石卻面色蒼白的過來找錢氏,“姨母,您見過我母親了嗎?”

  錢氏大驚,“你母親不是去找你了嗎?”

  李石出去一段時間沒回來,李錢氏就將一雙兒女托給錢氏照看,自己出去找人了。

  李石臉色更白,“我才在外面見著母親了,只是我要多找些柴,讓母親先回來了,難道她沒回來嗎?”

  現在天漸漸涼了,晚上和早上已經有了寒意,所以李石才想多准備一些柴,免得晚上著涼。

  錢氏也緊張起來,“我並沒有見她回。”

  木蘭就道:“我們出去找找吧,賴五叔就在外面,叫上他一起。”但他們也實在不放心將四個孩子留在破廟裡,現在拐賣孩子的自然很少,但吃孩子的卻不少。

  錢氏等人不敢大意。

  幾人就一起出去找李錢氏,還是一個災民說看見李錢氏往林子裡走了。

  李錢氏是看見有人進林子裡摘了野果出來,心動之下悄悄進的林子。

  現在山野之中,連好一點的樹根都難找,更何況野果?也是那野果長得妙,是長在一陡坡的半坡上,上面被大樹和籐蔓遮住,人往下看的時候並沒有看見,也是那人幸運,去挖樹根和找野菜的時候沒看路,不小心滑了一下,抓住籐蔓的時候一低頭就看到了那滿樹的野果。

  他顧不得激動,回去就叫了自己的家人悄悄地去摘了,回來的時候就說明天再偷偷的去摘,別讓人發現了。那時李錢氏正好腳崴了一下,正蹲下身子去扭了一下腳,聽到這番話,想到大兒子這段時間來的辛勞,就悄悄的進了林子,循著一個大概的方向往裡走。

  那地方不好走,但那幾個人離開時卻只是簡單的掩蓋了一番,李錢氏聰慧,看出不同,就循著痕跡找過去,很快就找到了野果,她抓著籐蔓往下走,勾著樹在上面摘,可誰知就要往上走的時候本來被束縛住的一根樹枝突然掙開打過來,李錢氏避閃不及,就從樹上摔了下去。

  幾人雖然不知道李錢氏為什麼要到林子裡去,但只要照著她離開的大概方向找過去就好。

  李錢氏都能看出來的痕跡,李石更能看得出,所以,他一路找過去,雖然走岔過,但總能找回來。

  木蘭等人就跟著他找到了陡坡。

  李石看著陡坡,只覺得心一抽一抽的,手都有些發抖。錢氏也臉色蒼白。

  木蘭就叫了兩聲“姨媽”,見沒有回應,就對賴五道:“五叔叔,你小心下去看看,我們幫你抓著籐蔓。”

  李石卻突然踏上前一步,沉聲道:“我下去看看。”說著,靈巧的抓著籐蔓滑下,李江就緊張的跑上前,木蘭連忙拉住他,“你別靠近,小心摔下去。”

  李江淚盈盈的看著木蘭,“木蘭表姐,你說我娘不會有事吧?”

  木蘭堅定的點頭道:“不會有事的!”

  話才說完,籐蔓就動了一下,下面傳來李石的聲音,“姨母,我娘在下面,還請五叔叔下來幫忙。”

  雖然對方的聲音力持鎮定,但木蘭還是聽出了其中的顫抖。

  木蘭和幾個孩子小心的將籐蔓纏在樹上,又用手拉住,都沒有察覺到身後錢氏的異狀。

  錢氏用力的抓住胸口,深吸了幾口氣就緊緊的咬住嘴唇,不發出一點聲音。

  李錢氏很快就被送上來,經過一番顛簸,已經微微清醒,看到圍在身邊的三個兒女,李錢氏眼微紅,細弱的道:“是娘不好,是娘沒本事。”

  “娘,”李石打斷她道:“您放心,回頭我給你摘些草藥敷上,很快就會好了。”

  李錢氏微微搖頭,她的身體她知道,根本就撐不了多久了。

  李錢氏四處找著錢氏,看到錢氏靠在樹上捂著胸口,臉色大變,手指指著她。

  幾人順著她的手指看去,看到錢氏的異狀,木蘭大驚,連忙上前扶住她,“娘,你怎麼了?”

  蘇文和桃子看到錢氏難受的樣子就忍不住哭出聲來,賴五也急得團團轉。

  李石就快速的道:“她這是心疾發作了,快讓她平躺而下,解開兩個衣領。”

  木蘭來不及思索為什麼一向健康的錢氏會有心疾,只動作快速的照著他的話執行,賴五就連忙背過身去。

  錢氏這才好受了一些,但還是悟緊了胸口。

  李錢氏哀傷的看著她,道:“我本還想將孩子們拜托給你的。”

  錢氏就哀傷的回望她。

  李錢氏看了看三個兒女,又看了看錢氏的三個兒女,又看一眼背對著眾人的賴五,心中的那個念頭又冒了起來,她微微喘息的道:“三娘,木蘭怕是認不回去了,不如讓他們六個孩子互相扶持吧。”

  錢氏微微一愣。

  李錢氏就苦笑道:“你呀,還是和以前一樣……木蘭今年有七歲了吧?我家的石兒今年十歲。”

  錢氏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李錢氏說的是什麼,她看向木蘭的小臉蛋。那張臉即使現在髒兮兮的也依然可以看出她的美麗。

  是呀,蘇府當初將那金鎖收回去了,他們蘇家莊算是受災最嚴重的地方之一,可蘇府的管事明明就離蘇家莊不遠,但並沒有什麼表示。錢氏知道,就算木蘭親自上門去找,機會依然渺茫,先前她那樣說不過是心底存了一絲希望罷了。

  木蘭和李石也都聽明白了,扭頭看了彼此一眼,就各自扭過頭去。

  錢氏思索良久,李錢氏的呼吸越發急促起來,李石著急不已,“娘,兒子這就帶你去找大夫。”

  李錢氏緊緊的抓住李石,那力氣連李石全力都掙不開。

  錢氏回過神來,拉過木蘭,道:“孩子,你覺得你李石表哥怎麼樣?”

  木蘭在錢氏的期盼中點頭,“表哥很好。”

  李錢氏眼睛一亮,也看向自己的兒子,李石也點頭道:“表妹也很好。”

  李錢氏就流下淚道:“娘把准備給兒媳婦的鐲子給當了,以後你要給你媳婦買一個一模一樣的。”

  李石連忙點頭。

  錢氏則交代木蘭,“這個世道太艱難,你弟弟還小,以後要仰仗你表哥的還有很多,你們要互相扶持,不要鬧脾氣。”

  木蘭最想問的卻是為什麼錢氏會有心疾?為什麼她一直不知道?

  錢氏只來得及囑咐蘇文和蘇桃,要聽姐姐的話。

  而李錢氏也只能惋惜的看著自己的三個兒女。

  賴五張大了嘴巴,不明白為什麼一夜之間他們又死了兩個人。

  六個孩子跪在地上,四個小的哭成一團,為首的李石和木蘭只是呆呆的跪著,連一滴淚都沒有流。

  “為什麼我娘會有心疾?”木蘭最後還是忍不住問出聲。

  “我娘也有心疾,從小就有。”李石道:“我娘說錢家女子中十個有八個有心疾,而姨母就是其中的幸運兒,沒想到……”沒想到錢氏的心疾會突然出現,直接要了她的命。

  木蘭卻想到了錢氏這段時間以來的異常,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是了,是從父親身亡的時候……

  木蘭將頭靠在地上,心也一抽一抽的疼。

  李石慘然一笑,獨自起身到一邊挖坑。他要把自己的母親埋起來,以後再來接她回家。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7:47 PM

第十九章

  木蘭背著睡著的桃子,李石也背著妹妹李媛,賴五一手抱著一個孩子,一起回到破廟。

  破廟裡的人睜開眼睛看了他們一眼,發現是“熟人”就又閉上眼睛。

  幾人躺在他們本來的位置上,木蘭根本就睡不著。

  她將哭累的桃子和阿文靠在一起,用被子蓋好,起身走到李石身邊,就隨便在他右側躺下。

  李石身子一僵,就要起身,木蘭就按住他,低聲道:“我有事要和你說。”

  李石只好僵硬的躺著。

  木蘭道:“你一定沒聽說吧,明天下午吳縣令的車隊就會過來。”

  “那又如何?”

  “吳縣令帶了許多糧食和金銀珠寶,他們打算去搶。”

  李石眼一冷,聲音也微冷,“然後?”

  “我想去殺一個人,你先帶著他們躲起來。”

  李石一愣,翻過身來面對著木蘭,看到近在咫尺的木蘭,李石臉上一紅,將心底的羞意祛除,理智回到腦子裡,道:“這就是你最近和賴五在計劃的事?”

  木蘭並沒有否認,只是道:“我不過是推波助瀾。”大家走到這時候,早就崩潰了,這時候吳縣令還敢帶著糧食過來招眼,不是找死是什麼?

  “再過去不遠就是府城了。”所以未必有人願意冒險,李石不贊同的道:“我們可以完全避開。”

  “可我不想避開。”

  李石沉默了一下,才問道:“你要殺誰?”

  “吳縣令和他兒子。”

  “這不可能!”李石鄙視的看了木蘭一眼,“你以為災民沖擊他們的車隊,你就能殺了他們?別忘了,你才七歲!”

  “可賴五有力氣。”

  “那他還是一個人,”李石勸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我們都還小,有的是機會。”

  木蘭臉上就浮現刻骨的恨意,“你也說了我們還小,可他們已經老了,特別是吳縣令,他都五十了,隨時都可能死,我一定要殺了他們,至少不是讓他們病死或自然死亡。”

  “他們做了什麼?”

  木蘭鼻子一酸,強忍著眼裡的淚,“他們害得我家破人亡,你看,我爺爺奶奶是他們殺死的,我爹是他們殺死的,我娘也是因為他們才死的!”

  李石只知道當初蘇家和吳縣令的公子起了沖突,其他的了解的並不多,但這不影響他的理智,他小聲道:“姨母是因為心疾……”

  木蘭更恨,“如果不是他們殺死了爹爹,我娘怎麼會患上心疾?”

  李石張張嘴,不敢再說,爹說過,盛怒中的女人最喜歡遷怒,雖然木蘭還只是一個小女孩,但性質並沒有改變。

  李石是自私的,如果是在今天之前,他一定會丟下木蘭,自己帶著弟弟妹妹們先走,可現在木蘭是他的未婚妻了,那就是他的責任,他覺得他有義務要攔住木蘭,至少不能讓她白白斷送了性命。所以他一直試圖說服木蘭。

  木蘭並不理會他,明天她殺人,所以她要睡覺養足精神。

  第二天李石就帶著黑眼圈無奈的看著她。

  木蘭收拾出四個小包袱,四個小孩子一人一個,這才將剩下的東西打包給賴五背著。

  木蘭背著桃子,李石只好無奈的背著李媛快步跟上。

  一行人一直走到了下午,賴五就直接帶著人往林子裡面去,他提前來看過,裡面有一些小山洞,可以暫時藏人,並不深,不用擔心有猛獸。

  李石看著這個小山洞臉色難看,“你們早就計劃好了?”

  “不錯,”木蘭坦然道:“這本來是我們要躲著的地方的。”

  李石聽了眼睛微瞇,聽她的意思,她本來沒想去殺人的。

  木蘭將桃子和阿文拉到一邊,道:“你們好好地呆在這裡,姐姐去拿一樣東西,不管拿得到拿不到姐姐都會回來的。”

  “姐姐。”桃子還有些懵懂,但連續失去至親的蘇文卻有些慌張,緊緊的抓著木蘭的衣袖,“你要去拿什麼?我們跟你一塊兒去吧。”

  木蘭搖頭,“姐姐去拿一個人的命,那本來就是我們的,你們跑不快,所以你們在這裡等著。”

  李石皺眉,不贊同的道:“你不該和他們說這些。”

  木蘭則道:“我覺得這沒有什麼好害怕的,而且他們該知道。”

  李石噎了一下。他覺得這時候的女人是不可講道理的,只好將到嘴的話咽回去。

  賴五早在這個當口將洞口掩蓋好了,見他們還在對峙,就對木蘭道:“不然你就留下吧,當時不都說好了嗎?”

  “可他們害死了我爹娘,還有我爺爺奶奶!”木蘭激動道:“我答應你,是因為不想讓我娘擔心。”木蘭固執道:“我一定要去,就是不動手,看著也行。”

  但賴五和李石都知道,她去了那裡一定會控制不了自己的。

  賴五的主要目的是殺了縣太爺父子,根本不可能護著木蘭。

  李石猶豫了一下道:“我和你一起去,但你要答應我,如果事不可違,你就要聽我的。”

  木蘭看著四個孩子卻不同意,“他們必須有人守著。”

  李石嗤笑一聲,“你還當真以為他們是普通的孩子嗎?”

  李江今年六歲,蘇文五歲,李媛四歲,蘇桃三歲,這條路上的孩子,就是才兩歲都成了人精了,更別說他們。

  也就在家人面前的時候才會一副乖巧的樣子,李石要比木蘭理智得多,有這個小山洞庇護,加上大多數的人都被前面吸引了注意力,又沒有猛獸出現,他們在這裡呆上兩三天妥妥的。

  李石心想,要是再有一些食物和水那就更好了。

  想到這次吳縣令車裡帶了不少吃的,心中不由一動,從這裡到府城不遠了,以他們的腳程,再走上兩三天也就到了,但兩三天也是要吃的。

  他們將山洞掩蓋起來,三個人這才出去。

  路上,賴五想了想,還是遞給李石一把匕首。

  李石驚訝道:“哪來的?”

  木蘭瞥了一眼,淡然道:“死人身上撿的。”

  賴五點頭。

  李石就注視著木蘭問:“你也有?”

  木蘭咧嘴一笑,眼裡冒著寒光,“當然,不然怎麼殺人?”

  李石卻覺得她的聲音有些抖,也不戳穿她。

  木蘭緊緊的握住袖子底下的匕首,她是緊張,但她不會放棄的。作為在紅旗底下長大的好孩子,她沒殺過人,甚至連紅燈都沒闖過。

  可這個世界沒有法制,她只能通過這個方法給自己的家人報仇,她在心裡不斷的提醒著自己,那是他們應得的。

  不是他們,他們全家人不會死。

  李石看著鬢角流汗的女孩,心中微微一歎,道:“吳縣令貪了上面撥下來的賑災糧,又胡亂收稅,手中的糧食應該不少,只是他不可能帶這麼多東西上路的,也不知道其他的都在什麼地方了。”

  木蘭木木的道:“在護國將軍世子手裡。”

  “你怎麼知道?”李石和賴五都有些驚訝。

  “他一個逃難的縣令怎麼會得到軍隊的護送?他那個四體不勤的兒子又怎麼會可以領兵?不就是用那些糧食換的!”

  賴五狠狠地點頭,“一定是這樣的,這個狗官,拿我們的命去換他的高官厚祿,這一路上死了多少人,全都是他們害的!”

  李石則驚訝的看著木蘭,不知道她怎麼會想到這個,就是和父親讀了七年書的他也是良久才反應過來。

  吳縣令和吳君現在是志得意滿,在百來個護衛的護送下高興地坐在馬車上看著路兩邊的災民,吳縣令和兒子道:“這次我們獻糧有功,等到了京城,應該可以進一兩級,到時你再拿著禮物到護國將軍府走一趟,說什麼也要混一個總旗當,知不知道?”

  吳君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我知道了爹。”

  吳縣令就恨得拍了他一下,道:“你怎麼就這麼不讓人省心?我可就只有你一個兒子,還指望著你光宗耀祖呢。”

  “爹你就放心吧,以你兒子的本事,這些都是手到擒來的,只是上次我去見吳將軍,發現了一件事。”

  “什麼事?”

  吳君就湊到他爹跟前低聲說了幾句。

  吳縣令驚訝道:“真的?”

  吳君點頭,“兒子親眼所見,那還能有假?”

  吳縣令就摸著胡子道:“這個倒容易,回頭我們找找誰家有清秀的小子,買來養一段時間再送過去就是了。”

  “爹,哪裡用等到以後,現在不就有機會?”吳君指著外面道:“現在這一路上多的是孩子,雖然是鄉野之人,但也有長得好看的,我們只要一捧米就能換來一個孩子,這次就多換點,帶回府裡養著,然後給將軍送去。”關鍵是他也想玩玩,不知道是什麼滋味,怎麼那位世子這樣著迷。

  吳縣令就笑著誇到:“不錯,不錯,那我們晚上就停下選人。”

  吳君不滿道:“晚上誰還看得見呀,反正我們也不急著趕時間,就現在吧。”

  兒子的要求吳縣令從來都是能滿足就滿足,這次也一樣,而也正是這一次讓他一生都生活在痛苦之中。

  吳縣令下令停車,直接讓人在路邊扎營,然後叫來兩個護衛,讓他們去喊話,就說他們要買清秀漂亮的小子做小廝,讓願意賣孩子的人帶孩子過來,每個孩子一捧米。

  外頭的災民聽到後眼睛都紅了,他們眼睛幽幽的看著吳縣令的營地,眼裡冒著別人看不懂的亮光。

  護衛首領感覺到不對勁,連忙過來勸道:“大人,此時留在這裡不妥,這些災民挨餓已久,只怕……”

  吳縣令不在意的揮手道:“你擔心太過了,以為哪裡都和紹興一樣?這裡頭的人就是拿著弓箭在後面射,他們都反不起來,更何況,我們現在還願意用糧食買他們的兒子,我們可是大善人了。”

  護衛臉一僵,說不出話來,只好讓底下的人多注意一些。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7:51 PM

第二十章

  賴五坐在一邊叼著草根道:“他們可真是找死,這時候把糧食露出來給大家看。”

  李石歎道:“我現在知道了,就算是沒有你們,他們也會死的。”

  木蘭冷冷的道:“不做死就不會死。”

  李石微微一怔,覺得這句話是那麼的貼切。

  而此時,朱有德帶著幾個手下正往這邊趕,隨後快馬追上來的文弱書生就不解道:“將軍,我都和蘇家說好了,怎麼還要往這邊趕?”將軍可不是什麼良善人,怎麼這次對這些災民這樣上心了?

  朱有德道:“天下將亂,我既然定下了目標,自然要早早的謀劃。自來亂世出英雄,而英雄多出自鄉野。”

  “將軍是想?”

  朱有德點頭,“我們走吧,這一路上仔細一些,不要放過人才。”而且他還想趁此機會多招一些兵。

  朱有德眼睛深沉的看著,這裡都將是他的臣民。

  夜,如期降臨,災民們都安靜下來,但侍衛首領總覺得自己被什麼人盯著,就好像毒蛇盯在身上的那種寒意。

  他心中越發不安,又勸吳縣令和吳君離開,只是吳縣令治下的百姓一直很老實,他並不相信侍衛首領的判斷,侍衛首領心中萬般後悔自己接到這個任務的時候為什麼沒找借口躲過去?出來後咬著牙讓侍衛們加緊防衛。

  賴五丟下草根,看向木蘭。

  木蘭微微點頭道:“你去吧,不用顧忌我們,不管怎麼樣,明天中午在山洞匯合,不管誰沒到,我們都會離開,然後去府城。”

  賴五點頭,拿著鐵叉離開了。

  李石看著他的背影道:“他可能不會回來了。”

  “如果不出意外他會回來的,五叔叔不是我三伯。”這一點木蘭很有自信,賴五這個人很講義氣,這也是當初蘇爺爺和蘇大壯選中賴家的原因。

  李石拉著木蘭退到林子裡,“接下來你要聽我的,等徹底亂起來後我們再渾水摸魚。”

  木蘭也沒想過做前鋒,和李石一起藏在林子裡,伺機而動。

  李石就松了一口氣,他最怕的是木蘭為了報仇失去理智。

  木蘭的眼睛緊緊的盯著吳君的帳篷。

  百姓被逼到盡處激發出來的智慧,就算是木蘭這個“後人”看了都心驚不已。木蘭在知道的情況下也沒發覺大家竟然已經發動了,還是李石突然繃緊了身子,木蘭才警覺的看向帳篷四周,這才發現了一些端倪。

  而等侍衛發現不妥,猛喝一聲的時候,帳篷已經被包圍住,而有些人已經沖進了車隊中。

  一時火光沖天,不知是誰放了火燒了帳篷,好在今晚沒風,並不會燒到車上的東西。

  侍衛首領鎮定的指揮侍衛們守護在四周,只是很快這種局面就被打破,因為他們是被三千多人圍著,三千人對上百人,如果他們夠鎮定,又有馬車,說不定還能沖出去,可偏偏圍著的災民突然敲著東西大喝起來,三千多人的大喝聲,帳篷裡的吳縣令和吳君聽到外面響徹天際的“狗官”喊聲,直接嚇癱在地上。

  吳縣令膽小,一股惡臭味彌漫開來,吳君腦子一激靈,回過神來,偷偷的撩開簾子看向外面,看到漫山遍野都是火把,吳君的腳也軟了一下。

  他想也不想,撩開簾子就偷偷的爬出去了,有侍衛看見他,正要阻止,吳君就惡狠狠的瞪著他,警告他不許言語。

  這些護衛都是跟著護國將軍下來打仗的,被分到吳縣令這裡護送他到京城就已經夠委屈的了,偏偏吳縣令和吳君還總是磋磨他們,他們心中有怨,但上下尊卑在那裡,他們也沒辦法。

  而此時,那侍衛見吳君不領情,也懶得去提醒他,這時候呆在帳篷裡才是最安全的,跑出來不是找死是什麼?

  好在吳君也沒有蠢到就穿著身上的華服跑出去,而是悄悄地跑到後面逼著一個家丁將外套脫出來給他套上。

  雖然比不上災民的襤褸,但和先前的一身華服比起來算是低調多了,吳君心想,等一下他就混在災民中離開好了。

  吳縣令看到兒子丟下他直接離開,心都涼了,他才要叫人進來保護他,外面的災民就沖擊起來,那些本來還有心阻攔的護衛,看著聲勢浩大的災民,不由膽怯起來,氣勢上就先弱了三分,所以很快防護圈子就被沖破,很多人都沖向了車隊。

  但賴五卻提著叉子和幾人沖向了帳篷。他是為報仇,那幾人是為了吳縣令身上的東西,比如銀票什麼的。

  來之前幾人就說好了,吳縣令和他兒子的狗命是賴五的,其他的他們幾人平分。

  木蘭見亂起來,就趕緊拉著李石悄悄的跑過去,李石看見那邊有人將一袋一袋的糧食搬下車,然後不斷的爭搶,甚至從袋子裡不斷的灑出一些米來,腳步就微微一頓,他已經很久沒見過白花花的米了。

  木蘭沒注意到,只是避開往那邊跑的災民,沖帳篷而去。

  斜刺裡就沖出一人來撞在木蘭身上,木蘭仰面倒下,李石連忙接住她,倆人就聽到一聲低喝,“不長眼的狗東西,敢撞在爺身上!”

  李石只覺得抱著的身子一僵,繼而快速的彈起來,沖著那道人影而去,李石剛要阻止,就聽到那人慘叫一聲。

  木蘭狠狠地將刀****那人的肚子裡,甚至絞了一下刀子,抬眼看到吳君不可思議的眼睛,木蘭紅著眼睛沖他咧嘴一笑,猛地拔出刀子,瞄准了他的胸口狠狠地又插了一刀!

  吳君好像這時才反應過來,手在腰上摸了一下,舉起刀就要反擊,李石早就反應過來,一腳踢在他的手上,將刀踢掉,上前一步全身壓住他,雙手緊緊地按著他不斷掙扎的雙手,木蘭早就將刀拔出來又刺進去!

  吳君再是不甘,也沒命了。

  木蘭卻好像並不知道吳君已經死了,不斷的拿著匕首****他的胸口,一下比一下狠!

  李石看著吳君外套裡面的衣服和腰上掛的玉佩等物,已經猜到了吳君的身份,見他身上已經中了十幾刀,木蘭還不肯放過,忙上前一把抱住木蘭,“行了,他已經死透了。”

  木蘭這才停下,將刀拔出來,滿臉是血的看著躺在地上的血人。

  李石淡然的上前將吳君腰上的玉佩拿出來,又在懷裡摸了一下,摸出一個荷包也揣在懷裡,回頭拉著木蘭道:“我們快走吧,已經有人注意到這邊了。”

  的確有人注意到這邊了,這裡雖然離車隊有些遠,但災民太多,到處都是,在木蘭拔刀相向的時候就有人看過來了,不過這時候大家的心神都在車隊那邊,見木蘭和李石只是兩個半大孩子,身上又沒有糧食,而吳君躺在地上,夜色下,大家也看不真切,只知道大概是那人和那小姑娘說了什麼,那小姑娘發狂將那人殺了。

  這時候死人是很平常的,大家只是看一眼,就繼續朝車隊沖過去,哪怕只搶到一捧米也是好的。

  李石將外面的一層衣服蓋在吳君身上,這樣不會讓人很快發現他的身份,拉著木蘭道:“我們快走!”

  木蘭和李石快走了兩步,看著帳篷道:“他爹還活著!”

  李石著急道:“那邊有護衛守著,你去就是找死,你已經殺了一個,另一個就留著當收利息吧,別忘了,阿文他們還等著我們呢。”

  木蘭的手有些發抖,前生今世三十年,她是第一次殺人,連日來的仇恨被剛才的殺戮沖淡了不少,木蘭比先前更理智了一些,她狠狠地看了帳篷一眼,“希望五叔叔能取了他的狗命。”

  “就算五叔叔不行,這麼多災民圍著,他也很難逃得出去。”

  李石看了車隊那邊一眼,惋惜道:“那邊人太多了,我們還是別過去了。”

  木蘭看了那邊一眼,拉著李石走了。

  那邊已經人擠人到一定程度,說不定那裡死的人比帳篷這邊還要多呢,災民們的目標本來就是糧食,可這麼多人,先不說那些糧食不夠,就是足夠,人在貪念的促使下也不會想過讓步的。

  李石和木蘭跌跌撞撞的從大路上離開,後面是不斷的慘叫聲和怒吼聲。

  倆人沒看見,在他們離開後有幾人從陰影裡走出來,正是朱有德等人。

  朱有德沉思的看著木蘭的方向,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那個小姑娘有些奇怪,似乎可以看透某些東西似的。

  “將軍,那個男孩不錯,要不要……”

  朱有德下意識的搖頭,“他年紀太小了。”

  文弱書生微楞,可調教幾年不是剛好嗎?到那時正是用人之時,這孩子看上去很聰明,又穩重,培養得好十年之後就是一能干的謀士。

  朱有德沒有解釋,上前將吳君表面的那層衣服撩開,看到裡面華麗的服飾,文弱書生“咦”了一聲,“這是吳縣令之子,聽他們剛才的意思,他們是特意過來殺他的,只是他們兩個孩子跟他能有什麼仇?”

  朱有德就想起了那個女孩一家人,微微蹙眉,這次怎麼只有她一人?

  “將軍看,那邊起火了。”

  朱有德收起心思看過去,就看到帳篷那邊起了大火,“走,我們過去看看。”

  賴五拿著鐵叉站在中間,殺的眼睛發紅,圍著他的護衛也忍不住發顫,跟在賴五身邊的人道:“賴五兄弟,快走吧,東西咱們已經拿到了,回頭分你一半!”

  賴五充耳不聞,大喝一聲,“說,狗官上哪去了?”

  當中就有護衛忍不住道:“他早跑了!”

  “胡說,我就守在外面,他從哪裡跑?一定是你們把人藏起來,快把人給我交出來,我要殺了他,殺了他!”

  賴五身後的幾人對視一眼,轉身就跑,那些護衛要去追,賴五卻一把攔住那幾人,勢必要問出吳縣令的下落。

  朱有德等人過來的時候,賴五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但強大的恨意還是讓他繃直了腰,朱有德眼裡閃過贊賞,沖身後幾人點頭。自有人上前攔住那幾個護衛。

  文弱書生忙上前扶住賴五,只聽到他低低的道:“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文弱書生就看向朱有德,朱有德深沉的看了他一眼,道:“將人帶走。”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7:53 PM

第二十一章

  倆人跌跌撞撞的回到山洞,蘇文和李江將兩個妹妹抱在懷裡,聽到動靜,就藏起來,手裡緊緊地抓著棍子,待看到拿著火把的人,蘇文和李江就狠狠地松了一口氣。

  倆人爬出來,兩個女孩已經各自沖進木蘭李石的懷裡。

  李石拍了拍李媛,將火把插在石壁上,木蘭則拉過四個孩子仔細問他們離開之後的事。

  李石撕了兩塊布條,拿起木蘭的手給她包扎。

  木蘭掙扎了一下,李石沉聲道:“別動!”

  木蘭手上的傷是刺吳君的時候造成的,想到剛才發生的事,木蘭也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知道怕了?”

  木蘭卻咬牙道:“我不後悔!”

  李石低頭給她包扎,讓四個孩子團團坐下後才將那塊玉佩掏出來,又拿出荷包遞給木蘭。

  李石拿著玉佩道:“這個成色不錯,拿到當鋪裡去,二十兩是妥妥的。”

  “那要是拿到玉石鋪子呢?”

  李石皺眉,“還是送到當鋪吧,那裡有專門的銷貨渠道。”這塊玉佩畢竟來歷不好,李石不願冒這個險。

  木蘭點頭,不再問,打開荷包看了看,裡面是一些碎銀子和兩片金葉子,木蘭掏出幾張紙,打開一看,眼睛精亮的道:“這是銀票?”

  李石接過來一看,道:“不錯,”數了數,足足有兩百七十五兩,還不算那些金葉子。李石皺眉,“看來這吳縣令的確是貪官,要知道縣令的俸祿並沒有多少。”

  木蘭撇撇嘴,“你又見過哪個當官的只靠俸祿吃飯的?那些銀子不過是勉強夠過日子罷了,主要的收入卻是下面人的孝敬,當然,這些都是灰色收入,正當的還有田莊鋪子的收入……”

  李石喃喃道:“灰色收入。”

  木蘭直接當沒聽見,將銀票分成了兩份,“我們各帶一些,免得丟了就沒了。”

  李石接過仔細地收進懷裡,“如今我們有了銀子,到了府城應該不擔心了,可我們現在一點吃的都沒有……”

  木蘭道:“明天早上我們去挖樹根。”

  蘇桃首先反對,“姐姐,我不要吃樹根了,好難吃啊!”

  李媛也看著李石道:“哥哥,我也不要吃樹根了。”

  李石:“……我是說明天我們可以去車隊那裡找一找,說不定能撿到一些東西。”

  木蘭皺眉,“恐怕明天他們還不消停,而且,我們還要在這裡等賴五叔。”

  “我們中午再去,到那時人應該也散的差不多了,沒有那麼危險了,要是賴五叔沒來,我們還可以去找找人。”

  木蘭思索了一下,在四個孩子的期盼中同意了。

  現在天已經微亮,只是大家都累了兩個晚上,倒頭就睡。

  木蘭和李石一直等到正午也沒見賴五回來,倆人心中都有些擔心,李石道:“我們去看看吧,賴五叔也沒什麼親人了不是嗎?”所以也不可能有人給他收屍,應該可以找得到。

  一行人就朝昨晚上的事發地點去。

  昨晚聲勢浩大,幾乎所有的災民都知道這有一場爭奪戰,願意參加的自然早早就圍在這裡,不願冒險的就會躲入林子中不出來,而外面的災民也不會去殃及他們。

  但天亮之後,卻有不少人圍過來打探消息,昨晚上的人已經散去了大半,那些糧食也被分割干淨,但因為撕扯中使袋子破裂,地上撒了不少的米,路邊的草地上說不定還有扯壞的珍珠,所以等那些搶奪的人散去後,昨晚上不願冒險的人就冒了出來去爭搶那些遺留在地上的東西。

  蘇文和李江看到地上混著泥土的米粒,大叫一聲跑上去抓起來就要往嘴裡塞,還是木蘭和李石眼疾手快的打掉,木蘭道:“用袋子裝起來,下午姐姐給你們做粥吃。”

  四個孩子都眼睛發亮上前和人搶,直接將泥土和米粒裝起來,生怕晚了一步,別人就要完了。

  木蘭則看向帳篷的地方。

  李石就道:“你去找他吧,我在這裡看著他們。”

  木蘭就囑咐了蘇文和蘇桃幾句,朝帳篷那邊跑去。

  這裡被燒了個干淨,連一具屍體都沒有留下,木蘭怔怔的看著,不知道賴五怎麼樣了。她知道,如果賴五平安,他一定會回去找他們的,可若不平安,那會是誰給他收屍的呢?

  “陳老大,你看。”一人指著木蘭的方向示意,“那不是跟著賴五的小姑娘嗎?也不知道是什麼關系。”

  “應該是侄女吧,我聽她叫賴五做叔叔,聽說賴五的大哥就死在那吳縣令兒子的手裡,這才跑去和那吳縣令一家拼命的。”

  陳老大皺眉,扔掉手裡的野草,踢了一人道:“去,告訴她,昨晚上賴五受傷了,被幾個人救走了,沒有生命危險。”

  “陳老大,干嘛告訴她呀,萬一被人查出來昨晚的事是咱們做的怎麼辦?”

  “你懂什麼?最後要不是賴五拖著人,咱們都得交代在那裡,我們這叫知恩圖報知道嗎?快去!”

  那人這才不情願的朝木蘭走去。

  木蘭眼睛精亮,開心的看著他道:“你說的是真的?我叔叔真的還活著?”

  那人本來是被逼著來的,並不多情願,但此時看見木蘭這樣子,倒是真心實意的道:“是呀,我們看得真真的,雖然你叔叔受了不少的傷,但並不在要害,被那些人直接救走了,應該沒事。”

  木蘭高興的沖他道謝,看著人走後,木蘭的臉才冷下來,看來賴五是真的沒事了,這些人應該就是賴五說的陳老大的人,本來她還在想著怎麼找到陳老大打聽賴五的消息呢。

  木蘭轉身回去找李石,她蹲在李石身邊,手邊快速的將地上的米粒放進袋子裡,邊道:“賴五叔還活著,被人救走了,我們先走,看看能不能在府城碰見他。”

  李石點頭,看向一個方向,示意木蘭,“敢不敢搶?”

  木蘭看過去,那是三個成年人,他們正拿著棍子逼著幾個半大的孩子給他們收集地上的米。

  李石看著他們低聲道:“我觀察他們很久了,昨天晚上他們肯定沒參加,而且每次搶的都是一些婦孺和孩子,他們也不敢找那些成群的,只搶那些落單或只有一二人的。”

  木蘭皺眉,“他們有三個人。”她狠,但她是個孩子,拼命的時候也就能干掉一個他們不拼命的。

  李石嗤笑一聲,“誰讓你直接動手了?做事要動腦子。”

  木蘭心中大怒,她一個“大人”難道還要一個小孩來教怎麼動腦子嗎?

  不過,“那你說怎麼辦?”

  李石就道:“我聽阿文說你設陷阱很在行,總是能獵到獵物。”

  “你是想?”

  “不錯,”李石點頭道:“以智取勝,不費吹灰之力。”

  木蘭就冷哼一聲,“誰說不費吹灰之力的?你要挖陷阱,難道不是力氣?”

  李石臉上微微一僵。

  蘇文和李江對視一眼,連忙低下頭去只當沒聽見。

  木蘭到底不願花費太多力氣去布置陷阱,也不願傷人性命,就用籐蔓打了幾個結放在林子裡,李石只看見她在樹上纏了幾下然後打了一個奇怪的結,再然後就是將另一頭固定在了一塊大石頭上,然後就拍拍手,木蘭道:“你去把人引過來吧。”

  李石懷疑道:“這就可以了?”

  “當然,不然你試試?”木蘭不懷好意的看著李石。

  李石就彈了彈衣裳,起身道:“我這就去把人引來。”說著背了一袋才裝的泥土混米走了。

  木蘭就將四個孩子分成了兩隊,自己一對的藏起來。具體的步驟她已經告訴了四個孩子,就算最後失誤,木蘭看向頭頂的幾根粗粗的木棍,咧嘴一笑,這東西不會讓人死亡,但也不會好受就是了。

  李石背著一袋東西匆匆而過,就不小心撞在了三人身上,李石面色大變,來不及道歉,就跑進林子裡。

  那三人相視一笑,不緊不慢的跟在李石身後,李石看到他們跟過來,更加心急了,腳下又加快了一些。

  那些人更加高興,一天下來的勝利讓他們放松了警惕,此時起了貓逗老鼠的心思,慢吞吞的跟在李石的身後。

  誰知李石在前面晃了一下就躲進樹叢裡看不見人影了,三人微微皺眉,快走了幾步,為首一人喊道:“快出來,我看到你了,老老實實地把東西交出來我還能饒你一條命。”

  木蘭聽了暗暗撇嘴,這人威脅人的話真的是一點新意也沒有,眼見著為首那人的腳踩進了陷阱裡,木蘭咧嘴一笑,手快速的動了一下,頭上的石頭落下,人就被吊起來了,木蘭也拉緊了籐蔓,她見藏在對面的蘇文也拉了一下籐蔓,她知道要糟,連忙將手中的籐蔓交給李石,道:“拉緊了!”

  另外兩人知道中了陷阱,本來還緊張不已,但是看到場中央的兩個籐蔓編的圈圈升起來,順著籐蔓看到四個小孩子,頓時哈哈一笑,“我還以為是多厲害的人呢,原來是六個小孩子!”

  說著,將身上的刀拿出來正要沖向李石,木蘭已經碰到了另外的幾根籐蔓,幾根粗木棍就“咻,咻”的朝幾個背後射過去,那幾人根本躲不及,一下子被沖力掃到地上,還沒來的呼痛,木蘭抄起木棍就朝其中一人的脖子就是一下,那人還沒來的及爬起來已經暈過去了。

  蘇文和李江也知道闖禍了,他們反應迅速,馬上跑到李石身邊代替他拉著籐蔓,在木蘭抄著棍子跑上去敲人的時候,他也拿著木棍往上沖了。

  木蘭是前世學防狼三十六招的時候認的這些穴道,所以敲得還算准,又因為前面打架搶東西練出來的經驗,這一下重了那麼一點,直接把人敲暈過去,不帶反彈的。

  李石雖然也認得穴道,但力道把握的不對,一直敲了三下才把人打暈。

  木蘭可憐的踢了踢腳下的人,“真可憐!”

  李石將木棍丟在一邊,只當沒聽見。

  倆人一起抬頭看被掛在半空中的人。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7:55 PM

第二十二章

  木蘭嘿嘿一笑,對拉著籐蔓的蘇文和李江揮手道:“放!”

  半空中的人只來得及說一聲“不”就撲通一聲掉下來,好在她本來設的就不高,只是讓人一時爬不起來而已,並不傷人性命和筋骨。

  李石就上前踢了踢他,“看你們還敢恃強凌弱嗎?”

  木蘭就翻了一個白眼,搶劫就是搶劫,干嘛還扯一個大旗?

  李石直接將人敲暈過去,將他們搶來的東西打開,分了一些小袋,剩下的打包好,對木蘭道:“我們今晚還住在山洞裡吧。”

  此時已經是下午了,再走也走不到哪裡去,木蘭點頭道:“那我們先去了,你送東西去的時候可要小心點,別讓人盯上了。”

  李石嘀咕道:“我可不是你。”

  李石就將那幾個小袋送去給那幾個被搶的人,木蘭和四個孩子則背著留下的三大袋子的泥土混米回山洞。

  雖然很重,但因為裡面有吃的,還是他們渴盼已久的米,四個孩子都眼睛冒光的抬著往回走。

  木蘭見了難免有些心酸。

  回到山洞,木蘭將袋子裡的東西都倒出來,看著大半泥,小半米的混合物發愁。

  蘇文就道:“姐姐,我們編個簍子濾掉吧。”

  李江則皺著鼻子道:“那得多久啊,我的肚子都餓了。”

  後面的李媛和蘇桃就齊齊點頭,“好餓好餓啊。”

  木蘭想了一下,“那我們先撿一些出來煮了吃,然後再弄個簍子來。”

  這下四個孩子一起點頭了。

  這樣一粒一粒的撿自然是不可能的,木蘭先將大塊的石頭弄出去,剩下的石子也弄出來,剩下的就是一半米,一半泥了。

  木蘭道:“你們就照著這樣子弄,把那些大塊的先先弄出來,我去找些東西。”說著拿著罐子出去了。

  前不久才下了一場大雨,現在旱情已經有所緩解,只是可惜,糧食並不是下了雨就有的,所以受災的情況依然在惡化。

  木蘭去打了水,又找了幾片大大的葉子,回去到的時候李石也回來了,他道:“我出去找一些野菜,你先弄著。”

  木蘭點頭,用樹葉將泥土揚掉,這才小心的用手輕撇著米,將它們放進水裡清洗,裡面自然也還有泥,但是沒關系,不管是木蘭,還是四個孩子都不介意吃一點。

  蘇文和李江興奮的出去撿柴回來,就是李媛也拉著蘇桃在一邊幫忙,木蘭只是囑咐道:“就在外面這裡撿,不許跑太遠了。”

  蘇文應了一聲。

  李石也不知走了多久,才摘了一些嫩樹葉回來,苦澀道:“沒有野菜。”

  木蘭接過他手裡的樹葉,“這時候能找到這麼嫩的樹葉已經算是不錯的了,要知道前面幾天我們都是吃的樹根和樹皮。”

  李石想想也是,不敢說他差點走到了深林裡。

  六個人就一起圍著中間的鍋等著,不知是誰先咽了一口口水,之後木蘭就聽到不斷咽口水的聲音,就是木蘭也覺得很久沒知覺的胃這時候一抽一抽的。

  木蘭用筷子攪了攪,李媛和蘇桃就伸長了脖子看,“姐姐,好了沒有啊。”

  “快了!”

  蘇文不滿道:“都大半個時辰了。”

  李石看向木蘭,他們都餓了很長時間了,這時候不能一下子進太多食,所以要將粥煮爛一些,但這個細節在饑餓面前總是不被人注意,沒想到木蘭竟然能忍住並且執行。

  木蘭前世就是因病去世,所以對健康方面很看重,但此時看著四個孩子眼巴巴的看著,她也有些動搖,咬牙道:“應該可以了,把另一個鍋拿來。”

  李江不解的將鍋遞給木蘭,木蘭就將粥分成了兩份,李石見了微微皺眉。

  誰知木蘭卻轉身把鍋放進了冷水裡浸泡,不斷的攪動。

  李石眼裡閃過了然,見四個孩子眼巴巴的看著,就摸著他們的腦袋道:“等涼一些再吃,不然要燒壞喉嚨的。”

  四人只好繼續忍著。

  四人覺得過了很久,但其實也不過半刻鍾罷了,木蘭就道:“好了,拿碗過來。”

  四個孩子歡呼一聲,一起將碗遞過來,木蘭就先替李媛盛了一碗,然後才給蘇桃盛,再然後就是李江和蘇文。等她和李石也是人手一碗的時候,才發現四個孩子竟然能忍住等他們。

  木蘭咧嘴一笑,李石欣慰的點頭道:“好了,快吃吧,不過要慢點,現在還有一些燙。”話才落下,大家都急不可耐的吃起來了。

  吃著,吃著,蘇文就落下淚來,這是自父親去世後他吃的最好的一頓了,他不可抑止的想起父親,要是父親還在該多好!

  蘇文看了姐姐一眼,心裡有些恐懼,雖然這樣想很卑鄙,但要是姐姐離開了,他和妹妹該怎麼辦?那天母親和姐姐說的話他都聽到了。

  木蘭並不知道蘇文心中所想,見他眼角帶淚,就笑著幫他擦掉,“你看你,都說了要慢點吃,還是被熱氣熏到眼睛了?”

  蘇文就有些臉紅的低下頭。

  李石抬眼看了一下,只是覺得木蘭的借口很拙劣,但並沒有說什麼。

  一鍋粥並不多,只能讓大家吃個七分飽,但大家卻都覺得很滿足了,因為以往,他們只要能保持著不會餓暈過去就很好了。

  幾個孩子吃飽就困了,木蘭就將被子攤開讓他們睡覺,自己和李石就著石壁上的火把將那些泥土和米分開。

  李石想了又想,最後還是憋紅了臉問:“我們兩家的婚事還作數嗎?”

  木蘭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頭將石子揀出去,問道:“你不想和我結親啊?”

  “不是,”李石沉默了片刻,微微理清了一下思路,道:“我聽我娘提起過你的身世,你是千金大小姐,和我,太委屈了。”

  “那你就是願意了?”木蘭停下手裡的活,鄭重的道:“你不用在意我的身份,蘇府認我的可能性很小,而且,就算是真認了我,我也會信守承諾的。”木蘭看了一眼蘇文和蘇桃,道:“我和你一樣,還有一個弟弟妹妹要養,蘇府……不過你願不願意倒兩說。”

  李石挑眉。

  木蘭道:“我這個人比較壞,有些東西不喜歡和別人一起用。”

  “比如?”

  “比如男人。”

  李石就漲紅了臉。

  木蘭臉色也微紅,但卻鄭重道:“雖然說這個還很早,但我說的是真的,以後貧窮也就罷了,自然是沒錢納妾逛窯子的,但以後若是發達了呢?你若是不願意,我們可以現在就解除婚約,你情我願的,相信你娘和我娘也都能理解。但你今天要是應下了以後還納妾或是碰了別的女人,或是心裡再裝著別的女人,我是不會找她們算賬的,我只會閹了你,然後再帶著錢自己過自己的日子。”

  李石張大了嘴巴,他想在木蘭的臉上找出一點開玩笑的痕跡,但很可惜,沒有。

  李石就板了臉道:“你這個性子要改改,怎麼能心裡想什麼,嘴上就說什麼呢。”這樣真是太容易吃虧了,幸虧遇上的是他這個好人。

  “你給個答案吧。”

  李石就道:“我們李家沒有納妾的習俗。”

  “誰家也不是一早就有納妾的習俗的,以前還是母系氏族呢。”

  李石無奈,只好承諾,“以後我們若成親,我心裡只有你一個,”默了默道:“家裡也只有你一個。”

  木蘭雖然還是不那麼滿意,但也知道,此時不宜說太多。

  倆人默默地收拾出小半袋的米。

  木蘭發愁道:“這樣上路只怕不行。”他們只怕一到大路就被人給搶了。

  李石心裡默默計算了一下路程,道:“明天我們起早一點,晚上休息晚一點,後天中午應該就能到府城,所以我們只帶一床被子,其他的都扔了吧。”

  “那到了府城怎麼辦?”木蘭很是捨不得這些被子,現在府城肯定什麼都很貴。

  “到了府城再買,現在最要緊的是趕到府城。”不能進城一切都是白搭,在這裡隨時都可能會死。

  木蘭只好無奈的同意,歎道:“我們現在身上雖然有錢了,但誰也不知道府城的物價怎麼樣,要是太高,我們幾個孩子……”

  “車到山前必有路,日子總會好過的。”李石將那些米分成了好幾份,有的只有一捧左右,用布包嚴實了放在一邊,其中又有兩大份,各自放在一個背簍裡。

  等他做完這些,倆人這才蓋著被子睡覺。

  第二天天還沒亮,倆人就起床弄了一鍋吃的將孩子們叫起來,“我們今天早上要吃飽一些,中午就不吃了,要到傍晚才吃。”

  幾個孩子應了一聲。

  吃完後,李石和木蘭將那六份小小的布包給栓在六人身上,這才背著背簍,拉著四個孩子一起走。那六份是為了以防萬一的,只希望他們所猜測的那些事不會發生。

  大路上還游蕩著一些人,那些眼睛四處轉動著打量著從林子裡出來的人,看到李石幾人,那些人的眼睛直接略過去,實在是孩子都太小了,昨天肯定也搶不到什麼東西。

  李石和木蘭幾人也不在意,疾步趕路,等李媛和蘇文走了一段,倆人就將兩個孩子放進背簍裡背著,李江和蘇文就緊緊的跟在倆人身邊。

  也有人對這幾個孩子起心思的,但都被木蘭別在腰間的一把帶血的匕首嚇著不敢上前,更何況,其中還有認識木蘭的人,他們指著木蘭道:“那可是個凶婆娘,狠起來不要命的,不管別人怎麼打她都不當,只管拿刀子去捅人。”

  不敢拼命的自然遠著他們,敢拼命的又看不上木蘭這幾人。

  一行人只中途休息了一次,一直走到了下午,李石這才找了一個僻靜背風的地方打算過夜。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7:59 PM

第二十三章

  李石帶了李江去找一些嫩一些的樹葉(不管有沒有),木蘭則帶著蘇文去撿柴,李媛和蘇文也跟在木蘭身後時不時的拉過一根樹枝。

  今天的蘇文特別興奮,昨天晚上他偷聽到了姐姐和李石表哥的對話,姐姐根本就沒想過要拋下他們。

  現在天還早,沒有人想要停下來的,好在李石找的這個地方和大路已經有了一段距離了。

  幾人做了晚飯吃了,又休息了一下,此時太陽已經快下山了,李石起身道:“我們還能再走一兩個時辰,到時找到人多的地方再睡覺。”

  木蘭點頭,將蘇桃放在背簍裡背著。

  李石就幫她抬了一下,猶豫道:“要不,讓我弟弟幫你背一下吧。”

  木蘭搖頭,“我的力氣比他大多了,快走吧,不然晚上找不到好地方睡覺了。”

  李石連忙將李媛放進背簍裡趕上。

  等幾人再次停下時,木蘭已經累得快要直不起腰來了。

  這已經算是府城外了,木蘭甚至遠遠的看到了城牆,他們找了一個地方停下。

  木蘭直接癱倒在地上,蘇文連忙扶了一下姐姐,這才費力的將妹妹抱出來。

  李石幫她將背簍接下。

  蘇桃和李媛就手拉著手道:“哥哥,姐姐,我們去撿柴嘍。”六個孩子中,精神還算好的就是她們了。

  李石和木蘭哪敢讓她們去,這裡已經聚了許多的災民了,誰知道會遇上什麼人?

  木蘭指了指水囊,蘇桃連忙乖巧的拿過去喂木蘭喝水,李石也坐在地上緩過勁來了,起身道:“我和江兒阿文去,你們在這兒等著。”

  木蘭點頭,將李媛和蘇桃攏在身邊,有意無意的觀察著四周。

  四周的人也在看著她們,見他們的背簍裡也就只有一床被子和一口鍋,又是六個小小的孩子,身上應該也沒什麼好東西,所以都不在意的移開了眼睛。

  但也有特別注意到他們的人。

  畢竟,木蘭他們現在雖然又髒又瘦,臉上還蠟黃蠟黃的,但眼神毒辣的幾人還是看出了幾人若是養好了肯定是一番好樣貌,至少不會差到哪裡去。

  但在這裡干這行的也是分幫派的,一起走出來的有四人,其中另外三人看到最後出來的那人都有些無奈的停下腳步,幫派也是分大小的。

  木蘭好像並沒注意到,卻暗暗調整了一下呼吸。

  他們太大意了,李石不該這麼早出去的,這裡比在路上的時候還要復雜,至少在路上的時候,那些人很少向他們下手的。

  那人走到木蘭跟前,笑道:“小妹妹,你爹娘呢?”

  木蘭抬眼看著他,不語。

  那人也不介意,繼續笑道:“你爹娘死了?這幾日一定餓肚子了吧?想不想吃飽飯啊?”

  木蘭看著他的臉色,他的氣色雖然比木蘭等人好些,但還是蠟黃蠟黃的,看來他也不能吃飽嘛。

  木蘭心下沉思,尋找著方法,嚇退對方,這根本就不可能,他們一看就是喪父喪母的孩子,干這行的都是人精,騙不了對方。

  說自己有貴人?那會死得更快。

  那就沒其他的辦法了,木蘭很抱歉的看著他,輕聲道:“對不起。”

  “什麼?”那人一時沒聽懂,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一時愣愣的沒回過神來。

  木蘭已經躍起來撲倒他,一把匕首幾乎沒入他的手臂,男子只來得及慘叫一聲,蘇桃已經快很准的用石頭砸在男子的下陰上,李媛也一手拿著石頭狠狠地塞進男子的嘴裡,接下來的慘叫聲都被堵上了。

  所有人都愣愣的看著三個加起來不超過十六歲的孩子,同時覺得手臂,下身和嘴巴都是一疼。

  木蘭狠狠地盯著他的眼睛,道:“你現在知道我們為什麼能活著走到這裡了吧?而我們還是最弱的!我們還有三個人呢。”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附近的人都聽到。

  男子就想到出去撿柴的三個男孩,只覺得渾身都疼起來了。

  木蘭壓著他道:“我想殺了你,怎麼辦?”

  男子激烈的搖頭,眼裡祈求的看著木蘭。

  木蘭眼裡就流露出悲傷,喃喃的道:“能活到這個時候都不容易。”

  男子聽到她的呢喃,狠狠地點頭,他的嘴裡塞了石頭,根本就說不出話來。

  木蘭就歎息一聲,眼裡漸漸地堅定起來,“可我還是想殺了你,不然誰知道……”

  那人堅決的搖頭,好像是在像木蘭做什麼承諾一樣。

  木蘭就示意李媛,李媛連忙將石頭拿出來,男子嘴裡都是血,但他一點也不在乎,道:“姑娘,小姑娘,姑奶奶,我發誓,一定不會再回來找你的,也絕對不叫別人來找你,你放了我吧,我干這行也是迫不得已的,我上有老,下有小的……”

  “好,”木蘭微微直起身子,“我就信你這一次。”說著,猛地拔出匕首,就著上面的血跡添了一下,男子見了就打了一個寒顫,也不顧及下身的疼痛了,捂著傷口連滾帶爬的跑了。

  木蘭的眼睛就看向四周,眾人觸及到她的眼神都紛紛轉開視線。

  木蘭冷哼一聲,略略收拾了一下東西。

  李石可能是聽到了什麼風聲,帶著兩個弟弟急匆匆的趕回來,見到三人平安無恙就松了一口氣,待看到木蘭手上和刀上的血跡心又是一緊。

  木蘭不在意的道:“這是別人的血,收拾了東西,我們走吧。”

  李石點頭,發生了那樣的事,他們再呆在這裡就不安全了。

  幾人丟下才撿回來的柴,重新上路。

  蘇文恨恨的道:“姐姐,剛才就應該殺了那個人。”

  李石就敲了一下他的額頭,“你以為殺人是殺豬啊,說殺就殺?”接著解釋道:“你姐姐之所以不殺他也是為了我們好。你姐姐要是殺了他,雖然可以震懾一下附近的人,但他們那種人向來是團伙,後頭肯定還有人,看他們的樣子,在這裡肯定混了不少時間,只要他一死,多得是要討好他們的人將這個消息告訴他的團伙,到時我們真的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木蘭接著道:“可我現在沒殺他,反而放了他一條命,不管他會不會信守承諾,但總歸會猶豫一下,而且包扎傷口什麼的也需要時間,我們總歸多了一些時間准備。”

  李石點頭,“所以現在我們要找一個地方裝扮一下,最少不能讓人看見我們就知道我們是他們要找的人。”

  四個孩子就眼巴巴的看著李石。

  李石就看向黑夜中的森林,那裡是連著府城的,再過去是護城河,但就是快要餓死的時候他們都沒逼到深林裡去呢,這時候倆人自然也不願冒這個危險,只是他們的目標實在是太明顯了。

  木蘭就看向李江和蘇文,倆人就齊齊打了一個寒顫。

  等幾人再出現在大路上的時候,就變成了兩個哥哥帶著四個妹妹逃荒了。

  蘇文和李江都有些變扭的扯著頭上的頭發,李媛和蘇桃手拉著手看著倆人笑。

  木蘭換上了李石的衣服,長了一大截,但這時候身上有衣服穿就不錯了,誰會去在意這些?所以木蘭的穿著在一群災民中並不突兀。

  一行人不再走路,尋了一個較為背人的地方坐下,雖說背人,但十步之外也有幾戶人家,只不過那邊比較暖和,這邊比較寒冷罷了。

  這下李石等人學乖了,一起去撿柴,等他們好容易將火生起來,李媛和蘇桃已經睜不開眼睛了。

  木蘭抱著蘇桃等了好久,覺得地面夠暖了,這才將火堆分成兩堆移開,將一些干草厚厚的鋪在剛剛燒熱的地上,然後再墊上他們的衣服,這才將蘇桃和李媛移上去,蘇文和李江也躺在兩個妹妹身邊,木蘭和李江這才一人一邊抱住他們合蓋一床被子睡過去了,就是這樣他們也沒敢大意,將背簍裡的東西都放在了被子裡,背簍就放在倆人身邊。

  幾人不知道,他們走了好長一段時間,那個男子才帶著一群人到他們原先在的地方,見人已經不見了,為首的那人就惱怒道:“給我追,一定要把人找出來,竟然敢打我的人,也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說著回頭踢了那人一腳,怒道:“你也是個不爭氣的,別人都把你扎成這樣了,你還真就打算就這樣算了?真是沒用,還不快去找人。”

  大家頓時分散開來找。

  但這災民本來就多,而且他們這幫勢力也就在這一片,再往前就是別人的地盤了,根本不好找人。

  而問那些災民,別說他們不會去關注這六個孩子,真就看見了,願不願意說還兩說,就是願意說的,也不過是多看了一眼,隱約有些印象罷了,這樣算下來,他們根本沒找出多遠就放棄了。

  反正老大也就生氣今天晚上,隨便找個地方貓一個晚上就是了。

  李石等人就這樣躲了過去。

  但李石他們並不知道,棉被底下的手還牢牢地抓著匕首。

  等到李石被李江搖醒,他才知道他們度過了一個晚上。

  李石微微一笑,迎著晨曦微笑,和木蘭對視一眼,都起身收拾東西要啟程。

  他們到底還是不敢此時拿出吃的,只好餓著肚子往前走了,好在離城門口也不遠了,等進了城就好了。

  一行人興致勃勃的啟程,就有人暗自搖頭,這幾個孩子怕是還不知道府城的消息呢,以為到了府城就能進去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8:02 PM

第二十四章

  木蘭等人趕到城門口的時候,就看見城門口排了兩隊長長的隊伍,木蘭的眼有些黑,“這些是排隊進城的?”

  李石的心也沉了沉,連忙拉住一個排隊的人問道:“大叔,這是排隊進城?”

  那人看了他們一眼,心中歎息一聲,道:“這是領賑濟粥的,前面有衙門發的賑濟粥,不過要戶籍去領,進城?哪裡是那麼好進的,進城得要一個人二十文的進城費呢。”

  李石吃驚,“以前並沒有這個規矩啊。”

  那人苦笑道:“那麼多的災民都往府城湧,不這樣,府城早就被淹沒了。”

  李石沉默,二十文,看著不多,但對於逃難過來的災民來說就相當於天文數字了,畢竟有錢的在路上也早就拿出來換成糧食了。

  不過好在他們還有錢。

  蘇文咽了一口口水,墊著腳尖看,李江就拉了他道:“快走了。”他只好戀戀不捨的跟上眾人的腳步。

  進城的隊伍並不長,幾乎他們才在那裡站了一會兒就輪到他們了。

  那幾個守門的兵看見六個小孩,都皺了皺眉,還沒等他們訓斥的話出口,木蘭就趕緊叫道:“我們有錢。”

  幾個兵臉色才和緩一些,等著木蘭掏出錢來。

  而附近支起耳朵的人也不由站直了身子。

  木蘭從衣服的最裡處掏出一個布包來,打開,裡面還是一個布包,再打開,還是一個布包……

  幾個兵老爺皺起了眉頭,木蘭就加快了手底下的動作,再打開,還是一個布包,李石的嘴角抽了抽,有些不忍直視的扭過頭去。

  木蘭再打開時就是一個小荷包了,幾位兵老爺的臉色這才好看些。

  等木蘭將荷包裡的東西倒出來,卻發現是一塊帕子。

  木蘭將帕子打開,裡面就躺著一塊兒指甲蓋大小的銀子,木蘭很是寶貝的將它遞給幾個兵老爺,鄭重其事的道:“這是我爹交給我的,幾位大哥哥,我們能進去了嗎?”

  幾個兵老爺低頭看向六個人,再看看手裡的那丁點銀子,再看木蘭手中那一層一層的布,抽了抽嘴角,為首的那個人就揮手道:“進去吧,進去吧。”

  木蘭卻移不動腳步,巴巴的看著他手裡的東西,那人就握起手掌,道:“這是要上交的,就這點銀子你們六個人分還差一點呢,趕緊進去吧。”

  李石就沖他們討好的一笑,拉著木蘭道:“表弟快走吧,回頭表哥會賺錢還給你的。”

  木蘭就嘀咕道:“可那是吃飯的錢。”

  “沒關系,我聽我爹說,這裡飯館子有很多泔水,我們去那裡找找,說不定能找到好吃的。”

  那些本來直了身子的頓時都沒了興趣,那些本來不嫌棄肉小的也停下了腳步。

  直到確定後面沒有跟著的人後李石才呼出了一口氣,對木蘭贊歎道:“你演的真好,害得我都以為是本色出演了呢。”

  木蘭橫了他一眼,道:“快找個地方吃飯吧,我們快要餓死了。”

  李石這才有空閒抬頭打量府城。

  雖然災情已經發生了很長一段時間,但府城好像並沒有受到多少影響似的,依然繁華如昔,李石看了看街上的人,又看了看他們身上的衣服,道:“要不我們先找個地方梳洗一下?”

  木蘭看著一個勁兒盯著麵攤看的四個孩子,直接翻了一個白眼,道:“跟我來。”就帶了大家到一個賣包子的攤前小屁股坐下,問老板,“這兒的包子怎麼賣?”

  老板看見木蘭等人身上的衣服,臉上微微有些不悅,但這時候來吃包子的人不少,他還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所以雖然很懷疑木蘭幾人,但還是語氣平淡的道:“肉包子八文錢一個,素包子六文錢一個。”

  李石就狠狠地皺起了眉頭,他也跟著父親到府城來吃過包子的,那時候肉包子不過兩文錢,素包子三文錢兩個。

  那老板好像知道李石心中所想,道:“如今米麵賣得貴,什麼都漲價了,我這兒還是便宜的,你們再往裡走走,那才真是高價。”說到這裡,他就想抽一下嘴巴子,他沒事和他們說這些干嘛?真是說順嘴就改不了了。

  木蘭覺得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直接對老板道:“來十二個肉包子和六碗湯。”想了想,木蘭又從懷裡掏出一塊兒銀子交給老板。

  老板本來還在想著要不要把這幾個明顯是災民口氣卻很大的人趕出去,就看到了木蘭手中的銀子,木蘭手裡的銀子並不大,不過比指甲蓋大那麼一點,但吃包子是綽綽有余了,還能找好一大把銅錢。老板的態度立馬轉變,笑著道:“您等著,我這就上包子。”說著將銀子拿走了。

  再回來時就是十二個熱氣騰騰的包子和六碗湯以及找回來的一大把的銅錢。

  木蘭將銅錢交給李石拿著,對孩子們道:“快吃!”

  幾個孩子就撲上去一人抓了一個包子,木蘭沒那麼急著吃,而是在旁邊照顧李媛和蘇桃,見她們吃的太急了就給她們喂一口湯。

  等到一個包子下肚,蘇文和李江已經七分飽了,而李媛和蘇桃直接飽了。木蘭就攔住他們道:“等一下再吃,別吃這麼飽,小心肚子疼。”

  幾個人就一小口一小口的吃。

  李石則無奈的將那一串銅板放在身上,這才和木蘭一起吃包子。

  古代的包子本來就大,也許老板也覺得包子太貴有些不好意思,所以現在的包子比以往的又大了一圈,四五歲的孩子吃一個就能飽飽的了,就是木蘭也只吃了一個半就不願意再往肚子裡撐了,即使心理上還是想吃。

  木蘭正打算將這半個包子收起來,一旁的李江就很自然的拿過來吃了。

  木蘭張張嘴巴,一時說不出話來,但她很快就發現了某人的耳朵紅得想要滴血似的。

  木蘭的心情頓時好起來。

  幾人吃完後又休息了一下才離開包子攤。

  李石道:“我們先換一件衣服,然後去衙門裡看看有什麼消息,再找一個地方住下來。”

  木蘭補充道:“我們這麼多人住客棧不劃算,而且人太雜,不定會出什麼事,不如租房子住。”

  李石點頭,他們看上去都還是孩子,去住客棧太過危險,“那先去衙門,然後去找牙行。”

  衙門裡並沒有多少有用的消息,只是聽說朝廷已經運來了賑災的糧食,但還要些時日才到,護國將軍世子帶領的軍隊依然在快速而有效的鎮壓叛亂。

  李石和木蘭的心都有些發沉,這一刻,倆人第一次慶幸他們殺了吳君,不然他們就是到了府城也進不來,那樣只怕會死得更快。

  六個孩子鬼鬼祟祟的找了一個小巷子,李石漲紅了臉,扭捏道:“這樣有辱斯文。”

  “是你說要節省著錢的。”

  李石就道:“我們可以向這裡的人家借用一下房間。”哪怕是柴房也好啊。

  “你穿成這樣人家會借給你?”木蘭還不留情面的揭穿他。

  李江第一次站在哥哥的對立面道:“哥哥,嫂子說的沒錯,我們都已經碰了三次壁了,再不去找牙行,天就該黑了。”

  李石無奈,只好在幾個孩子費力圍起來的小地方裡換衣服。他覺得露天什麼的實在是太可惡了。

  等李石換完後,木蘭才進去,李石就一副如臨大敵的看著四周,自然這是小巷子,左右都被擋著,前後又有東西圍著,所以他就抬頭看向上邊,見沒有偷窺的人這才微微放下心來。

  李江和蘇文兩個小子就要直接得多,直接在木蘭和李石的注視下脫下衣服褲子換上。

  李石微微有些惱怒,擋住木蘭的視線,心裡將兩個臭小子大罵了一頓。

  木蘭翻了一個白眼,拉過蘇桃和李媛給她們換衣服。

  大家都換了衣服,那些破破爛爛的衣服李石也不捨得扔掉,照他的說法,說不定還有用呢。就收在了背簍裡。

  六個人又找了一口井打水上來洗了臉和手腳。

  木蘭看著井裡清澈的水,道:“當初我們村也有這樣一口井,我爺爺說那口井可深了,災年的時候就是靠著它才活了許多人的,要是紹興府不反,我們也不會逃出來了,說不定現在大家都還活著。”

  “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如果?就是沒紹興府,其他地方也會反的,我爹說這都是早晚的事。”

  木蘭驚詫的看著李石。

  李石就歎道:“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木蘭眼神更加怪異,懷疑的看著李石,“這也是你爹說的?”

  李石點頭。

  木蘭就想他爹是穿越者的可能性有多大。

  李石卻已經起身道:“走吧,我們去牙行。”

  李石曾經隨他父親在府城住過,當時也是租的房子,所以知道哪個牙行的信譽比較好,他直接帶著木蘭朝那個牙行而去。

  這時候租房子的人也不少,畢竟每天都有人湧進府城,其中也不乏有些資產的人。

  木蘭等人一走進牙行,裡面的幾個牙人看了看他們,就皺著眉頭移開了視線。

  李石並不在意他們,直接帶著幾個弟妹朝其中一人走去,行禮道:“王叔叔好。”

  王柱驚訝的看著李石,“這是小李相公吧?”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8:08 PM

第二十五章

  做牙人的第一個要素就是記性要好,第二個就是能說會道。

  王柱作為一個出色的牙人,自然也是具備這兩項的,甚至還是個種翹楚,他對李石印象深刻實在是因為這對父子真的很惹人注目。

  李父只找過他三次,每次都是租房子。

  王柱這人讀書少,但他見過的人不少,很有一套看人的本事,他第一次見李秀才的時候就覺得這人以後一定有大出息。

  李秀才為人正直,所以王柱很喜歡他,後來他又帶了李石過來拜訪一位大儒,那時候李石已經是童生了,十歲的童生,就算是在人才遍地的江南也依然惹人注目,更何況,在王柱這樣一個牙人眼裡,所以王柱對這父子倆的事一向是盡心盡力,就想著以後有一份香火情在,他沒想到李秀才會在這一場災難中死去,留下三個丁點大的孩子。

  李家雖然已經不復從前,但他們畢竟相處了不短的時間,所以還是有感情在的。

  王柱笑問:“小李相公這是?”

  李石笑道:“我想找一處宅子租住,我們兄弟幾人也有個落腳的地方。”

  “不知小李相公想要個怎樣的,如今我手上卻有好幾個。”

  “要單獨一個院子,最好能有三四間房,我們可能只租住三兩個月,因我們幾個年紀還小,所以最好在人員簡單一些,安全較有保證的地方。”

  王柱鬧鍾快速的過濾一遍,為難道:“如今我手上只有一套這樣的房子,房間是四間,一個正廳,不過院子挺大,可以種些菜之類的,最妙的是院子裡還有一口井,不過……”

  “王叔叔但說無妨。”

  “那戶人家只余下一位老太太,她也住在那屋裡,不過她說了,她只住門房那裡,也不用廚房,只在門口單獨搭建一個,並不會影響主家多少。”

  李石和木蘭都有些不樂意,他們帶著四個小孩子,就算對方只是一個老太太,倆人還是覺得不太安全。

  王柱察言觀色,知道他們的想法,就道:“不如我幫你和幾個同行問問是否還有這樣的宅子。”

  李石點頭,“那就多謝王叔叔了。”

  其實在王柱看來,那老太太一家還是很不錯的,而且她還能幫他們看門,許多人都願意選擇那套,這套房子也才結束上一個租客,可能過不多久就會又租出去了,他介紹這套房子給李石他們也是想幫他們一把,不過對方介意這個,他也就只好另外尋找了。

  直到傍晚,太陽快要下山的時候,李石和木蘭才敲定了一處宅子,那有三間房,不太寬敞,不過好在院子裡也有一口井,不用再出去打水。

  李石直接交了押金和租金,當晚就帶著五人住了進去。

  因為只有一床被子,六個孩子還是在一張床上睡覺,比起前面兩個月的睡眠環境,今晚好的不是一星半點,但大家不約而同的失眠了。

  蘇桃小小聲的問道:“姐姐,我們以後再也不用餓肚子了嗎?”

  李媛則問:“哥哥,這是不是就是我們的家呀。”

  李江和蘇文也支起耳朵聽。

  李石沉默了片刻,沒有回答妹妹的話,而是試探的問木蘭:“我們以後就一起過吧。”

  按規矩,他們已經訂婚,應該避嫌才是,可他們的家庭環境並不允許他們這樣做。

  木蘭應了一聲,轉而樂觀的對四個孩子道:“長姐如母,長嫂也如母,以後我就相當於你們的娘了,”又指了李石道:“他就相當於你們的爹。”

  李石頓時臉若鍋底。

  李江和李媛卻都興奮地叫了一聲:“嫂子!”

  木蘭高興的應了一聲,看向蘇文和蘇桃,倆人也高興的叫李石一聲“姐夫”。

  不知道是誰先開始叫的,反正李江和李媛叫了一聲“嫂子”,蘇文和蘇桃也開始叫李石“姐夫”。

  大家卻一同想到各自的家,本來父母雙全,現在他們卻全都不在了,這時候回想,卻覺得那些日子還在夢中一樣。

  李石最先回過神來,輕聲道:“快睡吧,明天還有許多東西要置辦呢。”

  他們初來,被子,鍋碗瓢盆都要買,最重要的是要買糧食。

  今天木蘭和李石去打聽了一下糧價,雖然比以前貴了三倍,但和他們的縣城相比不知好了多少,而他們還有銀子,活到災情過去應該不成問題。

  第二天一早,李石就起床將粥熬上,木蘭則盤坐在床上將所有的錢都拿出來數一遍。

  玉佩還是李石拿著,倆人都覺得拿著那塊東西是禍患,但賣出去或當出去更危險,所以倆人打算就藏著,輕易不拿出來,誰知道這塊玉佩是不是什麼特殊的存在?

  銀票他們沒有動用過,還是兩百七十五兩,金葉子更不可能動,兩片金葉子,一片不過三兩,葉子一樣的形狀,但是夠厚,換成銀子就是六十兩左右,木蘭頓時明白了為什麼明知道會犯法,依然有那麼多人喜歡搶劫殺人,因為殺人得當,是很容易暴富的,就比如他們。

  木蘭將這些放在一起,拿起另外幾塊碎銀子,最小的那兩塊已經用出去了,昨天租房子的時候又去了一塊,現在還剩下五塊比較大的。

  木蘭顛了顛,問李石,“這是多少兩的?”

  李石有些無奈,“這是五兩的,這是二兩的,剩下的都是一兩的,昨天我們進城的那個連半錢都不到,應該是剪剩下的,而昨天吃包子用的那塊是半錢,昨天我們交房租用的是二兩的。這些你都要學會,不然別人欺負你不知道,少找你錢怎麼辦?”

  木蘭就怒道:“上面又沒有寫有它多重,我怎麼知道它有多少兩?”

  李石哭笑不得,“這銀子都是剪的,如何能規定重量?行了,以後你拿得多了也就懂了,實在不行就學著別人買一把稱回來。”

  木蘭瞪眼,“難道我要隨身帶著一把稱?”

  李石就摸摸鼻子離開。

  木蘭就重新將銀票和金葉子分成幾份,將其中一份交給李石,一份自己貼身守著,另外的一些則找地方藏起來。

  李石無奈,道:“現在我們已經安全了,應該不用如此了吧?”

  “你知道什麼?危險無處不在,走在街上,說不定你就遇到高手了呢?他就能從你的衣服裡面偷走東西怎麼辦?還是多放幾處比較安全。”說著指了床上的十兩銀子道:“既然這裡有十兩,那麼接下來我們就靠這些吧,然後再去找一些工作,總不能坐吃山空。”

  李石點頭。十兩銀子已經很多了。

  幾個孩子難得的睡一個好覺,李石和木蘭並沒有把他們叫醒,而是就坐在房間裡看著他們睡覺。

  兩個人都在思索他們的未來。

  李石還想念書的,他從小就聰明,甚至被十裡八鄉的稱作小神童,就連父親也說他的天資在他之上,他十歲就考了童生,他覺得,只要能像以前一樣讀書,他一定可以考取功名。

  但自從父親過世,他就知道這個希望很渺茫了,母親的身體不好,他底下還有弟弟妹妹,他要撐起這個家,又怎麼可能還去念書?難道要讓弟弟供自己?這樣推卸責任的事他想都不願意想。

  可現在他們有了銀子,三百多兩,買上幾十畝地就足夠他們生活一輩子了,他的心有些火熱,看向木蘭,“我想讀書。”

  木蘭理所應當的點頭,“我們回去以後你們再去書院,可是回去以後是住在我家還是你家?”

  既然已經決定搭伙過日子,總不能還分開在兩個村子吧。

  李石沉思了一下,道:“你們蘇家莊大多數都是佃農,要是買地在你們那兒買不合適,我們李家村就比較富裕一些,災年過後買地賣地的人應該也有挺多,而且我們那兒地勢也比你們那兒好,就在我家吧。”

  李家的條件一直不錯,五間大青磚房,是李秀才當年考上秀才,李爺爺興奮之下為李秀才娶妻建的,如今也不過才十二個年頭,在農村,這樣的房子算是很不錯的了。

  木蘭想了一下就同意了。

  木蘭也是要送蘇文去念書的,這樣一來,三個男孩都要去念書,她一個人在家帶兩個孩子就有些困難了,不過這時候考慮這些事還有些太早了。

  倆人展望未來後就開始商量一下上街要買的東西。

  等他們記下要買的東西,四個孩子總算是醒過來了,因為他們餓了。

  李石就拍了兩個小子一巴掌,道:“快去洗漱吃粥了。”

  四個孩子歡呼一聲跑出去。

  等吃完飯,李石就推出一輛手推車,見木蘭驚訝,就道:“在柴房裡找到的,估計是主家不要的,我們倆一塊兒上街,讓他們四個在家裡清洗東西。”說著對李江和蘇文道:“你們要照顧好妹妹們,知道嗎?”

  李江和蘇文也想上街,但也知道今天事情多,所以很聽話的點頭保證:“我們一定會看好妹妹們的。”

  “要是有陌生人來敲門,你們不要開門,知道嗎?”

  四個孩子又趕緊應下,李石和木蘭這才離開。

  李石見她擔心的樣子,道:“江兒也不過比你小一歲而已。”

  可李江是真的六歲,她可不是真的七歲。

  李石只以為她不服小,並不知道人家是真的不小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8:10 PM

第二十六章

  他們不知道會在府城停留多久,但不過是三兩個月,所以就算他們身上的錢不少,也不會買太過好的東西。所以他們選東西時都是往中等偏下買的。

  這樣一路下來,也不過花了一兩銀子左右。

  木蘭看到前面排的長長的隊伍,又看了看手推車上滿滿的東西,道:“我們先送回去再來排隊吧。”

  李石點頭。

  府城的糧鋪一直正常開著,但卻限制了每人買糧的重量,在最困難的那段時間,甚至規定憑戶籍過來買糧。

  這樣的規定自然攔不住某些人,只能攔住平民老百姓,但這也給了府城的百姓一個信心,不用擔心有人屯糧,而他們有錢卻買不到糧的情況。

  現在也一樣,李石知道限制重量後,直接讓六個孩子都拿了袋子上去排隊。

  等輪到他們的時候,小二看著一溜的蘿卜頭張大了嘴巴。這六個一看就知道是一家的,臉上蠟黃蠟黃的,真的能出得起錢?

  木蘭就輕咳一聲,小二這才回過神來,問站在眼前的蘇桃,“小……姑娘,你要買多少?”

  蘇桃似模似樣的道:“我要買一斗。”

  一斗就是店家要求的每個人能買的最多的米。

  小二看了看她的小身板,還是打給她了。

  蘇桃很是小心的將袋子系好,這才掏出錢來遞給他。

  小二數了數手中的銅板,不多不少剛剛好,看來是來之前就分好的。

  之後的每一個人都是這樣。

  小二看了看他們身上的衣裳,到底沒阻攔,讓他們走了。

  幾人將糧食放在手推車上推回去,幾人看著屋裡的米,這才安心下來。

  木蘭就親自下廚做些東西吃。

  幾人很久沒正常吃飯了,所以木蘭也不敢做太過油膩的東西,只是將菜切碎放進粥裡煮了,臨了再打了幾個雞蛋下去。等過幾天大家的腸胃適應過來了再做些好吃的。

  一家人美美的吃了中飯,就回去睡午覺。

  三間房,李石獨自一間,李江和蘇文一間,木蘭則和蘇桃李媛一間。

  午覺過後,李石就出去轉了一圈,回來後手上就拿了一些筆墨紙硯,又從行李裡找出一些書來給李江和蘇文,“現在也沒事情做了,你們就多看看書,不要跑出去。”

  府城雖然看著還和以前一樣,但李石還是覺得外頭太亂,能不出去還是別出去的好。

  李江和蘇文乖乖的接過。

  木蘭則買了一些布和針線給大家做衣服。

  大家現在身上穿的還是從家裡帶來的,大都舊了不少,現在天就快要冷了,也該准備冬衣了,所以木蘭給大家量了一下尺寸就開始動工,正如李石所說,現在也沒什麼事情做。

  李石則每天都出去擺攤給人寫字寫信,順便打聽消息。

  李石寫得一手好字,雖然他坐在那裡年紀很小,但攤位上擺著他的字,所以找他寫信的人也不少,至少生意和別人的也差不多,但就是這樣,也不過每天接三五個客人罷了。

  晚上,李石回來告訴木蘭,朝廷派下來賑災的欽差已經到了,明天一早在城門外開始派發賑濟糧,至於城內的人則在衙門口領取,數量不多,還必須拿著戶籍去領取。

  “你不是還想找賴五叔?我想明天去看看。”

  李江和蘇文立馬舉手道:“我也去。”

  “好,明天我帶你們倆去。”

  “那我在家帶媛媛和桃子就是了,但你們也要小心,現在外面拐賣小孩的可是很多。”

  李江和蘇文果然被嚇了一跳,李石就站在一邊看著他們被嚇。

  三個人出去,晚上就各帶回來一小袋粗糧,這次朝廷是真的賑災,每個人領的雖然不多,但總算是能活下去了。

  而賴五還是沒找到。

  而朝廷開始統計傷亡了。

  每戶手持戶籍的主人都要到衙門裡去匯報如今的人口,還有家中的資產情況。戶主已經死亡的,要變換戶主。

  “我家還有五畝良田,那時我父親想著留在家裡,以後逃回來後還能有所耕種。”最主要的是那時就算賣了地得了銀子,也沒米可以買了,所以李秀才才沒有賣掉那剩下的五畝良田。

  木蘭則道:“我家還有三畝。”

  “那明天我們得去一趟衙門了。”

  蘇家現在的戶主卻是蘇文,可蘇文年紀太小,不知道衙門會不會因此為難他們。

  幾人心中都有些忐忑。

  第二天,三人將李媛和蘇桃交給李江帶著,木蘭和李石就帶了蘇文一起朝衙門走去。

  在衙門裡的人並不是很擁擠,大概大家知道還要在這裡呆一段時間所以並不急,木蘭等人算是第一批過來的。

  等排隊到他們,文書看了李石一眼,問:“戶籍呢?”

  李石就將戶籍交給他。

  文書看了看,問道:“你父親和母親呢?”

  “皆過世了,如今戶主是在下,底下還有一個弟弟並一個妹妹。”

  文書本想說什麼,看到戶籍上所寫李石竟然是童生,就一頓,聲音微微放柔,問:“我看你名下有五畝良田,是否還要耕種?如若不要就賣掉吧,正好,後頭有幾位老爺想著你們初到府城只怕有許多要用銀子的地方,特地過來給你們行個方便,也算是做一場好事了。”

  李石想也不想的答道:“回大人,這五畝田是家中的祖產,就是當時……也不曾賣的,小子不敢做著不孝之人。”

  文書也不勉強,幫李石改了戶籍蓋上公章,李家的戶籍就算修改完畢了。李石就攏手站在一邊等木蘭他們。

  後面就是木蘭和蘇文,她與弟弟蘇文上前。

  文書皺眉看向木蘭,木蘭就解釋道:“家中大人都已去世,弟弟又還年幼,所以我就帶著弟弟過來了。”

  文書心中就有些詫異,一般像木蘭和蘇文這樣年紀的人就算是能從災年裡活下來,家中大人去世也多是淪為乞丐,根本就不懂得保存戶籍,更別說到衙門裡修改戶籍了,放眼望去,整個衙門裡都是二十以上的男子,少有見孩子的。

  李石還好說,人家畢竟是童生,讀過書,有些見識也是一定的,這兩個又是什麼情況?

  不過文書並沒有問,只是伸手道:“將戶籍拿來。”

  木蘭就將戶籍遞給遞給他,文書蹙眉問道:“你祖父母,父母都過世了?”

  木蘭應了一聲“是。”

  文書的目光就落在後面資產上,問道:“你家有三畝良田,地契可還在?”

  “在的。”木蘭沉眸道:“都妥善保管著。”

  意料之外的答案,讓文書更加不悅,直接將戶籍放在桌上,問道:“地契何在,拿來看看。”

  李石和木蘭都微微蹙眉,他們再笨,也知道不對了。

  木蘭就笑道:“那可是家裡全部的家當了,自然不可能隨身帶著,放在家裡呢。”說著又歪了頭疑惑的問道:“欽差大人貼的告示裡面並沒有說要把地契也帶上啊,是後面新貼了告示嗎?”

  文書眼睛一瞇,“你認得告示上的字?”

  木蘭點頭,“自然是認得的,不然也不會過來了,大人?”木蘭有些忐忑的看著文書。

  文書就道:“你們初到府城,靠著朝廷的賑濟是過不了多久的,我是想著你們姐弟三個年紀都還小,只怕過不下去,不如將那三畝田賣了,還能多買一些糧食,也能湊夠回鄉的路費,一畝地二兩銀子呢,你長這麼大見過銀子嗎?”

  木蘭眼一寒,李石面上也是一冷。二兩?一畝良田七兩銀子,差一等的也是五兩,而他們家的那三畝良田可是最好的田,當初蘇大壯怎麼也不願意賣掉那三畝地就是因為太好了,他捨不得,現在他們竟然要二兩銀子收購?

  李石正要上前,木蘭就給他使了一個眼色,懵懂的對文書道:“不賣的,這是我爹娘留給我弟弟娶媳婦用的,我爹說要是沒有地,以後我弟弟該娶不著媳婦了,所以打死也不能賣,沒回去的路費不要緊,我們可以一路討飯回去,大人不用擔心我們。”

  誰擔心你們了?

  連著兩個都出師不利,文書有些郁結,盯著木蘭的眼睛就有些發狠。

  但整個衙門並不只有他一個文書,想要從災民手裡低價買地的人家也不是只有王家,蘇家和周家才是最大的,所以他也不敢將事情鬧大,雖然只是文書一職,但也有許多人等著他下來好擠上來呢。

  文書只好給木蘭等人改了戶籍。

  木蘭仔細地將戶籍看了兩遍,確認無誤後才離開。

  雖然只是文書,但只要他在戶籍上做什麼手腳,木蘭等人哭也沒地方哭去。

  出了衙門,李石就回頭看那大大的四個字,沉聲道:“經此一事,不知有多少人家會家破人亡。”

  木蘭猶豫,“你想提醒別人?”

  “將事情傳出去吧,至於會怎樣選擇就看他們的了。”因為他們也實在給出了誘惑,來到這裡的災民,大部分身上都沒了銀子,要在這裡生活,光靠朝廷的賑濟也很困難的。

  木蘭沉默了一會兒道:“你幫我打聽一下蘇家和周家是不是也在這個行列。”

  李石就轉頭看她。

  木蘭悵然道:“我想知道他們的人品如何。”

  蘇家是她的生身父族,周家是她生身外家。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8:11 PM

第二十七章

  木蘭注定是要失望的,蘇家和周家不僅參加了,還是其中的巨頭,倒是同為三大家族的楊家並沒有參與其中。

  而如今城外每天發賑濟粥的,蘇周楊三家都在其中。

  李石看著平靜的木蘭,問道:“你傷心嗎?”

  木蘭搖頭,“只是有些失望罷了。”

  到底是自己的生身父母,木蘭自然希望他們是好的。

  “姐姐,姐姐,”蘇桃拉著李媛的手跑進來,拉著木蘭道:“姐姐,他們說有廟會,會很好玩。”

  木蘭給她擦額頭上的汗,道:“就是好玩我們也不能去。”

  兩個女孩就嘟起嘴,木蘭解釋道:“外頭好亂的,有專門抓孩子的大壞蛋,要是把你們抓走了,姐姐就再也看不見你們了。”

  “那姐姐,我們不出去玩,你要給我們做好吃的。”李媛只比蘇桃大半歲,倆人年紀相仿,最是愛學嘴的時候,見蘇桃叫木蘭姐姐更好聽,她也不跟李江一起叫嫂子了,而是跟著蘇桃一起叫姐姐。

  “沒問題,姐姐晚上給你們燉大骨湯喝,再做很多好吃的給你們吃。”

  李媛和蘇桃就歡呼起來,就連屋裡看書的蘇文和李江也不由的對視一眼,咽了一口口水。

  木蘭就去買菜,她和肉攤買肉,那些豬骨頭就是要他們送的。那些豬骨頭被剃干淨了,上面最多還殘留著一些肉末,他們也多是扔走或給狗吃,就是木蘭要,他們也以為木蘭是拿回去給自家的狗吃,並不以為是人吃的。

  因為木蘭幾乎每天都會來買肉,所以大家都樂意把豬骨頭送給她。

  木蘭回到家裡,立馬洗手進廚房。

  李石就找了一本書在院子裡看,最近大家的伙食都不錯,臉色雖然還沒有紅潤,但比起先前蠟黃蠟黃的已經好多了。

  木蘭挑了兩根骨頭砍了熬湯,剩下的豬肉,一道和白菜煮了,一道則和茄子炒。

  孩子們聞到香味,都探頭探腦的看向廚房。

  李江和蘇文畢竟矜持些,外面又有李石看著,所以只敢在屋裡探頭探腦,而李媛和蘇桃卻是直接跑進廚房墊了腳尖看。

  木蘭就點了一下她們的鼻子,挑了兩塊肉給她們吃。兩個孩子頓時發出滿足的聲音。

  等到吃飯的時候,李石就無奈道:“伙食也太好了,還是節制一些吧。”

  “又不是沒錢吃,幾個孩子都是長身體的時候,一天也不過一頓肉,並不多。”

  可李家以前的生活算是中等偏上了,每個月也不過吃一頓肉罷了,哪裡像現在木蘭天天一頓肉的吃?

  不過看著幾個孩子臉上好容易養回來的氣色,李石到底還是沒再說反對的話。

  第二天李石就背了背簍出去擺攤,中午的時候也說了不回來了,木蘭就拿出他的衣服趕最後的袖子,午後的陽光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木蘭頭一點一點的,朦朧中就聽到哭聲,木蘭蹙眉醒來,就發現是自己屋裡傳出來的,木蘭連忙放下手上的東西去看。

  李媛正坐在床上抹眼淚,蘇桃則蓋著被子睡著,木蘭好笑道:“這是怎麼了?誰欺負我們家媛媛了?”

  李媛就指了蘇桃道:“姐姐,桃子睡著了,好熱啊!”

  木蘭臉色微變,疾步上前摸了摸蘇桃的額頭,入手的滾燙讓她的心一沉。

  木蘭趕緊把李媛抱下床,喊道:“阿文,江兒!”話音剛落下,蘇文就慌張的跑進來道:“姐姐,你快去看看江表哥吧,他身上好熱啊。”

  木蘭心下一沉,跑到李江的屋裡,見他也躺在床上,連忙摸他的額頭,發現和蘇桃的一樣滾燙,就拉了蘇文道:“快去把你石表哥叫回來,讓他去請大夫來,就說江兒和桃子都發熱了。”

  蘇文拔腿就跑。

  木蘭將蘇桃抱到李江的屋裡和他放在一起,將李媛推出去,道:“不要進屋裡去,說不定會傳染。”想了想又道:“你去幫姐姐燒水。”

  李媛就跌跌撞撞的跑去燒水。

  木蘭打了一盆水浸濕毛巾給倆人放在額頭上降溫。

  木蘭摸他們的後背,卻發現干干的,一滴汗也沒有,木蘭更加著急,不斷的給倆人擦拭咯吱窩和脖子,就是這樣,兩個孩子還是被燒得臉通紅。

  在現代,發燒都能燒死人,更何況是在古代?

  他們又剛逃荒過來,身子還虛,根本就受不住什麼大病。

  李石帶了大夫回來,看見兩個孩子燒成這樣,微微皺眉,“突然發燒的?”

  木蘭點頭,“午休之前還好好的,要不是媛媛哭起來我還沒發現呢。”

  李石喃喃道:“這樣急?”

  木蘭沒心思聽他說什麼,只是問大夫,“大夫,怎麼樣了?”

  大夫皺眉道:“這是邪風入體,來勢洶洶啊,而且兩個孩子的身子都很虛,只怕……”

  “您只說有沒有辦法吧。”木蘭恨不得敲一下這個慢吞吞的大夫,不知道她著急嗎?

  李石攔住木蘭,“你冷靜一些,大夫,可有藥嗎?”

  “有的,只是你們得控制熱度,要是讓孩子這樣燒下去就算是撿得一條命回來,只怕腦子也……我先給你們開一副退燒的藥,吃了看看。”

  木蘭問道:“用烈酒降溫如何?”

  “這可不行,”大夫想也不想就反對,“那是糙漢子用的,他們身體強壯,用烈酒自然沒什麼,但孩子本就弱小,怎麼能用?更何況,他們兩人身體比一般人要弱得多。”

  木蘭點頭,轉頭看見蘇文和李媛,就指了他們道:“大夫,你給他們也看一看,是不是也有什麼問題。”

  大夫樂得多賺一點診費,由李石陪著去堂屋給兩個孩子把脈。

  木蘭則加緊給兩個孩子降溫。

  李石隨大夫去抓完藥回來就熬上了。

  李媛就要進屋去陪蘇桃,木蘭連忙攔住她,“桃子現在正病著,不能和你說話,你先到你大哥的屋裡去,今晚你和阿文哥就住在你大哥的屋裡知道嗎?”

  “為什麼?”

  為什麼?木蘭也不知道為什麼,但心裡就是有一點亂,下意識的不願意李媛和蘇文進去。

  李石在一旁看著,問道:“你怎麼了?”

  “我總覺得心慌慌的,要出什麼事似的,雖然大夫說是邪風入體,但我還是擔心會傳染,我看還是別讓他們靠近這間屋吧,對了,桃子和江兒就放在一起照顧,你把凳子並起來做成一個簡易的床,晚上我們輪流照顧他們。”

  李石點頭,“那明天我們再請一個大夫來看看。”

  木蘭也覺得多請一個大夫來多一層保險。

  兩個人就照顧了李江和蘇桃一夜,但是兩個人卻一點退燒的跡象都沒有。

  天一亮,李石就出去找大夫了。

  李媛由蘇文照顧,不許靠近這個屋半步。

  李石今天去請的是百草堂的坐堂大夫,劉大夫把脈良久,又看了看蘇桃和李江,眉頭緊緊的皺起。

  李石和木蘭同時心下一緊。

  劉大夫搖頭,道:“昨天的藥方在哪裡?”

  李石趕緊給他。

  “庸醫啊庸醫,這是誤人性命啊。”

  李石和木蘭都繃緊了臉,只聽劉大夫道:“這倆孩子不是邪風入體,而是出痘。”

  木蘭臉色一白,劉大夫繼續道:“出痘就要他們將痘發出來才好,這時候怎麼可以降溫?如今都一天一夜了,痘還沒有發出來,而你們還給他們吃了退燒的藥,這……”

  李石強自鎮定道:“大夫,總還有辦法的吧?”

  “有是有,只是那是虎狼之藥,一般人吃了都只有五五之數,可他們可經不起這些虎狼之藥,我是沒有辦法的。”

  劉大夫見他們這樣,就歎道:“你們若有銀子和人脈倒還好,若是沒有還是趕緊將人送出城去吧,免得傳染開來。”

  李石和木蘭卻是眼睛一亮,“有錢如何?有人脈又如何?”

  劉大夫見他們這樣,就道:“這府城裡倒還有倆人可以醫治,一個是剛告老還鄉的太醫令元胡元太醫,如今也不知在何處,若是有人脈,說不定能請的他出手,此人不愛錢財。

  還有一個卻是葫蘆巷裡的鍾大夫,此人一生最愛財,你要請他,就要花錢,而且是花很多的錢,你們若是要請這兩個人還請盡快,不然過了今晚怕就是請了這兩人也沒用。我再給你們寫一副方子,勉強能緩解一二。”

  李石看了木蘭一眼,轉身送大夫出去。

  木蘭則回屋將所有的錢都挖了出來。

  李石趕回來將藥交給她,木蘭將所有的錢都交給了他,道:“你快去葫蘆巷請鍾大夫,不管能不能請到都要快點回來。”

  李石卻擔心的看著她,“你發過痘了嗎?”

  “發過了,我四歲的時候發的。”說完,想到阿文也是三歲的時候發的,而今年桃子也正好四歲。

  “媛媛呢?媛媛發過了沒有?”

  “沒有。”

  “那你呢。”

  李石繃緊了臉,“我發過了,回頭你叫阿文看好媛媛,別讓她進去,我先去找大夫。”

  木蘭送李石離開後,這才回去守著兩個孩子。

  蘇文則站在磚頭上炒菜,下面一個鍋裡熬著骨頭湯,李媛正滿臉灰的坐在那裡看火。

  李媛很擔心,奶聲奶氣的問道:“文哥哥,我二哥和桃子不會有事吧?”

  “不會的。”蘇文保證道:“姐夫和我姐姐一定會治好他們的。”握著鏟子的手卻有些發顫,眼睛也微紅。

  李媛就“哦”了一聲。

  她雖然還小,許多話都聽不懂,但卻感知到大家的情緒。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8:12 PM

第二十八章

  李石雇車趕往葫蘆巷,鍾家的僕人卻告訴他鍾大夫並不在家,至於去了哪裡沒人知道。

  李石臉色陰沉的在鍾家門口站了一會兒,才轉身離開。

  木蘭聽到消息,站在門口看了兩個孩子一眼,轉身道:“我們去元家試試看?”

  “我去過了,”李石的聲音有些嘶啞,“他在,但不願意救。元太醫的要求和鍾大夫的一樣明顯,一個要人情,一個要錢。”

  木蘭恨恨,“他們不是大夫嗎?不是說醫者父母心嗎?”

  李石垂下眼眸。

  木蘭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們去蘇家試試看。”

  李石目光深沉的看了她一眼,點頭,將蘇文叫過來,讓他照顧蘇桃和李江,他們抱了李媛去蘇家。

  從他們住的地方到蘇家並不太遠,木蘭看了大門一眼,轉身朝東邊的角門過去。

  李石以為木蘭會猶豫一下的,誰知木蘭抬手就“啪啪”的將門敲得震天響。

  莫名的,李石心裡就松了一口氣。

  開門的小廝看見木蘭幾人身上整潔卻陳舊的衣服,皺眉道:“你們是何人,膽子也夠大的,這是你們來的地方嗎?”

  木蘭冷冷的看著他,道:“去把你們的大總管叫來,就說蘇家莊的蘇木蘭要見他。”

  人就是這樣奇怪,如果木蘭對他好言好語,還給他送銀子,他就會看輕對方,雖然也會給對方通傳,但必定要讓對方等很長的一段時間。

  但木蘭對他冷言冷語,並且不屑的看著他時,他心裡羞惱的同時還有一絲膽怯,而這絲膽怯讓他不敢怠慢了木蘭交代的事,“等,等著。”說著就要關門。

  木蘭就一手撐住門,道:“你先去找趙管事,讓他去找大管事。”他一個小廝根本就見不到大管事,一層一層的匯報進去,他雖然不會怠慢,不代表別人不會。

  木蘭聽舅舅說起過,當初他來找蘇家幫忙時就是趙管事牽的線。

  小廝見她連這個都知道,更不敢怠慢,正巧今天趙管事進府匯報事情,所以要找他並不難。小廝關了門跑去找趙管事。

  門外的木蘭就舒了一口氣,以蘇府的那些作為,下人肯定也多是迎高踩低的,而且這幾天她只是隱約聽了一些就覺得蘇府復雜無比。

  她沒有時間耗在這些中間環節。

  趙管事聽到蘇家莊蘇木蘭時就將茶水噴出來,有些失態的問小廝,“你才說是誰?”

  小廝看了他的反應就松了一口氣,道:“她說她是蘇家莊的蘇木蘭。”

  趙管事皺眉,問道:“她今年多大了?”

  “看上去也不過六七歲的模樣。”

  趙管事心一沉,知道十有八九就是了。

  他揮手道:“我馬上去找大管事,你,”本來想說將人請進門,但想到旱災至今,大奶奶竟然沒過問蘇家莊的事,就改口道:“你回去後就先別開門,但也別讓人走了。”

  小廝就苦了臉,這既不讓開門,又怎麼能看住人呢?不過他不敢說,只好苦著臉回去了。

  大管事沉吟片刻,就揮手讓趙管事下去,自己慢悠悠的去了大奶奶的院子。

  周氏正在看蘇婉玉繡的帕子,笑道:“繡的很不錯了,我們的玉娘手藝真好。”

  蘇婉玉就低下頭抿嘴一笑。

  大管事來見周氏,周氏就讓蘇婉玉先在一旁繡花。

  蘇婉玉已經七歲了,再過幾年也可以說親了,所以從今年開始,周氏處理事情就喜歡將她帶在身邊,就是想讓她多學習一些。

  府裡的管事也知道這些,所以也不回避蘇婉玉,可是今天大管事進來請安過後就隱晦的看了蘇婉玉一眼。

  周氏就對蘇婉玉道:“你和你奶娘先去你祖母那裡玩,我等一下再過去。”

  蘇婉玉好像沒看到大管事的眼神,鎮定自若的離開了。

  等人離開,周氏就問道:“大管事可是有什麼事?”

  大管事就道:“大奶奶,蘇家莊的蘇木蘭姑娘在外面想求見您。”

  周氏臉上的笑容就慢慢收起來,眼睛冰冷的看著大管事,“我不是說過,不管是誰,凡是和那邊有關的,我一概不見嗎?”

  大管事就笑道:“只是那位姑娘站在府門前,小人也不敢不通報。”

  周氏就覺得胸中有一把火燒著,只是她的處境和涵養不允許她這時候發火,所以周氏冷冷的道:“這一次讓周嬤嬤去處理,只是我不希望還有下一次。”

  大管事就應了一聲退下。

  等人一走,周氏就恨恨的將桌上的茶盞摔到地上,周嬤嬤擔憂的看著她,周氏恨聲道:“她為什麼就是不能消停?”

  周嬤嬤道:“也許是出了什麼大事,大奶奶,如今江南大旱,蘇家莊也在其……”

  “夠了,你也說了是江南大旱,那麼多人怎麼就只有他們活不下去?他們當年不是還收了你送去的銀子嗎?”

  周嬤嬤只好低下頭。

  周氏平息了一下胸中的怒火,道:“你去賬房領一百兩,不,五十兩銀子,交給她,明明白白的告訴她,讓她以後不要再來了!”

  周嬤嬤張張嘴,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說,退身出去了。

  周氏就看著外面的天際不發一語。

  周嬤嬤領了五十兩銀子出來見木蘭。

  木蘭看到周嬤嬤微微皺眉,她要見的是大管事吧?

  周嬤嬤看著和大姑娘幾乎一模一樣,卻身形消瘦的蘇木蘭,眼裡的復雜難過一閃而過,看到她身上穿的衣服,眼中更是深沉。但下一刻,周嬤嬤就居高臨下的看著蘇木蘭道:“木蘭姑娘,我家主母不願見你,你還是走吧,這是五十兩銀子,你拿著,以後不要再來了,我們蘇府和你也沒有任何關系。”

  木蘭吃驚的瞪大了眼睛,她沒想到她會聽到這樣的話,木蘭懷疑的看著她,難道這是傳說中的挑撥離間?

  周嬤嬤知道她在想什麼,道:“我是大奶奶的奶嬤嬤,你不用懷疑我是受了誰的指使,蘇府沒有認回來的女兒。”被送出去後頭又被送回來的都是兒子。

  木蘭心沉下來。

  大管事知道她的存在,她本來想求大管事給他們一張帖子請元太醫,她沒想過要見周氏,她聽說生了雙生子的女子在蘇家很為難。她沒想到大管事卻直接通知了周氏,可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思?她來求大管事不也用的是周氏的人情?

  木蘭看了眼她手上的錢袋子,點頭道:“請你們大奶奶放心,以後我不會來了。”頓了頓又道:“如你所願,我們以後再無關系。”

  周嬤嬤眼一沉,看著木蘭就有些不悅,認不認,卻不該是做女兒的蘇木蘭來決定。周嬤嬤將錢袋塞進木蘭的手裡,道:“這是我們大奶奶賞你的。”

  李石心中大怒,劈手搶過錢袋扔到周嬤嬤懷裡,眼睛冰冷的道:“多謝你家大奶奶,不過我們不是你家下人,並不需要她的賞。”

  周嬤嬤皺眉看向李石,“你是何人?”又不贊同的看向木蘭,“雖然木蘭姑娘不是在大奶奶身邊長大,可也該知道些禮義廉恥才是,這樣和男子親近成何體統?”

  木蘭淡淡的看著她,道:“你是什麼東西?”

  “你!”

  木蘭轉身道:“走吧。”

  周嬤嬤卻攔住木蘭,將錢袋再次塞進她手裡,道:“這錢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李石直接氣笑了,正要說什麼,木蘭卻真的接過錢袋,對周嬤嬤道:“我欠你家大奶奶三個人情。”

  說著,拉了李石就走。

  周嬤嬤眼裡含著怒火,看著木蘭離開的身影卻又無可奈何。

  她知道說那些話有些傷人,但她心裡又難免怨怪蘇家和木蘭,都說了雙生子不能上門,這蘇家是打算借著這個人情敲大奶奶一輩子?

  如今大奶奶的處境剛剛好一些他們就找上門來,上次也是這樣!

  好在那銀子蘇木蘭也拿了,大奶奶對她也算仁至義盡了。周嬤嬤強迫自己忘掉木蘭身上的衣服和她的臉色。

  轉身回府,心中不斷的寬慰自己,她這是為了大奶奶好,大爺心裡的第一人本來就是方姨娘,還是大奶奶能干,三年抱倆,這才在蘇家站穩腳跟。若不是周家出事,而大奶奶又正巧生了雙生子,只怕那方氏在蘇府還要不明不白幾年。

  可自從大奶奶生下雙生子後大爺就越發囂張,現在更是帶著方姨娘住在京城不回來了,就連兩位少爺也被教養得不和大奶奶親近。

  周嬤嬤恢復了一下面部表情,微微帶著笑容朝內院走去。

  她沒發現,她路過小花園時正有兩個人在看著她的背影。

  蘇婉玉問道:“你知道蘇嬤嬤去見什麼人了嗎?”

  蘇婉玉的貼身大丫頭秀紅道:“我才問過守門的小廝了,聽說是蘇家莊的蘇木蘭,不過她要見的是大管事,大管事卻直接去找了大奶奶。”

  蘇婉玉低著頭喃語,“蘇木蘭?”

  秀紅點頭。

  蘇婉玉吩咐道:“我記得你娘以前就是在我母親院子裡伺候的,後來才被派到了廚房。”

  “是。”

  “那你去問問她,認不認識那蘇家莊的蘇木蘭。”

  秀紅很是不解,“大姑娘,您怎麼對這個蘇木蘭這麼感興趣啊?”

  “我也不知道。”蘇婉玉摸了摸胸口,只是覺得心裡就是想知道,剛才她這裡有一股很氣憤的情緒在,而最近,她總是莫名的感受到氣憤和悲傷絕望,這些情緒來的莫名其妙。

  今天聽說這個蘇木蘭,蘇婉玉就下意識的想知道她是誰。沒有理由。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8:17 PM

第二十九章

  坐在馬車裡,李石臉色難看,他問木蘭,“為什麼要拿那些銀子?”他以為,以木蘭的性子該將錢扔在那人臉上才是。

  木蘭歎道:“如果我只是我,我自然可以大聲的喊出來,甚至就是罵他們絕情絕義也不怕,可我不是一個人。”木蘭毫不退縮的看著李石道:“我還有弟弟,還有妹妹!如果哀求和自尊可以換得親人,我為什麼不?如今我們身上雖然有銀子,但這次兩個孩子都病了,不能請元太醫,只能請鍾大夫,也不知道最後能剩下多少錢。”在木蘭看來,那些為了所謂自尊怎麼也不肯去求人,眼睜睜看著親人死去的人都很可笑,自尊是自己給的!

  李石垂下眼眸,如果放棄尊嚴的求人能讓他的父母活過來,他是否願意?李石瞬間握緊了拳頭。

  馬車在沉默中駛進葫蘆巷。

  木蘭跳下車“砰砰”的開始敲門,開門的人看到李石,有些不耐煩的道:“不是跟你們說了我家老爺不在家了嗎?”

  “那你說他去哪了?”這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木蘭不知道自己現在的眼神有多可怕,但鍾家的家僕什麼樣的人沒見過?直接道:“我怎麼知道他去哪兒了,不過你們也不用找了,你有銀子請得起嗎?我家老爺的出診費低於五十兩的不治。”

  “我家的銀子還真就夠五十兩!”木蘭話音剛落,身後就有一道聲音道:“夠五十兩也不過是夠看診而已,治不治還得看我的心情呢。”

  木蘭和李石驚喜的回頭看向說話的人。

  不管對方要求多少錢,總算是找到人了不是嗎?

  李石深吸一口氣,道:“鍾大夫,家妹和家弟出痘,但先大夫誤診,耽誤了時間,還請您去醫治,至於診費,在下會盡快籌措的。”

  “多久了?”

  “一天了。”

  “吃了退燒藥?”

  “是。”李石和木蘭期盼的看著他。

  鍾大夫看著他們身上的衣服,懷疑道:“你們身上真的有錢?”

  李石就趕緊將那些銀票掏出來給他看。

  鍾大夫這才滿意的點頭,“兩個,一個一百兩,藥錢不算。”

  李石和木蘭就松了一口氣,見鍾大夫拿了藥箱就急忙趕回去。

  李媛一直乖巧的躺在李石的懷裡,現在正好奇的看著鍾大夫,鍾大夫對她咧嘴一笑,李媛就被嚇得撲到哥哥的懷裡。

  鍾大夫臉上的笑容更加怪異,道:“看來你們准備的銀子似乎不夠呢。”

  木蘭抬頭看他,又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李媛。

  鍾大夫嘿嘿一笑,“三個人,三百兩,藥錢可以給你們便宜一些。”

  李石臉色鐵青,抱著李媛的手忍不住用力,木蘭抬手抓住他的手臂,點頭道:“好!”

  蘇文正急得團團轉,看到姐姐和姐夫回來,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姐姐,快去看看吧,桃子身上的熱度更高了。”

  鍾大夫也不含糊,到了就直接進屋,拿出針給蘇桃扎了一遍,然後把脈後刷刷的寫下一張藥方給藥童,又看過李江,也寫下一副單子,道:“先去抓這兩副藥,要快!”

  見他們圍在這裡,就趕人道:“趕緊出去,出去,再去搬兩張床來,放在一起一同照顧。”

  等藥童抓藥回來,蘇桃和李江的病情總算是好轉了一些。木蘭連忙拿了藥去煎,等倆人吃了藥,熱度總算是微微下去,而痘已經開始冒出來了。

  李石和木蘭見了心中大喜,他們知道,痘發出來了危險就去了一半了。

  鍾大夫這才看向李媛,道:“她要方便得多,應該是被他們兩個傳染的,行了,你們也趕緊出去吧。”說著目光在他們身上打量,問:“你們還有誰沒出過痘?我看著這病情來勢洶洶,只怕傳染了不是一個兩個。”

  李石道:“我們三個都出過痘了。”

  鍾大夫就失望的撇撇嘴。

  花了這麼多錢請的大夫自然不可能看完病就走的,鍾大夫讓藥童收拾出李石的房間,他們今晚就睡在這兒,好隨時可以看顧。

  木蘭就松了一口氣。

  蘇文去給三人幾人煮粥吃。

  李石就低聲道:“三百兩,太多了,什麼大夫值這個價?”

  “他有本事,我們也沒辦法,三百兩就三百兩吧,本來那些錢就是不義之財,花了也好。”

  李石想想也是,但他並沒有木蘭這麼豁達,在他心裡,大夫本來就是治病扶傷的,可如今一個為權,一個為錢,李石有些接受不能。

  但在木蘭的前世,醫療糾紛和各種案列媒體上時有報道,像鍾大夫這樣明碼標價的反而更容易讓人相信了。

  三個人守著三個人,眼睛都不敢多眨,生怕他們抓壞了臉上的痘留下疤痕。

  到了後半夜,木蘭見蘇文頭一點一點的,就讓他躺到一邊去,李媛臉上的痘還沒發出來,並不用特別看護。

  三人就這樣不眠不休的照顧了三天,李江的痘漸漸地就退了,然後是蘇桃和李媛的。

  李媛的病情稍輕,所以雖然比蘇桃和李江晚發痘一天,卻也和他們的一起好了。

  鍾大夫看他們沒事了,就留下三張調理身子的方子,將一張紙遞給李石,道:“三個人的診費是三百兩,藥費我算你便宜些是六兩,再加上這調理身子的藥,一共是十兩,那就是三百一十兩銀子,拿來吧。”

  說著向李石伸手。

  木蘭就將那兩百七十五兩的銀票給他,又從那五十兩銀子的錢袋數出三十五兩給他。

  鍾大夫就笑道:“爽快,以後你們再有病可以繼續去葫蘆巷找我,對了,這幾日你們沒出去一定不知道吧,如今府城正在鬧天花,所有患天花的病人,不論老弱貴賤全都送去城外的普照寺裡去,明天早上應該就搜查到這了。”

  李石和木蘭臉色巨變,“城裡的天花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衙門公告的時間是三天前,不過據我所知,王家的八小姐半個月前剛剛病逝。”

  也就是說蘇桃等人也是被別人傳染的了?

  鍾大夫覺得他們臉上的表情真是太好看了,對方明明這麼小,卻又這麼聰明,要不是他說了一輩子都不收徒都忍不住收了倆人做徒弟。

  鍾大夫搖搖頭將腦海中的念頭搖掉,他躲得也夠久了,也該回去了。

  李石關上門,道:“我們把家收拾一下。”

  木蘭點頭,就是蘇桃幾人已經好了也不能叫別人發現他們前兩天出過痘,不然誰知那些人會不會懷疑沒治好而把人給帶走?

  三個人將院子裡的許多東西都燒了,又開了窗將那些藥味沖淡。

  這才胡亂吃了一些東西爬到床上去睡覺。

  睡到半夜,“咚咚”的敲門聲將木蘭驚醒,李石已經起身去開了門,就有幾個衙役沖進來,惡狠狠的問道:“你們家可有人生病?”

  “有。”李石疑惑的問道:“大人,這是出什麼事了?”

  “別問太多,生病的人在哪兒?大夫有沒有說是什麼病?”

  李石就恭敬的答道:“我們是剛到府城不久的災民,弟弟妹妹在路上熬壞了身子,所以請了大夫來開了幾副調理的藥,說著領人進李江的房間,讓他們看。

  李江臉色還有些蒼白,但也撐得起身體見禮。

  衙役就仔細的看了看李江,見他臉上沒痘,又伸手摸了一下,也是正常體溫,這才揮手讓人出去,然後就是檢查蘇桃和李媛,都安全度過了。

  其實衙役要是帶上大夫,李江他們就很難混過關了。畢竟他才發過痘,這個是可以把出來的。可惜,府城太大,人也太多,而大夫就只有那麼幾個,除了幾個重點地方,其他的都是衙役一個一個的去查看,方法也簡單,只要不長痘,不發熱就過關了。

  人走後,木蘭幾人才狠狠地舒了一口氣。李石將門鎖好,回頭道:“快回去睡吧。”

  木蘭這一覺一直睡到自然醒,等醒過來時只覺得肚子一陣一陣的叫,睜開眼睛,卻一片黑暗,木蘭微微詫異,撐起手臂起來一看,才發現外面還是黑夜。

  木蘭摸頭,她怎麼醒過來這麼早啊?

  只是肚子實在餓得厲害,木蘭就起床去廚房,卻發現廚房亮著,卻是李石在守著爐灶,見木蘭進來,微微一笑:“你醒了?”

  “你怎麼不睡啊?”

  “白天睡得太多,夜裡有些睡不著,而且想到你也該醒了,就過來給你煮些東西吃。”

  “白天?”木蘭就瞪大了眼睛,“你說我睡了一整天?”

  李石笑著點頭,“你累壞了吧。”

  李石在鍋裡煮了粥,想來也好笑,他給大家煮的最多的就是粥了。

  李石等木蘭吃完才問道:“我們現在身上的銀子已經沒有多少了,我的意思,能快點回去就回去吧。”

  木蘭點頭,“現在天快冷了,留在這裡花銷太大,明天我們去衙門裡打聽一下回鄉的事。”

  如今還在往府城趕路的災民已經幾乎沒有了,上次欽差大人露出意思,凡是願意回鄉的就送一些糧食,算作回鄉的路費。

  而現在天已經下了好幾場雨,災情算是緩解了,最重要的是各個縣城的賑災糧也都下發到了各縣,就是回到縣城也不用擔心餓死了。

  李石是想去打聽一下具體情況以及還有誰會結伴回縣城,畢竟他們幾個孩子單獨上路實在是太危險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8:19 PM

第三十章

  因為天花,府城全程戒嚴,門外的災民不再放進來,門裡的人也不得再出去。

  欽差大人還沒有離開,這次發生的天花事件讓他大怒,不再管什麼三大家族之類的,直接派人進去掃查,凡是患上天花的,不管貴賤一律送到城外的普照寺去,由已經出過痘的大夫和僧人們照顧,其中考慮到還有女子之類的,欽差大人還親自去了一趟府城附近的尼姑庵,讓已經出過痘的尼姑去幫忙。

  這時,本來不想離開的災民們也急哄哄的想要走了。

  可欽差大人哪裡敢放他們走,一個不好,整個江南都會成為修羅場,所以他不允許有人將病毒傳出去,他直接動用了欽差的權利派兵將災民和府城圍起來,這裡,不許進也不許出,一切等天花好了再說。

  李石和木蘭心都是一沉,卻又松了一口氣,幸虧三個孩子的病都好了,不然怕是真的很難再見到他們了。

  雖然被困在府城裡,又有天花,但六人並不緊張,畢竟他們都已經出過痘了。

  欽差大人難得的雷厲風行,看來是真的被氣壞了,病源很快就查明,周家的四姑娘大半個月前就患了天花,只是那時她不知道,出去參加賞花宴的時候將病毒傳染出去,當時和她玩的幾個女孩有三個當晚就發了熱,而其中王家的八小姐更是沒挺過來。

  最後周家的四姑娘是好了,可跟在她身邊伺候的人卻被打死了一半,剩下的也被送到莊子上去了,也不知道是哪裡沒處理干淨,反正病毒就這樣傳了出來。

  好在城外的災民並沒有人受到傳染,不然,欽差大人只要一想到那些經過逃難,身體已經在負荷之外的災民就嚇了一身的冷汗,外頭的災民可是有好幾萬啊,真要感染上那就……

  但這也足夠欽差大人生氣的了。

  本朝明明有明文規定應對天花等傳染性極強,死亡率極高的規定,但周家卻罔顧這些規定,私自封鎖消息,還私自打死這麼多人,最後致使此次事件的發生,這讓他很憤怒,於是,憤怒的欽差大人就一本奏折告到了皇上跟前。

  周家被訓斥,周家家主,周氏的父親被降職留用,而周氏的哥哥更是直接被擼了官職。

  一時間府城人心浮動,繼蘇家被皇上厭棄以後,周家步上了後塵。

  蘇府的周氏跪在佛堂前,第一次有些相信蘇府的那個傳言了,難道真是因為她生了雙生子所以才不祥?

  想到這裡,周氏不免怨恨起木蘭,為什麼偏偏這時候來找她?不然大哥也不會被免職,父親也不會被降職。

  木蘭並不知道她受了無妄之災。

  現在她才知道,這場旱災遠比自己看到的要嚴重,也遠比自己能想到的要復雜。

  據隔壁的兩個舉人所說,其實今年的旱災在去年就有端倪,普照寺的主持曾經和蘇家說過,不過蘇家並未放在心上,之後主持又找了周家和楊家。

  楊家上了一道折子給朝廷,不過很顯然那道折子沒有到達天聽就是了。

  楊家雖然還是三大家族之一,但和蘇家周家比起來,楊家已經沒落許多了。所以那道奏折並沒有送到皇上跟前。

  但木蘭聽了卻覺得楊家沒有盡力,不然怎麼會連一道奏折都送不進去?就算是送不進去,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提出來了嗎?京城的欽天監是干什麼吃的?

  這樣想下來,木蘭卻覺得一向正義示人的楊家充滿了陰謀。

  蘇家的二房就是在府城任職,任下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作為長官竟然不能及時發現並處理,更何況,蘇家還是這地方的三大家族之首,更是讓災民造反,人心惶惶,所以皇上二話不說就將蘇家罵了又罵。

  木蘭聽來卻很奇怪,不過這都是蘇府和皇上的事,她現在關心的是還會不會打仗,還有城門什麼時候開,他們什麼時候可以走。

  十二天後,欽差大人總算宣布了解除禁令,有能力離開的災民都迫不及待的走了,天花的威力實在是太大了。

  李石和木蘭也一同去城門口找同縣城的人,卻沒料到在在那裡看到了蘇大福一家。

  木蘭停下腳步,看著那一家人縮在牆角,不斷的向過路的人作揖乞討,木蘭神色復雜,當年蘇爺爺出事,蘇大壯被抓,後來莊子裡許多人都怪他們家,還是三伯母站在他們家這邊,出來為他們家說話,娘說記恩不記仇。

  木蘭向前走了兩步,李石就拉住她,道:“朝廷有賑濟糧,雖然不能吃飽,但肯定餓不死。”

  “會不會他們把戶籍弄丟了?”

  “不會,”李石肯定道:“你三伯母是個能干的人。”

  木蘭歎息一聲,轉身和李石離開。

  李石看見一個人,指了給木蘭看,道:“那是我們村的屠戶,過去和他打聲招呼吧,如果他願意帶我們上路,那我們回去的安全系數就高多了。”

  倆人才走近,就聽見他們大聲嚷:“我不回去!還是那姓吳的當縣令,我們回去只有餓死的份。”

  木蘭和李石停下腳步。

  “就是,我還聽說那縣令公子叫人給殺了,那可是縣太爺唯一的兒子,他要瘋起來,我們還活不活了?”

  “聽說現在吳縣令已經到了縣城,正在找以前得罪過縣令公子的人,懷疑就是他們殺了縣令公子。那縣令公子折騰過這麼多的人,誰知道咱們會不會被牽連啊。”

  “那倒是,可咱們不回去還能去哪兒啊?”

  “就留在府城唄。”

  “你說的倒好聽,府城是那麼好留的?我家裡好歹還有幾畝地,在這兒我們能干什麼?喝西北風啊。”

  李石就拉木蘭離開。

  倆人回去的路上都有些沉默,回到家門口,木蘭停下腳步,問:“你還要回去嗎?”

  李石沉默片刻,“我們留在府城吧,等再長大一些,再回去將親人們的屍骨運回去。”

  這也是當下的方法了。

  “那我們打聽一下留在府城的方法吧。家裡的那幾畝地也要處理掉。”

  李石就皺眉,“我不願將他們賣掉。”

  “那就租出去吧,總不能荒了吧,免得被人占去。”

  李石想也是。

  第二天,李石就出去,一是打聽在府城落戶的條件,二是找能租種他們土地的人家。

  木蘭則坐下來思索他們留在府城能做什麼。

  木蘭只有一雙會做衣服的手,會設計一些衣服的樣式罷了,在這裡,就是繡娘的存在。

  木蘭想,要是有一台縫紉機就好了,可惜她不會做,只會用。

  不能經商,只能種地和做些手工去賣了,好在他們身上還有一些銀子,如今不至於馬上需要他們出去干活。

  蘇文看了眼手不停的姐姐,低聲道:“我不讀書了。”

  “你說什麼?”木蘭手中的活一頓,抬頭看蘇文。

  蘇文似乎鼓起了勇氣,道:“姐,我不上學了,我在家幫你和姐夫干活。”

  木蘭就板了臉,喝道:“你才多大?能干什麼活?”木蘭見他難過的低下頭,就深吸一口氣,拉過他道:“你聰明,又喜歡讀書,為什麼不讀?更何況,爹臨走時可是留下話來,你一定要讀書。你放心,姐姐身上還有錢呢,不用你替姐姐省著。”

  蘇文看著姐姐,似乎在確認什麼,木蘭堅持的沖他點頭,蘇文就道:“姐,我以後一定好好讀書,給你掙個誥命回來。”

  聽了一耳朵的李江也跑出來道:“嫂子,我也給你掙誥命!”

  木蘭見了就笑道:“好啊,我等著你們給我掙誥命。”

  蘇桃和李媛還不知道什麼是誥命,只知道湊熱鬧的跑上來喊道:“我也要,我也要給姐姐命命。”

  “什麼事情這麼高興?”李石一回來就看見大家圍著木蘭,木蘭臉上都是笑意。

  木蘭回頭去看他,笑道:“你回來了,事情如何了?”

  李石就順著話題道:“已經打聽好了,要落戶府城我們可能不夠資格,不過我們可以落戶府城不遠處的村莊。”

  木蘭挑眉,李石就笑道:“不願回鄉的人有許多,但府城一時接受不了這麼多人,有銀子走後門的人自然很容易,但我們家的情況,我覺得留在府城內未必是好事,還不如到府城邊上的村莊裡,來往方便,爭斗也沒這麼嚴重。”

  木蘭點頭。

  李石又繼續道:“而且,留在府城內,我們也沒有什麼營生,”說到這裡,李石微微一歎。下了很大決心般,“我決定不讀書了。”

  木蘭抬頭看他。

  李石道:“我們家裡就全力供江兒和阿文讀書,我在家裡種地,到了村莊裡,我們買上幾畝地吧。”

  古人說,三供其一,也就是說三個壯勞力才可能供出一個讀書人。有的家族甚至是舉全族之力來供一人,李石和木蘭雖然家有余產,但同時他們年紀太小,要供一個人讀書都困難,更何況三個?如今只能再放棄一個,看憑兩個人的聰明和能力是否能供出兩個人了。

  木蘭就道:“就算我們現在買了地,你一個人也種不了啊。”不是木蘭看不起李石,而是李石雖然十一歲,翻過年就是十二歲,算是個大人了,但李家顯然沒有讓他下過地,人看著也很單薄,根本就不可能種地。

  而且他年紀這樣小,木蘭也怕他熬壞了身子,道:“我們不如買了地租給別人,每年收一些租子,然後再干一些活,應該也夠了。至於讀書,”木蘭笑道:“家裡是不可能再供三個人讀書了,但你也可以讀啊,多讀些書總是好的。”

  李石笑笑,並不言語。

  李江心裡有些難受,就道:“大哥,我不讀書了,我在家和嫂子種地,你去讀書吧。”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8:19 PM

第三十一章

  李石就冷下臉來,“我還不用你讓,老老實實地讀書,別出那些麼蛾子。”

  李江就更加難過的低下頭。他哥哥是十裡八鄉出了名的神童,他也和他哥哥一樣三歲開始讀書,卻一直到五歲才靜得下性子認得字,他父親也是將大部分精力放在大哥身上,他從沒想過大哥不讀書,而他卻要代替大哥成為家裡科舉的主力軍。

  李江就覺得很對不起哥哥。

  木蘭見李石這麼處理兄弟關系,就暗暗瞪了他一眼,對李江笑道:“你不用多想,我們也有自己的打算,你們只要好好讀書就好,不過家裡的活你們還是要干的,我可養不出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秀才。”

  李江和蘇文就咧嘴一笑。

  第二件事就是租地的事了,不管是木蘭還是李石,都不願意放棄家裡的那幾畝地,李石道:“我找了我們村的屠戶幫忙,小玲村的田三願意租種咱們兩家的地,每年四成的租子,租子雖然有點少,但我做了要求,必須是他們送到府城來給我們。”一般他們這樣的良田租子也得要到六成,他們兩家便宜了兩成要求他們送到府城來並不過分。

  “可靠嗎?”

  李石點頭,“我打聽過他們家的為人,還算老實可靠,可以一信,我們先租三年,好不好,三年以後再說。”李石道:“我先回來和你說一聲,你要是也同意,明天我去和他們說一聲,找個時間訂立合同。”

  “中人誰來做?”

  “我想請牙行的王叔叔,他本就是干這行的,請他最方便。”

  要請王柱,自然要買些禮物過去的。

  第二天一早,李石就拿了一兩銀子出去了,現在他們身上的銀子不多了,所以要省著點花,所以他每次出去都不敢帶多銀子。

  下午的時候,兩家六口人一起去和田家碰面。

  田家如今還活著三兄弟,這田三家底下卻還有兩個半大的兒子,家裡的地在出來的時候就賣光了,聽說李家和蘇家要租地出去,他第一時間就動了心思。

  小玲村和李家莊不遠,所以他們熟知李家的為人,而蘇家,木蘭的舅舅就是小玲村的,田三就是和錢舅舅一塊兒玩泥巴長大的,所以他對蘇家的人品也信得過,租這兩家的地他很放心。

  雖然不在一個村裡有些麻煩,好在田三家裡兩個兒子都能下地干活了,兩家收的租子又便宜,所以田三咬咬牙就全都租下來了。

  三家在王柱的幫助下定了合同,租賃關系算是確定了。

  李石就請眾人吃了一碗麵,事情就算完了。

  然後李石請王柱幫忙在府城附近落戶的事。

  就算是府城四周的村莊,也是有好壞之分的,而王柱常年和衙門打交道,多多少少有些門道,請他幫忙,總比李石自己琢磨要好得多。這一次李石出手很大方,直接給了王柱一兩銀子的紅包。

  他和木蘭都知道,有些錢是不能省的,落戶不僅是他們的大事,更是他們子孫後代的大事。

  王柱微微有些詫異,他知道李石早熟,卻沒想到這麼會做人,摸了摸荷包,王柱滿意的一笑,道:“你放心,我不敢說能讓你落戶在最好的地方,但中等偏上卻還是沒問題的。”

  王柱的確是很盡心了,過了幾天,王柱就過來通知李石和木蘭,他可以幫他們落戶在鳴鳳村。

  木蘭和李石的眼睛皆是一亮。

  鳴鳳村就是在出了城門東邊的一個村子,據說有二百多戶人家,南面和東面都是山林,西面則是一大片良田,順著路出來走不過是一刻鍾左右就到了城門口,可以說不管是位置還是發展程度都算是上等的村莊,沒想到王柱能為他們爭取到落戶在這裡。

  而李石的思考則更多些,這幾天他幾乎每天都出去了解附近的村莊,鳴鳳村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這鳴鳳村本來是沒有的,也不知是從何時起,府城裡落敗的人家開始搬出府城在這裡落戶,後來斷斷續續又有了一些,所以裡面根本沒有成型的家族,這是弱點之一,沒有家族的約束,村落會比較亂一些,但對他們這樣的外來者,特別是一幫孩子來說,沒有成型的大家族,對他們更有利。就算是真的有人欺負了他們,他也可以借力打力。

  而王柱正是見過李秀才如何的“借力打力”,也覺得這個村子很適合這兩家的情況,所以才爭取的,見李石和木蘭都滿意,就道:“你們要是同意就趕緊定下來吧,可有不少人家也想落戶在鳴鳳村呢。”

  李石看向木蘭,木蘭微微點頭。

  李石就道:“那就麻煩王叔叔了。”

  王柱就笑開來,“回頭你請王叔叔吃一頓飯就是了,行了,那我去說一聲,明天你們就帶了東西和我去府衙落戶。”

  似乎是因為有了王柱的關系,衙門裡的文書辦的很快,只是瞄了作為戶主的李石蘇文一眼就光的往上面蓋了章,事情就這樣辦成了。

  文書道:“你們拿了這戶籍去找裡正和村長,一家可以選一塊宅基地和自留地,去吧。”

  李石道謝一聲,就請了王柱到家裡吃飯。

  王柱欣然以往,木蘭為了招待他做了不少好吃的。

  王柱就笑道:“小李相公,你這媳婦不錯,真是有一手好手藝啊。”

  李石微微紅了臉,請王柱喝酒,王柱見狀哈哈一笑,不再打趣他。剛開始他聽到李江喊木蘭嫂子的時候也嚇了一跳,沒想到李石小小年紀就成親了,後來才知道是未婚夫妻。

  雖然才訂婚就生活在一起是有些不妥,但同樣的,他們是逃難而來,凡事講個情理,他也就不覺得奇怪了,反而看著兩個自己還是半大孩子的未婚夫妻領著一幫孩子過日子很是有趣。

  王柱在來過這裡兩次後不由的重新重視起李石來。

  他們才多大的年紀?就能將一個家打理成這樣,以後就算他不出息,看他弟弟和妻弟也不是池魚之物。

  和原來一樣,王柱願意結這個香火情,更何況,李石請他辦事出手也大方,就和接了其他客人是一樣的。

  王柱最後吃得搖搖晃晃的離開了。

  木蘭就在李石的屋裡等他,商量道:“如今快要入冬了,房子得趕緊建起來,回頭你再交一個月的租金就行了。”見李石眼底有些青黑,就起身拉他做椅子上坐下,道:“我幫你按摩一下吧。”

  李石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木蘭有些清涼的手放在了李石的太陽穴上。

  李石僵了一下,木蘭沒發覺,只是道:“明天我去找房東交房租,你多休息一下,然後我們再去鳴鳳村將宅基地和自留地的事弄好。”

  李石想想也覺得這幾日疲憊得很,不敢太過耗費身體,畢竟他要是倒下了,那全家的擔子就全壓在木蘭身上了。

  第二天,李石就破天荒的睡了懶覺,木蘭低聲囑咐李江和蘇文,“你們在家帶妹妹,不許吵鬧吵到你們哥哥知道嗎?”

  倆人連忙應下,就各自抱了各自的妹妹坐在書桌前拿了筆教他們寫字。

  木蘭找到了房東交錢,回去的路上經過霓裳閣,猶豫了一下,木蘭就轉身進去。

  據說霓裳閣是府城最大的繡莊,裡面經營著布匹,成衣,定制等等項目,深受府城貴女的喜愛。

  木蘭的目光多是落在成衣上。

  店裡招呼客人的是幾位姑娘,那幾人見木蘭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微微一皺眉,因為木蘭身上的衣服和霓裳閣的衣服實在是太格格不入了。

  見木蘭只是看,並不上手,當下就有幾人以為木蘭只是買不起純看熱鬧的(事實也如此),就直接扭過頭去不理她了,埋首自己手上的事。

  但也有看不過去的,那人直接上來攔住木蘭,居高臨下的問道:“這位姑娘,你可是看上了哪件衣服?”

  木蘭皺眉看向擋在眼前的人,直接轉身離開,不管前世今生她都不擅長與人爭辯,更何況,霓裳閣如此作為,也不用問願不願意合作了。實在是她太弱小,而霓裳閣太龐大,看剛才那位姑娘的神情,木蘭也不敢冒險。

  站在樓梯上的美艷掌櫃看木蘭離開的方向,眉頭微蹙,她總覺得那人很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不然她也不會讓木蘭進門這麼久而沒有趕出去了。

  想了想,掌櫃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就轉身上了樓,二門一個包廂的門就打開,走出一個七歲左右的女孩,身後跟著一群下人,雖然才七歲,但身上的氣勢一點也不弱。

  掌櫃當下後退一步行禮道:“大姑娘。”抬頭看見蘇婉玉的臉,這才驚覺她為什麼會覺得剛才那個女孩看著很眼熟了,因為那人和蘇婉玉幾乎是小一號的蘇婉玉,只不過身上穿的衣服不同罷了。

  因為木蘭身上的打扮,她根本就沒往那方面想,更何況,在今天之前,她也沒見過蘇家的大姑娘。

  蘇婉玉自然也看到了掌櫃面上的驚色,才七歲的孩子還不太會掩蓋自己的情緒,好奇的問道:“閆掌櫃,怎麼了?”

  閆掌櫃連忙收起臉上的驚色,實在是太嚇人了,所以她才不自禁的露出這樣的神色。

  “我見大姑娘身上穿上這件衣服一時驚為天人。”

  蘇婉玉蹙眉,她自然知道閆掌櫃說的不是真話,她轉身回了包廂,道:“進來陪我說說話吧。”

  閆掌櫃就有些無奈。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8:20 PM

第三十二章

  霓裳閣是蘇家的產業,而蘇家這一代只有一位嫡出的姑娘,不對,是整個蘇家嫡支只有一位姑娘,所以蘇府的人都很寶貝她,閆掌櫃可不敢得罪她。

  蘇婉玉驚詫的起身,“你說她和我長得一模一樣?”

  閆掌櫃點頭,低聲道:“先前我只是覺得好似在哪裡見過,可回頭看了大姑娘才知道那人就是小一號的姑娘,所以一時才露出驚容,還望大姑娘恕罪。”

  蘇婉玉卻沒聽她後面說什麼,滿心都是她說的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蘇婉玉從小就很受寵,不管是祖父祖母還是父親母親,對她都很疼愛,但是很奇怪,祖父祖母和父親都不怎麼喜歡母親。

  一開始她以為是父親和母親的感情本來就不好,而父親又非常寵愛方姨娘,但偶爾她聽了幾個下人議論,似乎一開始父親和母親倒還過得去,而周家的勢力不弱於蘇家,看在周家的面子上,父親也沒敢納方姨娘,而是到了她出生那一年似乎發生了什麼事,父親就以強硬的姿態納了方姨娘。

  蘇婉玉雖然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但她知道一定和她有關,更何況,大哥回來看見她時總會微微的蹙眉,然後似乎要通過她看著誰一樣,最後總是會莫名的歎息一聲。

  和家裡其他疼愛她的人相比,大哥和二哥對著她的時候總是很奇怪,他們相處雖然少,但蘇婉玉敏感,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大哥二哥有時候是不願意看到她的,或是看著她的時候似乎是在看著某人一樣。

  蘇婉玉心裡總是很不舒服。

  “那人在哪裡?”

  “已經走了。”

  蘇婉玉就帶了人追出去,只是整條街上來來往往的人那麼多,她哪裡看的過來?

  而此時,木蘭已經回到了家裡。

  蘇婉玉回到自己的院子就讓秀紅想辦法將她娘叫來。

  秀紅的娘是周氏的陪嫁,以前在周氏的院子裡也就是個二等的丫頭,但是嫁人後反而被分配到了廚房這樣的重地工作,可見是受了重用的了。

  但此時秀紅的娘卻覺得很心慌,前不久秀紅回來問她那些話她哪敢和大姑娘說啊,雖說那件事在蘇家不是什麼秘密了,但大姑娘受寵,要是大姑娘就此鬧出什麼事來那她就是吃不了也得兜著走了。

  蘇婉玉並沒有急著問秀紅的娘,而是讓她跪在地上,靜靜地看著她。

  母親教過她,有時候罰比賞更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等到她覺得差不多了,而秀紅的娘也出了一頭的汗,蘇婉玉才道:“我今天在街上看到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姑娘。”蘇婉玉緊緊的盯著秀紅娘,見她慘白了臉,就知道達到了效果。

  蘇婉玉沒再說話,只是看著秀紅娘。

  秀紅娘深吸一口氣,磕頭道:“還請大姑娘恕罪。”

  蘇婉玉就道:“自我懂事起秀紅就在我身邊伺候了,我們情同姐妹,媽媽又是母親的陪嫁,何來恕罪之說?”

  秀紅娘垂下眼眸,道:“大姑娘,這件事在府裡並不是什麼秘密,大奶奶也沒說過不准告訴您,但……”秀紅娘歎息一聲,道:“您大概也聽說過,在蘇家,雙生子是不吉利的,所以必須要送走一個以保平安。”

  蘇婉玉瞬間握緊了手。

  秀紅娘繼續道:“您見到的那個應該就是您的雙生妹妹了,她一出生就被送出府去,聽說是送給了一個我們家的佃戶。”

  佃戶?她一母同胞的妹妹竟然變成了佃戶之女?

  蘇婉玉一時覺得恍惚,整個房間和眼前的人都有些不真實起來。

  秀紅娘見蘇婉玉這樣,就解釋道:“我們府上每次出現雙生子都是如此辦的。”

  蘇婉玉就聽見自己的聲音問:“那她為何來找母親?還是獨自一人來?”

  秀紅娘歎息一聲,“今年江南大旱,那戶人家應該也是受了難,所以……至於其他,奴婢就不知道了。”

  “母親沒去打聽嗎?”

  秀紅娘就急急地解釋道:“大姑娘,這事並不怪大奶奶,被送出去的孩子沒有家族的承認是不能認回來的,而且大奶奶處境艱難……”

  蘇婉玉看著嘴巴開開合合的秀紅娘,突然間就理解了大哥二哥看她的眼神。他們也是憐惜她的吧?明明是同胞所出,命運卻是如此懸殊。

  一向慈愛的母親在她的腦海裡模糊起來……

  蘇婉玉突然很想知道蘇木蘭先前和現在過的是什麼日子了。同時,心裡又忍不住的慶幸,她是姐姐!

  裡正指了一處地方道:“諾,這一片都是你們家的宅基地和自留地。”

  李石和木蘭看了,再回頭看隔岸相望的鳴鳳村,倆人就知道,他們一定是得罪了裡正,雖然不知道他們哪裡得罪他了。

  鳴鳳村的村民大多在河對岸,就是因為緊鄰著那邊的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良田,而河這邊卻是整片整片的山林。

  鳴鳳村的村民要進城都是先經過橋,到了這邊,再走一刻鍾左右就到了城門口。

  裡正給他們指的這塊地離橋大概有五六分鍾的路程,並不太遠,甚至比河對岸的人到城門口更加方便,畢竟,他們是不用走橋的,但是,這邊只有零星的幾戶人家,而且都還是破破爛爛的,想也知道日子過得不怎麼好。

  木蘭和李石雖然怕麻煩選了鳴鳳村,但不代表他們不願意和鄰裡來往,熟話說的好,遠親不如近鄰,裡正將他們安排在這邊卻是故意的,因為昨天王柱還跟他們說了幾戶人家,讓他們盡量要選和他們做鄰居,因為那幾戶人家的風評都不錯。

  裡正看著他們的臉色,心中滿意了,故作大方的道:“行了,你們兩家連在一起,我看這一片都留給你們兩家好了,劉村長,寫上去吧。”

  劉村長方正的點頭,當下就在文書上寫了一筆,算是落定了。

  看著倆人離開的背影,木蘭轉頭看了一大片地,笑道:“這也不錯啊,這一大片的足有七八畝地吧?”

  李石無奈道:“地再多又有什麼用?這是宅基地和自留地,除了做房子和種菜什麼都不能做的。”這是有硬性規定的,不過自家就算是種了其他東西一般也不會有人管,但偏偏他們得罪了裡正,就算對方不是時刻盯著他們,偶爾給他們下個絆子或只要照著這些規矩來,他們就麻煩不少。

  木蘭想了想道:“那我們就把院子做得大一些,到時就算是我們在家裡種地他們也管不上了吧?”

  李石張大了嘴巴,搖頭苦笑道:“這建院子是要花錢的,有那個錢,還不如去買地來的劃算呢。”更何況,能被劃出來做宅基地的都不是什麼好地,至少在肥沃上沒有一絲可取之處,與其費力不討好,還不如荒在那裡呢。

  木蘭就嘟起了嘴,“那怎麼能一樣?不過是花費些人工錢罷了。”

  “難道磚頭不要錢?”

  木蘭就自得道:“城南後山有一處廢玉石礦,那裡丟了許多的石頭,我們不如請人去拉回來。”

  李石不同意,“那些石頭難看死了,而且還不規則。”雖然不要錢,但那些石頭真心不好看。在他看來,院子就該是用磚頭砌的,再不濟,還有用泥土的,就沒聽說過自己用那麼難看的石頭的。

  木蘭還要纏,李石就直接道:“而且也不安全,那些石頭,人家一爬就進來了。”

  木蘭想想還真是,就放棄了這個想法,李石就不由的松了一口氣,總算是找到了一個好理由。

  “那用泥?”木蘭皺眉,“那也需要很多錢的。”

  李石覺得院子可以後面再弄,房子卻要馬上就建。

  木蘭也覺得此時建房子是最好的,因為現在還有許多災民沒有離開,工錢便宜啊,幾乎是只要包了三餐就可以免費用工了。

  木蘭只是想想,李石卻直接這樣做了。

  木蘭難得的沉著臉道:“這樣太不道德了,平時的工錢也要二十文,你好歹給人家一些,怎麼能一文錢也不給人家?”

  李石就道:“那你去問他們是願意要二十文的工錢還是要一天三餐飽飯?”

  木蘭就疑惑的看著李石。

  李石就鄭重其事的告訴她,“我這是在做好事呢,以前是二十文一天,可主家卻不包飯,現在一斗米多少錢你不是不知道,他們一個人一餐就能吃兩升米,我們還要買菜,隔個三五天的還要加一頓肉,他們若是願意要工錢我還巴不得呢。”

  旁邊聽音的工人就喊道:“小公子,小娘子,我們可不要工錢的,只要管飽飯就行了。”

  木蘭張大了嘴巴,李石則得意的揚起眉毛。

  帳雖然是這樣算的,但木蘭最後一算賬發現還是比發工錢要便宜得多,看著端正著臉的李石,木蘭笑著搖了搖頭,將賬本收起來。

  兩家合在一起,木蘭和李石就建了三進的大房子,院牆最後用的是泥磚,實在是因為他們的錢不多了,石磚的花費太高,其實木蘭還是念念不忘那些石頭,巴望著用石頭將這七八畝地都圈起來,李石表示很不能理解。

  這次建房子,因為李石的狡詐,他們除了材料費,人工費的花費起碼比平時少了一半,這樣算下來,他們建這個房子花了二十五兩銀子,和府城裡同等宅子的價格相比簡直就是連人家的零頭都不到啊。

  對此,木蘭表示很欣喜。

  但李石卻很擔憂,兩片金葉子他們已經換了一片了,身上現在也不過只剩下十八兩銀子了。

  李石摸了摸那片金葉子,道:“現在村子附近也有賣地的,此時去買也比平時便宜一些,我的意思,將金葉子換成錢買上幾畝地,租出去也好,我們自己種也好,先買下來,開春的時候也好准備。”

  木蘭點頭,“你做主吧,不過只能用那一片金葉子。那塊玉佩留著吧,說不定以後有急用呢?”比如像當初的蘇家,上次三個孩子出痘的情況。“至於這剩下的十八兩,開春以後我想送江兒和阿文去念書,家裡還要有家用。你看呢?”

  “聽你的。”李石起身,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快回去睡覺吧,明天還要搬家呢。”

  就要有自己的家了,孩子們都有些興奮,這是自從夏天以來,他們最開心的日子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8:22 PM

第三十三章

  蘇桃爬起來揉揉眼睛,看到外面天已經亮了,就連忙推李媛起床,喊道:“媛姐姐,媛姐姐,快起床,我們要回我們的家了。”

  李媛滑進被子裡不願起來,蘇桃就生氣的嘟嘴道:“你不起床我就走了,以後再也不陪你玩了。”

  李媛還是躲在被子裡不出來,蘇桃就生氣的去拽被子,卻發現怎麼也拉不過李媛。

  蘇桃正想著鑽進被子裡撓她,就見木蘭拿了兩件衣服進來,她知道,那是給她和李媛做的新衣服。

  蘇桃眼睛閃亮閃亮的,木蘭看了好笑,敲著她的額頭道:“真是個鬼靈精,這是給你的新衣服,今天我們搬進新家,就穿新衣服。”

  蘇桃就歡呼一聲,李媛聽說有新衣服穿,連忙爬出來,撲到木蘭的身上道:“姐姐,我的呢,我的呢?”

  木蘭就將李媛的新衣服給她,李媛斗開,“哇”的歡呼一聲,解開衣服就要換,木蘭連忙阻止道:“到被子裡面去換,大早上的天氣這樣冷。”

  李媛嘿嘿一笑,就和蘇桃一起鑽進被子裡去。

  木蘭做的新衣服人手一套,她並沒有改掉衣服的樣式,只是在衣領和袖子口那裡繡上了一些圖案,而腰背那裡微微改了一下,但卻給李石眼前一亮的感覺,他總算是知道木蘭為什麼說以後要找針線的活做了,她雖然才七歲,但卻有這個資本。

  一家人穿上新衣服,就將東西搬上雇來的車子,將院子裡的東西都搬去了新家。

  木蘭買了兩封鞭炮,讓李石和蘇文一起在門口放響。

  李媛和蘇桃就手拉著手跑進第二進院子裡找到自己的房間跑進去。

  他們全家都是住在第二進,李石木蘭蘇文李江各一個屋,蘇桃和李媛還小,讓她們兩個人一個屋,李石就在後面第三進的向陽處弄出了三個書房,他自己一個,木蘭一個,李江和蘇文就共一個,蘇桃和李媛見了也鬧著要一個。

  木蘭就指了另一個房間道:“那個就留給你們,你們愛往裡面放什麼東西就放什麼。”這就是屋子大的好處,想想她都覺得巨爽。

  李石看了微微一笑。

  住進了新屋自然要喝暖屋酒的,李石也想趁此機會和鄰裡認識一下,所以第二天,他們就留了幾個孩子在家看家,他們到城裡去買明天招待客人用的菜,回來後,李石和木蘭就親自去請幾個鄰居明天來幫忙。

  和他們一起住在河這邊的一共有三戶人家,一家姓何,是從祖父一輩搬到這裡來的,如今有三個兒子,三個兒子又都娶了媳婦,下面又有好幾個孫子孫女,一大家子還住在一起。

  因為這房子還是當年何爺爺過來的時候建的,所以除了正房之外,就只有三間房,如今是一家一間房,可見它的擁擠程度。

  對於李石木蘭這兩家新搬過來的鄰居,何家的心情和另外兩家一樣復雜,甚至是更復雜。

  才來,又沒有大人,只是幾個孩子,就能起這麼大一所宅子,二十五兩銀子啊,他們累死累活存一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存下來一半,所以由不得他們不羨慕,不嫉妒。

  他們也想打聽兩家是哪來的銀子,在他們看來,孩子都能拿這些銀子,那他們兩家本來該多有錢啊。

  現在見木蘭和李石上門,何家的人自然熱情招待,話裡話外就是打聽他們哪來這麼多錢的。

  木蘭就拿出了和李石一早商量好的說法,苦笑道:“我家哪來這麼多銀子啊?要是有,我爹娘他們也不會……”木蘭傷感道:“我家的銀子卻是我舅舅給的,他知道我們這兒遭了災就特意叫人送銀子回來,誰知道送銀子的人被堵著出不去,虧得他一直在城門口等著,我們一進城門他才能找到我們,不然我們姐弟幾個早就餓死了也不一定。”

  何錢氏眼睛一亮,問道:“那你舅舅是干什麼的?”

  “我舅舅是做生意的,本來全家都在府城,可誰知夏初的時候他遇著了貴人,和那位官老爺一起去了京城,要不然我們家也不會……”說著就紅了眼睛。

  何錢氏有些訕訕,想要問是做什麼生意的,但何爺爺咳了一聲,何錢氏就收了聲,心中暗道:“沒關系,以後有的是機會,今天的確不適合問太多。”

  何爺爺對木蘭和李石笑道:“你們放心,這鄉裡鄉親的,互相幫襯是應該的,明天一早我就讓你三個大娘過去幫忙。”

  倆人連忙道謝。

  出來後,木蘭深深地呼出一口氣,道:“這可真累啊。”

  李石淡然道:“以後還有更累的時候。”

  “那也不是我管著了。”木蘭耍賴道:“男主外,女主內,我只管做做針線,教養幾個孩子就好了,外頭的事就交給你了。”

  李石就故作震驚的看著木蘭,“難道和鄰居家的大嬸大媽交流不是女主人做的事嗎?”

  木蘭直接不理他,李石就在木蘭身後得意的一笑。

  倆人接下來去的卻是孫家,孫奶奶年輕的時候守寡,只有兩個兒子,現在大兒子已經娶親,二兒子雖然已經成年,但據說因為經濟問題,暫時娶不到媳婦。

  倆人去就是請孫大娘明天去幫忙的。

  孫家很好說話,李石和木蘭才進去不到一會兒就告辭離開了,然後就是去最後一家了。

  最後一家只有趙獵戶一人,他是一個人搬到這鳴鳳村來的,至於他還有沒有其他的親人就不知道了,實在是因為這人看上去太過凶悍,一看就讓人害怕,而且對方也不太愛說話,所以村子裡知道他事情的很少,只知道他是獵戶,沒有田地,只靠每天進山打獵為生。

  讓木蘭覺得欽佩的是,就是這樣,李石也能打聽到趙獵戶的事,“干脆你改名叫包打聽算了。”

  李石平靜的走著,對於不喜歡聽的話他向來是當做沒聽見的。

  兩個人一起請了這三家,剩下的就要簡單多了,李石親自去請裡正和村長,剩下的幾戶人家也不過是讓蘇文和李江去通知一聲,來不來就看他們了。

  第二天一早,蘇文和李江也起床幫忙。

  請的人家來了七成,木蘭和李石准備的菜色不好也不壞,不過是占了一個中庸之道。

  裡正並沒有來,這是他的一個態度,裡正沒來,村長自然也沒來。

  但木蘭和李石都不太在意,雖然和裡正關系不好會有些影響,但看來吃酒席的人數就知道,裡正對這個村子的影響力並不高,村長也不過明面上給裡正一個面子罷了,從他們建房子到現在村長都沒有為難過他們就知道了。

  其實河對岸那邊的人對木蘭等人的心思更復雜,也更犀利些。

  和其他的村莊比起來,鳴鳳村的生活水平算好的了,李石和木蘭兩家來的時候並沒有多少人將他們放在心裡,在他們看來,村子不過是多了幾個孩子罷了。

  可沒想到他們會起這樣一座漂亮的宅子,看來還是很有家底的。在鳴鳳村,宅子最漂亮的當屬村長一家,四進的大宅子,全家十幾口人住在裡面,然後就是幾家較為有錢的富戶,也是二三進的青磚大房子,但那也是好幾輩人奮斗出來的結果,可這兩家可是一來就建了這所房子了。

  當即就有不少人動了心思,就有人和村長打聽,才知道李石竟然是童生,小小年紀的童生啊,聽著就能讓人心動。

  這裡是府城,別說是童生秀才了,就是舉人進士都一大堆,可這是歷史不太久的鳴鳳村,多年來也就出了一個秀才,就是現在在村裡教書的陳秀才,可人家陳秀才都三十好幾了,李石才十歲!

  所以不少有適齡閨女的人家就動了心思,可偏偏村長又一個雷劈在他們頭上,原來那和李石同進同出的不是他妹妹,而是他媳婦!

  十歲的相公,七歲的娘子?

  這麼小能干什麼?

  可這就是事實,村長說了,那是兩家,蘇家和李家,李石帶著弟妹,蘇木蘭帶著弟妹,兩家合成一家過活的。

  當即就有不少人家熄了心思,但也有激揚了斗志的,現如今就有一個拉著木蘭的手道:“……這女孩兒呀要自重,哪有才定親就往人家住的?這上趕著也不用這麼急吧?我娘家嫂子可不喜歡,可偏偏彩禮送過去,這退親彩禮就還不回來了,這口氣只好咽下了。木蘭呀,你說是不是這樣,女孩子就該自重一點,不然還不如浸豬籠呢。”

  蘇文聽得腦門上青筋一個勁兒的跳,李江也氣憤不已,偏今天是他們家的大喜事,並不好發作。

  木蘭就淡淡的道:“可不是,可有一句話也說得好,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什麼樣的人家就娶什麼樣的媳婦。”一句話把這人的婆家娘家甚至侄媳婦家都給罵上了。

  劉氏一噎,瞪眼就要吵,旁邊一個婦人連忙拉著她,道:“弟妹,快吃飯吧,讓木蘭去忙活。”

  木蘭笑著和她們這桌打了招呼,這才轉身離開。

  等到送走客人,木蘭就不知收獲了多少白眼。木蘭回屋圍著李石轉了兩圈,摸著下巴道:“我也沒見你哪裡好的呀,怎麼就這麼多人看上你了?”

  李石一挑眉,道:“是不夠好,配你綽綽有余。”

  木蘭就踢了他一腳。

  李石躲閃到一邊,和木蘭笑鬧了一陣,這時候木蘭才從他身上看到一個十歲孩子該有的笑容。

  木蘭也不由暢懷起來。

  玩過之後李石才道:“我明天去找王叔叔看一下附近有什麼好的田地,順便請些人過來將剩下的這些地給我們開了。”

  木蘭一愣,“開這麼多地干什麼?”

  “我想種菜,那樣多了還可以拿到府城去賣。”

  木蘭皺眉道:“那樣太辛苦了而且就算是府城,種菜的人家也不少,而那些大戶人家的采買都是固定的,我們根本擠不進去,那些小戶中等的人家也多是到市場上去買,你就算賣,一個人也賣不了多少的。你還不如依然擺攤寫些書信什麼的,閒了還可以看看書。”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8:25 PM

第三十四章

  木蘭可以感覺到李石依然很想讀書,只是現在家裡離不開他,經濟也不允許了,可木蘭覺得對方才十歲,大不了就用比別人更長的時間讀書就是了。

  涉及到讀書,李石心動起來,“那樣賺的錢會不會不夠用?”

  木蘭就笑道:“試試看不就知道了?到時說不定你還能一邊去書院讀書一邊擺攤呢,你要是真的種了菜地就沒那個機會了。”木蘭又道:“而且我們年紀太小了,要是想做這些,也得等長大一些才好。”

  李石想了想,就同意了。

  “不過那些地荒著實在是太可惜了。”

  李石點頭。

  木蘭想了想,眼睛一亮,道:“不如我們種菜養雞吧。”

  李石無奈,“你不是說種菜辛苦嗎?現在還要養雞豈不是更辛苦?”

  “養雞有什麼好辛苦的,將咱們的地用棘圍起來,到時在裡面種上菜,然後將雞放養在裡面,那些菜又不是給人吃的,也不用多費心料理,只要每天給澆一些水就好了,而我們家旁邊就是河還怕沒有水灌溉嗎?”

  事情哪裡有這麼簡單?李石覺得她想當然了。

  木蘭也不逼他,只是道:“不管養不養,咱們家都要用棘圍起來,冬天種下去,春天的時候正好發芽,夏天的時候應該就長得差不多了,有了棘圍著,也不怕別人總是闖進來。”

  這倒是真的。

  雖然這個計劃沒能在李石那裡通過,但木蘭心裡留意下來,打算以後時間充裕了就要辦起來。

  李石通過王柱在鳴鳳村買了六畝上等的田,等他再請人將附近種上棘之後,冬天的第一場雪也下來了。城外的災民也散盡了,木蘭和李石穿著厚厚的棉衣看著冬日裡第一場雪,道:“這就算是過去了吧?”

  “對,都過去了!”李石輕輕地應了一聲。

  “姐姐,”李媛拉著蘇桃的手跑過來,“我們去和三妞她們玩了。”說著眼睛瞟了一下正在看書的李石。

  木蘭伸手摸了一下她們的衣服,見夠厚,就揮手道:“去吧,中午早點回來。”

  李媛和蘇桃歡快的應了一聲就跑出去了。

  木蘭低頭繼續做自己的衣服,她到底捨不得前世學的專業,就趁著冬天沒事去買了一匹布回來設計了一件衣服。

  木蘭想做出來後看一下效果,再看看能不能在店裡寄賣,要是能,以後就算是不經商,他們也有了一個收入。

  他們家六個孩子,花銷實在是太大了,不說其他,光兩樣就讓木蘭發愁了。

  第一就是他們家四個人的筆墨紙硯的花費,第二個就是每天所要花費的菜錢。

  開春之後他們可以自己種菜,不用去買,但木蘭不願委屈他們和自己的身體,所以最少隔個兩天就要有一頓肉吃,不然大家的身體怎麼會調理得過來?

  李石正坐在一邊看書,冬天天冷,偏偏他們家之前一直忙亂,所以也沒進山撿柴,現在的這些都是李石和木蘭趁著沒雪和太陽出來的時候帶著李江和蘇文進山撿的,不過木蘭看大家冷成這樣,干脆就聚在一起看書寫字做針線好了,這樣中間放著一個火盆就可以了。

  李石在一邊時不時的指點一下李江和蘇文的功課,抬頭見木蘭起身找東西,就低聲問道:“你找什麼?”

  “我爹的弓箭你收到哪裡去了?”木蘭才想起現在冬天,也是可以設獵的。

  “在我房裡,我去拿給你。”李石回屋拿了弓箭給她,問道:“怎麼想起這個了?”

  木蘭笑道:“我想進山弄些野味吃。”

  “你?”李石就想起木蘭設的那個抓人的陷阱。

  木蘭點頭,“箭我學過小半年,打獵肯定是不成的,但可以練練手什麼的,主要還是靠陷阱抓,而且我力氣也不夠。”

  李石的臉黑了一下,她的力氣還不夠?要知道才七歲的木蘭的力氣幾乎是他的兩倍了,不知道她是天生這麼大力氣,還是後天練的。

  木蘭只是覺得自己的力氣比同齡人的更大一些,她將此歸結為“我是成年人”了,從沒想過自己的力氣會比別人的大這麼多。

  木蘭覺得剛才拿針的手都僵了,所以她帶上自己做的手套,將箭拿到院子裡學習射箭。

  李媛回來的時候看見驚奇不已,也想要學,蘇桃從小看著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只是拉著李媛道:“很重,很重的,小心摔屁股哦。”

  木蘭就給李媛抱了一下,晚上就將弓箭放在自己屋裡。

  自蘇大壯死後,木蘭的睡眠一直很淺,她聽到動靜的時候就睜開眼睛了,她還以為是李石起床干嘛,翻了個身打算再睡,可很快就覺得不對勁兒,因為動靜不是左右走動,而是上下的動靜。

  木蘭悄悄地起身,披了衣服都窗前向外看去,白雪在月亮的照耀下即使是在黑夜中依然閃亮,讓木蘭一眼就看到了院子中的情況。

  三個黑影相序從牆壁上跳下來,大搖大擺的朝他們的屋子走來,木蘭眼睛微瞇,這個賊的膽子可真夠大的。

  木蘭回身拿了弓箭,顛了顛,暗道:“人物目標這麼大,應該沒問題吧?”

  想是這樣想,但她也不敢出門,她可以看到他們的情況,她要是出去了,他們也可以看到她的情況的。

  在他們有准備的情況下,他們幾個孩子可不是三個年輕力壯的對手。

  木蘭搭箭上弓,瞄准了為首的一個人,再次確認了一下,好像射殺盜賊是不違法的,這個時代也沒有所謂的防衛過當的說法。

  確認完後,木蘭的箭就射了出去,那三人才走到台階上,為首的一人就突然慘叫一聲倒地,嚇了另外兩人一跳,連忙上前拉起他,才看到他的右胸插著一根箭,臉一下子就白了!

  木蘭心中邊哀歎,邊放出第二支箭,她當時瞄准的是他的大腿,怎麼就射到胸口上去了?幸虧射到的是右胸不是左胸。

  第二支箭直接射進了第二個人的屁股,木蘭慘不忍睹的搭上第三支箭,心中安慰自己,沒事,比第一支好多了,至少這次沒有再射中胸口。

  李石在木蘭聽到動靜的時候也聽到了動靜,他悄悄的起身將一張凳子拿在手裡,他看到木蘭的第一支箭射出去後微微愣了一下,就繼續觀察著敵情。

  李江等人被對方的慘叫聲驚醒,看到院子裡的三個人,見兩人的身上插著箭,蘇文眼睛一轉,就大喊道:“快來人啊,抓賊啊!”

  李江立馬領會其中精神,也大喊道:“救命啊,要殺人了!有人要殺我們了!”

  外面還完好的一個人聽到喊聲,心一慌就要跑,李石就喊道:“你敢跑一個試試,我立馬射死你。”

  那人的腳步就僵住,怎麼也不敢再移動一步。

  李石就從屋裡出來,對蘇文道:“你去看著妹妹們,江兒,去拿繩子來。”

  那人見李石手上沒箭,抬腳就要跑,一支箭就擦著他的脖子插在了地上,他冷汗淋漓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箭,腳一軟就跪在了地上,一股臭味就從他的褲襠裡散發出來。

  李石就拿著繩子猶豫起來,他有潔癖。

  李江知道這個哥哥的毛病,劈手搶過,三下五下就把人綁起來了。

  至於另外兩個,李江有些擔心道:“哥,他們不會有事吧?”

  倒在地上的倆人聽了就眼睛一亮,他們可是受了重傷啊。

  李石眼裡閃過冷光,冷冷的道:“偷盜所死傷者自負,他們有事還好,沒事我還要找一個說法。”

  三人臉色一白。

  這邊的動靜很快就招來了不少人,最先到的是趙獵戶,他殺氣沖沖的進來,要不是李石知道他與這幾個盜賊無關,都要以為他們是一伙的了。

  趙獵戶皺眉看向倆人身上的弓箭,點評道:“力度不夠,准頭更不用說。這是你射的?不對,”趙獵戶自己反對道:“你沒這麼大的力氣。”

  倆人身上的箭射的都不深,為首的一人雖然看著是射在了要害,但箭進去不深,也就沒傷到要害,最多不過疼痛一段時間罷了,至於射中屁股的更不用說了,屁股上肉這麼多,就是再射一箭也沒事,不過就是疼而已、

  要是他早就躍起來逃了,躺倒在地上裝死純粹是自己嚇自己。

  趙獵戶沒有機會再問下去,因為河對岸的人舉著鋤頭跑過來了,看到躺在地上的三人,有人咦了一聲,“這不是張劉氏的侄子嗎?”

  “哎呀,怎麼變成賊了?”

  “人家家裡可只有六個孩子,他們也下得去手啊!”

  李石就作揖道:“諸位叔叔嬸嬸,我們幾個孩子也不懂如何處置這些事情,還請幾位叔嬸幫忙將這三個人送去衙門吧。”

  有人就猶豫起來,雖然張劉氏的侄子不對,可那張劉氏潑辣得很,他們要真的把人送去了,說不定回頭她就能堵在他們家門口罵嘴。

  李石也知道他們心中所想,就道:“這人今天能來偷我家,明天就一定會去偷別人家,若不送去衙門,只怕不會改過。”

  “改的,改的,我再也不敢了,你可千萬別把我送去衙門呀。”

  李石還來不及說話,門口就一陣哭號:“侄兒啊,你怎麼這麼命苦啊?”張劉氏跑進來看到自家的侄子胸口中箭躺在地上,頓時哀嚎一聲,沖上來就要打李石,一支箭就從屋裡飛出來****張劉氏眼前的地上。

  張劉氏哭號的聲音一頓,好似被人掐住了脖子戛然停止一般。

  院子裡鬧哄哄的聲音也停了下來。

  大家全都扭頭去看那間屋,包括趙獵戶。

  眾人這才知道,這箭竟然不是趙獵戶射的。他們還以為是趙獵戶聽到聲音趕過來救的人呢。

  張劉氏也是這樣以為的,不過趙獵戶一向凶悍,她不敢找他,但李石他們不一樣,幾個孩子罷了,又無依無靠的,雖然是個童生,但又有什麼用?孩子還是孩子!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8:27 PM

第三十五章

  大家都看著那間房,不知道裡面是誰。

  張劉氏的手縮了縮,但想到她的娘家嫂子,一拍大腿就要哭喊,那間房門就突然打開,張劉氏的聲音就卡在脖子裡發不出來,木蘭穿好了衣服,拿著弓箭出來。

  院子裡的人就松了一口氣,這木蘭也太會嚇人了,不知道裡面是誰。不少人都伸長了脖子看。

  木蘭冷冷的看了張劉氏一眼,低頭看向那三人,道:“送衙門,沒什麼可商量的。”

  張劉氏手指發顫的指著木蘭,“你,你們殺了我侄兒,我不要你們償命也就算了,你們還敢要送我侄兒去衙門!”

  木蘭臉上一寒,手中的箭就直直的射入劉二的肩膀裡,這次因為離得近,所以那箭直接穿過手臂,劉二慘叫一聲,滿臉都是冷汗,一股惡臭味從他身上散發開來。

  張劉氏嚇了一跳,院子裡的人也嚇了一跳。

  木蘭冷冷的道:“你說我殺死了你侄兒,你是打量我不敢殺他嗎?既然你說他死了,那我就送你們一個死人好了。”

  李石嗤笑一聲,看白癡一樣看著張劉氏,“他們入室偷盜,手中還帶了凶器,別說我們只是傷他,就是真的殺了他也一點責任都不用付的,既然你這個做姑姑的都說他死了,那他就死了吧。”說著低頭憐憫的看了劉二一眼,道:“這可是你姑姑求的,要怪就去怪他們吧。”

  張劉氏嚇了一跳,見李石和木蘭不像是開玩笑的,臉扭曲了一下,但還是求到:“小李相公,木蘭姑娘,我家侄兒不聽話,我跟你們道歉了,你們可千萬別送他去衙門呀。”

  李石冷哼一聲,“我看他就是打量我們好欺負吧?”說著目光一寒,冰凍十尺的道:“我們能從紹興府的叛亂裡逃出來,還一路到了府城,你覺得我們是好欺負的?”

  大家身子一寒,到這個村子裡落戶的,多多少少都和逃難有關,有的是父輩,有的是祖輩,總歸是在家鄉活不下去了,這才背井離鄉到了這裡的,不然他們怎麼也不願意離開自己的家鄉的。

  可能在逃難中活下來,要麼是有人護著,要麼就是自己有本事。

  眾人的眼睛看向這六個孩子,這才發現才三四歲的李媛和蘇桃也穿好衣服出來了,但倆人的手上都拿著石頭,眼角並不見淚,甚至臉上看不見任何驚惶,天啊,她們才三四歲啊。

  大家總算是明白了點什麼。

  孩子和老人是在災難中最容易死亡的,可這六個孩子竟然能堅持到最後,還建了這樣一個大房子,大家心裡頓時怪異起來,明明木蘭說過這蓋房子的錢是她舅舅送來的,但他們還是會忍不住往那方面想。

  大家不約而同的退了一步,眼神怪異的看著木蘭和她手中的箭,如果這是真的,那木蘭和她手裡的箭……

  看,腦補就是這樣的神奇,他們竟然歪打正著的猜到了,當然,木蘭和李石是不會承認的。

  張劉氏更加慌張,李家和蘇家搬來的這段時間好像就只有她在找木蘭的茬,不知道她會不會暗地裡給她一箭。

  現在沒人敢勸李石不把人送官了,但也沒人幫把手就是了,李石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叫來李江和蘇文,“你們倆去報官,就說有人進我們家搶東西,還帶了凶器想傷人。”

  李江和蘇文應了一聲就要出去。

  “等一下,”人群外有人喊了一聲,大家就讓開,村長就走上來,看也不看地上的三人一眼,直接對李石笑道:“小李相公,這件事是他們不對,回頭我讓他們家備了厚禮送來給你們壓驚,不過這件事可大可小,現在我們村的書院正在爭取上面多撥一些資金下來修繕一下學堂,所以,你看……要是能饒了他們就饒了他們吧。”村長歎道:“我也知道這件事有些強人所難,但你也知道,我們鳴鳳村根基不深,上頭有什麼事都不會首先想到我們,這學堂的事我們也申請了許多年了,我這個老頭就代鄉親們謝謝你了。”說著就要作揖下去。

  李石連忙拉住他,面上比村長還要溫煦,雖然他才十歲,但不妨礙他做的猶如謙謙君子,“村長折煞小子了,這是利於鄉親們的事,我自然願意助村裡一臂之力,只是怕這幾人死不悔改,若是以後再偷盜別人家,那豈不是讓別人白白蒙受損失?”

  這是又把球給踢回來了,還讓全村的人都欠了他一個人情。

  但不可能否認,李石說話就是好聽,本來已經對他們產生畏懼的村民又想到了李石的好,覺得這人很講義氣。

  木蘭在場外看著他們的面部表情變化,抽了抽嘴角,覺得以後這種彎彎繞繞的事還是交給李石去做好了。

  李石和村長討價還價一番,最後村長承諾會讓這三家上門來賠禮道歉,而且保證不再犯,以後見到他們兄妹繞道走等等公平守土條約,李石總算是答應不報官了。

  木蘭和蘇文可憐的看向地上的三人,這都老半天了,竟然都沒人想起給他們包扎止血或是加件衣服什麼的嗎?

  李江卻習以為常了,大哥還是這麼壞啊!然後看了大嫂一眼,決定以後還是好好孝順大嫂吧。

  李媛和蘇桃打了一個哈欠。李媛覺得現在她們應該可以回去睡覺了,就拉了蘇桃回屋睡覺。

  等到三人被抬著離開李蘇一家(的確是一家),天已經微微亮起來了。

  李石去檢查了一下門框,鎖牢之後就回屋補覺,見木蘭在一旁等他,就笑道:“我沒想到你箭法這麼好,怎麼就想到去射那個地方呢?”

  木蘭嘴角一抽,決定不告訴他,她兩箭都是瞄准了大腿射的。

  “你怎麼就答應不報官了?”

  李石淡然道:“我本來就沒想過要報官呀。”見她不解,就道:“這若是有家族,這樣的人交給家族處理比交給官府處理還要嚴厲,可這兒沒有,但若是外來人員做案,自然是交給官府處理,可他們偏偏都是本村的。”

  李石歎道:“我了解過他們,他們三家在鳴鳳村的勢力算是中上等,除了村長一家,下來就是他們這幾家了。得罪了他們縱然沒什麼,畢竟這裡各過各的,他們也不能將我們如何。可要是因為他們和整個鳴鳳村的人對立起來就不值當了。到時他們也不用做什麼,只需要不和我們說話,有事情不通知我們,我們就會嘗到痛苦了,這是這種村子慣用的伎倆。所以還不如放他們離開,反正當著全村的面,他們的名聲壞了,以後他們三家要是做了什麼針對我們家的事,別人只會說他們忘恩負義,從而同情我們,絕不會為了他們孤立我們。”

  木蘭點了一下頭,說出了自己的重要決定:“我覺得你更適合和他們打交道,以後咱們家的外交事務就交給你了,我只要負責掙錢養活你們就行了。”

  李石的臉就全黑了。

  劉二會呼朋喚友的跑來偷東西就是因為時常聽張劉氏說這李蘇兩家剛搬來就做起這麼大的房子,私底下不知還藏了多少錢。而最近他正好手頭緊,聽說他家不過是六個孩子,這才跑進去的。

  劉二本來就恨他姑沒給他說清楚,害得他著了道,後面胳膊上的一箭還是因為她亂喊人家才射的,所以劉二更恨。

  劉二胸口上的傷正如趙獵戶所說並不十分嚴重,包扎一下,十天半個月的就好了,但胳膊上的那一箭就嚴重了,要是不用好藥,以後說不定會落下舊疾。

  劉二娘恨得牙癢癢,關門在家裡將李蘇兩家的人都罵了個遍,但最恨的還是張劉氏,要不是她在那裡胡說八道,她兒子這最後一箭也就不用挨了。

  再加上姑嫂之間哪有沒有矛盾的?更何況還是張劉氏這個性子。當即劉二的娘就堵在張家門口足足罵了一個上午,最後還是張家賠了一些醫藥費才算了。

  劉家,孫家,趙家商量了兩天,最後各自准備了一些禮物送到了木蘭家,算是賠禮道歉了。

  李石也沒想三家的老人登門道歉,畢竟年齡排在那裡,他還沒這麼狂妄。

  將禮物收回去後,木蘭就帶著家裡人在牆邊設置陷阱,看著裡頭的東西,冷笑一聲:“看他們還敢不敢跳進來。”說著回頭對李江和蘇文道:“你們去告訴你們的小伙伴們,就說我家的牆壁一定不能爬,誰要是摔死了我可不負責。”

  外面的人聽到李家和蘇家特意傳出來的話就揪著孩子的耳朵囑咐,要說大人越不給孩子做的,孩子就越想做,但這一次他們卻出奇的點頭並且遵守了,就是因為李江和蘇文給他們普及的時候提了一句,我姐姐在我家裡設置了很多陷阱,聽說中招後就跟孫家的那人一樣,屁股直接被射穿。

  就算只是男孩子,那也是有尊嚴的,要是說像劉二一樣射中胸口,也許還有那麼一兩個中二少年會因此去闖一闖,但那是射中屁股啊,真要這樣被抬出來了,他們也沒臉見人了,所以暫時還沒人敢去挑戰。

  借著村長欠他的這個人情,李石就順勢提了李江和蘇文上學的事。村長自然同意,笑道:“開春開學的時候你只管送倆人去書院,交上束脩就是了。”

  話是這樣說,但李石知道進入村裡的書院是需要村長的簽字的,而這也是村長家一直是村裡最大的人家之一,就是因為便利,這也是一種特權。

  為了讓李江和蘇文進學不至於差別人太多,一整個冬天,李石都讓他們背書,還布置了不少作業,每天早上看他們背過書,布置下作業後才背著背簍去府城擺攤幫人寫書信。

  木蘭則教李媛和蘇桃學針線,然後拿了鋤頭上山挖陷阱,或是在家裡做她沒做完的衣服。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8:30 PM

第三十六章

  木蘭小心的扒開樹枝,哈了一口氣,看地上留下的痕跡,木蘭知道,這是兔子時常在這裡出沒的痕跡。

  木蘭用繩子打了一個結,小心的布置好陷阱,又將不小心移開的樹枝放回原地。

  退出後在旁邊的樹上做了一個痕跡,表示這是她的。

  自夏天起就沒幾人敢進山打獵,林中的獵物應該很多,所以木蘭不敢太往裡走,怕遇到猛獸。

  才走了幾步,耳朵裡聽到“咩咩”的幾聲,木蘭眼睛一亮,順著聲音跑過去看,就看到一頭母羊帶著一只小羊在陷阱裡掙扎,小羊受了傷,看痕跡,應該是小羊先落入陷阱,母羊為了小羊自動跳下去的。

  母羊看到木蘭,有些膽怯卻又堅定的站在小羊跟前。

  木蘭心中可惜,這不是她設的陷阱。

  她在旁邊的樹上找了找,才找到一個一刀劃的記號。

  不知道這個是不是趙獵戶設的,聽李石說,整個鳴鳳村也就趙獵戶能打獵,敢進山打獵,其他的都是在外面林子裡撿一些柴,樹枝之類的,或是挖些野菜什麼的。

  木蘭看了一眼羊,轉身離開,父親說過,這是作為獵人最基本的素質,不是你陷阱裡的東西絕對不能要。

  木蘭背了一捆柴回去,路過趙獵戶家的時候停下腳步,喊道:“趙叔叔在嗎?”木蘭不見人回答就又喊了一聲,“趙叔叔?”

  “你找我有事?”

  木蘭嚇了一跳,回轉過身來,剛才她竟然沒聽到他的腳步聲,要知道經常出入山林的人首要的就是耳朵夠靈。

  趙獵戶看著木蘭眼裡的驚詫一閃而過,就柔和了語氣問,“你找我什麼事?”

  木蘭沒發現什麼不同,實在是對方太過粗礦,就算是放柔了聲音也沒顯得柔和。

  “林子裡有個一刀劃的陷阱是您設的嗎?”

  趙獵戶點頭,心裡更堅定了心中的想法,這姑娘一定也是獵人,不然怎麼可能找到他的記號?

  木蘭就笑道:“那裡面裝著了一只母羊和一只小羊,您快去要回來吧。”

  趙獵戶點頭,“謝謝你。”

  “不用謝,上次我家的事還要謝謝你呢。”岸這邊三戶人家,當天晚上只有他趕到想幫助他們,何家和孫家卻一點動靜也沒有。最後何家的三媳婦還特意找她解釋說是睡得太死了。

  木蘭接受了她的解釋,不過是鄰居罷了。只是李媛和蘇桃這倆孩子從此後再也不和何家的三妞她們玩了,轉而跟對岸的幾個孩子打得火熱。

  傍晚,李石高興的收攤回來,將豬肉和大骨交給木蘭,笑道:“你看我今天掏到了什麼?”說著將六本書從背簍裡拿出來給木蘭看。

  木蘭翻了翻道:“這不就是四書,你們科舉的東西?”

  李石點頭,“這可不是普通的四書。”

  木蘭放開一看就嚇了一跳,“這是筆記?”

  “對,裡面還有講義。”李石眼睛發亮,“說是他祖父留下的書,他祖父是舉人,這應該是他祖父的讀書筆記,可惜子孫不肖,竟然將這樣的東西賣掉,而且他還不識貨,二十文,二十文的往外賣,看得我心疼不已。”

  “那你怎麼不都買回來?”

  李石淡然道:“其他的書我未必用得上,且,就算用得上我也可以去買新,不必看他的見解。只是這幾本難得。”要知道讀書人的講義是很難得到的,除了至交好友和血緣至親,不然誰會將講義和這些見解給別人看?

  木蘭也知道這些東西的珍貴,就給他收到他的書房去了。

  李石心想,有了這些東西,就算是沒有銀子上書院,他應該也可以自學的!

  木蘭做了菜,才要叫大家過來吃飯,門就敲響了。

  蘇文跑去開門,就高興的叫了一聲:“趙叔叔。”

  李石迎出去,看到趙獵戶手裡的小羊微微一愣,繼而笑道:“趙叔叔來了,快裡面請。”

  趙獵戶搖頭,將小羊放下,道:“這羊是我送給木蘭的,算是給她的報酬,多謝她給我報信。”

  李石不知道木蘭給他報了什麼信,但聽起來不是壞事,可這件事他不是當事人,卻是不能做主,就熱情的挽留趙獵戶留下吃飯。而蘇文早就進去叫姐姐了。

  木蘭看見地上已經被包扎好的小羊,驚詫道:“趙叔叔,你這是?”

  “今天多謝你給我報信,不然母羊該帶著小羊跑了,所以這頭小羊就送給你了。”

  “不過是報個信罷了,趙叔叔也太見外了。”

  趙獵戶不善言辭,和木蘭說過一聲後轉身就要走,怎麼叫也不停。

  李石就看著地上的小羊道:“算了,我們就收下吧。”彎身將小羊抱起來。

  木蘭看著他踉蹌了一下就上前一把接過小羊,問道:“把它養在哪裡?後院本來有給牛建的牛棚,但現在天冷,把它放在裡面沒問題嗎?還是放在第三進的屋裡?”

  李石看著她手上的小羊抽了抽嘴角,道:“就放在第三進的屋裡吧,抱一些干草去給它鋪一下就好了。”

  李江和蘇文相視一笑,李石就轉過頭來瞪了他們一眼,倆人趕緊低頭。

  李媛和蘇桃看見小羊興奮地不得了,喊道:“姐姐,小羊是不是我們的?”

  “小羊吃草,我們明天給小羊拔草吃。”

  “呀,小羊受傷了,是不是痛痛?”

  “……”

  木蘭將羊放在屋裡,就一手一個將她們拎回飯桌上,道:“先吃飯,羊明天再看,以後這頭羊就是你們的任務,養肥以後給你們殺羊吃。”

  “要殺呀?”蘇桃不是很樂意,“大羊不是可以生羊寶寶嗎?我們讓她生羊寶寶不好嗎?還是不要殺它了。”

  李媛就接口道:“可是它沒有相公啊,怎麼可以生羊寶寶啊。”

  李石就看了她們一眼,淡淡的道:“食不言。”

  兩個孩子嚇得縮了脖子,低下頭去吃飯。

  木蘭就松了一口氣,總算是停了。

  第二天,木蘭進山去查看陷阱,就笑容滿面的收獲了兩只野兔一只野雞,她正拎著東西高興,突然轉身用箭對准後面的人,見是趙獵戶,連忙放下箭,“趙叔叔,怎麼是你啊?”

  趙獵戶就看向木蘭手中的野兔,問道:“這是你自己獵的?”

  “是設的陷阱,我的箭法還達不到打獵的程度。”

  趙獵戶點頭,“我看過你設的陷阱,雖然有些稚嫩,但妙在一個巧字上,是誰教你的?”

  “我爹。”

  “你爹也是獵戶?”

  “不是,只是有時候會上山打獵。”

  趙獵戶猶豫了一下,就問道:“那你願意和我學打獵嗎?”

  木蘭驚詫的看著他,趙獵戶就笑道:“我這身本事是我爹教給我,我後來又摸索出來的,但我也沒個兒女,我看你很有天分,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和我學打獵。”

  木蘭有些猶豫,“我還要照顧家裡,時間上怕是不多。”

  趙獵戶就笑道:“我又沒讓你一直學,不過是有時間了,進山打獵的時候教你一些罷了,你畢竟是女孩子,學一些用作防身,養家糊口又不用你。”

  木蘭沒有反駁,只是高興道:“那我要不要拜師?”

  趙獵戶揮手道:“不用這麼麻煩,我不過是想將一些技藝傳給你罷了,算得上是什麼師傅?”若不是看他們兩家處境艱難,幾個孩子心底還不錯,他也不會主動想去教木蘭。

  到底是孩子,身上有了銀子不知道存著,竟然花費在做房子上,將房子做得那樣好,雖然可以給人震懾,但更多的卻是讓人窺伺。

  趙獵戶就想到了自己小時候,那時候他們兄弟幾個要是有人從中幫忙,說不定都能活到現在,也不用經歷這生死離別。

  話雖然這樣說,回去後木蘭還是做了一餐豐盛的晚餐,又讓李江去打了一斤酒回來,就算是認了個師傅了。

  李石很不滿,他覺得木蘭不該去學打獵,這不是女孩子該做的。

  晚上木蘭就將大家聚在一起,問道:“你們大哥說不讓我去打獵,可我卻覺得時不時上山轉一圈很好,贊同我打獵的舉手,另外,我要聲明,要是我不上山打獵了,為了節省開支,我們就要由現在的隔天吃一頓肉變成各月吃一頓肉。”

  四個孩子就在李石的目光中顫顫巍巍的舉起了手,木蘭得意的看了李石一眼,道:“少數服從多數,那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李石瞥了他們一眼,道:“既然大家都這麼愉快,那我就讓大家更興奮一些,明天起江兒阿文要多寫二十張大字,媛媛和阿桃要多寫五張。”

  李江和蘇文早就有所預料,為了肉!他們暗自握緊了拳頭。

  媛媛和阿桃則張大了嘴巴,她們和她們的小伙伴們都驚呆了。

  木蘭就笑著起身,“那你們慢慢商量學習的事吧,我先去睡覺了。”

  從此後,木蘭進山的時間多了一些,收回來的獵物多了一些,其他的並沒有多少改變,反而是蘇桃和李媛,她們因為有了一只小羊,總是帶它去吃草。村裡的小孩羨慕,就都跑來和她們玩,兩個孩子在孩子圈中很玩得開。

  算來她們兩個是他們家和村民接觸最多的孩子了,李江和蘇文要完成李石布置的大量作業,造成他們出去玩的時間大大縮減,而李石幾乎每天都要進城去擺攤,雖然每天的收入也就十幾文錢,但積少成多,總還是一筆收入,更何況,擺攤的同時他還可以看書。

  發展到最後,木蘭將兔子之類的野物也讓他帶到府城去賣了,李石很無奈,他擺攤的地方根本就沒有賣這些東西的,所以他只好多彎了一條路,將東西一次性賣給一個屠戶,並且和他達成合作意向,以後他們家有野物都提供給他。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8:34 PM

第三十七章

  歷經一個多月,木蘭總算是將那件衣服做好了,她展開給大家看,征求大家的意見,“這個樣式是我設計的,你們覺得好看嗎?”

  李江和蘇文的回答是一樣的“好看。”

  李石則是看了一眼,也點頭道:“好看。”

  但他們的表情明顯就是沒看懂。

  李媛和蘇桃的反應要直接得多,拍著手道:“好看,好看!”

  木蘭就松了一口氣,道:“我明天和你一起去城裡,找一個成衣店看看能不能寄賣。”

  “為何要寄賣?”

  “因為如果不寄賣,成衣鋪是不會收這些衣服的。”本來她還妄想自己開一個鋪子做衣服,不過還是算了吧,現在他們都還沒有功名,她要真的去做生意了,阿文就別想去考科舉了。

  木蘭將衣服包好,這一個多月來,她用一匹布做了三件這樣的衣服,明天就先拿一件去試試運氣。

  府城的成衣鋪子多集聚在東城,正巧,李石也正是在東城擺攤,李石覺得木蘭的腸子太直,實在不太放心她一個人去,就背著東西和她一起去找地方。

  在府城最好的繡坊就是霓裳閣,這個肯定是不能選的,這樣的“好店”會欺客的。

  當然太差的也不行,檔次不上去,木蘭的衣服就賣不出價錢,最後李石選中了淑女坊。

  淑女坊的背後是禮部侍郎聶家,他老家在府城,家中也有幾個子弟在錢塘各處當差,勢力自然是比不上蘇家,但也不會膽怯就是了。

  最主要的是也許是因為主家是禮部侍郎的緣故,這家店很講規矩,至少口碑很好,沒有什麼沖突事件發生過。

  可也正因為它表現平平,所以一直被眾多繡坊和成衣鋪子壓在中等靠上一點而已。

  李石和木蘭一起進去,店小二就迎出來,和霓裳閣很大的不同就是,霓裳閣從掌櫃到小二都是女的,而淑女坊則是從小二到掌櫃都是男的。

  木蘭聽到這個區別時,很是狠狠地抽了一下嘴角。

  “這位小公子,小姑娘,你們要買什麼?”

  李石道:“我們有一件事想和貴掌櫃商量一下,不知可否通報一聲。”

  那小二見李石溫和有禮,雖然還是個半大少年,但還是鄭重與對,讓開身道:“那兩位先裡面坐,我去叫我家掌櫃。”

  木蘭道:“還真的沒有多少架子呢,服務這麼好,我剛才看他們的衣服也不錯啊,怎麼就沒人呢?”

  李石搖頭,“我不懂經商之道。”

  淑女坊的掌櫃姓張,此時他正坐在後面喝茶閉目養神,聽到前面有兩個半大的孩子想要見他,張掌櫃也不生氣被打擾,慢悠悠的起身來到前面,看了李石和木蘭一眼,目光就落在李石身上,互相見禮過後就問道:“這位小公子找在下有何事?”

  李石就端正了身子道:“我聽說貴坊可以寄賣衣服,所以帶捨妹過來看一看。”

  張掌櫃皺眉,他們淑女坊什麼時候有這個業務了?難道是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開的?

  不過這不要緊,他笑問道:“不知公子打算如何寄賣?”

  李石驚異道:“不是說我們只要將衣服寄賣在這裡,若是賣的出去,八成歸顧客,兩成歸店家嗎?”

  “那這價錢誰定?”

  李石笑道:“自然是客人定價了,賣的出去大家皆大歡喜,賣不出去,超過一定時日,客人也會交一定的費用給店家的。”

  張掌櫃略微滿意,這時候他也回過神來了,這業務只怕不是他們家新開的,而是這個少年胡謅的,不過不要緊,少年郎嘛,總是有拼勁兒的,反正他們家也沒什麼損失,接了就是。

  “不過這分成我們店家卻要提高一成。”

  李石皺眉。

  張掌櫃就道:“要知道我們還要交稅納,所以我們店家要拿三成,你若是不願意那就交完稅後你們領八成。”

  李石還想討價還價,木蘭已經斬釘截鐵的道:“就這麼定了。”

  張掌櫃就看了木蘭一眼,眼裡微微有些不贊同,女孩子怎麼可以拋頭露面呢?雖然還是個小女孩。

  木蘭將那件衣服拿出來交給小二,道:“這件衣服的料子還不錯,一般你們這種料子的衣服賣多少錢?”

  “賣二兩五錢銀子。”

  “那我這件就賣五兩。”

  “啊?”小二看著手裡的衣服,小心的規勸道:“小姑娘,這個價是不是定的太高了?”

  “不高的,這件衣服是我自己設計的樣式,它值這個錢。”

  張掌櫃掀開眼皮看了那衣服一眼,就揮手道:“就照客人的意思辦吧,找個地方掛上去吧。”說著背著手慢悠悠的走了。

  木蘭似乎明白了為什麼這家店會讓人感覺到這麼舒服,卻偏偏沒多少人進來買衣服了。

  既然掌櫃的你不管,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想著,木蘭指了一個最顯眼的位置,道:“小二哥哥,幫我把衣服掛在那裡吧。”

  小二有些無奈,那是店裡最顯眼的位置了,不過上面那件衣服也掛了四天了都沒人買,換就換吧。

  不得不說,有什麼樣的掌櫃就有什麼樣的店小二。

  木蘭看到自己做的衣服掛上去後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李石就板了臉道:“你剛才干嘛這麼快就答應下來了?我們明明還可以再爭取一些的。”

  木蘭就道:“本來我們那樣就已經是強人所難了,而且他說的也沒錯,他們要出店面,又有小二幫著打理,只要三成就已經很便宜了。”本來她還以為會五五分成呢。

  “可布料是你出,你又花了這麼多時間才做好……”

  木蘭就笑道:“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不過這次之所以花了這麼長的時間是因為我手生,等手熟之後我會更快的。”

  李石頓時不說話了。

  第二天,木蘭就帶了另外兩件衣服興沖沖的拉著李石去淑女坊。她算是明白了,張掌櫃不愧是禮部侍郎家的掌櫃,從上次他看他們的眼神就可以看得出來,他不喜歡女孩子拋頭露面,所以為了以後更長遠的發展,木蘭不得不裝的自己很矜持,那麼代言人就只能是李石了。

  小二看見木蘭和李石,頓時笑容滿面的迎上來,指著那個已經空了的位置道:“木蘭姑娘你看,你的衣服已經賣出去了。”

  木蘭的眼睛一亮,“這麼快?”

  “可不是,我也覺得很快,以往掛在那個位置的衣服總是要很久才能賣出去的。”

  木蘭和李石齊齊抽了一下嘴角,為什麼最好位置的衣服卻要很久才能賣出去?小二哥,你確定你們沒有推銷錯衣服?

  “可是昨天楊家的大姑娘從我家門前路過看到了那件衣服就買走了。對了,這是你們的銀子。”說著掏出兩塊銀子給木蘭。

  李石就皺了眉頭,“不是應該是三兩五錢銀子嗎?怎麼還有一塊十兩的。”

  小二哥就道:“那是因為楊姑娘有要求的,她聽說這衣服是寄賣的,昨天姑娘又說還有兩件,她問起的時候我就說了,楊姑娘就說她要她的衣服是唯一的,您的那兩套別賣出去了,最好是銷毀掉。”

  李石揚眉,這是什麼毛病?

  木蘭卻能理解,想了想道:“我知道了,回去我就把那兩件衣服毀了。”

  小二哥臉上的笑容更甚,“那就多謝姑娘了。”

  “那下次我還能帶衣服來你家寄賣嗎?”

  “可以的,可以的,姑娘只管拿來,我給你掛在最顯眼的位置。”

  木蘭看著笑容真誠的小二哥,再次為侍郎家的店鋪感歎一聲,然後高興的拉著李石離開了。

  李石就有些不高興。

  木蘭不知道他是怎麼了,問他他也不說。

  晚上李石就問李江,“江兒,你說哥哥是不是很沒用?現在家用幾乎都是你嫂子賺的,我卻除了寫幾個字外什麼也不會。”

  李江也是這樣覺得的,但他不能這麼說,於是道:“等大哥再長大一些就能賺錢養活嫂子了啊。”

  李石失落道:“就怕到時候你嫂子已經不用我養了。”

  “啊?”

  李石就有些煩躁的起身,他也知道這種心態不好,但他就是壓抑不住的想。

  李江只好無奈的看著哥哥出去,他也不知道怎麼勸哥哥,因為他也覺得很沒出息,他不過比嫂子小一歲而已,但從在路上開始,他們就開始依靠大哥和嫂子,那時候他還可以心安理得,因為他大哥的作用一點也不比嫂子少。

  可到這裡安居後,嫂子的重要性一天比一天突出,反而是他們,除了讀書——玩——吃飯外什麼都不能做了(那些家務實在是不好意思說出口)。

  嫂子又要給他們做菜,又要做衣服,還要進山打獵,雖然嫂子看上去很滿足,很開心,但他還是覺得有點不對,以至於這兩天和蘇文打架都有些下不了手了。

  木蘭正打算蓋上被子睡覺,看到窗戶上一個人影就嚇了一跳,試探性的叫了一聲:“李石?”

  “嗯。”

  木蘭輸出一口氣,“你沒事大半夜的站在那裡嚇我啊。”

  窗外的人沉默了片刻,木蘭正好奇,對方就問:“木蘭,我是不是很沒用?”

  木蘭就好奇的問道:“你怎麼會這麼想?”

  “因為我似乎不能養家。”

  木蘭抿嘴一笑,道:“養家不是那樣解釋的,不是只給孩子們吃飽穿暖就是養家了,你還要給他們安全感,教他們做人的道理,還要教他們學識,這才是養家。你才多大呢,就想這些。如今我們不過是互相扶持著長大罷了。”

  李石一震,他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論解,他就這樣站在窗外思索。

  木蘭等了良久,見他既不說話,也不走,就打了一個哈欠,道:“你慢慢想吧,我先睡覺了。”

  李石無意識的應了一聲,就這樣站著思索木蘭剛才的話,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肩上已經落滿霜華,看著寂靜的宅院,再回身看了一眼木蘭的屋子,低笑一聲,“真是,好傻啊。”

  木蘭看著窗外離開的人,這才心滿意足的拉起被子睡覺。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8:36 PM

第三十八章

  既然已經答應了淑女坊要銷毀那兩件衣服,木蘭就不能食言。可要直接燒了或剪了木蘭會心疼的,那可是上好的布料啊。

  幸好當時做的時候她只在袖口和領口多繡了一些花樣,其他還算素淨,所以木蘭直接將剩下的兩件衣服慢慢的裁了給眾人做裡衣。

  但也因為布料有限,就算幾個都還是孩子,也只能做三件。

  木蘭就給自己和李媛蘇桃各做了一件裡衣,然後將剩下的瑣碎布料給她們練習陣法。

  這才拿起筆另外畫了兩件衣服,第一次這樣順利,她不奢望以後也這樣,但起碼能賣出去她就心滿意足了。

  蓋了房子又買了地,家裡現在只剩下十八兩的銀子了,好在這段時間收支平衡,雖然李石和她沒能往金庫裡放錢,但他們吃的用的他們都能賺下來。而前幾天那十三兩半錢銀大大的補充了他們的金庫。

  可就是這樣倆人也不敢松懈,開春之後李江和蘇文就要去書院念書,每年每人的束脩是二兩,兩個人就是四兩,包括買書和筆墨紙硯等東西,一年最少也去十兩銀子,而這只是最初的,等以後他們年紀大了,越學越深,束脩就會越多,而在書籍和筆墨等上的花銷也只會更大。

  李石曾經暗暗算計過,再過兩年,他們每年起碼要給每人單獨留出十兩銀子來,兩個人就是二十兩,而以後童生試,歲試和鄉試都少不了錢打點,為了以後不至於太過慌亂和拮據,他們要現在開始存錢。

  還有媛媛和桃子的嫁妝,兩個孩子雖然才四五歲,可轉眼就能長大,總不能等大了才准備嫁妝吧?

  李石覺得不如從現在像螞蟻叼食一樣一點一點的存著,免得以後一下子拿出大筆的銀錢。

  對於這點,木蘭深以為然。

  對兩個女孩的憐惜,這個家裡沒人能比得上木蘭。在她看來,男孩就算科舉不上了,還能出去闖蕩一番,可女孩子幾乎就在這一片天地之中了,她們需要依靠娘家,而最直面的就是她們的嫁妝。這直接關系著她們今後在婆家的地位。

  所以木蘭對此比對兩個男孩讀書還要重視。

  因為科舉太難了,就算兩個孩子都很聰明,能夠一目十行,讀書也用功,但科舉,有一半是靠運氣的。木蘭不願將全家的希望都寄托在這運氣之上。

  所以,兩個男孩的任務並不止是讀書,他們還要做家務,他們還要和李石一起去開自留地,他們還要將媛媛們的小羊牽出去打草,因為,就算以後真的讀書不成,他們也不至於四體不勤。

  木蘭在說這個的時候,眼睛暗暗的看向李石,在心裡默默的補了一句,比如你們的大哥。

  那時候李江和蘇文都低下了頭,只當沒看見那個眼神。

  木蘭花費了四五天的時間做了兩件衣服送去淑女坊,看著它們被掛上去,這才松了一口氣。

  家裡的李石和四個孩子也松了一口氣。

  李石轉身和木蘭離開淑女坊,輕咳一聲道:“你去買菜吧,今天晚上還是你做菜吧。”

  木蘭點頭,“你想吃什麼?這幾天我都沒有進山,也不知道陷阱裡有沒有獵物,下午我就進山一趟,要是有野味,晚上我們就吃豐盛一些。”木蘭心裡暗暗打算,要是這次的衣服也能順利賣出去,那她下次就再一次性做多一些,看能不能一樣做上兩套,總不能老是一套一個樣式的做吧,不然她要江郎才盡了。

  李石看穿她的想法,連忙道:“你還是先休息兩天吧,就算以後再做衣服也不許再像這幾日這樣拼了,總不能為了做衣服將其他事都荒廢了吧?”

  木蘭就歎了一口氣,“你說的也是,最好做一個時間表出來,以後就照著時間表來干活,這樣就不怕忘記了。”

  李石心中微松,這幾天他吃著自己做出來的菜都快要吐了。

  家裡不僅李石快要吐了,四個孩子早就想吐了,見木蘭提著幾塊大骨和豬肉回來頓時歡呼起來。

  蘇文干脆扔下手中的筆跑出來,“姐,我幫你切豬肉好不好?”

  “去,”木蘭推開他的頭,“念書去,大上午的切什麼豬肉啊,這是晚上吃的,等一下我上山,你們午飯就自己湊合一下吧。”

  蘇文就崛起了嘴巴,捧著書坐在一旁的李江心中微微失落,側了側身子,一個勁兒的給蘇文使眼色。

  蘇文看見,一下子就不著急了,大聲應道:“那姐姐你小心一點,下午早點回來給我們做吃的。”

  “那是一定的,對了,你們注意著點,你們妹妹把羊牽出去了,別叫她們被村裡的混小子們給欺負了。”

  倆人趕緊保證,要是有人敢欺負兩個妹妹,他們一定抄起石頭就上。

  對於兩個孩子明顯打架的架勢,木蘭並沒有斥責,而是持肯定態度。

  她和李石都是良善人(除了他們,沒誰這樣認為),如果兩人父母俱在,倆人面對弟弟這樣的言論,自然是一巴掌拍在倆人頭上,然後告訴他們友愛鄰裡,和睦全村。

  可他們都是孩子,一路走來,他們深知人善被人欺的道理,所以對四個孩子對外采取的暴力手段,倆人都默許了。

  他們在這個村子有兩個月了,期間發生過不少孩子之間的沖突。

  第一次是媛媛和桃子捧著雞蛋在外頭吃,被人搶了以後打了那幾個孩子一頓。只是兩個孩子雖然狠,但年紀擺在那裡,所以是掛著彩哭著回來的。

  木蘭當下就爆了,自家的孩子自家疼。桃子幾乎是木蘭抱著長大的,加上她的心理年齡,就是把桃子當女兒養的。桃子這麼大,她一個手指頭都沒捨得動,而媛媛也被她養了小半年了,怎麼能容許別人這樣欺負?

  當下就抄起一根木條跑到那幾家打人去了。

  當時李石沒攔著,他就是想攔估計也攔不住。他只好檢查兩個孩子的傷口,然後阻止她們上藥,這才慢悠悠的抱了倆人過橋去找那幾家。

  他到的時候,木蘭已經將那幾個孩子揍了一頓,和那幾家的婦女戰在一起了。

  對方人多勢大,時常下地干活,身上的力氣不小,而木蘭的力氣也不小,優勢就是她采取的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而且此人前世還學過陰損的防狼三十六招,所以兩方人馬旗鼓相當。

  但對方打在木蘭的身上頂多就是讓她疼幾下,而木蘭打在她們的身上卻足夠她們疼上幾天,而木蘭眼睛發紅,眼裡透出來的狠逆就是圍觀的男人們看了都膽寒,更何況那些婦人?

  而李石到來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賠禮道歉。

  李石將木蘭呵斥下來,團團道歉,還將兩個臉上身上狼狽不已的孩子推上前給那幾個孩子道歉。

  當時李石很是歉然的道:“都是這兩個孩子鬧的,她們一身傷的回來,說自己的雞蛋被搶了,又被打了,木蘭向來疼她們,幾乎當女兒一樣,聽了心中生氣,這才失去理智的,還請各位嬸嬸諒解。”說著呵斥兩個孩子道:“還不快道歉!不就是兩個雞蛋嗎?他們搶了就是搶了,瞧你們做的,讓你們姐姐為你們打架,罰你們三天不許吃飯。”

  當下那幾家就有些訕訕然,不知道該怎麼說。村子裡為這些小事多數是幾家一起抄家謾罵幾天就過去了,他們從沒遇見過為兩個雞蛋就不要命打架的,而且李石還道歉了,但又說這樣的話,一時不知該怎麼處理。

  最後還是男人們出來壓著孩子道歉,這才算完。

  至於各家婆娘身上的傷,她們幾個打一個都打不過也不好意思提出來。倒是李石很抱歉,拉著木蘭回去後就各家送去了一碗兔子肉,算是道歉賠償。如此,各家心裡的那點隔閡就全消失了,第二天一早,大家還是樂樂呵呵的鄰居。

  從此,家裡就確定了對外出事方針,木蘭唱白臉,李石就接著出來唱紅臉。

  沒過多久,村裡的人都知道了木蘭的彪悍,心裡害怕的同時又不免有些可憐李石。但對李蘇兩家也不敢再惹,才四歲左右的女娃就敢拿著石頭沖上來打大人,而他們家還有一個會使箭的木蘭。

  雖然李石才十歲,木蘭才七歲,都還是半大的孩子,但全村沒人再看不起他們,而是慢慢地將倆人放在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8:38 PM

第三十九章

  木蘭的彪悍傳出去,難免名聲不好,李石正著急如何幫她改善一下,結果村裡就又傳出了一件事。

  那還是李媛和蘇桃躲在草叢裡聽見回來學舌給大家聽的。

  “我說小李相公怎麼就娶了這麼一個母夜叉呢,原來兩家是靠木蘭養活的。”

  “聽說他們逃命到現在都還是靠著木蘭呢,木蘭的爹會打獵,從小就教了她練劍,她爹娘都死了,她就護著她弟弟妹妹,小李相公和她從小訂了親,所以也護著他們一家,不然小李相公那樣的斯文人怎麼才從災年裡活下來哦。”

  “其實說來這木蘭也真夠笨的,自家還活不了呢,還帶了另外三人,聽說現在她還要供蘇文和李江上學呢,蘇文也就算了,那李江怎麼也供啊?”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木蘭以後是要嫁進李家的,李江出息了她收益也不小啊。”

  也有人提出疑問,“咱們一家勉強也就供一人讀書,她一個女娃哪來這麼大的能耐供兩個人讀書?”

  “你沒看見她天天進山都帶了東西下來啊,她現在還小,每天就有上百文的收入,那以後再長大一些還不得有更多?她家裡又有地,賺的錢只管供兩個孩子讀書,讀個三五年的,也盡夠了,到時認了字,會算賬,再出去找活,那不知比我們這些莊戶人家強多少。”

  李媛和蘇桃一左一右的學完,她們記性好,能一字不落的全學會,不過她們不懂其中意思,但卻知道不是什麼好話,就學了回來給哥哥姐姐們聽,看要不要去找那幾個人算賬。

  李江和蘇文不敢去看李石的臉色,木蘭卻沒有妨礙,她斟酌道:“我們要不要想個辦法澄清?”

  李石臉上還帶著笑容,溫柔道:“不用,這樣正好,我原先還怎麼發愁給你正名呢,他們的猜測倒讓我省了不少功夫。至於內中之事,只要我們自家人知道就行了。”

  李江和蘇文連連點頭,“是啊,我們都知道大哥(姐夫)很能干的。”

  木蘭也點頭,幾乎滿眼紅心的道:“你看,我們家的孩子都是你教的,又還要出去擺攤,回來還要處理這些事,今天是不是累壞了?”

  李石就哭笑不得的看著眾人的小心翼翼,難道他在眾人心目中就這樣脆弱嗎?

  回憶打斷,木蘭凶巴巴的囑咐了倆人幾句,這才背了背簍拿著弓箭上山。

  她已經好幾天沒進山了,而前幾天才下了一場雪,山裡堆著雪,有些滑。

  木蘭看了幾處,打著繩結的陷阱裡抓住了三只兔子,木蘭高興的上前,一摸,竟然還熱著,仔細一看,原來兔子還頑強的活著,只是不知是凍的還是餓的,竟然一動不動。

  木蘭就綁成了一串放在背簍裡。又去了一個陷阱看,才發現其中一個坑被破壞了,木蘭高興的上前,卻發現裡面是一只刺蝟。

  刺蝟並不好吃,但是能入藥,這只刺蝟還算不錯,雖然不特別肥,但也不小就是了。

  木蘭從沒抓到過刺蝟,蘇大壯當年也沒教她怎麼抓,實在是刺蝟太偏門了,一般入山設獵很少有抓到刺蝟的。

  木蘭想了想,就用棍子捅了它幾下,發現還活著,就找了一些籐編了一個籃子快速的蓋上去然後用棍子將刺蝟捅進籃子裡,再快速的用幾根騰將籃子口綁起來,這樣刺蝟就被裝在裡面了。

  木蘭這才將籃子掛在腰間,小心地往前面去。

  山裡的雪化的慢,所以她行走有些困難。

  再往前走一刻鍾左右就有一條河,那條河比村裡的那條河還要大,在後面山尾處還有一小條分支流出去,在山腳下成了一個水潭,水潭的出處就連著村裡的那條河,據說,春夏旱災的時候,鳴鳳村之所以能逃過災情就是因為那個水潭。

  村裡的人不敢往林子裡走,卻可以去水潭取水,據何錢氏說,當時他們去打水的時候,聽到山林裡面各種猛獸的叫喚都心驚膽顫的,生怕那些猛獸會下山來。

  以前木蘭也很少走到那條河,畢竟有不少的動物會到河裡去喝水,但還有大半個月就要過年了,木蘭想給家裡置辦些年貨,開春幾個孩子還要做兩套衣服,這些都需要錢。

  而李石和木蘭一早就商定,木蘭做衣服的錢只單收給李江和蘇文讀書用,平時的花銷都是李石擺攤,木蘭設獵賺的錢。

  木蘭小心的查看地上的痕跡,感謝下雪,讓她能輕易的分辨出地上的痕跡。

  蘇大壯曾經手把手的教過她如何分辨地上動物留下的足跡和它們的糞便,從這些可以看出它們出現的頻率和大概時間,甚至它們的體積都能大概猜的出來。

  所以她雖然只學了五六分,但在這裡也夠用了。

  木蘭看到地上的蹄印,眼裡閃過欣喜,這是鹿的印子!她聽趙獵戶提起過,山裡有很多的鹿,每年秋天府城大戶人家的公子們還會到山裡獵鹿,原來竟然是真的,從這裡可以看出這些鹿是成群成群來的。

  只是可惜了,鹿的彈跳力還不錯,如果是挖陷阱,只怕不能攔住它,木蘭腦海中仔細地回想蘇大壯教她的那些陷阱。

  木蘭邊走邊想,很快就離開了那片區域,眼中突然浮現一種蹄印,木蘭蹲下仔細看了看,這是野豬的痕跡。

  木蘭大概衡量了一下,發現離鹿群的印記已經挺遠了,就皺眉在這片區域走了幾步。鹿的陷阱可以拖延一段時間,但這野豬的陷阱卻是現成的。

  木蘭仔細地看了一下,最好選定了三個地方做陷阱,這次的陷阱有些大,卻不是她一個人能做得了的了。

  木蘭決定好後就出去。

  快走到外圍的時候,林子裡就突然撲稜出幾只野雞,木蘭心中一喜,就搭箭射去,可惜,她的箭法就算是和趙獵戶又學了一個多月,准頭上還是差了一招,擦著野雞的翅膀射到了雪地裡。只是野雞也被嚇得摔倒在雪地上。

  木蘭來不及惋惜,連忙跑上前去將野雞抓起來,三下五除二就將野雞的翅膀綁起來扔在背簍裡,順著剛才野雞飛走的方向跑去。

  一般野雞都有自己的窩,只要找到了再抓它們就有些容易了。

  木蘭小心翼翼的躲在樹後看,見機子野雞飛到幾灌常青灌木叢中就不見出來了。

  木蘭得意了一下,放下背簍和腰間的刺蝟,拿了繩子小心的拋到樹枝上,瞄准那叢樹,突然就拽住繩子往下扯,樹枝上積累的厚厚的雪突然就傾倒在那片樹叢裡,裡面的野雞受驚,撲稜著翅膀就往上飛,卻遭遇了垂下來的樹枝,一下子撞在上面又往地上掉,摔在了滿是雪的樹叢裡。

  木蘭連忙將繩子圍著另一棵樹饒了兩下,手中快速的打了一個結將樹枝固定住,全程絕不超過十秒,這才跑上前去眼疾手快的一手抓住一只野雞,快速的用另一根繩子綁住翅膀。

  最後還是有一只飛走了,但就是這樣,木蘭也收獲了三只野雞,加上原先的一只共四只,然後就是裡面的十來個雞蛋。

  木蘭有些奇怪的看了雞蛋一眼,仔細地打量這幾只野雞,才發現它們的屬性都為雌性,想起剛才撲稜走的那一只屬性為雄性的雞,木蘭覺得有些不對勁。

  一般下蛋的母雞都很有領土意識,即使是公雞也很少可以接近,更別說四只都是母雞了。底下有雞蛋,母雞怎麼可能允許其他的母雞接近自己的窩?

  木蘭雖然想不明白,但不代表她不會發散性思考。

  她小心的將雞蛋收在背簍裡,這才小心的在四周的樹叢裡尋找,別說,還真讓她找到了另外三堆雞蛋,其中兩堆都有十幾只,而另一堆只有五只。

  木蘭小心的收好,這才開開心心的回家。

  此時太陽已經西斜,木蘭一下山就往回趕,正巧何錢氏出來倒垃圾,看見木蘭兩手抓住野雞,腰裡還掛著一樣東西,背後還背著一個背簍,看來也裝了東西,頓時眼睛都紅了,說出的話帶著她都沒察覺到的酸氣,“哎呦,木蘭又抓了這麼多東西啊?”說著就想上前翻木蘭的背簍。

  木蘭咧嘴一笑,躲開何錢氏的手,揚了揚手中的野雞,一點也不懂謙虛,“是啊,這幾只野雞是抓的,背簍裡是已經快死的兔子,三嬸還是別看了,我怕你晚上睡不著。”

  何錢氏就猶豫了一下,他們莊戶人家自然不怕血腥,畢竟她們也常殺雞的,但想起上次她掀開木蘭背簍看見那只射的血淋淋的兔子,頓時就有些意興闌珊,反正看了又怎麼樣?不過是惡心自己一番。

  眼睛看到還活著的野雞,何錢氏眼睛一轉,湊上去問道:“木蘭呀,這幾只野雞你是怎麼抓的?竟然能抓活的,也沒見什麼有箭呀。”

  木蘭就咧開一嘴的大白牙,憨憨的道:“這呀都是我爹教我的,其實也不難,關鍵是找到野雞的窩,然後就是眼疾手快,我也是練了好久才練到的。”說著將自己抓野雞的過程繪聲繪色的說了一遍。

  何錢氏張大了嘴巴,“這就行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8:40 PM

第四十章

  木蘭理所當然的點頭,“這野雞冬天冷,本來就有些笨重,飛不快,它們被這麼大的雪打住,翅膀本來就有些吃力,一飛上來還撞上了樹枝,摔下來就算不暈也沒力氣立馬飛起來,這時你只要手腳快就能抓住。而且就算它再飛起來,也會撞在樹枝上,除非它往旁邊走一段路再飛。”

  何錢氏就拍手道:“可地上都是雪,又是樹叢,它一定走不快,我們也能抓住它。”

  木蘭點頭,就有些惋惜道:“可惜我手腳還不夠快,讓一只給逃了,要是我爹在,一定能一只不落的抓回來。”

  何錢氏的心就火熱起來,木蘭一個小女娃都能做的事,沒道理何三這一個大男人做不了,當下她就起了心思,也就不再盯著木蘭手上的野雞了,和木蘭說了一聲,就急匆匆的走。

  木蘭就看著她的背影歎了一口氣,其實何家的三個女人都勤快,眼裡也有活,心思也不少,可就是男人不爭氣,三個大男人,還要妻子逼著催著才願意起床干活,這樣,就算何錢氏她們幾個妯娌有再多的本事和心思,這個家也很難富裕起來的。

  說到底,這個世界還是依賴男人多一些,像她,就算有本事,出去談事情還是要李石出面,不然別說在淑女坊寄賣,只怕那小二未必會理會她。這就是這個世界的通病。

  想到這裡,木蘭又有些得意,幸虧李石還算聽話,也沒有那些沒用的大男子主義。

  木蘭喜滋滋的將東西拿回家。

  媛媛和桃子也正牽著小羊往回走,看見木蘭手上的野雞,頓時歡喜的跑過來,“呀,姐姐抓到野雞了。”

  桃子吸了吸口水,“姐姐,晚上要吃野雞嗎?”

  “不是,晚上吃豬肉,野雞留著給你們下蛋吃。”說著露出背簍裡的雞蛋給她們看,兩個孩子的口水當場就流下來了。

  雖然木蘭和李石時常去買一些肉回來加餐,但也並不多,這個年代的孩子就沒有不掛肚的,所以看見雞蛋,兩個孩子眼睛都是一亮。

  木蘭小心的將雞蛋揀出來,對著太陽照看,將可以孵蛋的雞蛋挑出來,其他的才放在一旁,打算天天早上給他們弄一個雞蛋吃。

  今天木蘭撿的雞蛋足有六十八只,其實也是她運氣好,遇上的是母雞,還是才下足雞蛋打算孵蛋的野雞,所以才拿到這麼多雞蛋的。

  其中有三十二只是種蛋,剩下的三十六只單獨放在一邊。

  木蘭拿來兩個翁裝好,然後拿剪刀將四只野雞的翅膀尖都剪了,這樣野雞就飛不高,甚至飛不起來了。這才將野雞拿到後院的一個雜務房裡關起來。

  木蘭道:“等它們習慣了,我們就讓它們孵蛋,開春之後就有小雞了,到時我們家再買一些小雞,一塊兒養在旁邊的菜園子裡。”

  媛媛就好奇道:“那咱們家的菜不就被雞吃完了嗎?那我們吃什麼?”

  “我們再另外隔出一塊來種菜就是了,反正咱們家的自留地這麼大呢。”這就是古代的好吃,人少地多。以前聽嬸嬸說過,農村一家三口有上七八畝地就算不錯的了。

  可他們家光宅基地和自留地就有七八畝了,雖然是兩家合在一起的,但也足夠大了。

  只是可惜,這個時代沒有一個叫化肥的東西,所以即使地再多,在畝產不過四石到六石的稻谷,就算取中間數五石,也就四百來斤,磨成米,也就三百斤左右。

  四百斤的畝產,他們收一半的地租就是兩百斤,六畝就是一千兩百斤。他們還要納稅,虧得現在家裡沒一個人需要納全稅,蘇家更是可以全免,所以最開始幾年會輕松些,但除非蘇文能在十二歲之前取得秀才的功名……還有李石和李江,李江還好說,還有好幾年的時間,而李石後年開春就要納一半的稅……這樣算下來,他們在這裡收的租子還不夠自己吃呢,加上李家村和蘇家莊的租子只怕也就勉強能夠他們的溫飽,而隨著年齡的增加,大家只會越吃越多,所以即使在兩家一共有十四畝的良田,依然只是夠溫飽而已。

  木蘭將雞安排穩妥了,這才將凍壞的兔子放進關著羊的房間裡,讓它們緩過勁兒來,又喂它們一些菜吃,盡量別讓它們餓死,死的兔子和活的兔子也是兩個價錢。

  她沒有讓村裡人知道她獲得獵物的途徑是陷阱,而是讓他們誤以為她有一手好箭法。因為陷阱擺在那裡,她不能時時的去看著,雖然山林裡危險,但不代表沒有冒險的人,要是他們知道了,說不定他們會偷偷跑到她的陷阱裡截留獵物。

  他們不是獵人,不會遵守那個規矩的。

  而只要她和趙獵戶不說,不懂得獵戶規矩的村民是分辨不出她和趙獵戶的陷阱的。

  而趙獵戶一家雖然只有他一個人,但村子裡沒人敢惹他。

  木蘭將獵物都安排好後,就把刺蝟給扔到牛棚裡去了,用繩子綁在一根柱子上,明天去賣兔子的時候一塊兒送去藥店。

  做完這些,這才進廚房做飯並收拾菜。

  李江和蘇文也從書房裡出來了,幫忙燒水洗澡和洗碗洗菜等事。

  等木蘭的骨頭湯熬到一半,李石這才慢悠悠的回來。

  李石在第一進的時候就聞到了香味,道:“也虧得咱們家的房子做得大,不然這香味飄出去,村子裡的人還不知怎麼想我們呢。”

  “所以自家的事自家知道就行了,你們幾個可不許出去說嘴。”木蘭趁機教育幾個孩子,重點是媛媛和桃子。

  四個人狠狠地點頭。

  鳴鳳村要比一般的村莊富裕一些,但也沒有隔三差五能吃上肉的,就是有也都盡量省著,留著以後預防意外。而且孩子也沒那麼寵的。

  要不是木蘭說孩子們要補充營養,李石也捨不得三天兩頭割肉。

  所以這些事盡量不讓外頭的人知道。

  所以每次木蘭和李石買肉都是和村裡人不熟的屠戶買的,而那人正好承接了他們的野物,所以保密還是做得很不錯的。

  木蘭用白菜和豬肉煮成一鍋,然後給每人盛了一碗大骨湯,一家人這就開飯了。

  晚上李石就將這一天的收入給木蘭,足有五十六文錢,要知道平時只有十幾二十文的,“快要過年了,大家寫信的比較多,只是我年紀小,那些來找人的難免心存疑慮。”

  木蘭就道:“以後熟了自然就好了,今天看書還看得進去嗎?”

  李石點頭,臉上帶了些笑容,“如今街上的喧囂對我的影響越發小了。”以前李石看書不說要絕對的安靜,但起碼聽到吵鬧的聲音心中就會有些煩躁,別說看書,就是連起碼的靜心都做不到。

  但這兩個月來,他早已對街上的喧囂習以為常,對著書也能看進去了,只是看著看著難免沉浸在其中,對顧客的詢問就難免有些怠慢。所以人是這個世界最會適應的動物,要是以前李石一定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在這種環境之下還能沉浸在其中。

  “快要過年了,我打算做完這一旬就不去做了,上山多打些柴禾,也好過年。”也許是因為快要過年了,最近找他寫書信的人不少,但過了這一旬應該也沒多少人往外寄書信了。

  木蘭卻心中一動,“你覺得寫對聯如何?”

  李石默了一下,眼睛精亮的看著木蘭。

  木蘭就咧嘴笑開,除了聰明,李石最讓他父親驕傲的就是他一手的好字,“那過了這一旬,你就安心寫對聯,也給江兒和阿文放個假,讓他們幫你裁剪紅紙,而且,最近天氣新晴,也要上山多大些柴禾。”前面一項是賺錢的很重要,而後面一項是保暖的同樣重要,木蘭打算回去制定一下時間安排表,好讓幾個童工發揮更大的功效。

  李石卻擔心銷售問題,“只怕我們沒有過多的時間去賣。”而且他們對府城還不算太熟悉,這兒的人又做熟不做生,李石不覺得他們能賣出多少。

  木蘭就笑道:“你忘了咱們鳴鳳村為什麼比別的村莊富裕了?”

  李石心中一動,鳴鳳村之所以能這麼年輕卻走在好幾個老村子的前頭,就是因為村民們腦子活,農閒時候常到城裡找活干,又因為離府城近,時常拿了自家產的東西去賣,有的人家甚至還專門騰出幾畝地干這個,所以木蘭才在一開始否定了李石種菜賣的提議,實在是鳴鳳村很多人家都做這個,而且做久了,已經積累了不少的客源,他們才到鳴鳳村就貿然加入只會讓人對他們產生敵意,而且從他們手裡搶人的確很難。這個時代的蔬菜利潤並不高,或者說這個時代的農產品利潤都不高。

  “你是說將對聯賣給村子裡的人,然後讓他們賣出去?”

  木蘭點頭,“他們手中有客源,在府城認識的人也多,又時常去城裡擺攤,由他們去賣不知好多少。只是這人選上我們也要認真的選一選,總不能誰來就給誰,若是批出去太多,賣不出去只怕會落埋怨。”

  李石若有所思的點頭,“那我這幾天打聽一下,如今我心中也有了幾個人選,等過幾日我確定了再告訴你。”

  對村子裡人的了解李石的確比她強,木蘭點頭。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8:40 PM

第四十一章

  何錢氏聽了木蘭說她抓雞的過程,心思就強烈的動了起來,晚上回來就壓著何三明天進林子裡看看。

  何三凶著臉道:“你想讓你男人死在裡面啊,那山林是那麼好進的?你忘了老林家的兒子是怎麼沒的!我不進,要進你自己進。”

  何錢氏氣道:“你還是不是一個男人啊,木蘭才這麼小的年紀都敢進,你一個大男人怎麼就不敢進?”

  何三翻著白眼道:“你不也比她大嗎?你怎麼不進?那林大柱當初還會拳腳呢,十八九歲的小子打遍全村無敵手,怎麼樣?全須全尾的進去,結果就只找到一具被啃得稀巴爛的屍體,你是沒見到那痕跡,從外圍一直拖到了內林,連外圍都有猛獸,你讓你男人進去,是想做寡婦啊。”

  提起當年林大柱的慘狀,何錢氏的臉也有些白,但想到木蘭的豐收,心又火熱起來,纏了何三幾天,何三總算是背著鋤頭進了林子一趟。

  不過他是真的心中膽怯,顫顫巍巍的走了幾步,最後隱約聽見裡面的狼嚎聲,想了想,還是拐了個彎打算出了林子到城裡躲到下午再回去說什麼也沒打到,誰知才轉身就看見了木蘭。

  看了木蘭背後的弓箭一眼,頓時訕訕的一笑,“木蘭是要進山打獵啊。”

  木蘭點頭,看見何三背著的鋤頭和他要走的方向,走了兩步又頓下,道:“何三叔想要出去?”一般村民們砍樹撿柴禾都在更外面一些,何三走到這裡已經是打獵的范圍了,算是淺危險地帶。

  村裡為了安全,都是警告過大家的,哪裡到哪裡大家都知道,甚至一開始村長還會帶新落戶的人走一遍,告訴他們這些地方能別進去就別進去。

  “可不是,這就要走了。”

  木蘭就道:“那您就順著這條路往外走吧。”

  那出去還不是被那婆娘逮住?何三皺眉,木蘭看出他不願意,就解釋道:“往那邊去雖然還是林子的外圍,但那條路很少走,所以樹木茂密,有狼出沒的痕跡,雖然現在是冬天,狼到外頭來的幾率很低,但也說不定就有,你又沒有帶弓箭,所以還是不要過去了。”

  進山打獵的時候,最要緊的就是勘察痕跡,而山林茂密,一般人是看不出那些痕跡的,但木蘭專門跟著蘇大壯學過,所以看得懂。

  蘇大壯曾經說過,看得懂山林裡的痕跡,就相當於懂了山林的語言,這門技術比會設陷阱還要重要,因為這是保命逃命的依仗。

  何三聽木蘭這樣一說,臉色就一白,踏出去的腿就硬生生的收回來了,木蘭怕他不聽勸,又加到:“那地方我不敢去,就是我師傅趙獵戶也很少過去的。”

  何三臉色更白了,連忙點頭道:“你放心,我這就從這下去,絕對不走那邊。”

  木蘭見他眼裡閃過狠逆,微微一愣,繼而想到前幾天她和何錢氏說的話,微微皺眉,農村的男人沒忌諱,生氣了就打老婆一頓,雖然何錢氏強勢,但她也見過她被何三郎拿著棍子抽了幾下,心中不悅,但還是笑道:“何三叔是想找些小獵物吧,其實這都是有學問的,有些地方不能去,但有些地方卻相對安全。”想了想,就將他帶到自己時常去打獵的一個地方,指了這一片道:“這一片就是相對安全的,平常出現的多是些野雞野兔的小動物,只是偶爾也有大一些的出現,不過很少,何三叔要是想打打牙祭,就在這一片吧,別走出太遠,要是想出去就順著這條路出去就行了。”

  何三見木蘭要往裡走,眼睛一轉,就緊跟其後問道:“木蘭怎麼還往裡面去?就在這裡好了,三叔把一半的地方讓給你。”

  木蘭看到他眼裡的貪婪,眼裡閃過冷光,雖然她在嬸嬸的言傳身教下還算寬容善良,但也並不是好欺負的,更何況,還經歷過了那樣一場災難,當下微微一笑道:“我要進去更深一些的地方,裡頭有野豬,我想著快過年了,要是能獵到一頭豬,家裡也能好過些,畢竟家裡還有好幾個孩子等著張嘴呢。”

  何三跟著的腳步就一頓,不敢再跟著。野豬啊,那可是會拱死人的,他看見了都是有多遠躲多遠,更何況,野豬還是成群出沒的。

  何三看著木蘭的小身板,可憐了她一下。

  木蘭微微一笑,背著背簍和弓箭離開了。

  她這兩天正在確認所有陷阱的位置,而且她也有新陷阱要實驗。

  木蘭還是捨不得放棄鹿。臨近過年,鹿肉很受歡迎,價格也是節節攀升,木蘭沒有現成的陷阱對付鹿,但是有先前和父親一起獵鹿的經驗讓她對鹿有了一定的了解,所以她打算設計一個新的陷阱,專門用來對付鹿這樣的動物。現在已有了思緒,還在試驗階段。

  抓捕野豬和鹿的陷阱自然不可能只設置一個,十個裡面能中一個就算不錯了。

  本來她想請師父趙獵戶幫忙的,只是想到這次不知是否能成功,所以沒敢去麻煩他,而是想著今天將野豬陷阱弄好,過兩天看看效果再說。

  但也知道趙獵戶未必就願意陪她弄這些陷阱,村子裡的人見趙獵戶只住著一間破屋,又沒娶老婆,以為他也就能勉強養活自己罷了。

  畢竟世人的想法,有了錢哪有不娶媳婦建房子買地的,可木蘭卻知道趙獵戶的本事,前段時間趙獵戶為了鍛煉她的箭法,就帶著她進林子裡實戰教她,一箭就是一頭野豬。這樣的本事,木蘭不會也傻傻的以為趙獵戶是個窮光蛋。

  經過一個多月的相處,木蘭也知道趙獵戶雖然是獵戶,但其實對勘探動物痕跡還比不上她,可他盛在武力值強,箭法更是快狠准,木蘭跟在他身邊,總覺得趙獵戶是個軍人,還是一個擅用箭的軍人。

  不過她沒想去探究什麼,她和趙獵戶說是師徒關系,但其實兩人感情並不深,幾天也就見一次面,木蘭知道,趙獵戶不喜歡麻煩,看上木蘭,只是覺得木蘭有天賦,想要將一身的箭法教給木蘭罷了。

  野豬的陷阱木蘭還有兩個沒挖,她打算今天布置完畢。今天她去檢查其他陷阱的時候發現還完好,本來她還擔心野豬改變了路線,可仔細看過後卻發現在其他地方也沒有野豬的痕跡,木蘭猜測野豬並不是每天都過來這裡喝水,但看上面的痕跡一層套著一層,她的運氣應該沒這麼壞才是。

  因為害怕野豬掙扎上來,木蘭還在陷阱底下插了幾根削尖的竹子。

  等她挖好陷阱,太陽也快下山了,木蘭將陷阱掩蓋好,又將人的痕跡擦去,這才收拾東西趕緊下山,要不是怕在林子裡發生意外她無法保護太多人,木蘭真想把家裡三個男孩拉上山來幫忙,實在是太累了。

  她決定今天回去就讓他們伺候她了。

  木蘭照著固定的路線離開,路上還要留神四周的環境,這就是她不敢帶著李江等人進山的原因。

  動物沒有智商,雖然會習慣的走自己熟悉的路線,但爭奪食物的情況下難免有意外發生,她一個人可能提前發現並躲避,但如果帶著人就很困難了。所以木蘭從不帶他們進山,也從不允許他們進山。雖然她在林子裡沒遇到過什麼危險,但她比村子裡的人更了解林子裡到底有多危險。

  她能平安到現在,不過是因為她從不往深處走和一開始學的就是逃命躲避之法罷了。

  四個孩子也知道木蘭累壞了,很是乖覺的將飯菜做好,水燒好,只等木蘭享用。

  木蘭看著熱飯熱菜,就摸著媛媛和桃子的頭道:“你們越來越乖了,要是姐姐真的能打著野豬的話,過年姐姐就再給你們每人做一套衣服。”

  四個孩子就歡呼起來。

  李石搖頭笑道:“你也太寵著他們了,大家身上的衣服都是入冬新穿的,怎麼又做?還不如將錢省下來回頭多買幾本書呢。”

  “他們只有裡面的一套換洗衣裳,外頭都只有一件外套,怎麼就多了?”他們的外套就是髒了也得穿著選一個天氣好的日子洗才能保證能曬干,木蘭是真心不覺得多。

  李石張張嘴,想要說有的人家,一家孩子也只有一兩件外套呢,不過想想一件的確也不太方便,就沒再反對。

  野豬的陷阱布置好後,木蘭就著手布置自己設計的新陷阱,這幾天為了這幾個大陷阱,她就沒再布置新的小陷阱,導致這兩天小獵物的收獲急劇下降,收入也減少了不少。

  所以木蘭很希望這次狩獵能夠成功。

  而此時李石也會擺攤之余去找價位更適合的紅紙和筆墨,這幾天他已經和村子裡幾家說好了,他寫對聯批發給他們拿出去賣,過後只要是他寫的,賣剩下的都可以原價退回。

  李石選定了四家,其中村長家是一定的,李石本來想不管村長有沒有那個意思,都要和他說一聲,以後也好行事,誰知村長並不介意這一點小利,當下就應下了。

  另外三家是鳴鳳村口碑能力都不錯的范家和林家及馬家。這三家都是祖輩搬進鳴鳳村的,如今已經是第三代了,聽說家裡的年青人都挺能干的,而且又將信用。

  李石和他們一說,他們看過李石寫的對聯後馬上就同意了。幾個年輕人從小在府城長大,不知比李石多認識多少人,過年家家都要有對聯,這是很好賣的物件,只要他們肯吃苦,年前賺一筆並不困難。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8:41 PM

第四十二章

  李江和蘇文一起幫李石采購紅紙並筆墨,又幫他研磨等,如今李石已經不出攤了。

  而媛媛和桃子也沒閒著,木蘭抓回來的兔子健康活潑的她就留下養著,重傷或死的就賣出去。如今屋裡已經養了有八只兔子了,其中六只是母的,兩只是公的。

  而前不久木蘭又弄回來四只野母雞,這些都需要吃,還有她們的小羊也需要喂食,以前兩個哥哥還會專門抽出時間來幫她們打草挖蟲子,現在他們都忙了起來,兩個小女孩也不願再去麻煩他們,就自己拖了籃子出去割草。

  蘇文看見就背起自己的背簍,道:“你們才多大啊,還是哥哥和你們去吧,家裡有姐夫和江哥就行了。”

  李石聞言抬頭,“你們去吧,記得不要走太遠。”

  阿桃羨慕的看著挽著袖子寫字的李石,“大哥好厲害,以後我也要寫對聯。”

  媛媛卻一點也不羨慕,“很冷的,你看哥哥還要把袖子挽起來。”

  阿桃嘟嘴道:“你能不能不要關注那些,你看大哥寫的字多好看呀。”

  “那也是很冷啊。”

  “這不是重點,算了,我不和你說話了。”阿桃氣嘟嘟的自己拖了自己的小籃子走。

  媛媛也扭過頭去,“不說就不說,我還不稀罕呢。”哼了一聲也拖著自己的小籃子跟在後面。

  蘇文一點也不擔心,只是邊有些無奈的看著兩個便扭的孩子,邊留意兩旁,要是看見好一些的草就收割。等他再注意倆人的時候,她們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親親熱熱的在一起說話了。

  他就知道,她們一定不會超過一刻鍾就和好了。

  何三當天並沒有在林子裡久待,他覺得他受了驚嚇,所以要回去休息一天,明天再進來看看。

  因為有了底氣,何三也不怕何錢氏吵鬧了,直接出去,只說他在林子裡轉了半響,已經選定了地方,明天再去打獵。今天要准備一些東西。

  何錢氏想想也是,打獵可是高危職業,是需要准備一些東西。

  第二天,何三郎就在何錢氏的殷殷期盼中進了林子,他在木蘭說的那片轉了半天,看見了四只兔子,三只野雞,還有一只肥肥的狍子從他的不遠處跑過,只是很可惜,拿著鋤頭的他怎麼也抓不住,最後氣惱的將鋤頭扔在地上,咒罵了一句就出去了。

  何錢氏看見何三回來,高興的迎上去,見他兩手空空,臉上的笑容就一僵,“你咋什麼也打不到?”

  “打到什麼?我又不會射箭,你倒是去追兔子看看,你能追到嗎?”何三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將鋤頭丟開,粗聲粗氣的道:“我餓了,趕緊把午飯端上來。”

  “怎麼就追不到?木蘭就可以,而且不是教了你法子了嗎?兔子抓不到,野雞總能抓到吧?”

  “我連野雞的窩都沒找到,怎麼抓?行了,行了,反正我不去林子了,有本事你自己去吧,木蘭可是說了林子裡有些地方不能去,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何錢氏不以為然,既然木蘭一個小姑娘都可以,他們為什麼不可以?

  何陳氏一直在屋裡聽著他們的話,聞言冷哼一聲,對何王氏譏笑道:“老三媳婦想的也太美了,那林子要是誰都能去,現在還能輪得到她?”

  何王氏歎道:“也是窮怕了,你看咱們家,也就只能勉強給孩子們吃飽,真要有個天災人禍什麼的,只怕真的活不下去了。”

  何陳氏眼裡泛著寒光,“咱們家有地有人,比李家和蘇家不知強多少倍,他們要是肯干,何至於如此。”想到這裡,何陳氏的心就如同火燒似的,眼裡不由泛紅,“當年我家是揭不開鍋,這才讓我嫁到這裡來的,你們怎麼也這麼傻,跳進這火坑裡來。”

  何王氏不語,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們有什麼辦法?更何況,她家又比陳家強多少去?

  而且當時也沒想到何家的男人竟然能懶成這樣。

  何家三房雖然一直有矛盾,三妯娌之間也時常吵架,但真要說不可調和的矛盾,也只有三個媳婦和丈夫之間的了。

  何家當年搬過來的時候還有些資產,置辦了二十多畝的地(別看多,產量低),只要勤勞肯干,家裡沒有誰生病或天災人禍的大筆支出,家有盈余肯定能做到。

  偏何家的後代不給力,子嗣越生越多,但人卻越來越懶,何家四個老爺們耕種的地三畝的收成只比得上人家兩畝的收成,加上家裡孩子又多,每年的糧食交完稅後也就夠填飽肚子。

  鳴鳳村大部分的人都很勤奮,做完農活之後還盡量擠出時間去城裡找些活干賺些零花錢,別說男人,就是七八歲的小姑娘也能打些絡子之類的拿去賣。這就是和府城毗鄰的好處。

  由於何家的懶,鳴鳳村的村民就不太喜歡何家人,平時有什麼事情也不喜歡叫他們,何家的三個媳婦嫁過來的時候何家的情況還算可以,誰知道娶了媳婦之後何家的男人更懶了,每年因為播種的事何家不知爆發多少戰爭,可就是這樣被媳婦們壓著,何家依然是鳴鳳村最後一家播種的。

  何錢氏對丈夫的不爭氣已經習以為常,心中雖然氣惱,但也沒有辦法,只好拿了簸箕在門口撿來年需要的種子,一邊望著山林出來的路,想著看看木蘭的收獲,然後再套一些話。

  而林子裡,木蘭將陷阱布置好,這才收拾東西離開,出去的時候拐到自己以前布置的陷阱,查看是否有獵物,只是很可惜,因為她長久沒有更新過陷阱,動物們不說學精,但起碼有了危機意識,今天她一個收入也沒有。

  木蘭微歎,就看這幾天能不能逮到大家伙了,不然過年就有些艱難了。

  何錢氏看見木蘭也是空著兩只手回來,目光就放在她背後的背簍裡,“木蘭今天打著什麼了?”

  木蘭知道她在想什麼,對於哭窮她早就駕輕就熟,當下就苦著臉道:“現在天越來越冷,動物越發不好找了。”

  何錢氏就笑道:“這有什麼,你們家不還有一個小李相公出去擺攤嗎?每日有個幾十文,不知比我們強多少。”說到這裡,語氣就忍不住泛酸,要知道府城一個店小二的月錢也就是三百到五百文不止,而李石輕輕松松的在街上擺攤每個月就有五六百文的收入。

  這個她可是專門算過的。

  木蘭苦笑,“嬸子只知道他每天拿回來的那十幾文錢,哪知道他寫字也是要費筆費墨費紙的,這樣一通算下來,一個月也不過收那二三百文的錢,可我們倆又不會做生意也不能耕種,家裡還有四個孩子要養活,開春還要送兩個去上學……”木蘭臉上的苦色更甚,“現在我們家就指著來年風調雨順,租子也能多收一些,別叫我們再出去買米吃就好了。”

  何錢氏眼睛一亮,是啊,他們家新搬來的,至少到明年七月之前,他們家還要買糧食,這樣算下來,他們家的日子不定過得還不如他們呢。

  何錢氏滿意了,拿出長輩的款教訓道:“你們家先前也太拿大了,不該做這麼大的屋子,隨便搭一下能住不就行了?將錢省下來也有別的用處。”

  木蘭忙辯駁道:“反正以後就要在這兒落戶,這住的地方自然要做得好一點。”

  說到這個,何錢氏想起村子裡的議論,眼睛一轉,壓低了聲音問道:“這屋子都是掛在小李相公的名下?你和你弟弟妹妹不虧?以後他們家發達了,要是不要你了可怎麼辦啊?”

  木蘭眼中異彩連連,這麼久了,總算是有人問起來了,她和李石可等了許久了,當下就道:“這個卻是嬸子誤會了,當時建房子的時候兩家都出了錢,因我舅舅幫扶,所以我家出的錢較多,這房子一共三進,前面一進的地契是在我表哥名下,最後一進在我弟弟名下,本來這第二進,也就是我們正住的這個是要放在兩家的名下的,可衙門裡說沒這個規矩,大家商議了一下就記在了我弟弟名下,但立了單子,以後給我做嫁妝。”

  何錢氏瞪大了眼睛,“這一棟房子也能這樣分?”

  木蘭就笑道:“這也不算是一棟房子,嬸子可能沒仔細看過,這三進之間的空地大,可以隨時分作兩家,就是在中間起牆也使得,不過就當是兩家將中間打通合在一起罷了。”

  “那當時你們怎麼不分開做房子啊?這樣豈不分得更清楚?”

  木蘭解釋道:“我們兩家除了我和表哥年紀大些,其他都是孩子,分開了怕有人欺負,要是出了什麼事也呼應不到人,反正當時兩家長輩的意思就是以後兩家一起過了,加上我和表哥又有婚姻在身,也就不忌諱這些,以後阿文和江兒要有意見再分開就是了,反正也不多麻煩。”

  何錢氏見她提起姻緣一點扭捏不見,就以為她年紀還小,不懂這些,就笑道:“這的確不錯。”心中暗道:傻妞就是傻妞,雖然能干,卻不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看,她一問就什麼都說了,哪裡像那小李相公,讀書人彎彎腸子多,不管她問什麼,他都能擋回來。

  想到這裡,就有些可憐的看了木蘭一眼,這姑娘現在這麼能干,以後小李相公不負她還好,那小李相公真要負了她,這幾年的辛勞成了別人的不說,只怕還嫁不出去了。

  畢竟倆人現在就同住在一個屋簷下了,就算鄉下人沒這麼多的講究,但以後要再找到好的也難。

  何錢氏歎了一口氣,對木蘭也沒有多羨慕了。想想她七八歲的時候在干嘛?雖然還是要幫家裡干活,但因為上有父母,底下又有兄弟姐妹,所以並不多辛苦,和當家的木蘭比起來不知幸福多少。

  何錢氏歎了一口氣,又看了一眼緊閉房門睡覺的何三,決定還是算了,這樣一個東西別死在裡面就好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8:42 PM

第四十三章

  木蘭對這次的陷阱很期待,一大早就要進山,李石見了皺眉,“現在進去不危險嗎?還是等正午了再進去吧。”

  “都差不多,只不過大早上的比較冷罷了,你放心好了,現在林子裡的雪還沒有全部化掉,動物是會留下痕跡的,小心一些就可以避開。”

  李石想了一下道:“我和你一起進去吧,反正這幾日對聯也寫了不少,正好休息半日。”

  “還是不用了,我又不是第一次進山,”木蘭見李石堅持的樣子,只好低頭同意,李石堅持要做的事情,木蘭從來阻止不住。

  李石背了背簍,囑咐四個孩子就在家裡不要出去,順便將紅紙裁好,回來他要用。

  四個孩子都乖巧的點頭。

  何錢氏看見倆人一起進山有些驚愕,問身邊的何王氏,“不是說那小李相公只會拿筆,不會打獵嗎?怎麼他也進山?”

  何王氏不在意的道:“可能是放心不下木蘭吧。”倒了東西就回屋。

  何錢氏撇嘴,要真擔心早就跟著一塊兒進了,想不通何錢氏也不想了。

  木蘭引著李石往裡走,低頭解說一些痕跡,告訴他什麼痕跡預示著危險,看見什麼痕跡一定要避開,並且根據痕跡判斷動物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甚至地上痕跡的聯系也要判斷出來。

  李石聽木蘭的解說,覺得木蘭是親眼看到一樣,什麼動物追著什麼動物,在這裡又遇上了什麼,是進攻還是後退她都知道。

  李石看著地上的痕跡,還是一頭霧水。父親說的沒錯,他對讀書有天賦,不代表他對其他也有天賦。

  木蘭說了好一會兒,就引著李石朝另一條路上走,道:“我平時不走這條路的,因為這條路有些猛獸的痕跡,我走的那條出沒的都是些小動物,不過這條路要近得多。”

  李石看著斑駁的樹影和雜生的草叢,幽幽道:“我看不出這是一條路。”

  木蘭一愣,繼而笑道:“這自然不是一條人走的路,這是動物的路。”如果是人開辟出來的路,自然也沒有了這些痕跡。

  李石好奇:“動物也有路?”

  “當然,人喜歡循著一定的軌跡行走,動物也一樣,只不過它們比人類更直接些,你不能看見它們總是胡亂走動就覺得它們不是在走路。”

  李石看向四周無差別的樹林,“我沒發現這和其他的地方有什麼不同。”

  “人是靠眼睛來發現開辟出來的路,動物卻有其他的方式,比如說氣味。”木蘭頓了頓,道:“而我們獵人卻是靠動物的痕跡來判斷它們的路。”見李石眼裡還有些迷惘,木蘭就笑道:“算了,反正你又不學打獵,跟你說這些做什麼,我們快走吧。”

  木蘭的陷阱都布置在河流的不遠處,只要野豬過來喝水就可能踩到,遠遠的就看見一個陷阱被破壞,木蘭高興地跑上前,陷阱裡空空如也,底部的竹刺被壓倒了不少,上面還沾著血跡,陷阱的一邊倒下不少泥土,有掙扎的痕跡,看來那頭野豬很幸運,雖然中招甚至受傷,但爬出了陷阱。

  木蘭歎道:“要是再深一些就好了。”

  李石看了看,“要不我們再挖深一些?”

  木蘭點頭,“等看完所有的陷阱再加工吧。”

  接下來連續三個陷阱都完好無損,木蘭有些失望,李石就安慰她道:“今天沒有,過幾天也許就有了,你也說了,設獵收獲的時間是不確定的。”

  “可最有利的依然是前面的兩天。”

  李石笑道:“今天不是只是第一天嗎?”

  倆人邊走邊說,木蘭就突然眼睛發亮的跑上前,李石連忙跟上。

  剛才她聽到了細細地動物呻吟聲,而前面就有一個她布置的陷阱。

  陷阱的周邊有些混亂,上面掩蓋的干草和雪都消失了,木蘭興沖沖的跑上前,等看到躺倒在坑裡的野豬時,眉眼頓時飛揚起來,她歡快的沖李石招手,“你快來看,還真的獵到了一頭野豬。”

  李石跑上前,看到陷阱裡的動物,也頓時笑開來。

  野豬看見來人,身體更加劇烈的掙扎了兩下,卻讓竹刺越發深入體內,又是低低地幾聲嚎叫,木蘭就知道這頭野豬已經沒有多少力氣,快要死了。

  這個坑距離河流只有不到二十步,也因為近,木蘭將這個坑挖的比其他的要深一些,現在看來卻是感謝那多出來的那點深度了。

  這頭野豬足有二百來斤,除去各種雜碎和皮毛,豬肉也有一百二十來斤,野豬的價本來就比家豬要貴,如今又是過年時候,價格又往上揚。

  在木蘭給那野豬一箭送它歸西的時候,李石已經在心裡計算出這頭野豬的價值了。

  他頓時笑容滿面的蹲在陷阱旁,用棍子戳了戳野豬,問木蘭:“我們回去請趙師傅來幫忙?”

  “師傅他不在家。”趙獵戶因為有事要離開一段時間,所以前幾天來找木蘭說了一聲,最近不教她箭法,讓她自己練練。

  李石就皺眉:“那請何家?”李石又連忙自己搖頭,“何家的三個嬸嬸也就算了,雖然喜歡占便宜,好在我們還能應付,就怕何家的三個叔叔貪得無厭……”那河這邊就只剩下孫家的兩個兒子了。

  李石和木蘭與孫家都沒什麼來往,可此時倆人一起皺起了眉頭,雖然那孫家兄弟每次見了他們都禮貌的點頭,可不知道為什麼,倆人對他們的直覺一直不好。

  李石道:“那只好到河對岸去請人了。”他們雖然有手推車,但這樣一頭大野豬要他們自己弄出去還是很困難的,只能請人幫忙了。

  李石說這話的時候心裡已經有了算計,起身道:“就去請馬家吧。馬家有兩位叔叔,他們家又厚道,對林子也沒什麼忌諱,回頭多給他們一些東西做禮。”其實李石更喜歡和林家打交道,只是林家自林大柱折在林子裡後就對這地方退避三捨,平時寧願花錢去買柴禾也不願進山打,可見他們家對山林的避諱了。

  木蘭就起身掩蓋了一下陷阱,“我和你一塊兒去。”

  李石並沒有說推脫的話,他不會承認自己是路癡的,而是因為這林子進的也深,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跑出猛獸來,還是由熟悉這裡的木蘭帶路比較好。

  木蘭也並沒有發現李石的性質,而是理所當然的在前面帶路。

  馬家聽說木蘭在林子裡面獵到了一頭野豬,頓時瞪大了眼睛。

  馬奶奶上下打量了一下木蘭的身板,吃驚道:“媽呀,這孩子才多大呀!”

  馬爺爺滾動了一下咽喉,看向兩個兒子。

  馬鐵和馬銀對視一眼,連忙起身問道:“那地方離這兒遠嗎?”

  李石看向木蘭,木蘭就笑道:“不遠的,走路也就小半個時辰,我們家都是孩子,力氣有點小,抬不上來,這才來請馬大叔和馬二叔過去幫忙的。”

  “你們只管來請,大過年的,你們叔叔也沒事做,只是進林子可得小心一些。”

  木蘭信心滿滿的道:“馬爺爺您放心吧,我爹以前教過我怎麼走林子,不會有錯的。”

  馬爺爺自然知道,當初旱災剛解,還是秋天,林子裡的動物還饑渴的時候她都能安全的來往,更何況現在。

  李石又請馬家的兩個媳婦過去幫忙,“我們打算抬出來打理出來後就推出去賣了,免得留在家裡不新鮮。”

  馬家的兩個媳婦自然願意,那樣一來,拿禮的時候又多拿兩份,雖然他們家的日子過得不差,可也就比別人家的略強一些。有豬肉拿,自然願意去幫忙。

  木蘭和李石就帶著馬家的兩個壯年進山抬豬,馬家的兩個媳婦則去幫他們家幫忙燒水清理廚房,等一下豬抬回來直接就能清理了。

  即將過年,大家都清閒,今天太陽又好,或多或少都坐在外面曬太陽,看見馬家和李石木蘭走在一起,還往林子裡去,難免好奇的多問一句。

  反正野豬抬回來的時候他們也會知道,李石並不打算瞞著他們,當下就說他們在林子裡獵到了野豬,請馬家兄弟進林抬豬。

  村裡本來只有一個趙獵戶,而趙獵戶隔三差五的也能獵到一頭野豬,甚至更貴重的獵物,大家對此都不稀奇,可木蘭來了之後干的也是獵戶的活。

  木蘭的年紀擺在那裡,大家難免犯嘀咕,而木蘭卻是實實在在的每天都從山上拿東西下來,要說他們沒心動往裡面跑是不可能的,可血的教訓在那裡擺著,而且人家木蘭也說了,她是和她爹學了挺長一段時間的。

  可現在,大家聽到了什麼?

  木蘭竟然獵到了野豬?

  以前大家心裡雖然羨慕嫉妒恨,但都還算理智,因為木蘭她雖然總是往山下拿東西,但那都是小東西,野兔野雞什麼的,實在不值一提,可現在呢?

  野豬啊,一頭野豬就是五六兩銀子,別人家的家豬殺了賣也就賣個四五兩,再出去一年養豬的成本,也就賺個二兩銀子左右,可現在人家啥事也不做,就白撿了五六兩銀子,是個人心裡都不平衡了。

  當下就有些人想跟著一起進去見識見識。

  李石眼睛微沉,他可沒有木蘭的好脾氣(雖然在外人看來,李石的脾氣不知比木蘭好了多少倍),當下就笑瞇瞇的表示,跟進去可以,但出了什麼事他們可不負責,當然,話說的很好聽,讓那些聽出言下之意的人也不能怪他。

  木蘭一直走在前面,對後面的事情當做不知道。

  喜歡看熱鬧是一回事,冒著生命危險看熱鬧又是另一回事了。

  至少當下就沒人願意為了看一眼木蘭獵的野豬而用生命冒險。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8:44 PM

第四十四章

  野豬已經被木蘭補上的一箭射死了。

  馬家兄弟到的時候直接將繩子套上抬上手推車,李石要幫忙,木蘭就直接推開他上前抬起野豬的一邊,成功幫著他們把野豬放上車了。馬家兄弟將野豬抬上車後就同情的看了一眼李石,要知道這小兩口現在就相當於夫妻了,以後小李相公有木蘭這樣的妻子,豈不是被壓得死死的?

  李石還小,還看不懂馬家兄弟那隱晦的眼神,當下疑惑的摸摸臉,悄聲問木蘭:“我臉上髒了?”

  木蘭仔細看了一下,搖頭,“沒有啊,干淨著呢,比我的還干淨。”說著還上手摸了一把,感歎道:“又白又滑,不知道比我的皮膚好多少倍。”

  李石整張臉就黑了。

  木蘭見了就歡快的笑了兩聲,上前和馬家兄弟一起推車,回頭對李石笑道:“小李相公,快走吧!”特意咬著相公兩個字。

  李石的臉黑了又紅,紅了又黑,狠狠地瞪了木蘭一眼方才跟上。

  李石的確比木蘭要白,木蘭因為要經常往林子裡跑,難免有些曬黑,但皮膚卻是健康的白中透紅,還帶著些曬成的小麥色,李石私底下不知道有多羨慕這樣的膚色。

  他私底下也曾悄悄的曬過太陽,很可惜,他的皮膚怎麼也曬不黑。

  四個人艱難的把野豬從林子裡推出來,才出林子,迎面就碰上了不少人,何家的三個兄弟更是目光炯炯的看著推車上的野豬。

  何錢氏看得心中火熱,何三眼睛都紅了。

  “木蘭好能干啊,我看著豬上還有很多傷口,這也是箭傷?”

  野豬脖子上的那只箭木蘭沒有拔出來,可那些竹刺卻都拔出來了,所以那些傷口看得血淋淋的,不少人都嚇了一跳,但有些常識的人都知道那不是箭傷。

  木蘭也不隱瞞,笑道:“不是,是設在陷阱裡的竹刺刺傷的。”

  “這野豬不是你用箭獵到的啊,是挖的陷阱啊,運氣真好!”

  是啊,運氣真好,圍觀的人自以為找到了一個好的解釋,怎麼可能木蘭就能逮到一頭野豬嘛。

  木蘭也不解釋,笑著和馬家兄弟一起將野豬運回去。

  獵到野豬,在別的村子裡算得上是一件大事,但在鳴鳳村,前有趙獵戶的豐功偉績,木蘭年紀雖小,顯得有些突出,但並沒有人提出一起到木蘭家裡幫忙。

  畢竟,幫忙了就要留下吃飯,走後還要封一份禮,這圍觀的人可有好幾十人,真要這幾十人都去吃一頓,只怕這一頭豬肉就去了三分之一了,更別說還要帶走了。

  只是何家的三兄弟卻不甘心,何三直接推了自己婆娘一把,讓她提出幫忙的話。

  何錢氏雖然臉皮厚,但看著已經在裡面幫忙的馬家妯娌,到底不好意思開口。而何家的另外兩個媳婦則是直接瞪了自己的丈夫一眼,甩著手回去了。

  她們也沒臉提出這樣的話。

  何家三兄弟氣得牙癢癢,最後還是何家老大端著架子站出來,“小李相公,這一頭豬怕是要趁著新鮮賣出去,不然過夜了就賣不出價了,不如……”

  李石知道他們的心思,沒等何老大說完,就笑著接過他的話頭,“是啊,所以才請了馬家兩位叔叔和嬸嬸幫忙,現在熱水也燒好了,只等將豬肉打理出來就能運到府城去賣了,多謝何大叔關心。哦,對了,我還有些事要交代我弟弟就先回去了,何大叔好走。”說著拉了木蘭的手就走。

  何老大一張臉就冷下來,他有些惱怒的瞪著李石,給兩個兄弟使了一個眼色就要上前攔住倆人。

  何老二也道:“你馬家叔叔哪能料理得這麼快呀,還是要我們三個叔叔幫你。”

  “是啊,正巧我們兄弟認識府城的一個屠戶,關系倒還不錯,不如等一下我們給你牽一條線?”古代和現代不一樣,當街擺攤賣豬肉這等活都是屠戶做,不然你貿貿然冒出來,不但會受到排擠,大家對你不熟,一般也不會買你的豬肉。

  而獵到的野豬等要是不能一次性賣給買主,只能托給屠戶賣,雖然價錢上低一些,但要方便得多。

  李石心中卻早有打算,更何況,何家兄弟介紹的人李石也不敢用啊,萬一對方賣了豬肉卻不給錢他找誰說理去?

  李石就推托了。

  何家三兄弟很不高興,覺得李石太不識時務。河岸這邊只有他們何家最興盛,現在他們願意和他們幾個小屁孩交好是看得起他們,怎麼還總是推三阻四的?

  以後若是有什麼事還不是需要麻煩他們?

  古代都講究遠親不如近鄰。

  木蘭可沒有李石那麼有閒情慢慢和他們說,直截了當的道:“多謝三位叔叔,我們自己忙小半個時辰就好了,回頭要是賣剩了給你們送一些過去。”說著拉了李石的手教訓他,“快點回去吧,家裡不能只讓馬叔叔他們忙活。”

  李石連忙誠懇的認錯。

  大門就在三人面前關上,附近還沒離開的人就看何家人的笑話,心裡有些不屑,“自己懶也就算了,現在連幾個孩子的便宜都占。”

  “他們家臉皮一向厚,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上次呀……”

  何家的人品擺在那裡,和村子裡不少人家都有矛盾,大家雖然不會當面說什麼,但私底下的閒話卻不少。

  何家三兄弟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氣呼呼的離開了,回去後勒令以後不許和李家蘇家來往。

  而他們的三個媳婦並不將他們的話放在心上。

  她們雖然管不了三個丈夫,但也不是好欺負的,所以三個丈夫也指使不動她們,這也是為什麼何家四個爺們這樣的德行卻還能過得勉強,就是因為有三個兒媳婦撐著。

  李石感歎:“雖然裡正對我們村不能插手過多,可還是對我們的生活有了影響,以後的日子怕是難過了。”就如同現在,只是將他們的宅基地安排在何家附近,就讓他們平白花費了不少心思。

  木蘭眼裡泛上戾氣,“何家的三個嬸嬸還可以,不會讓他們胡來的,就算是胡來,我也不會客氣。”說著握緊了手中的弓。

  李石默默的扭頭,木蘭好像變得越來越暴力了,以前不是這樣的。

  李江和蘇文卻覺得這樣的嫂子(姐姐)好威武,若不是估計李石還在,他們就冒著星星眼看木蘭了。木蘭威武,他們才不會輕易被人欺負,只是可憐了哥哥(姐夫)。

  李江和蘇文隱晦的同情的看了李石一眼,就低下頭去擠著眼睛笑。

  馬家大嬸正好看到木蘭眉眼的戾氣,臉上的笑容一頓,拐了妯娌一下,馬二嬸看了一眼,示意大嫂別這麼明顯,就笑道:“木蘭回來了,你看這就開始吧,只是你兩個叔叔也沒殺過豬,以前都是給別人打的下手,這也不會開膛破肚啊。”

  木蘭也只是過年的時候跟在父親身邊見過他殺豬,好在蘇大壯也從不避諱她,也跟她說過各種獵物的處理辦法,此時她回想了一下蘇大壯的動作和順序,就接過馬鐵手上的刀,道:“我試試看吧,馬大叔幫我壓住刀。”

  馬鐵就知道木蘭是怕自己的力氣不夠,連忙應了一聲。

  李江和蘇文興致勃勃的在一旁圍觀,還拉住興奮地媛媛和阿桃。

  李石則和馬銀招呼一聲,拿了東西去府城,他得先去聯系好賣家,他不願將野豬交給屠戶去賣,那樣平白就要讓利一兩銀子,如今就是一文錢對他們也很重要。

  府城酒店飯館很多,每天的消費也很多。

  李石知道,那些大的飯館和酒店都有自己的供貨商,就算有優良的新貨也輕易不會購買,因為這是牽涉到許多利益的事,采買一項油水向來豐厚,只怕是酒店飯館的掌櫃也不敢私自拿主意。

  所以這類酒店飯館不用考慮。

  而那些小一點的卻早早就囤貨好,並不會冒險買下野豬肉,反而是那些中等偏上一些的飯館酒店是李石的首選。

  這類飯館酒店的掌櫃多是東家自己出任,所以拿得了主意,關鍵是遇上好的食材他們會采購,而如今快要過年了,府城又是災後新喜,難免有額外收入的時候,所以李石都是直接找上他們。

  當然,如果能直接碰上中戶人家的采買就好了,這類人也喜歡給主家收羅一些鮮味,並不吝嗇錢,比飯店酒館還好打主意。

  但李石並不奢望這樣的際遇,這頭野豬只要能以正常的價格賣出去就能賺上差不多六兩了,加上剩下來的那些不好賣出去的部位也足夠他們幾個孩子過年了。

  李石自然不能貿貿然的找上門,而是找了一直與自己有合作的宋屠戶。他時常給幾家飯館酒店送貨,認識的人多。李石並不擔心他不幫忙。

  果然,一聽說李石想要通過他認識幾個老板將手中的野豬肉賣出去,宋屠戶也就猶豫了片刻就答應了,好奇的問道:“這頭野豬也是你小媳婦打的?”

  李石臉色微紅,微微點了點頭。

  宋屠戶雖然和鳴鳳村的人不熟,但李石幾乎每天都給他送野味來,他自然要私下打聽一番,也就知道了李石的情況。知道他拿出來的獵物都是他未婚的小媳婦打的。

  兩家因為都沒了大人,為了方便在一處過活,他也可憐他們,所以收他們的野味的時候沒有特意壓價。

  宋屠戶驚奇不已,“你小媳婦才七歲吧?”

  李石抿嘴:“過了年就八歲了,虛歲就十歲了。”

  宋屠戶沉默了一下,問:“那以後再打到野豬這樣的大物件你們還是要直接賣給飯館酒店?”

  李石皺著眉頭沉默。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08:44 PM

第四十五章

  宋屠戶見了就松了一口氣,臉上帶著淡笑道:“這打理獵物也要花費不少的時間,你們又只是半大孩子,只怕打理一次,不止耽誤其他的事情,也會累壞的。”

  的確,這次將豬肉賣出去後,還要請馬家一家吃飯,不忙到晚上根本閒不下來,加上送出去的禮,小二百文是肯定的。

  雖然給宋屠戶打理會少一兩銀子,可畢竟清閒了不少,木蘭還能停下休息小半天,還能做做衣服之類的。

  李石有些心動,卻不願就這樣讓步,猶豫道:“只是我們都是孩子,並不能將獵物從林子裡拖出來,既然請了人,難免就要再請他們幫忙打理了。”

  宋屠戶瞬間明白他的意思,道:“這個簡單,回頭你們只要有貨拿不出來,告訴我,我替你們取去,你放心,價錢上不變,就當是做伯伯的憐惜你們。”

  李石臉上露出了笑容,“只是這樣一來,宋伯的攤子怎麼辦?”

  宋屠戶不在意的道:“我妻弟就在附近擺攤,回頭叫他幫忙看一下就是了,而且我兒子也能出來幫忙,你只管放心就是。”

  李石就又提了幾個建議,比如,他家想留下野豬身上的骨頭等物。

  那些本就不值幾個錢,而李石一家好像很喜歡吃骨頭,買豬肉的時候常從他這裡討一些大骨去,所以他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倆人初步達成了合作協議,宋屠戶就盡心盡力的帶他到一家酒館的後門。

  他時常給這家酒館供貨,量雖然不大,但因為他會說,所以和掌櫃的倒也說的開,他消息靈通,知道這家酒館這兩天正打著野味的主意,他這幾天還正在為李石提供的野味減少而煩惱,覺得生生的浪費這次機會,可這次李石直接提供了一頭野豬,雖然這家酒館不一定能消耗完,但好歹也可以增進了彼此的感情,宋屠戶很滿意。

  李石也很滿意。

  他和酒館的老板談了一會兒,對方表示只要豬肉是好的,他願意買下半扇。

  李石又和宋屠戶走了三家,總算是將大部分的豬肉都提前預訂出去了。

  他給了宋屠戶一百錢,這才急匆匆的回去。

  而此時,馬家兄弟也將野豬肉打理出來了,倆人將豬肉搬到手推車上跟在李石的後面送去酒館和飯店。

  木蘭則留下和馬家的兩位嬸嬸做午餐。

  請了馬家四個人幫忙,怎麼也要請他們家吃一頓。

  木蘭換了衣服就過去請馬爺爺馬奶奶和幾個孩子過來。

  馬爺爺推辭道:“家裡就有,你們吃就是了。”

  馬奶奶本來也想推辭,但見幾個孫子孫女眼巴巴的看著她,話到底沒有說出口。

  木蘭既然來了,自然不願意這樣回去,忙上前挽了馬奶奶,“爺爺奶奶快去吧,不然李石回來見我沒請到你們要生氣了,快,弟弟妹妹們也一起去。”

  幾個孩子看了勉強起身的馬爺爺一眼,歡呼一聲跑在了前面。

  馬爺爺就無奈的瞪了幾個孩子一眼,和馬奶奶一起晃晃悠悠的往那邊去。

  木蘭知道這個時代的人更喜歡吃肥肉,所以她干脆切了兩斤的肥肉給馬大嬸,又拿出兩塊帶肉的骨頭和黃豆燉了算作一道菜,剩下的事情就交給馬家的兩個嬸嬸了。

  不是木蘭不想插手,而是看了一會兒,發現她認為好吃的菜,幾人未必認同,而李石在離開前也拉了她到一邊囑咐,“飯菜就讓馬家的兩位嬸嬸做,你做的那些雖然好吃,但吃著不過癮。”

  木蘭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這個時代的人喜歡吃油氣大的東西,越是油膩膩的越是好吃(當然,富貴人家例外),也許是因為平時餓慣了,偶爾的一次就顯得特別的好吃。

  而木蘭在馬家兩位嬸嬸看來還是孩子,因為他們家就有孩子與木蘭同歲,所以也不願指使木蘭做事,只是讓他們在外面玩。

  李江和蘇文看見木蘭將馬爺爺等人請來,忙上前招待。

  馬爺爺就看著彬彬有禮的兩個孩子歎道:“讀書人就是不一樣,你看一樣大的孩子,怎麼就這麼聽話呢。”

  馬奶奶微微一笑,並不應聲,在她看來,她寧願自己的孫子不這麼懂事,因為這些都是被生活逼出來的,不然誰願意小小的年紀就像個大人一樣操勞?自然是能偷懶就偷懶,能調皮就調皮。

  見李家和蘇家的孩子這樣懂事,她一點也不羨慕,只是有些憐惜。到底是沒有父母的孩子,上頭雖然有長兄長姐,但也還都是半大孩子。

  木蘭讓李江和蘇文招呼馬爺爺和馬奶奶,媛媛和阿桃則跟著馬家的幾個孩子在院子裡玩,自己則去拿了李石剛特意留下的豬肉去村長家。

  在鳴鳳村,他們可以不討好裡正,也可以和鄰居交惡,但惟獨不能得罪村長。劉村長能管理好人際復雜的鳴鳳村,本事不可謂不大,而他能在眾多老村子跟前還能為鳴鳳村爭取不少的利益,可見劉家的根基和劉村長的鑽營。

  好在他人還不錯,所以和劉村長一家打交道並不困難。

  而當初王柱幫李石選定鳴鳳村也正是這個原因,到那些家族根深的村子,他們不僅要應付裡正村長,還要應付當地的族長和各族民,一旦發生矛盾,村長和族長都是站在自家族人這邊。

  而在鳴鳳村,劉村長一家雖然有幾家親戚,但也只是幾家而已,村民幾乎都是單獨一家或幾家親戚一起,並不會發生幾十戶村民同族抱團的現象,而劉村長又能壓得住局面,並不懼怕裡正,所以他們只需要經營好與劉村長一家的關系就好。

  不用多親密,但是對方不對他們厭惡就好。

  木蘭親自提了豬肉送過去,劉村長揚了揚眉,他並沒有如外頭的人一樣看不起木蘭,在他看來,李蘇兩家能走到今天,木蘭的作用不下於李石。

  木蘭恭敬的笑道:“村長,我今兒獵到了一頭野豬,快要過年了,給您和劉奶奶送一些過來,晚上打打牙祭。”

  劉村長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推辭,而是點頭示意孫女劉雅上前接過那串豬肉,“知道了,多謝你們了。回頭來找小雅玩。”

  木蘭看了比自己還高了一頭的劉雅,微微不好意思的笑笑:“好,只要小雅不嫌棄。”

  劉雅瞥了木蘭一眼,淡淡的道:“你該叫我小雅姐姐。”

  木蘭從善如流的叫了一聲“小雅姐姐”。

  劉雅面上這才露出喜色。劉家男多女少,孫輩上更是只有劉雅一個女兒,所以劉家不像其他人家一樣把女兒當成賠錢貨一樣使喚,而是疼愛有加。

  而劉雅一直想要個妹妹,她最喜歡的就是聽見女孩子叫她姐姐了。

  劉村長搖頭失笑,對木蘭道:“過完年就開春,你們家那六畝地也要趕緊找人租出去了,不然開春不能下種,明年就沒收成了。”又道:“一開春,學堂也要開學了,你們家的束脩准備好了?”

  木蘭忙道:“地裡的事李石定下了,束脩也准備好了,只等學堂開課了。”

  劉村長就抽了兩口旱煙,沉默半響道:“我知道你們不是會種地的人,只是我們莊戶人家要是不會種地成什麼樣子?李石要是決定不讀書了還是學學怎麼下地干活吧,總不能到府城擺攤一輩子吧,那是靠運氣吃飯,到底不牢靠。”

  木蘭知道劉村長能說出這番話顯然是對他們印象不錯,雖然他們有自己的打算,卻不能直接回絕,免得劉村長覺得他們不識好歹,所以木蘭就應了一聲,說回去後會和李石商量。

  木蘭回到家,李石已經帶著馬家兄弟倆回來了,馬家兩位嬸嬸也做好了飯菜,木蘭在堂屋裡擺了兩桌,男人一桌,女人孩子們一桌,倒也熱熱鬧鬧的。

  吃晚飯,李石又將給馬家的禮准備好讓他們帶走,忙碌了一天的庭院就安靜下來。

  李江和蘇文媛媛阿桃乖覺的上前收拾桌子碗筷,李石則和木蘭進了屋。

  李石從懷裡掏出銀子放在桌子上,道:“一共是六兩三百五十文,將銀子收起來,剩下的銅板就拿來過年吧。”

  木蘭好笑,“三百多文,年貨還買不來一半呢,怎麼過年啊?”

  “回頭不是還有賣對聯的錢嗎?你只管收起來,就算過不了也別用了,那是給江兒阿文讀書的錢。”

  木蘭疑惑,“束脩早齊了,前兩天淑女坊又賣出去三件衣服,足有十兩銀子,加上先前的我們家也有三十五兩在甕裡了……”

  李石看著高興地木蘭,微微一歎,“我李家先前出過四品的官,雖不大,但也算不錯,但百年下來,如今也只能在李家莊種著幾畝地了。”

  木蘭沉默。

  “我祖父還在的時候,我家還有一百二十三畝良田,只是我祖父從小就開始念書,平時除了束脩筆墨書籍等的花銷,並不奢侈,用度也就比我們現在略強一些,最多是為了應酬,多置辦了幾件衣服,但就是這樣,傳到我父親手裡的時候還是縮減成了六十二畝。”

  “我父親好歹年紀輕輕就成了秀才,免了他的那一份稅收,又多了一份收入,但就是這樣,讀了十幾年的書,又因為旱災,傳到我手上時也只有五畝良田,木蘭,讀書並不是你想的這樣簡單,只需要束脩和書費而已,筆墨紙硯這些自然是花銷巨大,但這些統共算下來也不過占了一半,真正要花錢的卻是以後他們的應酬和趕考需要的費用。”

  “好在我們家現在離府城近,考試什麼的都方便,要是還在李家莊,我都沒有勇氣一下子供兩個孩子上學。”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31 PM

第四十六章

  是啊,一旦出門,住宿吃穿都要用錢,而且同窗之間邀請聚會,你是去還是不去?

  去了就要花錢,不去,你就比別人少了那點交情。

  當官最少不了的就是人脈。

  他們兩家比別人家已經晚了許多,要是連這個也沒有了,以後怕是在官場上更困難了。

  木蘭很討厭這樣的鑽營,可蘇文要當官,甚至要報仇,他就必須這樣鑽營。

  “還有以後的人情來往,比如說書院先生過壽或其他時候,這些都需要錢。木蘭,這些我們都要從現在開始考慮,我知道你心疼他們,所以我也不攔著你每隔一日就去買些肉回來給他們補身子,可再多的就沒有了。”

  李石眼睛看著外面,低聲道:“你看村長家,他家如今日子過得和村裡其他人家一樣,是為什麼?還不是因為劉思成,三個壯年哥哥也只能供這一個弟弟讀書,其他的孩子都只是送進書院學認幾個字,就是我們家,現在也不敢讓外人知道我們打算供兩個孩子科舉,不然……”不然外人鐵定以為他們家多有錢,不然怎麼可能供得了兩個孩子讀書?

  科舉讀書和上書院是不一樣的。

  村裡的書院只是讓孩子們認得幾個字,懂得算數,以後出去不至於被人蒙騙,一個孩子最多也就在書院裡呆上三年就出來了,而要正經讀書上學堂的,村裡的書院只是一個跳板,一年或者兩年後必定是要到府城裡找書院上學的。

  像村長的小兒子劉思成,現在就在府城的喬山書院讀書,早兩年就考上了童生,明年正打算考秀才。

  而村子裡的其他孩子都只是上學認字。

  而像何家這樣貧窮出不起束脩的,則是將孩子放養在村裡,連字也不用認的。

  木蘭這才知道自己想的太過天真了,前世,孩子讀書除了學費和書費就是學雜費,她自覺花銷還是可控的,可到了這裡才知道。學生雖然還在讀書,卻要開始為以後的仕途鋪路了,因為,他們讀書就只有一條出路,不像他們,有三百六十條出路。

  木蘭沉默的將那六兩銀子收起來,握緊了拳頭,眼裡滿是堅毅,“明天我再進山走一趟。”

  李石就將今天和宋屠戶商量的事和木蘭說了,“我們將獵物拖回家,雖然請馬家幫忙省了銀子,可這樣一來,江兒阿文不能讀書,我也不能寫對聯,你也不能做其他的事,我的意思不如交給宋屠戶,我們直接拿銀子,這樣日子也不過被弄的混亂,還能避過村裡的耳目。”

  木蘭想也沒想就同意了,她並不擔心自己設陷阱抓捕獵物的事情傳出去,這樣大的獵物,想也知道不可能是木蘭這個孩子親自抓的,那除了陷阱還能有什麼?

  李石見她臉上並無擔憂,笑問:“你就不擔心別人學了你布置的陷阱去?”

  木蘭疑惑:“這有什麼好擔心的,林子裡獵物多的是,學去就學去唄,再說了,陷阱並不難,一般人看個兩三遍也就學會了,難的是布置陷阱的位置,這個我不說很難有人知道的。”

  那倒也是,不然隨便挖一個坑就能抓到一頭野豬,村裡的莊稼也不會時常被野豬糟蹋了。

  想到這個,木蘭就興奮起來,“等到了春天,野豬就更好抓了。”

  李石皺眉,“可我聽說春天的時候動物都很凶悍,連獵人也會避讓一二的。”

  “可它都死了,我們干嘛還要避讓?”直接讓野豬死在陷阱裡,它就是再凶悍,難道還能死而復生的跳起來拱你?

  這頭野豬的肉大部分都賣了出去,剩下的送完禮後也只剩下三斤多,也就夠他們吃這一段時間。

  而豬骨頭和豬頭什麼的都還在,更別說其他的豬下水等物了,從現在到過年還有十二天,這些東西足夠他們吃了。

  李石和木蘭還是決定過年的時候買家豬的豬肉吃,野豬雖然好吃,但有錢人家吃個新鮮,對他們這些貧苦人家來說,還是家豬的豬肉更嫩,更好吃。

  木蘭這樣努力,李石也很有壓力,第二天開始,他就將對聯的數量再往上提了二十副。

  五天的准備,李石總算是將幾家合作對象請過來,將對聯交給了他們。

  李石將對聯分成了三等,一種只是簡單的紅紙黑字,賣八文錢,一種李石在上面勾勒了幾筆,顯得有靈氣好看多了,這種是十文錢,還有一種李石特意在底部畫上了拜年的福娃,上面則畫了兩朵荷花或牡丹等花卉,四周也勾勒了幾筆,顯得富貴堂皇(相對來說),這種對聯李石定價十五文。

  三種對聯都是一樣的數,他覺得他得先看看哪種更暢銷,稍後再決定多制作那種。

  而至於賣出去的是什麼價李石並不管,四家自己商議。

  林二柱摸了摸第三種對聯,道:“這副是不是太貴了,我見往年大家都是買十文一副,或者十二文的,鮮少有有超過十五文的。”倒也不是沒有,而是那都是富貴人家,不過富貴人家的對聯一般都是自己寫,不然就是到店裡去買,怎麼可能看上他們地攤的貨色。

  李石則道:“諸位叔叔不試一試怎麼知道?說不定就有看上的呢?”其實這個年代的對聯都是紅紙黑字,鮮少有上面做畫的,價格的不同只是因為紙和筆墨的質量不同。

  可李石用不起太好的紙和筆墨,只能在這上面動心思,而木蘭就是最好的建議者。

  前世各種各樣的對聯不要太多哦。

  一開始,李石在對聯上作畫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可後來熟練之後並不十分困難,加上圖畫來來去去都是那幾樣,只是勾勒幾筆就能畫出一個拜年福娃,這對他來說越來越簡單。

  而李江和蘇文在浪費了十幾張紅紙之後也能熟練的幫他在對聯四周勾勒,而蘇文在繪畫上比李石還要有天賦,到現在,蘇文已經完全能代替李石在對聯上作畫了,所以熟練下來李石的工作效率並沒有受到多大的影響。

  三種對聯,每一種都是三百六十副,四家商議過後,到底還是沒敢要太多,每一種都要了一些,最後第一種還剩下五十八副,第二種還剩下一百副,第三種則是剩下一百六十副。

  李石歎了一口氣,很顯然,四家對後面兩種對聯都不看好,如果他們內心都認為不可能,又如何能勸說外面的人買下這些對聯呢?

  蘇文見了就興致勃勃的提議,“姐夫,不如我們自己去賣吧?”

  李石好笑道:“如果我們自己有那個時間和能力,先頭我就不會煞費苦心的去找他們四家了。”

  蘇文卻不這麼覺得,他固執道:“說不定我就能賣出去呢?讓江哥在家幫您就可以了,我和妹妹們去賣對聯。”見李石要反對,就急忙道:“就是賣不出去也不過是浪費半天功夫,有什麼要緊?好姐夫,你就答應吧。”

  李石想想也是這個道理,現在還不知道行情怎麼樣,所以他也不敢寫太多,“既然如此,你們四個都去吧,家裡有我一人就夠了。”說著轉身給了倆人十文錢。

  擺攤是要交攤費的,一天兩文錢。

  蘇文興致勃勃的去收拾對聯。

  李江見他一次性就要拿完所有的對聯,連忙拍掉他的手,翻著白眼道:“你又賣不了這麼多,干嘛帶這麼多去?上上下下的還把對聯給弄髒了。”

  蘇文橫眉道:“你怎麼就知道我賣不了?”

  “現在還未知,就算不夠,跑回來拿就是了,兩刻鍾的時間而已,拿太多要是髒了壞了就虧死了。”

  雖然不願承認,但蘇文還是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就重重的哼了一聲,方道:“那你說拿多少?”

  “就一樣五十副吧。”

  蘇文不情不願的照著李江說的三種各取了五十副,媛媛和阿桃聽說可以去府城,也歡快的幫忙。去府城耶,有好多好玩好看的東西。

  雖然鳴鳳村離府城很近,但李石和木蘭要求嚴格,媛媛和阿桃自從住進新家後就沒再去過府城。

  就是李江和蘇文也只去過兩次。

  蘇文和李江將對聯包好放在背簍裡背著去,各自牽著各自的妹妹,邊走邊商量價錢,“我們是照原價賣出去?”

  蘇文野心勃勃的道:“當然不可能,馬大叔他們肯定提價,要是照著給他們的價格賣出去,他們知道了一定生氣,而且那價的確有些低,我看第一種就賣十文錢,和大家的一樣,第二種就賣十二文錢,第三種就賣二十文。”

  李江皺著鼻子道:“這也太貴了吧。”

  “不貴,不貴,一點也不貴。”蘇文冷哼一聲道:“姐姐說了,只要做得出就肯定有人買,就算沒有需求我們也可以創造需求。”

  李江沉默片刻,“那你說第三種賣給那些人家?”

  蘇文信心滿滿的道:“自然是富足人家才願意畫二十文錢買一副對聯,而那些人家卻沒本事自己寫對聯。”

  那就是商戶人家居多了。李江心想,蘇文這主意也不知道是他自己想的,還是嫂子教他的。

  四人很快到了專門賣年貨的地方,這裡集中賣著各式各樣的東西,其中就包括了對聯。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32 PM

第四十七章

  因為出來的時間已經晚了,攤位也早就被人占光了。李江皺著眉頭牽著妹妹的手要往裡走,蘇文卻拉住他,抬著下巴示意前面一個冷清的攤位,“我們去和他說說,讓他把攤位讓給我們吧。”

  李江以看傻子的眼睛看蘇文,“你當他是傻瓜嗎?”

  蘇文就掏出李石給他的十文錢,“我們再給他一副對聯如何?”

  李江抿嘴。

  蘇文就笑道:“他賣的是大白菜,你也看到了,大家都不買,我看他擺攤一天也未必能賺上十文錢,走吧。”

  說著拉了他到那人的跟前。

  賣白菜的是個中年男人,其實他也不想來的,在府城這個地段賣菜的多是府城附近的村民,而這個地段的人也已經習慣了和固定的幾個人買,他這時候來賣菜根本就賣不出去。

  但家裡的婆娘整天嘮叨,加上他在家也沒事干,就早早的趕了過來賣菜,想著等收攤費的衙役過來就收攤。

  蘇文笑瞇瞇的對中年人道:“大叔,我們想和你買這個攤位,不知可不可以?”

  中年人就瞇起了眼睛,眼光在四個孩子身上轉了一圈,定在他們身後的背簍上,他就露出了一個笑容,輕咳一聲正要說話,李江就板著臉道:“大叔,我弟弟說話不禮貌,請您原諒,我們是鳴鳳村的,我大哥大嫂叫我們來擺攤賣對聯,可我們出來晚了,找不到攤位,不知道您願不願意把攤位讓給我們。”說著伸手在蘇文口袋裡掏了掏,又拉過兩個妹妹,在她們的身上搜了搜,這才攤開手心露出五文錢,“這是我們所有的錢了,就當是我們謝您的。”

  中年人一聽說他們是鳴鳳村的,心中暗自打的主意就是一縮,這鳴鳳村的村民雖然不是同族,平時也不抱團,可外人要是欺辱他們,他們可會鬧到村裡去的。

  中年人看了李江手心裡的五文錢,心中不是很情願,雖然就快要到衙役來收攤位費的時候了,但他還是不願意為了五文錢讓出去,可要他繼續在這裡無聊的蹲坐,放棄平白到手的五文錢他也不願意。

  中年人眼睛轉了轉,道:“五文錢太少了,我不賣。”

  蘇文狠狠地皺著眉頭,開口就要說話,李江卻趕在他前面收回手,冷冷的道:“那就算了,弟弟,我們在旁邊等著吧,等衙役過來收攤位費的時候就有空處出來了。”

  中年人微微張著嘴巴,這和他預想的一點也不一樣,對方不是應該求著他,然後他再勉為其難的提出對方拿出幾副對聯抵債嗎?

  中年人見四個孩子轉身就要走,看了看天色,發現衙役還真的要來了,忙攔住他們,“行了,行了,看你們這麼可憐,再拿出三副對聯來我就把攤位讓給你們。”

  李江冷哼一聲,他雖然沒有蘇文機靈,也沒他那麼多的想法,可他卻比蘇文謹慎小心多了,來之前他可是都和大哥打聽好了擺攤的情況,看著天色,再過半個時辰衙役就過來收攤費了,到時候他還不是要走?

  而一般為了不被衙役抓住,都是要提前一刻鍾兩刻鍾收攤的,也就是說,他最多再等上三刻鍾就能得到一個攤位了,他何必費這個錢?

  “大叔,一副對聯十文錢,三副就是三十文,再過兩刻鍾我們就有攤位了,我們可沒膽子私自拿對聯抵債,要是讓我大哥大嫂知道了非打死我們不可。”

  蘇文也反應過來,狠狠地點頭道:“就是,你不願意就不願意,大不了我們等一會兒唄。”

  旁邊兩個孩子也跟著起哄,一人一邊的攀住李江的胳膊,要他把她們的錢還回來。

  中年大叔又看了看日頭,再看攤前來來往往的人就是沒人朝他攤前的白菜投來一瞥,咬牙道:“我倒是可以讓給你們,不過要八文錢,你們要是願意就給,要是不願意就走。”

  蘇文猶豫起來,拉了李江一下,李江甩著袖子道:“我們加上攤費也只有七文,哪裡來的八文?走吧。”

  中年人確定了心中所想,就道:“七文就七文,不能再少了!”又道:“反正還有半個時辰,你們把對聯賣出去不就有錢交攤費了嗎?”

  李江想想也是,就又從蘇文口袋裡掏出兩文錢交給中年人。

  中年人這才收拾白菜志得意滿的離開,心中暗自嗤笑幾個孩子,到底還是孩子,東西哪能是說賣出去就能賣出去的?到時候沒有攤費,就要被沒收東西,還要背罰款。

  李江等人走遠了,臉上才露出笑容。

  媛媛和阿桃崇拜的看著李江,“哥哥(江哥哥)好厲害啊!”

  蘇文就將頭扭過一邊去,不願意承認。

  李江和蘇文一起將對聯展開擺成三行,面對著來來往往的人,張張嘴,沒敢叫出聲。

  倆人面面相覷,都有些尷尬。

  倆人就將目光定在正團團跑來跑去的妹妹身上,三四歲的年紀好像還不知羞吧?倆人眼睛一亮,就將兩個妹妹拉在一處,嘀嘀咕咕的說了幾句話。

  兩位純潔的小姑娘沒有多想,當即一起站在攤前奶聲奶氣又清亮的背誦道:“風清春不老,谷聚歲常豐;玉堂浮瑞氣,金室耀祥光;年豐人增壽,春早福臨門……”兩個孩子背了半響只背出這三句,眼睛就瞥向兩個哥哥。

  蘇文臉皮比較厚,就上前蹲在她們身後,一句一句的教她們。

  好在這些對聯都是他和李江整理,倆人記性又好,記了個七七八八,就算記不住後面的,再背前面的就是。

  路過的人聽到兩個孩子朗朗的背誦對聯,都駐足觀看,李江臉色微紅的站在攤子後面,一時不知要怎麼招待眾人。

  蘇文就上前問道:“諸位叔叔嬸嬸可有喜歡的對聯?選一副回去,也討個喜興。”

  就有人上前看了面前擺的三類對聯問:“這三種怎麼都不一樣啊?”當即指了第三種問道:“這種多少錢啊?”

  李江呼出一口氣,臉上擠出笑來,“這是二十文的。”

  那人嚇了一跳,縮回手,“這麼貴啊,人家只賣十文的。”

  蘇文就笑嘻嘻的指了第一種道:“大嬸,我們也有十文的,看,就是這一種,也很好的,這些都是我姐夫親手寫的,詞句優美,寓意美好,您選一副?”

  那人猶豫了一下,就指了第二種問道:“那這種呢。”

  “這是十二文的。”

  那人眼睛就一亮,蹲下仔細看了看,“我買兩副不能便宜些啊?”

  蘇文就看向李江。

  李江板著臉道:“大嬸,這是最低的了……”蘇文忙打斷他,“不過你要是買超過三副,我就給你便宜兩文錢。”

  那人眼睛亮晶晶的,“每副便宜兩文?”

  美得你,“一共便宜兩文。”蘇文臉上的笑容不退,只道:“大嬸,這還是看在你是頭一個客人的份上呢。”

  那人猶豫了一下,就掏出錢來,“那就給我來三副吧,等等,給我念一下上頭的字,我得選三副好的。”

  李江就上前幫忙挑選。

  有了第一個人,後頭就要順利多了,當即就有人上前道:“小東家,我剛才可聽到了,買三副便宜一些的……”

  “我剛才聽見兩個小娃娃念什麼年豐什麼壽的,我就要那一副……”

  “這二十文的好看是好看了,但也太貴了,你要給我十八文我就要。”

  蘇文猶豫了一下,想到姐夫花費在畫上的功夫比寫字還要多,就硬下心來搖頭,“大叔,我姐夫畫這個可費了不少的功夫,這墨也不便宜……”

  想買這副對聯的是在鎮上開店的,這次是帶著家人到府城來置辦年貨,看到這對聯就想掛在自己店面上,也圖個新鮮喜慶,聽蘇文這麼一說,又纏了一會兒,見蘇文還是不願意,另一邊的李江比蘇文還要堅決,就搖頭掏出銅板,道:“這可是虧了,都是一樣長,怎麼就多出這麼多錢?”

  李江就從地下翻出一副對聯來,“雖然都是一樣長,但字數還是不一樣的,這有七個字的,你要不要?”

  那人眼睛一亮,湊上去看,半響才選中一副付了錢。

  人都愛湊熱鬧,有人見蘇文這邊的攤子人多,難免覺得他家的東西好,就跟著上前來挑,這樣一來,對聯就更好賣了。

  李江也沒想到會這麼順利,臉上笑開了花。

  不一會兒衙役就來了,蘇文就拿了銅板迎上前,除了兩文錢,還多了八文,一把塞進衙役的手裡,“還請兩位哥哥多多照顧。”

  兩個衙役看著五六歲的蘇文,難得的樂了,“好小子,這才多大啊就會擺攤了,你家是哪兒的?”

  “我家是鳴鳳村的。”

  兩個衙役一聽,頓時不奇怪了,“難怪這麼小年紀就敢出來擺攤了,不錯,不錯,夠機靈!行了,這是牌子,拿好了,下午我們再來取。”

  蘇文連忙作揖送走倆人。

  這才轉身回去招呼客人。

  李江就道:“這兒有我們就行了,你趕緊回去拿對聯,這第二種快賣完了。”

  幾人都沒料到,最好賣的不是第一種,而是第二種,不過小半個時辰,第二種現在只剩下六副了。

  蘇文就趕緊跑回去。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32 PM

第四十八章

  對聯的銷售情況出乎幾人的意料,蘇文興高采烈地跑回家告訴李石,“姐夫,咱們第二種的對聯快要賣光了,比第一種還好賣呢。”

  “哦?”李石想了一下就明白過來,“怕是有了對比才如此吧,既如此。我們今後就多做一些第二種的。”

  說罷幫蘇文將剩下的五十副對聯給他捆好,又拿了第一種剩下的八副對聯道:“把這也拿去吧,省的來回跑。這第三種需要嗎?”

  蘇文想到幾乎無人問津的第三種,連忙搖頭,“第三種才賣出兩副呢,還是算了吧。”

  說著興沖沖的抱了東西跑出去了。

  李石好笑的搖搖頭,才要轉身,卻看見木蘭背著背簍回來。他忙迎上去。

  木蘭就將手中的鋤頭給他,好奇的問道:“我才看見阿文跑出去,連我回來都沒看見,他跑去干什麼?”

  李石笑道:“他和江兒要去賣對聯,我想著他們閒著也是閒著就應下了,他說賣的還不錯,才跑回來再拿呢。”

  木蘭點點頭,將背簍放進雜物間,洗了手吃過飯後拿了衣服在陽光底下做,旁邊的李石則鋪紙寫對聯。

  一時間,整個空間都安靜下來。

  李石寫完一副收好,看向木蘭,見她手中的針飛速,眼睛聚精會神的看著手中的衣服,拿著筆的手就是一頓。

  他母親也常做針線,甚至可以說是各種佼佼者,他很小的時候就聽母親說過,以後不讓妹妹拿針太早,就是怕她年紀小小用眼過度,以後眼睛就不好使了。

  繡坊裡的繡娘,年紀過了三十,眼睛就漸漸干澀,到了四十已經不能再動針線,最多只能在大戶人家教教那些千金小姐。

  木蘭,今年才七歲,過了年才八歲呢。

  李石垂下眼眸,握著筆的手一緊,靜默了片刻,這才下筆。

  如果木蘭此時抬頭看他,就會發現李石抿緊了嘴唇,眼神堅毅,好似在生氣一樣。

  李石的確在生氣,他在生自己的氣,卻還有一絲無奈環繞其中。

  等李石寫累了,木蘭的眼睛也累了,她閉上眼睛靠在門框上休息,李石就坐在她身邊,輕聲問道:“你有沒有什麼理想?”

  木蘭微微詫異,“理想?”卻沒有睜開眼睛。

  李石也沒轉頭看她,只是微微點頭,“是啊,理想,江兒他們總會長大,十年二十年之後我們總要有自己的去處。”

  木蘭沉默半響,沉吟道:“你不打算要孩子?”

  是啊,十年二十年之後說不定他們就有孩子了,到時候又是一通忙亂,整日就為了孩子過活了。”

  李石突然為自己預想的人生感到煩躁,“不然,我們先不要孩子吧,如果沒有孩子,你想去干什麼?”

  木蘭就睜開眼睛,憧憬道:“我想干什麼都行?”

  “如果我有能力的話。”

  木蘭思索,“其實也並非有了孩子就不行。我想著,一年之中總有那麼幾天是要為自己而活的,所以我想出去走走,哪怕就在附近玩玩山水,吃吃東西也是好的,就那幾天,完全不用擔心別人,只自己玩得痛快!”

  李石目光炯炯的看著她,“還有呢?”

  “還有就是,良田百千頃,坐臥自由心!”

  李石緊了緊拳頭,“第二個我未必可以實現,但第一個我會盡量。”

  木蘭就咧開嘴笑,看著還稚嫩的李石,眼裡有些別樣的情緒,“李石,你還是孩子呢!”

  李石臉上一僵,“我比你大四歲!”

  木蘭聞言一樂,很想說,小子,姐有前世的記憶。不過,李石似乎很早熟,從認識他到現在,除了第一次見面,其他時候她從未將他當成孩子看過。

  “是啊,所以以後你要保護我!”

  李石一本正經的點頭。

  四個孩子興高采烈地回來的時候,李石和木蘭還坐在門框上,倆人突然一點也不想起身了,就這樣坐著。

  李江和蘇文微微詫異,而媛媛和阿桃已經飛奔進倆人的懷抱,嘰嘰喳喳的說著今天的事。

  木蘭摸了摸阿桃的頭,對還站著的李江蘇文道:“今天你們就受累些,我們兩個什麼也不干,你們去做晚餐吧。”

  李江和蘇文對視一眼,應了一聲,將東西拿回去放好,就卷起袖子忙活開來。

  媛媛和阿桃就上前幫忙。

  她們雖然才三四歲,但已經可以洗菜淘米煮飯了。

  倆人就坐在門框上看著他們忙碌,李石很是好笑:“我們是提前進入老年期嗎?”

  “不是,為了防止以後他們不孝,現在就先讓他們孝敬我們一下。”

  李石笑著搖搖頭。

  晚上一家人歡歡樂樂的吃過飯,就一起爬到李石的大床上數錢。

  木蘭從不隱瞞家裡的財務情況,反而盡量做到大家心中有數。

  所以今天她將所有的錢都倒在了床上。

  床上有四份錢。

  木蘭指著面前整塊整塊的銀子道:“這份不用算,先前有三十五兩,昨兒加了六兩,這四十一兩以後是留著給你們讀書以及急用的;這些銅板是你們大哥賺的,回頭攢了買年貨,這是其他一些小獵物賺的錢,也一塊兒放起來留作家用。”說著將兩堆銅板放在一起,指了幾個孩子面前的一堆道:“這是你們今天賣對聯的,先收起來,回頭等把所有的錢收起來了,我們算一算賺了多少再拿主意。”

  蘇文就上手數錢,“我先看看今兒賣了多少。”

  李江也意動,媛媛和阿桃也已經一人一手扒拉過去數了。

  木蘭將銀塊放在翁裡,打開李石的一個衣櫃,拿開底下的一塊板子,再拿開一塊地板,將翁放進去,再掩蓋好。

  這才坐回床上看著孩子們數錢。

  他們賣對聯收的全都是銅板,不要懷疑,這個時候普通老百姓是不會拿銀子去買東西的,因為實在是太貴了。官方說法說是一兩銀子一千文,可實際拿到錢莊去換的時候卻要一千二百文左右才換的一兩銀。

  而他們的銀子都是從淑女坊和這次賣野豬肉這種大宗買賣中得來的。

  這一次,第一種對聯只有五十八副,全賣出去了,第二種一百副,賣出去了七十六副,而第三種才賣出去十八副。

  蘇文興致勃勃的道:“姐夫,我看第二種好賣得很,我看我們多寫一些第一種和第二種的,等再過幾日,其他的書齋見了難免會借鑒,到時候我們就沒什麼優勢了。”

  木蘭也想到了這點,點頭道:“是啊,過了這幾天,這樣的對聯多了,我們的生意多少會有影響的。”

  李石應承一聲,答應明天多制作一些第一種和第二種的對聯。

  其實對聯的盈利還是很不錯的,十文錢的對聯,他們能賺七文,而十二文錢的對聯他們能賺八文半,二十文的對聯他們能賺十五文。

  說到底,對聯也是看的手藝,賺的勞工費,所需的成本並不太高。

  這一次,光他們賣出去的就賺了一千三百二十文,只要到後面馬家等四家也將錢給他們,那就不會虧了,但能賺多少還不一定。

  李石昨天也不過寫了五十來副對聯,李江覺得這點量不用那麼多人一起去,就讓畫技比較好的蘇文留下幫忙,自己帶了妹妹們去擺攤。

  木蘭見了就主動將喂養牲畜的任務接了過去,反正林子裡的陷阱也布完了,過年之前她不打算再動新陷阱了,只要每天進山看一遍陷阱就好了。

  她最主要的功夫還是放在做衣服上。

  這幾天,淑女坊催了她幾遍,希望她能在過年前多做幾件新樣式的衣服。

  還別說,木蘭的衣服還真的幫淑女坊多拉了幾個回頭客,只是可惜,客人太少,沒有引起什麼轟動和注意,所以木蘭的衣服定價依然是五兩到十兩一件,和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霓裳閣五十兩甚至上百兩一件的衣服簡直不能相比。

  當然,這和衣服用料也有關系,木蘭只能用一般的綢緞或杭綢,根本就用不起更珍貴的綢或絲。

  她怕,她怕萬一花個十兩銀子買一匹布回來做出一件衣服來卻賣不出去怎麼辦?

  他們家可不是什麼富裕人家,沒有那個錢去冒險的。而木蘭的冒險精神自由在絕境的時候才會冒出來,平時,就是怎麼穩怎麼來。

  不過淑女坊也不算笨,雖然掌櫃的不懂變通,但不代表他對著明晃晃的商機時也無動於衷。

  木蘭的新樣式很受歡迎,她用的是對普通人來說名貴的杭綢,但對富貴人來說,杭綢也分等級的,如果他們淑女坊再用上等的杭綢,甚至更加名貴的衣料來做這些衣服呢?

  不知能獲利多少。

  但是,淑女坊是禮部侍郎聶家開的,侍郎的老爹本人也是一個謹遵禮教的人(照現代人的觀點就是老頑固,但木蘭喜歡),對於侵占別人東西的行為很厭惡,就算是一件衣服的樣式也不行。

  而掌櫃的也繼承了老太爺的那種思想,所以他在產生使用這些衣服樣式時,想到的就是簽約木蘭,讓木蘭成為聶家的繡女,那就一切都沒問題了。

  只要木蘭成了聶家的繡女,在合約時間內,她所創造的一切都是屬於聶家的。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33 PM

第四十九章

  只是這得需要一個合理的價錢,聶家現在繡女的月錢,一般的一個月也就二兩,較好的一個月也就五兩,最好的,也就是宗師級別的十兩到二十兩不等。

  掌櫃的為難起來,這銀子不少了,一般繡女也就值這個價錢。畢竟做了繡女,他們家不僅包吃包住,每一季都還有兩套衣服。可木蘭的情況特殊。這孩子過了娘才八歲,虛歲也就十歲,若是和宗師級一樣的待遇,只怕其他繡女心中不服。

  她做出來的衣服樣式雖好,但針法一般,比一般的繡女略好些罷了,掌櫃的是專管淑女坊的,自然知道一些繡女們的規矩,在她們看來,針法才是一切的根本。

  暫且不說能否讓其他的繡女心服口服,但說服木蘭他就沒多大的信心。

  她一個月能做出三件到四件衣服,除去給淑女坊交的傭金,還收入十兩到十四兩左右,這個價錢足夠一般家庭一年的開銷了。

  畢竟,農戶人家,一年二十兩就夠一家五口寬裕一些的過日子了,所以掌櫃的不覺得木蘭會簽約。

  畢竟,簽了合約就算是賤籍了,就算合約結束後還是良民,只怕對方也不太願意。

  而再高於二十兩,淑女坊請的另外兩位老師傅難免有意見。

  掌櫃的覺得實在是太麻煩了。

  聶家雖然是科舉出身,但奇跡的卻是信奉老子的那一套無為而治。

  而掌櫃的從小跟在老太爺身邊,多多少少也沾染了那種脾氣。

  其實世人從不嫌棄銀子少的,如果不是木蘭家庭特殊,換成這個時代的任何一個人都會選擇和掌櫃的簽約的,因為正如他所說的,聶家給出的條件很好。

  每個月二十兩,還有四季衣服拿,而她們繡女的伙食等條件都很不錯,簽個十年八年的,離開後說不定東家還會額外給一筆嫁妝銀子。

  可惜,木蘭還有家庭要累,也不願意降低身份地位,而掌櫃的也沒變通到其他地方。

  此時,掌櫃的苦思了一段時間,最後還是決定以二十兩聘請木蘭。

  在木蘭和李石再一次給淑女坊送衣服過來的時候,掌櫃的就將倆人請進了包間。

  掌櫃的抬眼打量倆人,再一次覺得倆人很不像兄妹。他昨天和二管事商量了一下,覺得先提看看,成則成,不成則算。

  掌櫃的打量了木蘭一下,就轉頭對李石道:“小李相公,這次請你進來卻是有事相商。我們繡坊打算聘請木蘭姑娘做繡娘,我也知道木蘭姑娘本事了得,每個月光從我們這兒最少就有十兩銀的收入,可你們到底還要自己出錢買布料和針線,這樣算下來卻有些少了。”說著笑看李石:“我知道小李相公是有大志向的人,以後花錢的地方只怕不少,這些都要提前籌謀,我繡坊願出二十兩月銀聘請木蘭姑娘,小李相公以為如何?”

  掌櫃的能這樣寬容對待倆人,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知道李石小小年紀就是童生了。

  聶家自然不會在乎這個童生身份,可人家天生就對讀書人有好感,對聰明的讀書人好感更多。

  李石聽說只是一愣便明白了掌櫃的思量,他思考了一下,便搖頭道:“小子不願委屈了木蘭。”

  一句話,掌櫃的便明白了李石的思量。心中對李石更加欣賞,當下就點頭松口道:“既如此就算了。”

  繡女是匠籍,可又和男匠不一樣。

  這個時代對女人要比對男人苛刻得多,很多行業的規定都有些模糊。

  像繡女,很容易就由匠籍變成奴籍。

  掌櫃見木蘭年紀還小,也怕她把持不住,以後走彎路,見李石心疼妹妹,也就算了。

  若掌櫃的知道木蘭不是李石的妹妹,而是未婚妻,只怕這些好感會全都沒了吧?

  木蘭沒想到事情這麼容易就解決了,她還以為要花費不少功夫,甚至可能會得罪淑女坊呢。

  卻在李石的意料之內,他看了一眼木蘭,當即道:“小子也知道您的意思,也覺得木蘭的衣服就只做這麼一件兩件的太過可惜,而買家穿出去後多多少少也會被人模仿,小子的意思,不如貴坊在木蘭的衣服賣出去後就使用那衣服的樣式吧。”

  掌櫃的嘴角微挑,滿含笑意的看著李石,微微點頭,不僅讀書好,有骨氣,還聰明懂世情,不錯,不錯!

  掌櫃的很滿意,“你放心,我們淑女坊也不白拿你們的,以後你們送過來的衣服以後我們就不拿分成了,免費幫你們賣出去,只是衣服一送來我就會叫繡坊的繡娘照著樣子做,不過你放心,同一的料子我不會叫她們做,低於那個料子的我也不叫人做,等你們的衣服一賣出去,我立馬叫人擺上,如何?”

  木蘭微微點頭,李石就同意了,將衣服的樣式交給淑女坊,雖然會損失一部分客源,可掌櫃的也說了,同樣的布料他不會使用,這樣一來就保證了這個價位上的衣服只有木蘭做的,情況至少不會太壞。

  這次因為涉及到的利益較多,所以掌櫃的直接叫人擬定了合約,讓李石簽約。

  掌櫃直接將合約給李石看,並讓李石簽,眼睛瞄也不瞄木蘭一眼,這讓木蘭再一次深切感受到了來自這個時代的惡意。

  不過木蘭也沒說什麼,只是乖巧的站在李石身邊。

  李石將合約給木蘭看清楚,這才在上面簽名。

  掌櫃沒料到木蘭也識字,詫異的看了她一眼,方才滿意的點頭。

  李石和木蘭從淑女坊裡出來的時候,已經過了正午,木蘭回頭看淑女坊的牌匾,歎道:“幸虧當時選的是淑女坊,若是其他的繡坊,只怕不會這麼容易了。”

  “聶家一直謹守禮教,在外面的名聲也一直很好。最關鍵的是,聶家的老太爺最喜歡老子,也崇拜老子。”

  木蘭心中暗自決定喜歡那個沒見過面的聶老太爺。

  臨近過年,淑女坊前停了不少的馬車,木蘭眼睛亮晶晶的,她今天送來兩件同一樣式的衣服,不知道能不能在過年前賣出去。

  而不遠處的霓裳閣更是車水馬龍,聽說每天前來霓裳閣挑選樣式定做衣服的貴夫人需要排隊才能得到一個包廂,由此可見錢塘蘇家的權勢和繁盛。

  木蘭有些復雜的看了霓裳閣一眼,和李石轉身離開。

  幸虧當初選擇的不是霓裳閣這樣的繡坊,以霓裳閣的行事風格,只怕就不是簽匠籍這樣簡單了,只有賣身契才是最保險的。

  李石和人接觸得多,自擺攤以來,就時常關注蘇家,所以知道一些霓裳閣的事,其中就有兩個繡女由匠籍變成了奴籍,這也是李石當時第一個否定霓裳閣的重要原因之一。

  這時木蘭才想起稱贊李石的眼光,“倒沒想到你看店鋪還挺准的。”

  李石矜持的一笑,“父親常說我有識人之能!”

  木蘭抽抽嘴角,扭過頭去當沒聽見。

  李石就拉了木蘭去買釣魚竿。

  木蘭不解,“買這個干什麼?”

  “屋後頭的河冰結實了,我們回去砸開釣魚,也好嘗嘗鮮。”

  對聯的行情似乎不太好,四家都沒有來補貨,李石了解後知道最近不用急著再寫,每天就只抽出半天的功夫寫對聯,小半天的功夫看書,剩下的時間就打算干家務活,只是這兩天他看著屋後的河就起了主意。

  以前在李家莊,每到冬天河冰結實了,父親總要帶他去砸冰釣魚,所以他的釣魚技術還不錯。

  木蘭想起這兩天陷阱都沒動靜,也就點頭同意了。

  倆人買了釣魚竿,就特意繞到幾個孩子賣對聯的地方,見攤位前圍了不少人,媛媛和桃子負責吆喝,李江和蘇文則負責收錢發貨。

  木蘭見了一樂,“以後他們就算考不上也不愁生計了。”

  李石卻板著臉道:“他們一定要考上!”不然木蘭如今這樣辛苦是為了什麼?

  木蘭不以為意,在這方面她要比李石開明得多,就算想要回去找那知縣報仇,木蘭也覺得還有很多種方法。

  木蘭在旁邊的包子鋪裡買了十個肉包子,給了李石兩個,就上前去找李江等人。

  四個孩子早餓了,只是流動的人不減少,反而增多了,駐足攤前的人也不少,四個孩子都不捨得離開吃飯。

  見木蘭拿了包子過來,眼睛都是一亮,忍不住吞咽口水。

  木蘭就把包子給蘇文,推開倆人道:“快去吃吧,這兒有我和李石看著。”

  蘇文就高興地應了一聲,拉過李江和兩個妹妹,到一邊將包子分了。

  李江吃了一個,將另一個交給蘇文,和木蘭一起招呼顧客。

  在賣出三副對聯後,攤前的人總算是少了,只是看著,並沒有購買,李石就讓木蘭去吃午飯,自己先看著。

  蘇文就遞給姐姐一個包子,自己抱著第二個包子滿足的歎了一口氣,肉包子的味道實在是太好了。

  木蘭好笑的看著他滿足的樣子,而一邊的媛媛和桃子也學著蘇文的樣子滿足的歎了一口氣,李江眼角抽抽,轉過身去,就差在旁邊立一牌子,我不識此三人!

  木蘭就掏出六文錢給蘇文,“去,到包子攤上買六碗豆漿過來。”

  蘇文就拉著李江過去,別以為你擺出這副樣子別人就不知道咱倆是兄弟。

  李江板了臉和他過去。

  木蘭看著好笑。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33 PM

第五十章

  李江他們到這兒來擺攤也有四天了,每天都在同一地方,只賣對聯,四個孩子年紀又不大,買的對聯也與別家的不同,加上生意好,所以附近的人都認識他們。

  因為生意不一樣,不存在競爭關系,而他們是賣吃食的,四人的攤子倒為這邊吸引了不少的客流量,加上蘇文和媛媛桃子的嘴甜,大家都很喜歡他們兄妹四個。

  此時見兄弟倆過來,包子攤的老板娘就笑道:“阿文吃包子呢?”

  蘇文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齊的白牙齒,舉了手中的包子道:“嬸,這就是在你家攤子上買的。”說著掏出銅板道:“再給我們來六碗豆漿吧。”

  老板娘就看向他們的攤子,這才看到守在攤前的木蘭和李石,認出他們就是剛才買包子的人,心裡頓時有些困惑。

  他們這附近的人都知道蘇文和李石是兩家的,家裡還只有一個姐姐跟大哥,因為兩家做了親家,這才一塊兒賣對聯。大哥去年就中了童生,因為寫字好,今年才寫對聯出來賣的,嫂子在家裡做其他事。

  這在這個時代並不少見,家中兄弟人少時,就喜歡親家抱團,這樣也免得被人欺負。

  老板娘只收了他們四文錢,邊給他們盛豆漿,邊問:“那幫你們守攤的是誰呀?”

  蘇文理所當然的道:“那是我姐和我姐夫呀。”

  老板娘的手就抖了一下,一勺豆漿就灑地上了。她覺得她聽錯了,掏了掏耳朵問:“你說啥,他們是誰?”

  蘇文很奇怪的看了老板娘一眼,道:“他們是我姐和我姐夫呀。”

  老板娘僵硬的又看了李石和木蘭一眼,確定眼睛沒花,問道:“你姐今年多大了?”

  “七歲了。”

  老板娘僵硬的問道:“那你姐夫呢?”

  “十一了。”蘇文歪頭看向老板娘,“您怎麼問這個?”

  老板娘尷尬的呵呵笑了兩聲,“你姐這麼小就嫁人了啊?是童養媳?”

  蘇文就冷下臉,“不是,我姐還沒嫁給我姐夫呢,只是定親了,等長大了才嫁。”又補充道:“我姐夫也不是童養夫。”

  老板娘和李江一起嘴角抽搐的看著蘇文。

  老板娘不好再深問,只是將豆漿用托盤裝好給他們拿過去。而從此之後,這條街上的人都知道李石小小年紀就中了童生,但最讓人談論不休的卻是他有一個七歲的小娘子。

  雖然蘇文已經說姐姐和姐夫沒成親,但大眾不約而同的沒聽見這句話。

  木蘭和李石並不知道這個插曲,只是等幫他們看攤子到吃完午飯,未婚夫妻倆就回家去了。

  木蘭還要做衣服,李石還要寫對聯,都忙著呢。

  等到了二十八,大家都停止了所有的活動,就是馬家等四家昨天也將剩余的對聯退回來,將帳結了,打算二十八這天上街置辦年貨。

  馬家,范家和林家共要了四次對聯,而村長家則要了六次。有門路的就是不一樣,村長一家賣出去的對聯是其他三家總和的一大半,可這樣,馬家范家和林家也很滿足了,往年這時候他們只能到府城找些短工做,而且因為農閒時候,找短工的人多,就算他們村離府城近,也很難找到合適的。

  而這一個月下來也不過三四百文錢,可這次賣對聯只不過賣了十六天,除去成本,還賣了有二兩銀,幾家過來結賬的時候是笑盈盈的。

  馬銀大手拍著李石的肩膀,大聲笑道:“今年我們的了經驗,明年再做心裡就有數了,小李相公,明年還要再麻煩你哪。”

  李石矜持的頜首,“明年若還有,自然是要請幾位叔叔幫忙的。”

  說著李石拿出賬冊結賬。

  四家從他這裡拿對聯,都是先記賬,等結束後才結賬的,因為賣不出去的對聯可以退回來,也正因此,四家才敢接這門生意,不然,李石一個十幾歲的小孩,他們可沒膽子拿出幾兩銀來冒險。

  四家一共賣出去對聯一千七百五十六副,其中第一種賣出去六百八十二,第二種賣出去五百八十六,第三種是四百八十八,第三種多是村長家賣出去的。

  李石算了一下,除去零頭不說,加上李江他們賣出去的,除去成本,一共賺了一萬五千八百文錢。

  李石看著桌上十五串的銅錢,有些無奈,“這麼多的銅錢也不好放呀,還是換成銀子吧。”

  “我不!”木蘭兩眼亮晶晶的看著桌上的銅板,“我喜歡銅錢,不喜歡銀子。就這樣放著吧,我們平時用的也都是銅錢,正好,不用擔心用銀子折價了。”

  李江難得的狠狠地點頭,他也喜歡看銅錢,這可比看銀子舒服多了。

  李石有些無奈,“只是這麼多錢藏在哪裡啊?”

  “就藏在我屋裡吧,反正這是留給我們日常開銷用的,你們放心,我一定會藏好的。”

  李江蘇文和媛媛桃子就有些失望,他們也想藏在自己屋裡。

  李石好笑的看著他們,“那可得藏好了。”實在是銅錢太多,體積太大,只怕不好藏呀。

  木蘭興沖沖的將銅錢放進一個甕裡,抱了就朝自己屋裡跑。

  四個孩子連忙跟上。

  李石就坐在堂屋裡等他們藏好錢後方指著角落裡剩下的對聯道:“你們說怎麼辦?”

  李江道:“賣給村裡人吧,我見我們村裡許多人家都還沒買對聯呢。”

  蘇文憤憤,“我看他們就是算計著我們賣不出去,想等我們折價賣的時候才買。”

  媛媛和桃子狠狠地點頭,“不便宜賣給他們。”

  木蘭道:“送人吧!”

  李石微微一笑,“我也是這個意思,與其降價賣討人閒話,不如送人!”

  四個孩子頓時肉痛起來,一副對聯最低的成本就是三文了,送出去這麼多,他們得多虧呀。

  李石見他們心疼的樣子,就教訓他們道:“不要捨不得這點小利,我們這次又沒虧,只不過剩個幾十副對聯罷了,我們家到底弱勢些,與鄰裡交好只有好處沒有害處。”

  李江和蘇文站起來,低頭受教。

  李石心裡早有一個大概的方案。

  村裡有上百戶人家,而對聯只有六十二副,他總不能家家都送,可若是送了這家,沒送那家,難免有紛爭,所以李石就想明天下午將對聯放在門前,有意的就過來拿,若無意的就不用,一家只能取一副。

  這不過是小事,大家的關注點還是在年貨上。

  這是大家逃難以來過的第一個年,木蘭和李石都很重視。

  兩個人將想到的年貨寫下來,防著明天忘了,四個孩子也在一旁嘰嘰喳喳的說著自己想買的東西。

  “我想買窩絲糖吃,聽說可好吃了。”

  “我要糖人。”

  “我要一個筆筒,我特意去看過了,又好看又便宜。”

  “我要一個木馬,就街上賣的那種……”

  木蘭和李石雖然過過不少的年,可往年這些事情都是大人做的,就算木蘭有成人的思想,平時也很少關注這些事,所以倆人除了一些顯而易見,眾所周知的規矩外,就不知道過年還要買什麼東西了,只能湊合著寫了一些。

  因為家裡什麼東西都是買的,雖然這段時間米價已經回落,但依然比往年要貴一些,所以倆人都是買夠一段時間吃的,並不敢買太多,而這次李石卻提議一次性買夠到明年秋收的米。

  “今年旱災,一直拖到如今,現在又是冬天,不可能種植,靠外地調糧,明年青黃不接的時候恐怕也緊張,未免開春後糧價再漲,我們不如一次性買足到明年收成的糧食吧。”因為對聯賺了錢,李石才有這個心思,不然他也不敢一時動用太多的錢。

  木蘭同意了。

  第二天,全家六口人睡了個懶覺,這才懶洋洋的起身,用飯過後全家推著手推車去購置年貨。

  出門就碰到了好幾個村民,木蘭挑眉,他們家離府城最近,但與構架過來的橋還是有段距離的,她不明白,這些村民去府城是怎麼往回逛到她這兒來的。

  倒是何錢氏從後頭趕上來,“木蘭呀,全家去趕集啊?”

  “是啊,前幾天都忙,年貨還沒買呢。”

  何錢氏眼睛一亮,“我聽說你家賣對聯賺了不少錢是吧?”

  木蘭臉微皺,“您是聽誰說的?那對聯是賣出去不少,可成本也不低,可要是全都賣出去了多多少少也賺一些,偏偏我們年紀還小,哪裡知道行情,做多了,賣不出去,本利剛好相抵,賺的錢也多數貼補在剩下的裡頭了。”

  何錢氏臉上的笑意幾乎要掩飾不住,低聲問道:“那有什麼,村裡還有許多人家沒買對聯呢,回頭賣給村裡人就是了,能回來一點是一點。”

  木蘭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李石說,大過年的,鄉裡鄉親不好拿錢,反正成本也抵了,不過費一些人工,我們家自來還沒拜訪過鄉親們,就說那些對聯送給大家,只是也不知誰家沒買對聯,而且只是幾十副,怕沒得的人家生氣,所以一時有些猶豫。”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34 PM

第五十一章

  何錢氏眼睛發亮,“真的?小李相公真的說了要送人?”

  木蘭點頭,“到下午我們回來時就放在家門口,到時還沒來得及買對聯的人家可以去拿一副回去。”木蘭並沒有強調每個人只能拿一副,只是淡淡的說“可以去拿一副”。

  這一句並沒有進何錢氏的心裡,她滿滿的都是下午要去快些,好多拿幾副對聯,若是能拿到集市上去賣,那豈不是賺了一筆?

  跟在何錢氏身後聽了一耳朵的何陳氏何王氏也不約而同的起了這個心思。

  當下何錢氏就開口笑道:“可巧我家也沒來得及買對聯呢,我下午可得去早一些,不然可就搶不到小李相公的對聯了,我聽說小李相公的字寫得很好呢。“

  木蘭是想通過何錢氏將這件事傳出去,也免得下午回來他們還要滿村跑一趟不過看支起耳朵聽他們說話的村民,木蘭覺得就算何錢氏出於私心沒告訴別人也不用擔心村裡人不知道了,在場的人可不少,總會有人傳出去的。

  李石瞥了她一眼,知道她還怨怪上次何家三兄弟說的那些話,輕笑了一聲,開口道:“只是因為對聯少,規定了每家只許取一副,不然以我們兩家的交情一定給何三嬸多一些。”

  何家三位嬸子臉上頓時都有些僵硬。

  蘇文在一旁瞥了他們一眼,狀似天真的道:“姐夫,哪家對聯不是只貼一副啊。”

  何錢氏僵硬的笑道:“阿文年紀還小,怕是不知道吧,除了大門那兒,一般其他屋門也要貼對聯的。”

  蘇文就驚奇道:“這個我卻是不知,我從小到大只見父親貼過大門,沒見他們連房門口也要貼的呀,那豈不是連牛棚雞捨也要貼?何三嬸,那你們家每年買對聯就不知要花多少錢了。”

  李石在一邊正經的教訓蘇文,“這可能是府城的習俗了,以後不用如此大驚小怪的。”

  蘇文忙應教。

  倆人三言兩語就將何錢氏的那番話揭過去了,何家三位嬸子見他們不應承什麼,正要再要說什麼,旁邊的人就嗤笑一聲,有些譏諷的看著她們。

  到底還不如丈夫厚臉皮,三人同時沉默下來,扯了一個笑找借口離開了。

  當下跟在木蘭幾人身旁的人也離開了,他們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也實在不必在這裡等著了。

  木蘭他們這次要買的東西很多,祭祖需要的鞭炮,雞以及酒,過年做新衣服的布料,糖餅,最大的開銷還是糧食,這些都要買。

  因為快要過年,李石難得的大方一回,和木蘭領著四個小的去下了一趟館子,回去的時候每個人身上都帶了東西,木蘭就和李石推著滿滿的手推車回去。

  大門面前聚了不少人,大家都笑容滿面的和李石木蘭打招呼,李石含著笑容走過去,溫潤的道:“諸位鄉親稍待片刻,小子這就將對聯取出來。”

  早上的時候,李石已經將牌子寫好,而對聯本來就是分好的,只要拿出三張凳子放好就可以了。

  李江扛了三張凳子出去,蘇文就和李石一起拿了對聯和牌子,木蘭則將年貨規整好。

  李石見來的人並不多,稍稍松了一口氣,“這對聯分為三種,鄉親們看喜歡哪一種就排在前面,我們給你們拿。”

  到了二十八,該買的年貨也都該買完了,畢竟村裡的其他人家不像木蘭他們一樣專等著結賬好確定今年的盈虧狀況,之所以等到現在還沒買對聯,一是有人猜出李石的對聯怕賣不完,到時免不了低價處理;二是有的人家的確困難,抱著到頭買殘缺便宜的對聯對付過去,就算鳴鳳村整體的情況較好,但不代表就沒有窮人,在鳴鳳村,還有好幾家窮得連衣服都是輪流穿著的;三則是有人抱著和何家一樣的心思,想著到時都是賣不出去的,借著鄰裡的面子白要一份。

  現在李石將規矩寫出來,倒讓他們不好開口了,畢竟這麼多人看著。

  何大皺著眉頭上前挑揀了一副最好的對聯,何三則狠狠地瞪了李石一眼,蘇文在一旁見了惱怒,白給他的,不僅不落好,還落不是了。

  李江則輕蔑的看了何家三兄弟一眼,並不言語,大哥從沒將何家人放在眼裡過,他們何必去跟這樣的人置氣?

  何大郎將對聯拿回去扔給何陳氏,“收好來,三十的時候再貼。”

  何陳氏連忙接住,生怕弄壞了,見何大郎這樣亂扔,就有些生氣,“這可是二十文錢呢,你也不小心些。”

  何大郎就突然跳起來,大吼道:“二十文錢?你花的?”

  何陳氏嚇了一跳,生怕何大郎沖她揮拳頭,躲到一邊,辯道:“就是不用花錢,它在外頭也是賣這個價,總要小心一些。”

  “我呸!拿別人不要的東西做人情,也虧得他們想的出來,既然這樣大方,怎麼一家只給一副?有本事放在門口任我們拿啊!”

  何陳氏皺眉,知道丈夫眼紅的毛病又犯了,不再與他言語,拿著對聯轉身回去。

  眼眶卻不由的有些泛紅,當年家裡要不是實在沒米揭鍋,幾個弟弟妹妹眼見著要餓死,她說什麼也不會嫁給這樣一個男人。

  何王氏在屋裡見了,幽幽的看了一眼床上蒙被子睡覺的丈夫,譏笑一聲,拿了針線在門口做。

  何三郎回了自己屋子,也是摔打了一番,何錢氏撇撇嘴,雖然心裡對李石那樣規定也有些不滿,但對丈夫更是不屑,那是人家的東西,人家想怎麼辦就怎麼辦,你憑什麼在這裡摔東西啊?卻忘了自己心裡那點不悅。

  第二天是二十九,家裡徹底閒了下來,木蘭將給淑女坊做的衣服收起來,拿出昨天買的布料給幾個孩子做衣服。

  六個人的衣服聽著多,但比做淑女坊的衣服要簡單得多,拿到淑女坊去的衣服要細細地繡花色,還有這樣那樣的要求,可做大家的就要簡單得多,只是將衣服做起來,將棉花塞進去,然後在袖口衣角那裡繡上些小東西就可以了。

  如果有縫紉機,那就更快了!

  等到太陽出來,樹葉上的露水干掉的時候,木蘭就起身對李石道:“我進林子裡看一眼吧。”算來她已經兩天沒進山看過陷阱了。

  “那你小心些。”

  木蘭點頭,背了一個背簍,帶了弓箭就進山。

  從他們家進山需要經過何家,何大郎看見木蘭背著背簍進山,眼睛微瞇。

  何三郎就搖搖晃晃的出來,叫了一聲“大哥”就要往外走。、何大郎一把抓住他,“老三。”

  “什麼事?”

  何大郎示意他看木蘭,“我們跟著她。”

  何三郎看了木蘭的背影一眼,忙搖頭,“大哥,林子裡可是有野豬和狼的,我可不進去。”

  何大郎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膽小鬼,她一個孩子都敢進去,我們有什麼不敢的?”

  “那怎麼一樣?她可是會使箭的,你又不是沒見過那劉二的下場。”

  何大郎冷笑一聲,“咱們就跟在她身後,能有什麼事?”

  何三郎就沉默下來,眼珠子轉了轉,低聲問道:“大哥,你是想?”

  “那頭野豬是她設陷阱得的,你說這時候要是陷阱裡再有一頭大物……”

  何三郎心動不已,“可她人在那裡,咱們怎麼要啊?”

  何大郎冷哼一聲,“她一個人肯定弄不出來,到時候免不了要出來叫人,我們就趁機將獵物拿走,再不濟,將人敲暈了扔在林子裡,誰知道是我們干的?”

  何三郎就打了一個冷戰,這時節扔在林子裡,就算不被猛獸咬死,也會冷死的,何三郎不明白大哥為何出這樣的主意,抬頭就看到大哥陰陰地看著他。

  何三郎干笑兩聲,忙應下了。

  何大郎就回身拿了一把鐮刀,將鋤頭給了何三郎,兩個人遠遠的尾隨著木蘭進山……

  孫方氏疑惑的看著那倆人的背影,何家的兩兄弟怎麼進山了?屋裡突然傳出一聲巨響,孫方氏臉色一白,打了個冷戰,連忙轉身回去。

  木蘭是在經過第三個陷阱,解下被套牢的兔子時發現自己被跟蹤的。

  逃難時,她幾乎風聲鶴唳,對危險有一種近乎病態的直覺,隨著這幾個月生活安逸下來,警覺性降低了,但這是在危險的山林,她依然察覺到了。

  在她解開兔子時,身後的草叢似乎動了一下,她以為她遇上了猛獸,可隨即而來的強烈窺視卻讓她知道,這道視線來自人類。

  木蘭沒有回頭,而是將兔子綁好放進背簍裡,頭也不回的往裡走。

  身後,何大郎正緊緊的盯著木蘭的背影,對蠢蠢欲動的何三郎低聲斥道:“蠢貨,一只兔子抵什麼用?繼續跟著,你沒見她設了不少的陷阱?”

  何三郎按捺下心情,繼續跟在木蘭身後。

  木蘭在走出二十幾步的時候就腳下一轉,離開了自己熟悉的區域,往自己一直避諱的方向走去。

  她眼眸黑沉的看著前方,嘴角微微抿著,眼神犀利,顯得很不開心。她雖然不知道身後的人為什麼偷偷的跟著她,但總歸不是善意就是。轉到這個方向,她也考慮過的,能不能從這裡走出去,就看他們的運氣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34 PM

第五十二章

  何大郎和何三郎對山林一無所知,只是悄悄地跟在木蘭身後。在他們看來,這邊和那邊並沒有什麼不同,樹木一樣的多,腳下一樣沒有路,倆人並沒有意識到,他們並不認識方向,如果不能在林子裡跟緊木蘭,那他們將會找不到出去的路。

  即使是冬天,林子裡依然樹木茂密,一個人要躲起來是極其簡單的,更何況,身後的人還不想弄出動靜來讓前面的人發現。

  在何大郎和何三郎的眼裡,木蘭只是在前面一轉彎,為了不被她發現,倆人一如既往的等了一下才上前,可現在,眼下完全找不到木蘭的蹤跡了。

  何大郎心中升起一絲不祥,連忙轉身去看,舉目都是樹木,而木蘭個子矮,哪怕是站著也會輕易被遮蓋……

  何大郎心慌的去拉何三郎,“快找找看,蘇木蘭哪裡去了。”

  何三郎也有些心慌,連忙向前跑了兩步,還是沒看見。

  何大郎就看了身旁的大樹一眼,道:“你在這兒等著,我上樹看看。”

  在農村,沒有幾個人是不會爬樹的,何大郎手腳利落的上樹,站在樹杈上向四周看,附近靜悄悄的,除了樹下的何三郎,沒一個人影。

  何大郎看向他們來的方向,卻發現原先走過的痕跡怎麼也看不出來了,他臉色變得鐵青,心裡卻不由的有些恐懼,他好像忘了出去的路了……

  木蘭躲在灌木叢中,靜靜地看著樹上的人,她沒想到跟著她的是何大郎和何三郎。

  見何大郎滑下樹,她就悄悄的爬出去,回頭看了他們一眼,轉身離開了。

  木蘭心情不好,也沒了一一去查看小陷阱的心情,直接到了水邊的的幾個大陷阱。

  專門挖了對付野豬的陷阱都沒有痕跡,木蘭也不巴望著再次能獵到野豬,直接朝給鹿群設置的陷阱而去。

  說起來這幾個陷阱設置的時間很久了,只是可惜,不知道是她的新陷阱不好,還是選定的位置不好,十多天下來連一根鹿毛都沒見,她這次也不抱什麼希望,直接走過去看。

  所以等看到一頭鹿躺倒在地上,仰著脖子看向她時,木蘭一時忘了走路。

  待回過神來,木蘭只有狂喜!

  鹿呀,這可是鹿呀!

  木蘭咧開大大的笑容,上前查看痕跡,發現劃痕是新滑下的,而一邊的泥還冒著濕氣,看向鹿的蹄子,木蘭揚眉,這是才踩著陷阱!

  她運氣真好,若是早來幾步,說不定就會將這頭鹿驚走,而浪費這個陷阱了。

  木蘭一時不知是該怨怪何家兩兄弟,還是感謝他們了。

  如果不是因為他們,她早就到了這裡了。

  這鹿似乎沒有跟群,而是自己古來喝水踩中陷阱的。

  木蘭舉著箭的手微微一頓,鹿的血很香,此時若殺了它,不定會引來什麼動物,到時候等她回來也不知道還在不在,不如先不殺它。只是放著又怕它掙扎而去。

  木蘭想了想,到不遠處的一個陷阱裡解下繩索,套在鹿的脖子和腳上,打了一個結,這樣,它就掙脫不開了。

  木蘭這才快速的往林子外而去。

  李石見木蘭遲遲不回,正擔心,在大門口看見木蘭回來,心中微松,含笑看著她走進。

  木蘭看見李石,忙背著背簍跑上前,壓低了聲音道:“陷阱裡有一頭鹿,公鹿!”

  李石微微一愣。

  木蘭興致勃勃的道:“我們快去找宋屠戶吧。”

  大年二十九,宋屠戶也沒賣豬肉了,在家休息,好在李石了解過宋屠戶的家庭情況,所以知道他家住在哪裡。

  宋屠戶就住在南城一個巷子裡,那裡居住的大多是家境一般的平民。

  宋屠戶看到李石帶著一個小姑娘過來微微一愣,聽說他們獵到了一頭鹿就是眼睛一亮,“鹿死了多久了?”

  李石看向木蘭。

  “還活著。”

  宋屠戶眼睛更亮,“你說的是真的?”

  木蘭點頭。

  宋屠戶趕緊轉身去收拾東西,出來道:“你等著,我這就去找我妻弟幫忙,活鹿要比死的值錢多了。”

  木蘭不解,就算她當時殺了,也不過早死一段時間罷了,還是新鮮的。

  宋屠戶則邊走邊道:“你們是不知道,大戶人家規矩多,喜歡先養著,等需要了再殺,你那要真是活的,那還能再養幾天,等到了新年,大戶人家聚會多,到時再殺就更有面子了。”

  宋屠戶邊說,心裡邊確定了大致的買家。

  冬天的鹿肉是不愁賣的,這又是在府城,大戶人家多,這樣的東西更好賣出去,做得好了,還能得賞錢。

  宋屠戶的妻弟姓趙,比起宋屠戶來,趙屠戶更加健壯,趙家從祖輩開始就是屠戶,日子一直過得不錯,三代之中只有這一輩出了一個女兒,所以趙家的人都非常的疼愛這個女兒。

  在選定丈夫的時候,趙家的人就擔心趙家女以後的日子,所以就選定了看上去同樣見狀的宋屠戶。

  宋屠戶以前不是屠戶,只是走街串巷的賣貨郎,日子過得緊巴巴的,還是趙家怕女兒吃苦,又是給本錢,又是親自教的讓宋屠戶也成了屠戶,甚至在這一片上沒人敢欺負他。

  所以宋趙兩家的關系一直很好。

  加上宋屠戶以前是貨郎,口才了得,在這一片很混得開,甚至有一些趙家都沒有的人脈。

  倆人跟著李石和木蘭進山,這次木蘭帶著他們從另一條路上走,雖然遠一些,但能避過村裡的耳目。

  走了小半個時辰,宋屠戶和趙屠戶聽到鹿的哀鳴聲,倆人精神一震,加快了腳步,木蘭的腳程早練出來了,所以總能走在倆人兩步之前。

  宋屠戶和趙屠戶看著氣不喘息不急的木蘭,眼裡劃過異色。

  而李石則落後倆人一步,勉強算跟上,好在他呼吸雖稍重,但不會太狼狽,畢竟是逃難過來的,腳程比普通人略強一些。

  看到躺在地上的鹿,宋屠戶和趙屠戶都圍上去。

  木蘭道:“你們得趕緊把它弄出去,到了下半響,有來喝水的動物和鹿群。”鹿雖然膽小,但也不會眼看著同族這樣被弄走,而且這還是公鹿,群裡的母鹿難免不會沖撞。

  宋屠戶和趙屠戶身強力壯,跑路不在話下,可她和李石就危險了,所以這頭鹿還是快點弄走為好。

  宋屠戶和趙屠戶雖然不知道這些,但也怕平生波折,連忙拿了麻藥上前捂住鹿的嘴巴,沒幾下,鹿就沒了力氣。

  宋屠戶和趙屠戶一起將鹿抬上手推車綁好。

  木蘭瞪大了眼睛,原來還可以這樣嗎?

  李石看她的樣子,眼裡劃過笑意,代她問出來,“宋伯,這麻藥會不會對鹿有傷害?”

  趙屠戶以為李石擔心鹿有好歹,影響賣價,忙到:“你放心,這麻藥的劑量我家祖上有傳,不會有事的,半個時辰後這鹿就醒了,所以咱們得加快時間出去。”不然這鹿要是在半途中突然醒過來就又得麻醉一次,關鍵是,這麻醉第二次的時間和第一次還不一樣。

  木蘭目光炯炯的盯著宋屠戶包好的麻醉包,想著,如果她有這個東西該多好啊。

  但也知道,這是趙家的家傳,只怕連宋屠戶都不知道這劑量,更何況她?

  木蘭想的沒錯,這是趙家祖上幾輩實驗出來的,不僅有麻醉鹿的劑量,野豬的,老虎的,豹子的都有,不過後兩種多是跟貴人搭上關系,畢竟,除了吃飽沒事干的貴人,誰還會去養老虎豹子?

  一行四人抓緊步伐出山,趙屠戶聽說宋屠戶想將鹿賣給東城的幾戶大商人,就皺眉道:“那些人雖然有錢,但也最吝嗇,最多也不過得個十兩銀,到時給這兩個小娃七八兩,你能剩下多少?”

  宋屠戶卻覺得得個二兩已經算不錯了,畢竟,他只是經手。

  趙屠戶眼裡則射出精光,“我手上倒是有一家人選。”

  宋屠戶眼睛微亮,趙家以前就幫貴人們處理過那些大的獵物,所以手中有幾個人脈是連他都不能接觸的。

  “前不久我聽說蘇家的大公子和二公子回來了,還帶了一些貴人,這鹿肉精貴,那些馴養的鹿比不上這野鹿,不然我們就去問問?”

  宋屠戶笑道:“這還得麻煩弟弟呢。”

  趙屠戶就把麻醉包給他,“你等著,我去找蘇家的管事。”

  趙屠戶本想找管采買的管事,只是轉了一圈也沒見人,因為不能久等,就找了管田莊的趙管事。

  趙家和這兩位管事都有些來往,所以認得,加上和趙管事同姓,倒也多了兩分親近。

  趙屠戶過去的時候,趙管事那裡卻有人。

  趙屠戶只是抬眼看了一下對方就立馬將頭低下,對方穿著石青色杭綢直襟,劍眉星目,一張臉稜角分明,嘴角微微抿著,趙屠戶看了一眼,就只覺得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威壓鋪面而來。

  趙屠戶知道,這不是自己能夠認識的人。

  而站在那人對面的趙管事嘴角扯著僵硬的笑容,冷汗從額頭滑下。

  蘇定瞥了趙管事一眼,轉頭看向趙屠戶,淡淡的問道:“何事?”

  趙屠戶不敢隱瞞,忙道:“小的才收了一頭活鹿,就想送來給府裡的老爺夫人少爺小姐們嘗嘗鮮,也不知道府上喜不喜歡,所以來問趙管事一聲。”

  蘇定幾不可見的點頭,微抬著下巴示意趙管事。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35 PM

第五十三章

  趙管事擦了一下額頭上的冷汗,看了一下蘇定的臉色,對趙屠戶道:“你送來吧,門子上有人接收。”

  趙屠戶忙應一聲,就要躬身退下去。

  他並不擔心價錢的問題,只要送來了,自然會有人給出合適的價格。

  蘇定卻突然抬手止住他,“鹿在哪裡?”

  趙屠戶小心的看了他一眼,垂首道:“還在前門大街交口處。”因為不知道蘇家要不要,所以他不敢直接送到蘇家角門上。

  “我們一起去看看吧。”說著率先走出去。

  趙管事臉上更加難看,忐忑的跟在身後,他才剛剛得罪蘇定,不知道他會不會因此找出錯處來發落他。畢竟,這是采買上的活。想到這兒,趙管事難免有些怨趙屠戶,怎麼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來呢?

  蘇家在安平街,離前門大街交口處並不遠,蘇定晃晃悠悠的就來到了。

  李石和木蘭都只知道趙屠戶去找買家了,但並不知道他是去找的蘇家,若是知道,他們就算不反對,也不會跟在這兒等著了。

  蘇定的目光先是放在鹿上,見它一動不動的,就回頭看趙屠戶。

  趙屠戶忙解釋,“這鹿被用了麻醉,所以睡著,等麻醉過去了就醒了。”

  蘇定微微點頭。

  想到非要跟著他一起回錢塘的幾個好友,覺得有一頭活鹿也不錯,而且還是野性未去的野鹿。就用眼神去看趙管事,問他這些人是否可靠。

  趙管事忙微微點頭。

  蘇定就道:“那就留下吧,”隨意的問了一句,“這是你們獵的?倒是好功夫,除了腳上的傷好似就沒傷到其他地方了。”

  趙屠戶就笑道:“少爺誤會了,我們幾個是屠戶,可沒有這樣的本事,這頭鹿是那兩位獵的。”

  蘇定就隨著他的示意看過去,看到李石時微微詫異,眼睛再移到木蘭臉上,眼孔頓時一縮,呼吸微重。

  李石見他盯著木蘭不放,微微一皺眉,移步擋住他的視線,抬眼與他的眼神相碰撞。

  蘇定只覺得腦海中“彭”的一聲炸開,周朝的一切都模糊起來,身子幾不可見的晃了兩下,若不是擋住了他的視線,蘇定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失態。

  回過神後,蘇定就惡狠狠的瞪著李石,這人又是誰?憑什麼擋在她的身前?

  木蘭莫名其妙的看著對他們滿懷敵意的蘇定,這人前一刻還好好地,干嘛突然對他們怒目而視?

  木蘭怕倆人沖突起來,忙拉住李石,倆人並肩而站。

  對方年紀比他們大,看上去還有幾分路子,關鍵是穿戴不俗,要是與他發生沖突,他們平靜的生活又要被打破了。

  李石顯然也想到了這點,微微後退半步。

  蘇定的眼睛都紅了。

  趙管事沒見過木蘭,也沒見過蘇家的大小姐蘇婉玉,所以對著木蘭的時候並沒有異色。

  可蘇定不一樣,蘇婉玉是他的妹妹,木蘭的那張臉和蘇婉玉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是木蘭看上去要比蘇婉玉小一些。

  可血緣上的天性還是讓他一下子就認出了眼前的女孩就是他的另一個妹妹,也是他逼問趙管事想要獲知的對象。

  蘇定看到木蘭背著弓箭,移開目光,盡量讓自己語氣平和的問道:“這是你獵的?”

  木蘭沉著臉點頭,有些戒備的看向蘇定。

  蘇定只覺得心一下酸疼酸疼的,脹得他難受。

  蘇定暗暗吸了一口氣,平復一下心情,幾乎是有些敷衍的點頭,“很好,我很喜歡這頭鹿。”說著,蘇定親自接下身上的荷包遞給她,“這是購買的銀錢,你拿去吧。”

  在場的人都面色古怪的看著蘇定手中的荷包,李石更是直接沉下臉色,上前一步擋在木蘭跟前,沉聲道:“多謝公子了,只是這頭鹿還不值這些錢。”說著目光看向趙管事。

  對方一看就是管事,付錢這類的事不是應該是他辦的嗎?

  趙管事如夢初醒,忙掏了銀子上前塞給趙屠戶,“這是賞你們的,把鹿從門子上送進去就行了……”趙管事後面的語氣有些遲疑,大公子怎麼突然如此冷漠的看他,害得他以為他就要死了。

  蘇定淡淡的移開目光,心中的沖動一時褪去,腦海一時清醒過來。

  雖然對著木蘭的目光依然有些復雜,但已經不像開始那樣沖動了。

  蘇定收回荷包,對趙管事淡淡點頭,“你親自帶著他們將鹿送進去吧。”說著轉身就走。

  趙管事心裡狠狠的松了一口氣,大公子也不知聽了誰嚼舌根,知道蘇家莊的人找上門過,而且是通過他的手,他才進府就堵住了,只是上頭交代下來的事他不敢違抗,但大公子要問的話他也不敢撒謊,只好一問三不知。

  真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一時又想到那位流落在外面的二小姐,想著就算大公子知道了又如何。蘇家的規矩擺在那裡,難道大公子還敢將人接回來不成?

  趙管事一時又覺得自己並不是那麼倒霉了,比起那位小姐,他算是幸運不少了。

  趙屠戶滿臉是笑的收起趙管事才塞給他的銀子,和宋屠戶一起將鹿送去蘇家,臨走前囑咐李石木蘭,“你們就在這裡等著,我們去去就來。”趙管事雖然給了銀子,但大戶人家規矩多,到裡頭走一趟說不定還能得些賞錢,到時再看應該給李石他們多少錢。

  趙管事也仔細地看了李石木蘭幾眼,剛才大公子的異樣他也看在了眼裡,但看著看著也沒看出什麼來,無非就是倆人年紀小,李石儒雅些,木蘭漂亮些罷了,可倆人年紀都還小,並沒有什麼值得大公子驚訝的。

  想不通趙管事也不想了,他現在滿心都是趕緊離開這裡,然後回府將要交到的事交代了,離開蘇府,免得大公子回頭又找上他。

  蘇定快步離開,卻是找了自己的小廝文硯,“你身上有多少銀子?”

  文硯就掏了荷包出來道:“還有二十三兩。”

  “都拿出來,到東角門上等著,一會有兩個送鹿進來的屠戶,等他們出去後將銀子都給他們,指明了二十兩是給獵鹿的人,剩下的三兩給他們,再有,你跟著他們一塊兒去前門大街交口處,看清楚那兩個孩子的模樣,悄悄的跟著,查清楚他們的事,回頭來報我。”蘇定眼裡射出寒光,“這事你直接來回我,若是大爺大太太問起……”

  文硯立馬道:“小的是大公子的貼身小廝。”

  蘇定滿意的點頭,“去吧。”

  文硯才出去,洗筆就進來道:“大公子,大姑娘請您過去呢,說是幾位公子都在梅園賞梅,正比賽做詩。”

  蘇定就突然有些煩躁起來,但卻不得不壓住自己的情緒,換了一身衣服過去。

  文硯在不遠處攔住宋屠戶和趙屠戶,神情倨傲的將賞錢給他們了,見角門上的人不注意,就壓低了聲音道:“二十兩是給那獵戶的,下剩的三兩是賞你們的,可別弄錯了。”

  趙屠戶和宋屠戶心中大驚,忙應下。

  文硯點點頭,見角門上的人看過來,就抬著下巴道:“既如此,你們就出去吧,以後再有這樣的東西還送來,大公子若是喜歡了,自然有賞。”

  倆人忙惶恐的應下,揣著銀子離開了。

  文硯見他們出去了,才晃晃悠悠的跟在他們身後要出角門。

  守門的小廝就討好的笑道:“文硯哥要出去?”

  文硯微微點頭,有些抱怨的道:“幾位公子在府裡都玩膩了,偏大爺拘束著不准出去,大公子叫我出去走走,看外頭有什麼新奇的物件買回來也叫大家解解悶。你看,才送來鹿的倆人就得了不少的賞錢。”

  守門的兩個小廝就羨慕起來,若是真能掏到什麼新奇的物件,只怕能得不少的賞錢,就酸氣道:“在別人家鹿是新奇的東西,可咱們家哪裡稀罕這個?”

  “你懂什麼?”文硯瞥了他一眼,道:“鹿肉自然不值什麼,咱們家要多少沒有?只是這鹿是活的,還是野鹿,野性未去,回頭醒了放在西園,幾位公子自己射著玩也能解悶。”

  兩個小廝這才明白過來,心裡卻覺得那幾位公子都是吃飽了撐著。

  文硯這才打開門出來,幾句話的功夫,宋屠戶和趙屠戶已經過了拐角。

  文硯並不著急,面上還是晃晃悠悠的走著,但腳下的步伐幾個錯落,卻快了不少。他從小跟著蘇定,也學了一些腿腳功夫,其他的不說,這逃命的功夫卻不淺,所以蘇定才會選了他做跟蹤的事。

  果然,文硯晃到前門大街交界處的時候,趙屠戶正從懷裡掏出銀子來給對面的人,因為宋屠戶擋著,文硯沒有看到對面人的臉,只是呆在一旁等著。

  趙屠戶和宋屠戶在路上商量了一下,決定給李石和木蘭三十兩銀子。

  先前趙管事慌慌張張的塞給他銀子,足有二十二兩,趙屠戶本想從這裡給木蘭等人十五兩,剩下的七兩他和宋屠戶再分,誰知道進去的時候不得賞錢了,但出來的時候卻得了這樣一份大的賞錢。

  倆人不敢昧下文硯給的那些錢,但也怕給的太多引起李石木蘭的疑心,畢竟文硯可是說了,不用告訴李石等人,只說是府裡給的賞錢,甚至都不能說他們將鹿賣給的是蘇家。

  倆人雖然不知道原因,但多少也能猜出李石倆人怕是和蘇府有什麼關系。

  趙屠戶將三十兩銀子包好給李石木蘭。

  李石和木蘭驚詫,“怎麼這麼多?”他們以為能有十兩左右就不錯了。

  趙屠戶就將懷裡其他銀子掏出來,笑道:“我們這兒還有十五兩,因為是活鹿,正巧遇上幾位公子高興,得的賞錢就多。我們就托大留下了十五兩。小李相公心裡別介意,我們留下的銀子雖多,但而是照著二比一的比例拿的。”

  李石就行禮道:“趙叔多心了,小子覺得這樣很好。”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35 PM

第五十四章

  趙屠戶滿意的點頭,“那我們送你們回去吧。”

  李石和木蘭都沒有推辭。先前那頭鹿在這裡停了不少時間,才趙屠戶給錢的時候也有人在偷窺,為了安全起見,還是由趙屠戶他們相送比較好些。

  四個人轉身出城,躲在一邊的文硯卻如雷擊,他剛才看到了誰?大姑娘怎麼會在這兒?

  幾乎是立刻的,文硯就想起了大公子每年回來都會問的蘇家莊。

  當年木蘭被送走時,文硯已經是蘇定身邊的小廝了,加上蘇定做什麼事並不瞞著他,所以他很快就猜到了。

  文硯穩了穩心神,跟上了四個人的腳步。

  文硯應該感謝趙屠戶等人,如果不是他們跟著,附近還有窺伺他們的人,木蘭一定會發現這個神思有些不屬的跟蹤犯。

  趙屠戶倆人送李石等人到鳴鳳村就離開了。

  李石和木蘭感謝一番,就快步往家趕去,等把大門關上,倆人才放下心來,相視一笑,都看到了各自眼中的喜意。

  李石道:“銀子也不能白放著,等過了年我就去問問,看是否有合適的田地,我們再買下一些來。”

  木蘭點頭,現在他們的田地交完了稅只勉強夠他們食用,但隨著年紀的增長,他們的食量也會增加,而且,種地看的是天氣,到底還是多買一些地合算些。

  李江和蘇文從河邊回來,提著木桶道:“大哥,嫂子,我們一上午就只釣了三條魚。”

  李石道:“有三條算不錯的了,養著兩條,明天晚上祭祖。”

  蘇文看到桌上白花花的銀子,眼睛亮晶晶的,“姐,姐夫,你們哪來的銀子啊?”

  李石看他的財迷樣,笑道:“今天你姐的陷阱獵到了一頭鹿。”

  幾個孩子“哇”了一聲,都崇拜的看著木蘭。

  木蘭就敲著他們的頭道:“行了,再看我還是這麼大,趕緊去洗手,姐姐給你們做飯吃。”

  幾個孩子一直在外頭忙,到現在也沒吃,都饑腸轆轆的,聞言爭先恐後的跑進廚房倒了熱水出來洗手。

  木蘭則看向山林的方向,不知道何家兄弟現在是否走出來了。

  一直到了晚上,木蘭才把針線收起來,要滅燈睡覺,就聽到村裡突然鬧起來,木蘭手一頓,就在身上又披了一件衣服,開門出去。

  李石聽到喧鬧聲,也正開門出來。

  蘇文墊高了腳,還是什麼都沒看到,李江就道:“聽著動靜,似乎是從何家傳過來的。”

  雖然說何家是離他們家最近的鄰居,但其實中間隔了七八畝地,也一點都不近,不像河對岸的鄰裡,只隔了三四分地的也有。

  也正因此,李石木蘭他們在家裡做什麼都顯得很隱秘,外頭的人根本窺視不到,也不知道他們家的伙食會這麼好。

  因為離得太遠了。

  這時候離得太遠的弊端也顯出來了,現在他們就不知道何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木蘭不在意的道:“不關我們的事,回去睡覺吧,要想知道,明天早上起床就知道了。”

  那倒也是,村裡一旦有什麼新聞,只要幾個孩子出去跑一圈就知道了。

  李石卻看了木蘭一眼,將幾個孩子都趕回去睡覺後才對要進屋的木蘭道:“我進去坐坐吧。”

  木蘭關門的手一頓,微微點頭,打開門給他。

  為了節省油燈,倆人並沒點燈,只是就著月光坐在桌前。

  木蘭看著不言不語的李石,微微一歎,抱怨道:“天氣冷著呢。”

  李石靜靜地看著木蘭,“所以你要快點告訴我啊。”

  木蘭只好將今天何家兄弟跟蹤她,被她發現後扔在林子裡的事說了,最後道:“他們今晚若能出來也就罷,若是出不來,明天只怕就是兩具屍體了。”

  這種時節,在山林裡,最危險的反而不是那些猛獸了,而是天氣。

  這灰蒙蒙的天,明天只怕要下學,所以今天晚上一定可以凍死人,何大郎和何三郎要是不懂在山林裡的保暖之法,只怕會被活活凍死。

  木蘭心中有片刻的不安,卻在下一刻又被自己壓下,竭力告訴自己這是他們自作自受。

  李石頓時沉下臉,眼裡泛出寒光,“你就這樣把他們扔在林子裡?”

  木蘭詫異的看向李石,據她所知,李石比她更冷漠無情,什麼時候這麼好心了?

  李石就冷冷的道:“你當初的狠厲哪裡去了?留著這兩個人,若是他們出來了,你還能有安寧日子過嗎?”

  她就說嘛,李石什麼時候這麼好心了。

  “我現在不想動手殺人!”當初殺吳君,是恨意滔天之下的選擇,現在卻沒必要。她並不恨何家的兩兄弟。

  李石沒有再說,也不願木蘭太過涉險,心裡開始算計起何家兩兄弟若是出來了他該如何應對。

  木蘭冷得要死,就將李石趕出去,自己爬上床蒙著被子睡覺了。

  但不遠處的何家卻燈火輝煌,徹夜不眠。

  何家兩兄弟白天的時候一天沒回來,何家的人都沒覺得異樣,以為他們兩人又去什麼地方喝酒偷懶去了,只有何二郎心裡怪大哥三弟,覺得有好事沒叫上他。

  可到了晚上兩人還沒回來,首先是何老爺子發火了,大年二十九了,兩個兒子不回來是要鬧哪樣?當下就叫何二郎去找。

  三人的狐朋狗友都是共知的,何二郎把該找的地方,該找的人都找了,還是沒找著,才覺得不對勁。

  何家的人又找了半響,眼見著天都黑了,也沒見人。

  何家這才鬧起來,請了村裡不少人家幫忙,最後鬧起來的時候,隔壁的孫家媳婦方慧娘才說看見倆人進林子裡去了。

  何錢氏頓時嚎起來,差點打到孫方氏的臉上,“他們進了林子,你咋也不說呀!”

  孫方氏喃喃道:“我,我也不知道他們進林子干什麼呀,而且,我一時也給忘了,村裡人都知道,除了獵戶盡量不要往裡去,說不定他們是去撿柴禾呢?”

  村裡的人頓時臉色古怪起來,何家三兄弟懶成那樣,會進山撿柴禾?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孫方氏也覺得自己這話說不通,只好縮著脖子立在一旁。

  天黑才趕回來,還沒來得及吃晚飯的趙獵戶看了孫方氏一眼,對何錢氏的咄咄逼人很是不滿。

  大家都看向趙獵戶,最後還是請來的村長道:“趙先生,你看這,能不能進山去找人?”

  趙獵戶扭頭看外面的天色,“下半夜只怕要下雪,就是進山也不能待太久,不然只怕就出不來了。”

  被請來的青壯年臉色一白,都有些不願意了,可鄉裡鄉親的,也不好直接說不去救人。

  何老爺子摩挲著煙桿,道:“那就進去走走,實在太冷,老頭子也不勉強諸位,就算是碰碰運氣吧。”

  坐在何家堂屋的幾人都點點頭。

  何陳氏則眼神復雜的看著公公,她雖然討厭丈夫,有時候恨不得他去死,可如果何大郎真的死了,她和孩子們就更加艱難了。

  能到林子裡去的只有趙獵戶,所以趙獵戶要帶十個人進山,多的他就不肯帶了。

  人並不是越多越好,人越多,走失的可能性越大,他可不想,進山找人,反而把找人的人給弄丟了。

  何錢氏覺得人太少了,就想到了同樣能在林中行走的木蘭,當下就提議道:“不如再請木蘭也帶一些人進去吧。”

  何家的人都看向村長。

  趙獵戶一聽說立馬道:“不行,木蘭年紀還小,白天進山還沒什麼,晚上決不能進去。”說著瞪大了眼睛看何錢氏,“若是木蘭去了,我就不去了。”

  何家人臉色一白,偏偏他們有求於趙獵戶,不敢說什麼。

  趙獵戶和木蘭,是個人都會選擇明顯強於木蘭的趙獵戶。

  趙獵戶帶著人進山了。

  木蘭睡得神清氣爽,爬起來的時候李石已經做好了早餐,道:“何大郎和何三郎找到了。”

  木蘭眉眼一跳。

  “趙師傅回來了,是他帶著人將人找出來的,不過找到人的時候何大郎的一只手被咬斷了,腿也骨折了,若不是何三郎拖著他,趙師傅又找得及時,何大郎怕是失血過多死了。”

  “被什麼咬的?”

  “狼!”

  木蘭點頭,“昨天我拿回來的野兔呢?”

  “半死不活的被丟在柴房裡。”因為這只野兔怕是活不成了,他們不敢將它和養的兔子放在一起。

  “等一下我去何家看看。”

  李石放下手中的書,“我與你一起去。”

  吃完早餐,木蘭就抓了那只野兔和李石去何家。

  何錢氏看到他們,目光就落在那只兔子上。

  這只兔子挺大,但不肥,想也是,冬天的兔子能肥到哪裡去?

  不過這也足夠何錢氏露出笑容了,“小李相公和木蘭來了。”

  木蘭點頭,關心的問道:“何大叔和何三叔怎麼樣了?”

  何錢氏強笑兩聲,“你三叔沒事,只是你大叔到現在還沒醒呢。”

  何大郎失血過多,在看到趙獵戶帶來的人後就放心的暈過去了,只留何三郎面對大家的疑問。

  不過何三郎也沒笨到家,沒敢說出他們是跟著木蘭進山的,只說想到裡頭碰碰運氣。

  畢竟,若說木蘭有意害他們也沒有確切的證據,但看到木蘭時,何三郎還是忍不住眼睛冒火,就是因為這小妮子,他差點就死在林子裡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36 PM

第五十五章

  李石冷冷的回看何三郎,何三郎對上李石的眼神,打了一個冷戰。意識到自己竟然被一個孩子給嚇著了,有些惱羞成怒,卻還是不敢再看木蘭。

  心裡卻覺得李蘇兩家很邪乎,小小的年紀怎麼就有那麼淡漠冷血的眼神?看來村子裡的議論是真的,這幾個孩子手上肯定沾了人命。

  只是可惜,在逃荒途中,根本就不能定罪。

  李石和木蘭看了沉睡中的何大郎一眼,留下一只兔子就走了,他們家也很困難的,所以只能意思意思了。

  何大郎醒過來後就發狂了,他的腿只是骨折,還能治好,但他的手卻是被狼咬下來的,那只被咬下來的手都不知道丟在了哪裡,以後就是殘廢了。

  何大郎恨不得當場沖進蘇家殺了木蘭,他內心堅定的認為,蘇木蘭就是發現了他們,特意將他們引進去然後害他們的。

  何家本來就不好的情況更差了。

  何大郎殘了,何二郎可不想養著大哥一家,而且何大郎抓藥看病這些都需要花費不少的錢,當天晚上他就提出了分家。

  何王氏臉色蒼白,在何二郎提出來的時候她第一個反對,她雖然也不想負擔老大家,可公公還在,怎麼可以提出分家呢?這是大不孝,出去別人能戳破她的脊梁骨。

  何二郎可以不在乎名聲,可她在乎,她的兒女們在乎。

  何二郎冷哼一聲,“你要不同意,你就帶著孩子跟大房過吧。”

  何王氏氣了個倒仰,“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你還要不要臉了?以後孩子們還要不要說親了?”

  “有什麼大不了的,到時候再拿兩袋谷子出來,有的是人上趕著做我兒子的媳婦。”

  何王氏和何陳氏臉色一白,她們都是何家人用兩袋谷子換來的媳婦,也因此才這樣沒有地位。

  何錢氏憐憫的看了她們一眼,和丈夫一起縮在一邊不說話。他們都希望分家,這時候要分了,也不落他們的不是。

  何陳氏惡狠狠的看著何二郎和何三郎。

  何老爺子坐在炕上抽煙,背一下就弓了不少,抽了兩口旱煙道:“今天是大年三十,有什麼事等過了初五再說吧。”

  也就是說已經同意了分家。

  何二郎雖然還不滿意,但也沒有再提,他也知道適可而止。

  在東屋裡的何大郎靜靜地聽著,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頭偏向木蘭家,眼裡閃過陰狠!

  老二不仁,固然可恨,但在他看來,造成這一切的都是蘇木蘭。

  此時,木蘭正和李石帶著弟弟妹妹給爺爺奶奶爹娘的牌位上香。

  他們雖然不能立時將人遷回去,但卻在屋裡立了牌位將眾人供上,其中還有賴大的牌位。

  木蘭歎道:“也不知道賴五叔叔怎麼樣了?”

  “如果他當時安全,那之後就不用擔心了。”他們幾個孩子都能從這場災難中活下來,更別說身強力壯的賴五了。

  木蘭點頭,回過頭來對四個孩子道:“今晚我們守歲,都到東屋的炕上,我們燒了火,不怕冷。”

  錢塘是江南,不興炕。

  但有的人家怕冷,而沒有足夠的棉被等保暖物品就會特意做炕。

  當初李石也怕手頭緊,所以就叫人在東屋起了一個大炕,就是睡六個人也容得下。

  今天太冷,倆人都擔心守歲的時候著涼,所以一大早就將炕收拾干淨,燒了起來,現在炕燒的熱熱的,上面鋪著薄被,幾人就擁被坐在上面,中間立一張桌子,上面放著瓜果糖餅,一邊吃東西一邊說話。

  對李蘇兩家來說,來年最大的事莫過於李江和蘇文上學的事,所以一上來李石就考校倆人功課,滿意以後就叫倆人站在中間背詩給大家聽。

  媛媛和桃子則是給大家唱了兩首她們和村裡的小伙伴們新學的歌。

  李石給大家講了一個勵志的故事,木蘭本來想將一個鬼故事,因為怕嚇著大家,就改成講幾個笑話。

  等到府城響起敲鍾聲,木蘭就知道,新年到了!

  李江和蘇文滿血復活,跳下床去,木蘭忙拉住他們,“快多披一件衣服。”自己和李石一人一個用棉被抱了妹妹出門。

  李江和蘇文已經將准備好的鞭炮拿出來,等四人才出現在大門口,就一人一封的燒起來。

  李家和蘇家在這裡都沒有親戚,李石只是准備了一些禮物送去村長家以及王柱家。

  去王柱家的時候,順便提了他想再買一塊地的意思。

  王柱沒想到李石這麼快就又要買地,不過他並不多問,只是點頭應下了。

  開春後,李石在王柱的介紹下又買了六畝地,分別記在自己和蘇文的名下,又通過村長那裡租出去。

  而野母雞一直孵的雞蛋也裂開了,一共存活了三十只小雞,而他們養的小兔也生了小兔子,可以說,家裡現在是一片欣欣向榮。

  但不管是兔子還是雞都需要吃的,光靠出去打草和野菜是不夠的。

  木蘭去買了菜種子回來,將被棘圍起來的自留地種上菜。

  留出來的自留地足有七八畝之多,木蘭自然不可能全都種上菜,她也沒那個本事,就劃出一份區域來,將近水的那邊全都種上菜,靠著大路這邊的則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給兔子活動,一部分給雞仔們活動。

  但棘只是發芽,還不能阻擋住兔子和小雞們,所以就需要用東西圈出兩個區域來。

  兔子倒還罷,小雞卻要時不時的注意著,因為這個時代不僅有黃鼠狼,還有一樣高空獵手——老鷹!

  只要看到老鷹飛過,就必須守護在小雞們面前,這還不夠,還要敲鑼將小雞們嚇走,為了這個,李石還在媛媛和桃子的糾纏下去買了一只鑼回來。

  媛媛和桃子主動將喂養小雞的任務接過去,每天除了玩,就是時不時的抬頭看天,並且不敢離開家太遠。

  不過第二個很容易就解決了。

  村子裡空地雖然大,但都沒有木蘭家的自留地大,所以大家很是開心的在木蘭家的自留地上玩蟲子和各種各樣的游戲。

  而木蘭也不再進深林裡挖陷阱,只敢在邊沿地方設幾個小的陷阱,其他大部分時間都是做衣服。

  李江和蘇文除了上學,還要負責兔子和小雞的草和野菜蟲子等。

  李石則是繼續開荒自留地,爭取多種一些菜,回頭等雞大一些,只要將菜切碎了和糠混合在一起給雞吃就是了,或是直接將雞趕進一片菜地,讓它們自由獵食。

  這三十只小雞都是野雞的後代,生命力頑強,至今為止沒有生病死亡的記錄,但這不代表就可以掉以輕心。

  為了裝大雞的隊伍,木蘭還特意另外去買了二十只小雞回來湊成了五十只。

  媛媛和桃子拿著棍子將小雞和兩只母雞趕進圈子,就將兩位哥哥割回來的野菜剁碎放在裡面給它們啄食。

  何大郎家的兒子何全就用罐子裝了一罐地龍過來給她們,“諾,這是我挖的!”

  媛媛探頭看了一眼,就揮手示意桃子。

  桃子就跑過去,開了小門,直接進了第二進的東屋裡拿了一個盤子出來,抓了一把野果給他,“要是還有就給我們送來,我姐姐昨天摘回來好多野果呢。”

  何全流了一下口水,將野果塞進口袋裡,高興地應了一聲,就跑去找自己的妹妹了,這些野果都好吃,他要拿去給自己的妹妹吃。

  春天,除了春草和野菜繁多,林子裡早春的野果也成熟了,木蘭剛開始只是摘出來給幾個孩子嘗鮮,沒想到大家都愛吃,兩個小妮子還拿出去炫耀。

  幾個孩子見了難免想要進林子裡去找野果,只是附近的很快就被摘完了,再裡面一些的,大家都不敢進去,正巧木蘭想要多挖一些地龍回來放在菜地裡松土,見了就提出以地龍換野果的法子。

  挖地龍,是兩歲以上的孩子都會玩的游戲,而且春天多雨,這在他們看來並沒有什麼困難的。

  家長們也樂得看孩子們忙活。

  雖然他們也不知道木蘭用這麼多的地龍干嘛,只以為是孩子鬧著玩的。

  木蘭將地龍砍成兩節,活的,放在菜地裡松土,以後給雞吃,死的,直接扔給雞吃。

  木蘭用油紙將新做好的三件衣服包好,放進背簍裡,背著去了府城。

  何陳氏見木蘭又去府城,難免好奇,“木蘭呀,你怎麼又去府城啊?”

  木蘭笑道:“我去買些針線,何三嬸需要我幫著帶什麼東西不?”

  這兒離府城不遠,但平時沒事婦人和女孩子還是很少去府城,所以要用什麼東西都喜歡叫人帶。

  “不用,”何陳氏好奇的問道:“怎麼不叫小李相公給你帶呀?”李石可是每天都去府城擺攤的呢。

  木蘭就皺著鼻子道:“他哪會買什麼針線呀?上次我叫他買做荷包用的細絲十二線,結果他被人忽悠著買了真絲十二線,還一下子買了十盒,我氣得不行,跑去繡坊要退,偏他們說了賣出去的東西概不退換,白白的費了半錢銀子,我哪還敢叫他買呀。我寧願自己受累多跑兩趟。”

  何陳氏也心痛的砸吧嘴,“半錢銀子啊?都夠好幾個月的開銷了。”

  “可不是。”

  何陳氏就壓低了聲音問道:“那真絲十二線呢?你用了?”

  木蘭就以一種看傻瓜的目光看她,“何三嬸真是愛說笑,您看我像是能用真絲十二線的人嗎?那東西精貴,留著也沒用,趁著過年的時候我叫李石擺在旁邊,讓他一邊給人寫書信,一邊給賣出去了,就是這樣也是虧了一百多文才賣出去的。”

  何陳氏張大了嘴巴,訕笑道:“怎麼就賣出去了?留著也好啊,總有用到的一天。”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37 PM

第五十六章

  木蘭不在意的道:“這東西留著我也怕褪色,還不如換成銀子呢。”

  何陳氏干笑兩聲,目送著木蘭離開了。

  與她一起目送木蘭離開的還有坐在不遠處的何大郎。

  木蘭將衣服交給了淑女坊的小二,從他這裡拿了上次賣出去的衣服的錢,這才背著背簍離開,去了菜市那裡,她決定買兩條魚回去給大家嘗嘗鮮。

  木蘭一離開,停在對面的一輛馬車就下來一個人。

  蘇定看著木蘭離去的背影良久,文硯垂手立在蘇定的身後,低著頭不動。

  蘇定見木蘭轉過彎去看不見後才踏步進淑女坊。

  淑女坊的小二盡職盡責的喊了一聲“歡迎光臨”,見是一位俊俏的貴公子,心中微訝,連忙站直了身子,放下手中正要掛上去的衣服。

  蘇定的目光就落在小二手上的衣服上。

  文硯說,木蘭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給淑女坊送幾件衣服過來售賣,以維持家用。

  蘇定看向身後的文硯,文硯立馬丟下二十兩銀子,“這三件衣服我們都要了,包起來吧。”

  小二猶豫起來,這衣服他們還沒看過呢,樣式也沒畫下來,怎麼能夠就叫人給買走?

  只是客人說的話,小二也不敢違抗,只好拿眼去瞧身後的另一個伙計。

  那人會意,馬上到後面去找掌櫃。

  掌櫃微微詫異,就揮手道:“給他包上,你親自去一趟李家,請木蘭姑娘將樣式圖給你,回來立馬叫繡娘加工做出來。”說完,又道:“從賬上取五兩銀子,與那位客人買衣服的錢一塊兒送去。”

  蘇定心滿意足的離開,坐在馬車裡,敲了敲包袱,心裡有些惋惜,他雖然想幫她,但也怕事情做得太過明顯被家裡人知道。

  到那時不但幫不到她,反而會給她惹來災禍,也只好在這些讓人捉摸不到的事情上微微援手。

  想到家裡,蘇定臉上一肅。

  在他看來,蘇家的那條規矩純屬無稽之談,可祖宗規矩如此,他現在不過是父親的一個兒子罷了,根本就沒有說話的權利,等他成為了蘇家的家主,蘇家的族長,甚至更高的存在,他才有話語權。

  他早就對父親不抱任何希望,可讓他失望的是母親的態度。

  父親對他和二弟都有些可有可無,更何況對妹妹?可母親呢?那畢竟是她懷胎十月生的女兒,她那樣寵溺婉玉,怎麼可以在另一個女兒找上門求援的時候那樣冷漠?

  他就要走了,這一次去京城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他能幫木蘭的並不多。

  而且,京中形勢越來越復雜,蘇定不確定蘇家是否能全身而退,想到這裡,蘇定譏諷的一笑,說不定最後能活下來的就只有這個蘇家一直不願意承認的女孩。

  蘇定在第二個街口下車,揮手讓車夫趕車離開,這才慢悠悠的帶著文硯轉過街口,看著斜對面的李石拿了書在看,就問身後的文硯:“他的確是十歲中的童生?”

  文硯垂手應是。

  蘇定低語,“而且還是在不夠勤奮的情況下。”

  李石是十裡八鄉出了名的神童,所以李父從小就從嚴要求他,也不讓家裡的事影響到他,據李江所說,只要大哥在家,他出入都要輕手躡腳,不敢多發出一點聲音的。

  在七歲之前,李石一直很享受這種特權,但七歲時同村的小孩譏諷他是書呆子後,並隱隱將他排除在集體之外的時候他就變了。

  他的變化並不呈現在大家的目光下,所以就連李父都沒有察覺。

  但蘇定的暗衛卻查出他七歲後每個月都能從縣裡的書局領到一份錢。

  在精力如此分散的情況下還能在十歲考中童生,的確了得,而現在他雖然需要每日出來擺攤,但看書的效率似乎並沒有下降多少。

  蘇定很滿意,這樣的妹夫,以後只要蘇家不倒,加上他的才華,相信可以給妹妹一個保證。

  而這也是他能夠容忍妹妹含辛茹苦的原因。

  蘇定轉身離開,如果李石能考中秀才,他願意冒著被發現和訓斥的危險替他說話,薦他進松山書院。

  在蘇定轉身的時候,李石疑惑的抬頭看向這邊,見沒有什麼異樣,這才放心的低下頭去繼續看書,他已經習慣了時不時的有人看他,但剛才的那種感覺又有些奇怪。

  念頭一閃而過,李石並沒有放在心上。

  晚上李石將今天讀書的體會抄寫出來,手觸到以往的稿子時微微一頓,眉頭狠狠地皺起,書桌上的東西雖然順序沒變,但還是被人動過了。

  李石非常的肯定。

  李江和蘇文的膽子再大也不敢動他的手稿,媛媛和桃子不喜歡讀書,平時能離書房多遠就離多遠,難道是木蘭?

  這個家裡也只有她不怕他。

  想著,李石就踱步出去,木蘭正在洗頭,李石看了又是眉頭一皺,“這麼晚了還洗頭,萬一生病了怎麼辦?”

  木蘭不在意道:“絞干就是了。”

  李石還是很不滿,現在雖然是春天了,但入夜後還是很冷。

  “你今天進過我的書房了?”

  木蘭“嗯”了一聲,道:“你前兩天給我的書看完了,我進去找一本雜記看。”頓了頓,又道:“咱們家的雜記和史書太少了,你去擺攤的時候看看,有沒有人賤賣這些書籍的,你買幾本回來。”

  也許是食髓知味,李石和木蘭在淘過便宜的書籍後,就不願意花費好幾倍的錢去書局買書了。

  前世那個時候,一本正版的書都好貴的,更何況這時候?

  所以他們讀書需要的書真的很費錢,可如果只讀他們考試的書,眼界難免窄小,只怕也考不上。

  李石考學過,而且又有作為秀才的父親指導,知道這些事情,所以除了學裡要求的書外,課外書什麼的也是李江和蘇文必讀科目。

  而木蘭就跟著沾了光,這個時代沒有什麼娛樂,看書就成了唯一的精神食糧。

  李石就自以為了解的點頭,看來是木蘭不小心碰到了書桌上的東西,轉身就要回屋,臨走前還是不放心的囑咐,“趕快洗,別著涼了。”

  走回去的時候又去了一趟媛媛和桃子的屋子,兩個女孩正倒出自己的私房錢一文一文的數著,見李石進來,就將銅板往被子底下藏。

  李石對兩個妹妹要比男孩要寬容,當做沒看見,語氣溫潤的道:“你們木蘭姐姐洗頭了,現在去找干的布巾出來,等一下幫你們木蘭姐姐絞頭發好不好?”

  兩個女孩點頭。

  李石就沖她們露出一個笑容,這才轉身離開。

  兩個女孩同時拍了一下胸脯,相視一笑,將銅板找出來放在木蘭給她們做的荷包裡面。

  不知道為什麼,倆人很怕總是和顏悅色的李石哥哥,卻不怕有時吼她們,甚至動手打她們的木蘭姐姐。

  而這時,李石稿子的手抄本正躺在蘇定的書桌上,蘇定一一仔細評閱,覺得李石這人的確很有靈氣。

  “大姑娘,您怎麼過來了?”文硯的聲音將蘇定的思緒拉回。

  蘇定微微皺眉,將手稿塞進抽屜裡,看向門口,就聽到門外蘇婉玉柔和的聲音,“我給大哥煲了湯,特意拿過來給大哥嘗嘗的。”

  “進來吧。”蘇定沉聲道。

  蘇婉玉帶著貼身的丫頭秀紅進來,秀紅手裡捧著食盒。

  蘇婉玉沖蘇定一笑,“大哥還在看書?”

  蘇定隨意的“嗯”了一聲。

  蘇婉玉就將湯從食盒裡拿出來遞給蘇定,“大哥嘗嘗,我親自做的。”

  蘇定看著手裡的湯,想的卻是蘇木蘭五歲就知道下廚了,而此時她已能進山打獵了。

  蘇婉玉見蘇定神色淡淡,臉上的笑意也淡了三分,“大哥先用著,我先下去了。”

  蘇定抬眼看了蘇婉玉一眼,對文硯和秀紅道:“你們都下去吧,我和大姑娘有些話要說。”

  文硯躬身退下,秀紅卻看向蘇婉玉,在蘇婉玉暗暗點頭後方退下。

  蘇定看了暗暗點頭,婉玉的心思雖多,但駕馭下人的確很有一套。

  “大哥要說什麼事?”

  蘇定盯著湯碗道:“你知道木蘭住在何處吧?”

  蘇婉玉臉上一白,身子晃了一下,到底還只是八歲的孩子,就算心思再多,隱藏得再好,到底有不足。

  蘇定眼裡有些失望。

  他查木蘭的時候,知道了母親的做法,自然也查到了蘇婉玉的動作。

  木蘭從冬末就在府城,如果說一開始蘇婉玉沒找到人,可在之後呢?

  她明明攔住了霓裳閣的出手,可為什麼就不願幫幫她?哪怕是到淑女坊買上兩三件衣服,多丟下一些錢就很能幫到她了。

  可她卻眼睜睜的看著木蘭一次又一次的進林子博弈,也不願伸出援手。

  蘇定一時很失望。

  對於這個妹妹,他一向覺得太過嬌氣,雖然平時相處得少,但血緣擺在那裡,除了二弟和剛出生的四弟,最親的就是她了,甚至對木蘭,他都還沒有那樣深厚的感情。

  畢竟,同是兄妹也分親屬,對木蘭,他更多的是歉疚,而婉玉,他時常看著這個妹妹,感情自然比木蘭還要深厚。

  可是現在,蘇定一時五味陳雜,望著這個從小錦衣玉食的妹妹一時說不出話來。

  良久,蘇定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霓裳閣的事你做得很好,我們蘇家是錢塘三大家之一,以前霓裳閣行事太過霸道,以後還是厚道一些好。”

  蘇婉玉忙低頭應是,心裡卻一時拿不定大哥的真正想法。

  蘇定卻不想再說,揮手讓她離開,在她踏出房門前低聲說了一句,“她也是我們的妹妹……”

  蘇婉玉腳步一頓,開門離開。

  當初有人穿了蘇木蘭做的衣服在宴會上出了一回風頭,蘇婉玉就留了心。

  那衣服的布料雖然只是中等,但樣式實在好看,層層疊疊的,走路起來搖曳生姿,她以為是對方府中的繡娘做的,秀紅心中留意,告訴了霓裳閣,霓裳閣的掌櫃正打算將人挖過來。

  可打聽之下才知道是從淑女坊買的。

  她去買衣服的時候就聽掌櫃的調笑起淑女坊,說淑女坊空有寶山而不知,竟然讓繡娘用這中等的料子做上上等的衣服。

  她不信淑女坊有這樣的人會不用更好的料子,就叫霓裳閣的掌櫃派人盯著,就順著找到了蘇木蘭。

  她不像大哥一樣有自己的暗衛。

  蘇家的暗衛只有嫡長子配有,就是在祖父跟前最受寵的二哥也沒有,所以她叫去盯梢的人是霓裳閣裡的人,也因此,她害怕掌握不了他們,將事情傳出去。到最後,她反而惹得一身剮。

  霓裳閣的掌櫃自然也知道,當時她定下的計策就是叫蘇木蘭傾家蕩產後賣身霓裳閣,這樣就不怕她離開了。

  蘇婉玉知道後就攔住了,當時她只是不想讓蘇木蘭再多受苦,同時也不希望她再出現在她的生命中,沒想到,此時卻成了大哥唯一認同她的理由。

  蘇婉玉心中複雜。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37 PM

第五十七章

  李江和蘇文告訴李石和木蘭,“先生說我們明年可以參加童生試了。”

  童生試在二月,現在已經是十一月了,離童生試不過四個月。

  木蘭看李石。

  李石沉吟道:“你們明天隨我去一趟村長家吧。”

  參加童生試需要村長的手書和村裡幾位老人的簽名。

  李江和蘇文心裡都很高興,覺得讀了這麼多年的書總算是有些進展了。

  李石卻打擊他們道:“你們也不要得意,這不過是你們先生的一個認可,有的人終其一生都考不上童生。”

  木蘭則笑道:“你看你們大哥這樣的都能考上,你們一定也能考上。”

  李石嘴角抽搐,扭過頭去不語,揮手將兩個臭小子趕出去。

  木蘭這才道:“四月就是院試,你要不要去試試?”

  當初李石考試,只過了縣試和府試,院試不過,所以只是童生。院試過後就是秀才。

  李石點頭,“我想試試。”

  “那從明天起你就不要去擺攤了,安心在家看書吧。如今我們家裡也寬裕,就是幾個月不出去也沒有什麼的。”

  李石猶豫了一下,方點頭,這時候還是院試重要一些。李石向來分得清輕重。

  這四年來,木蘭收獲頗豐,她箭術小成,加上陷阱布置得好,在獵物上的收入占了家庭收入的一半;還有就是她在淑女坊寄賣的衣服一直很好,時不時的還能得些賞錢,所以他們家並不十分缺錢。

  李石拿出一部分錢置辦了田地,其他的都存了起來,而日常的開銷只用李石賺回來的就夠了,木蘭賺的錢只負擔李江蘇文的束脩和三個人讀書的花費,而家裡養的雞和兔子也是一筆很大的收入,這四年來不算買地花出去的和這些錢,存下來的還有三百六十多兩的銀子,這些若是放在普通的農戶家,自然是一筆巨款,可平攤到三個讀書人身上卻一點也不多了,反而顯得很拮據。

  木蘭從山裡出來的時候,背簍裡放滿了獵物,腰上也掛了一只兔子,手上還提著一只肥肥的狍子。

  在路過何家時,木蘭停頓了一下,招手叫來何全,將腰上的兔子接下來給他,又在背簍裡揀出一只野雞,“拿回去給你娘。”

  何全低聲應了一聲,“謝謝木蘭姐姐。”何全比木蘭小兩歲,雖然和蘇文同歲,但整個人都比蘇文小一圈,看上去只有七八歲的模樣。

  木蘭摸摸他的頭,何全扭開,道:“我已經長大了。”說著抱著兔子和野雞跑開了。

  不遠處看到的何錢氏看得眼睛發紅,這個木蘭,隔三差五的給大房送吃的,她求著她都不肯給他們一口,實在是可惡,不就是大房沒個男人嗎?用得著這樣可憐?

  何家早在四年前的正月初五就分家了,雖然還住在一起,但什麼都是分開的了。

  加上後來何大郎又走了,何家大房就比其他兩房要艱難一些。

  但何大郎是走是死,沒人比木蘭和李石更清楚的了。

  何大郎是被他們殺的!

  這是木蘭和李石殺的第二個人。

  木蘭不後悔殺了何大郎,卻是真心憐惜何大郎的兩個孩子,也許別人會說她虛偽,殺了別人的父親還在這裡假裝好人,可她就是這樣的人。

  當初何大郎和何三郎心懷不軌,被她丟在深林裡,她以為事情應該就這樣結束了,倆人受了教訓,況且,何大郎因為那件事付出了一只手臂的代價。

  可她沒想到,等她再進山的時候,他會悄悄的跟著她進去。

  那時候剛過完春節,正月裡就下了一場大雪,那場大雪實在是太好了,好到木蘭捨不得就這樣浪費掉。

  所以她一大早就將自己包的嚴嚴實實的,打算約了師傅進山練手,順便布置幾個陷阱。

  但趙獵戶卻有事不能進去,木蘭只好一個人進山。

  何大郎就悄悄的跟在了木蘭身後。

  人踩在雪上有咯吱咯吱的響聲,可那一次,木蘭不知道何大郎是怎麼辦到的,反正他跟在木蘭身後,木蘭沒有聽到一點響聲,就是有,回頭去看,卻能發現在雪中撲稜的野雞,雪白的雪上除了動物的痕跡和她深深地腳印,不見其他。

  木蘭一點都沒有疑心。

  何大郎手中拿著鐵棍,他只有一只手了,但他力氣夠大,只要再進去一些,他就能把人給弄死在裡面而不被發現。

  何大郎興奮中並沒有發現身後跟著的李石。

  李石只是想起木蘭偶爾說過進山之後口渴了沒熱水喝,就特意買了個暖水壺回來,還用棉花在外頭包了一層,好確保保暖性更強。

  而木蘭這次進山忘了拿,他忙裝了水跑去找木蘭,就遠遠的看見何大郎尾隨著木蘭進山了。

  李石當下臉色一變,何大郎在林子裡丟了一條手臂,按說應該對山林敬而遠之才對,現在卻跟著木蘭進山,要做什麼,李石難道還不清楚?

  當下他就起了殺心!

  只有千裡捉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更何況,這個賊還是鄰居。

  李石立馬轉身回書房拿了一樣東西和去出廚房拿了一把菜刀藏在懷裡,從另一條路饒了上去。

  他知道木蘭的方向,這條路要遠一些,但為了繞開村裡人的眼睛,他只能這麼辦了。

  他知道,何大郎為了不被人發現,一定會等進去遠一些才會動手,所以他要盡量趕上去。

  李石沒有木蘭在山林裡識路的本事,他甚至有一點路癡,但他有羅盤。

  此時此刻,李石感謝木蘭的惡作劇。

  因為有好幾次,在府城裡的時候李石都迷路,木蘭就光明正大的叫他路癡,在大年初一甚至特意拿出羅盤來送他,讓他以後出門都帶著,這樣就不怕迷路了。

  羅盤,他會用,但家裡的幾個孩子都不會。

  木蘭就帶了大家去林子裡教了大家辨認方向,他就是那時候知道木蘭平時設獵的方向和距離的。

  李石為了趕上倆人,在林子裡幾乎要跑起來,好在雪只沒過鞋跟,還沒有對他的行走造成太大的困難。

  所以在何大郎舉起手中的鐵棍要敲向蹲在地上挖陷阱的木蘭時,李石來得及大喝一聲。

  木蘭雖然沒有發現身後的何大郎,但她對危險有一種天生的直覺,這種直覺在山林裡和逃難中多次救了她。

  這次也一樣,在何大郎對她起殺心的時候,木蘭只覺得心中警鈴大做,當下順著蹲的姿勢就地一滾,躲開了那致命的一擊。

  鐵棍狠狠地擊在地上,將雪下面的泥土打得迸裂出來,如果打在木蘭的腦袋上,腦漿可能都會被打出來。

  何大郎眼睛瞪得滾圓,見一擊不中,馬上揚起鐵棍敲向木蘭的頭。

  木蘭眼裡閃過殺意,知道對方力氣大,不敢去接,只好又滾開兩步,立馬跳起來,何大郎的鐵棍第三次打來的時候就敲在了木蘭的背上。

  木蘭腳下一個踉蹌,卻一聲也沒發出,強忍著身子的疼痛,身子一轉,躲到了樹後,因為距離太近,手中的弓箭根本就起不到作用。

  木蘭就下蹲抽出綁在腳上的匕首。

  鐵棍是遠攻,匕首卻擅長貼身搏斗,雖然何大郎力氣大,但只要她夠快,她就能在他之前殺了她。

  這些不過是一瞬之間的事,李石在何大郎揮動鐵棍的時候就眼孔一縮,幾乎想也不想的就朝這邊沖來。

  看見木蘭被打中,李石眼睛泛紅,“啊”的大喊一聲抽出菜刀就朝何大郎身後砍去。

  李石動靜太大,何大郎想不注意到都難,見他弱雞似的,眼裡露出輕蔑的笑容,就拿手中的鐵棍去擋,只是鐵棍才觸到菜刀,何大郎就覺得背後一痛,正想扭過頭去看,胸中又是一痛,他低下頭去看,就見李石的菜刀插在胸口上,李石冷漠的看著他,道:“你忘了,村裡的人時常說我們手上有人命的!”

  背後響起木蘭冷淡的聲音,“他們說的一點也沒錯。你怎麼這麼傻?李石向來注重自己的形象,做什麼都是一絲不苟的,他怎麼會大喊大叫呢?”

  何大郎一句話都沒說,就瞪大了眼睛斜倒下去——死不瞑目!

  木蘭見他死了,就坐倒在雪裡。

  李石忙上前抱住她,手摸向她的後背。

  木蘭臉色一白,冷汗順著臉頰滑下來,李石忍不住有些害怕,語氣微顫,“會不會傷到了裡面?”

  木蘭強笑一聲,“應該不會吧,我穿了很多。”

  可對方是要置木蘭於死地,用了最大的力氣。

  李石來不及顧忌男女之情,就要解開她的衣服看。

  木蘭攔住他的手,“你想冷死我啊。”

  李石沉默片刻,“我馬上送你去醫館。”說著起身看了一下四周,就將何大郎拖到了不遠處的一棵樹下,然後握住菜刀轉了半圈才拔除,血就飛濺出來,因為李石站得巧妙,又躲得及時,身上並沒有沾染血跡。

  拔除身後的匕首時也是一樣的動作,何大郎附近的雪都被血染紅了,李石心想,這樣一來,他就不用再花費時間去毀屍滅跡了,等一會兒就有動物會過來幫忙。

  李石背著木蘭從另一條路出去,這樣可以直接到府城門口不遠處。

  因為有木蘭的指點,這次要快速得多,還避開了猛獸。

  木蘭雖然沒有傷到內臟,但骨裂了,幫他們看病的大夫沒有把握按照李石說的那樣一點後遺症不留。

  李石只好背著木蘭去找鍾大夫,付出了五十兩的高額診費保證了木蘭的骨頭沒事。

  鍾大夫說話毫無顧忌,看著木蘭道:“你該慶幸,你的年紀還小,若是像他一樣的年紀,我可不保證以後你的生活不受影響。”

  鍾大夫一邊查看她的傷口,一邊嘖嘖稱奇,這樣的力道她竟然還能逃出來,雖然他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只憑這個傷口,他想也知道是受了攻擊。

  李石面色寒冷,心一陣後怕起來。

  他不知道如果他沒去,木蘭能不能殺了對方,但知道,木蘭一定會受很嚴重的傷。

  到底是他太過疏忽,如果他在何大郎他們沒有出來的時候就將倆人處理了,那這件事就不會發生。

  李石想要將何三郎也處理了,木蘭攔住他,“我們不是殺人的工具,他現在並沒有對我們做什麼,我們不能因為他是潛在的危險就殺了他,因為他還有一半的幾率是不會動手的。”

  李石拗不過木蘭,只好暫時罷手。

  這一次傷勢,讓木蘭整個冬天都只能在家裡度過,甚至連衣服也暫時做不了,只能在家裡被人伺候。

  家裡的氣氛一時凝重起來。

  趙獵戶過來看木蘭,他似乎猜到了什麼,但什麼都沒說,只是留下了二十兩銀子給木蘭,算是他借給他們的。

  李石拿著錢,低聲道:“你師傅常進山,那條又是必走之路,他會不會已經知道了?”

  木蘭不在意的趴在床上,昏昏沉沉的道:“知道就知道了,師傅不會說什麼的。”

  李石沉默半響,幽幽的道:“他手上也有人命?”隨時疑問,但口氣中卻帶了一絲簇定。

  木蘭的睡意微去,她仰起頭看李石,良久才道:“至少我覺得他是好人。”

  李石輕笑一聲,沒有依據,只是感覺。

  趙獵戶也是因為感覺才收木蘭為徒的,他輕輕地搖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何大郎失蹤不見,這一次並沒有在何家造成多大的轟動,何陳氏並沒有找何大郎多久。

  何大郎自從斷了一只手之後,脾氣就變得很不好,不干活不說,還動輒打人,有一次差點將何陳氏和兩個孩子活活打死,還是因為何家的兩兄弟看不過去拉了一把,這才保住命。

  所以何大郎失蹤後,何陳氏並沒有怎麼找。

  她公公雖然不滿,但何陳氏的話放在那裡,她沒錢找,誰願意幫忙她感激不已。

  也不知從何時起,村裡開始說何大郎是受不了自己被村裡人指指點點,跑走了;但也有人說何大郎不願再在村裡干活,跑出去要飯了。

  只有何三郎堅定的認為何大郎的消失和木蘭有關,但他不會說出口就是了。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李石看著他的眼神裡透著一股冷意,他叫妻子去看,妻子卻說李石只是很溫和的沖他微笑,只有他的感覺告訴他,離李家和蘇家遠一點。

  他並不願意為了何大郎再去得罪李家和蘇家,從何大郎將他推出去喂狼開始……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38 PM

第五十八章

  參加縣試和府試需要一位秀才和村裡四位老人的保證書,而參加院試需要兩位秀才和村裡六位老人的保證書,這個措施是為了保證這個應試的人人品沒有問題(但木蘭覺得這只對沒錢沒人品的人有用,對有錢沒人品的人絲毫作用不起)。

  鳴鳳村有兩個秀才,一個是村裡學堂的陳先生,一個是村長的四兒子劉思成,在三年前考中了秀才,現在在府城的書院裡讀書。

  李石帶著兩個弟弟買了些酒肉分別送去幾家,總算是將三張保證書拿到了。

  之後三兄弟就安心在家讀書,可仍然需要負責雞和兔子的食物以及各種家務活。

  木蘭從不覺得要考試就要什麼都不干的讀書,想她當年要參加高考的時候不是一樣回家干活?

  木蘭稱之為“勞逸結合”,而這個傳統在以後被李江和蘇文很好的傳給後代,就算是要參加科舉考試,也沒有將自己關在屋裡不出來的道理,家裡的活依然要負擔一些。

  倒是李江不用應付顧客後可以全心的將心神放在了學習上。

  到了二月,春雨琳琳時,李石和木蘭親自將李江和蘇文送去考試。

  李江和蘇文從考場裡出來,深吸了一口氣,見其他人有的走路都不穩,有的卻還生龍活虎,倆人對視一笑,深深地覺得木蘭勞逸結合的說法好,至少現在他們不用狼狽的走一步喘三口氣。

  “你考得怎麼樣?”蘇文問。

  李江矜持的道:“有八成的把握吧。”

  蘇文撇撇嘴,這人和姐夫一樣虛偽,他說有八成的把握,那就是九成會考上了。

  “那你呢?感覺如何?”李江問。

  蘇文微揚著下巴,“八成的把握吧。”

  李江點頭,心中暗道:這人有時務實太過,他既然說有八成的把握,那就是七成九會考上了。

  倆人心中都放心了,看來他們考上的可能性都不低。

  倆人出來就看到李石站在一邊等著他們,蘇文就低聲問道:“如果府試過了,你去不去參加院試?”

  “當然去,就是不中,練練手也好啊。”

  蘇文眼睛亮晶晶的,“你說我們要是和姐夫一塊兒中了,那豈不是我們比姐夫還要聰明?”

  李江嘴角抽抽,打破他的不切實際,“大哥還要掙錢養家,一天大半的時間放在擺攤上,而我們一天大半的時間都在讀書。”

  蘇文強辯道:“姐夫是十歲考中的童生,我們今年也是十歲,不對,我今年九歲,你才是十歲。”

  李江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當年旱災,我們家要斷炊的時候,大哥自己拿出了八兩多的銀子。”

  蘇文一時不解。

  李江就以一種看笨蛋的眼神看著他,“大哥從七歲起就給書局抄書,除了自己用掉的,還剩下了八兩多。”

  蘇文一時深受打擊。

  李江這才嘴角微翹的離開,他大哥可是十裡八鄉出名的神童,豈是隨便一個人可以和他比的?

  李石接了他們回去,大致問了一下,見他們精神還好,回到書房就將准備好的白紙給他們,“將試題和你們的答卷默寫下來。”

  李江和蘇文低頭接過,老老實實地再接受一次荼毒。

  正打算熬湯給兩個小子補補的木蘭腳下就是一頓,心裡無限的可憐起兩個孩子,想她當年小考時,上午考語文,下午考數學。

  第二天叔叔嬸嬸再問她語文的作文題目叫什麼,她都要回想半天,再過一個禮拜問我,對不起,連類型都記不住了。

  話說他們到底是怎麼記住自己的答案的?

  李石瞥了木蘭一眼,眼裡劃過笑意。

  三月成績就出來,李江和蘇文都過了,李江的名次較為靠前,為第五名,而蘇文排在第九名。

  不要覺得這個名次很靠前,因為府試統共只要五十個人!前十名為甲等。

  當年李石取得縣試頭名,所以才被稱為童生,而到了府試的時候則有前面累極下來過了縣試的人相爭,所以他只得了第二名,到了院試,因為受寒,本身學識經歷都還不夠,所以沒中。

  這一次,三兄弟決定一起去院試。

  李石只花錢得到了臨近三年內的試題和頭名的答卷,就是這樣也花費了十兩之多。

  要不怎麼說讀書花錢呢?

  這個時代不像木蘭的前世一樣考完之後公開題目和答卷,像賣書一樣賣試卷的,只有特意去收藏的人才會知道。

  而書局就是利用這一信息不對稱,將每年的試題和答卷收集起來,到第二年學子要考試時高價賣給他們。

  那些沒有人脈收集不到這些的讀書人,為了能夠多熟悉一些考卷,都會想方設法的買上一兩卷。

  其實要木蘭來說,這都是文人相輕產生的毛病,反而便宜了書局。

  每年參加考試的讀書人這樣多,要是都像李江蘇文這樣出來就將試題和自己的答卷寫下來(關鍵是他們有這能力),然後拿出來共享,書局還能賺什麼錢?

  當然,木蘭還沒有到腦殘到想要去和一個有著深厚背景的書局去叫板,她只是在腦子裡想想,而且,文人相輕的臭毛病由來已久,就是到了現代也還帶著一些,她可沒想過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去糾正這些。

  當年李石參加院試的時候有李父操心,這些試卷很容易就到手,並不用花錢去買。

  李父是秀才,也認識不少的秀才和即將成為秀才的人,所以可以從他們那裡拿試題和答卷。

  而李父參加過鄉試,那些即將要參加的人也可以從李父手中得到鄉試的信息,這是利益交換。

  可現在李石沒有一個為他操心的父親了,只好花錢買,而以後,這類花銷預計還不會少,畢竟,後頭還有兩個小子呢。

  到了四月,三人一起進考場。

  出來後,李石嘴角微翹,心情不錯,李江板著臉看不出來,而蘇文還是生龍活虎的,高興地對李江道:“我覺得明年再考一次我有八成的把握能中,後年考的話我有九成九的把握。”

  李江嘴角微抽,“真稀罕,你竟然沒說十成。”

  蘇文當沒聽見他的調侃,直接扭頭過去問李石,“姐夫,你覺得怎麼樣?”

  李石拍了一下他的腦袋,“趕緊回去吧,話怎麼這麼多?”

  蘇文吐吐舌頭,跟在倆人身後,一個人就撞在了他身上。

  蘇文不悅,見那人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就要說他,就聽見他突然哭著抱住前面一個衣衫打滿補丁的農夫,“大哥,我好像寫錯了,這可怎麼辦啊?”

  那農夫聽了也是滿臉愁苦,但還是強打起精神鼓勵弟弟,“沒事,若是不中,明年咱們再來。”

  學子連連搖頭,“從家裡到府城,要趕三天的路,吃住的花銷太大了,咱們家哪來這麼多錢?”

  農夫則道:“都考到這步了,要是不考太可惜了,怎麼說也要考中秀才吧?考中了秀才你就能到咱們縣城去坐館了。”

  學子精神一震,抹了一把眼淚,“大哥說得對,怎麼也要考中秀才才好。”

  李石三人頓時都有些沉默,步行回到鳴鳳村村口的時候,李石停下腳步,鄭重的道:“以後你們一定要孝順你們姐姐嫂子!”

  蘇文和李江都板著臉點頭。

  院試結果五天後出。

  因為院試和鄉試等不一樣,鄉試有傳紅,考完之後回家,若是中,自然有衙役前來通知打紅,可院試沒有,需要自己查看榜單,中了之後再到儒學裡去領證書,然後拿到衙門裡去登記,這樣你才在法律上被承認為秀才,可以有免除差役,見知縣不跪,不能隨便用刑等特權。

  也正因為要滯留在府城,花銷巨大,所以才見的那位學子才會覺得考不中很對不起家裡,因為再來一次,家裡不一定能承受得起。

  可如果一旦考中,以前的付出就全部都有了回報,不說其他,在小縣城,一個秀才就很受推崇。

  李石能否考中秀才,不僅他們家關注,就是村裡也非常重視,村長甚至叫了人特意在府城盯著,一放榜就上前看。

  如果村裡能再多一個秀才,那鳴鳳村的地位將會再上升一些,在以後爭取利益的時候他們能多一些籌碼和話語權。

  李石要維持兄長的威嚴,自然不好去擠,李江和蘇文卻很興奮的一早就跑去占了好位置,媛媛和桃子也要去,木蘭怕她們被擠著,就抱著她們,“讓你們哥哥去看,我們在一邊等著。”

  媛媛和桃子聽說自己也能去,這樣才開心。

  等李石和木蘭領著兩個妹妹到那裡的時候,那裡已經被眾人包圍了。

  密密麻麻的人群,根本就擠不進去。

  媛媛和桃子不由墊高了腳尖看。

  可入目的全都是人頭,根本分不出哪個是哪個。

  “哥哥他們在哪裡啊?”

  話音才落,就聽桃子興奮地道:“我聽到我哥哥的聲音了!”

  蘇文奮力擠出來,興奮地高舉著手道:“中了,中了!”旁邊的人正想鄙視他,在看到他的年紀後頓時就變成了羨慕,只是接著就聽他喊:“姐夫,你中了!”

  那些露出羨慕神色的人頓時收斂了臉上的神色,都成親了,沒有十八也有十七了,這個年紀雖然年輕,但中秀才也並不特別出挑。

  木蘭看到那些人變臉的過程,“撲哧”一聲笑出來,李石也忍俊不禁。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38 PM

第五十九章

  李石這次院試是厚積而薄發,所以取得了甲等第三名的名次,甲等前十為稟生,案首為一個十四歲的少年,聽說是府城楊家的嫡子,很是出風頭。

  劉村長聽說李石考到了第三,臉上就露出了笑容,對坐在下首的小兒子道:“我就說這李石不簡單,以後與他多往來,取長補短。”

  劉思成應下。

  當初劉思成考中秀才,村長家請了酒席,鳴鳳村的人就以為這次李石也請。

  可木蘭嫌太累,就家裡人吃了一頓好的當做慶祝,道:“以後等你們哥哥成了舉人進士咱們再請酒,若是考中一次就請,那我們得多累啊。”

  四個孩子都說好。

  李石卻握著酒杯不語,他知道,這是一個訊號,一個木蘭讓他繼續自己夢想的訊號。

  四年前,他說放棄科舉,專心供給江兒和阿文,但在木蘭提出讓他出去擺攤為人寫書信時他並沒有反對,他知道,這是一個機會,如果他能在不拖累家裡的情況下也能考取功名……

  可極限也就到了這裡了,考秀才他可以依靠自學,但若要進一步就必須進學。

  李石看向木蘭,木蘭沖他一笑,微微點頭。

  李石扭過頭去,忍住眼中的淚,手緊緊的抓住身下的衣角,他覺得自己應該拒絕,家裡供給兩個人讀書已經很困難了,他不能再因此加重家裡的負擔,可私心卻叫囂著應下來,應下來。

  除了媛媛和桃子還一無所知,李江和蘇文都有些忐忑的看著李石,心裡有些期待,卻又有些擔憂。

  李石到底沒有應下來,但每次看書更加的認真。

  木蘭松了一口氣,嘴角微翹。

  作為現代人的樂觀,總是覺得車到山前必有路,她並不覺得三個人就供不起,總會有辦法的。

  現在李石願意重新樹立起自己的理想,木蘭表示很高興。

  李江和蘇文心中既高興,但想到木蘭時又有些擔憂,蘇文更多的是心疼。

  但以後姐姐是和姐夫生活在一起的,以後她會冠上李姓,一個出息的丈夫比一個出息的弟弟要來得更加榮耀和實惠!

  而在京城的蘇定也收到了李石考中秀才的消息,名次並不低。

  他放心下來,就開始籌謀著給李石找一個好的書院。

  在錢塘,甚至在江南,最有名的書院莫過於松山書院,但以李石的家世和家資根本就上不起。可如果有蘇家的推薦就不一樣了。

  蘇定敲敲書桌,該用什麼方法在別人不知道他的情況下也能讓李石去松山書院呢?

  他倒不是擔心李石知道,而是擔心蘇家和周家的人知道。

  蘇家和周家,都不願意承認木蘭,而他是蘇家下下任家主,他與李石接觸會讓蘇家不喜,父親已經很不喜歡他了,他不能讓自己的處境更加艱難。

  至於李石,蘇定很樂意他知道,他希望他能夠記住他得到這一切的原因。

  蘇定想了三天,將錢塘的人劃去一個又一個,最後選定了最注重利益的元家。

  蘇定在錢塘不是沒有屬於自己的勢力,但那都不足以舉薦李石去松山書院。所以他需要尋求外援,而在錢塘,他的身份是蘇家下下任的家主,旁邊還有虎視眈眈的兄弟,那些家族不會冒險得罪蘇家而投資他的。

  但有一個家族例外。

  元家是醫學世家,四代都曾在太醫院任職,但到了元胡這裡,也不知道為什麼,他不到五十就告老還鄉,而他兩個兒子都沒有能力繼承他的衣缽,孫子們比兩個兒子更不堪,至少他兩個兒子還能出診。

  元家一直想要巴上蘇家,卻一直不得其法,而就算元家不願意沾這渾水,也不會傳到蘇家的耳裡,畢竟得罪了他,他也能讓元家從此站不起來。

  蘇定寫了一封信,叫人送回錢塘,附帶著帶去了一百兩銀子。這一百兩算是李石的束脩,至於元家為李石進書院付出的代價卻是他欠元家的人情。

  蘇延年自然知道大兒子與錢塘的聯系,不過他不放在心上,只要他還活著,蘇定就還爬不到他頭上來,如果他知道蘇定做這些只是為了送出去的那個女兒不知作何感想。

  元家的馬車到鳴鳳村的時候引起了不少人的關注,畢竟,他們村還是第一次進這樣華麗富貴的馬車。

  馬車停在木蘭家門前,一個留著短須的中年人下車來,媛媛和桃子睜著大大的眼睛看他,上前問道:“你找誰?”

  元胡微笑,“你們是李家的還是蘇家的?”

  “我是李家的,她是蘇家的。”媛媛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桃子。

  元胡滿意的點頭,“我找你哥哥李石,不知可在?”

  媛媛看了一眼桃子,正要回去找大哥,就見木蘭背著背簍從林子裡出來了,頓時笑著揮手:“姐姐,姐姐!”

  元胡回頭去看,微微瞇了瞇眼。

  他曾給蘇家的老夫人把過脈,當時蘇家的大姑娘就守在旁邊,雖然時隔半年,但他不會認錯的。

  元胡瞬間就明白了蘇定叫他推薦李石的原因。

  他就說嘛,李石雖然優秀,但還不到他花費這麼多心思的時候,但如果李石是他妹夫就不一定了。

  一時間元胡心中轉了八九個念頭,最後只留下最後一個。聽說李石和蘇木蘭都還有一個弟弟在念書。

  雖然可能會得罪蘇定,但只要與蘇定綁在一起,相信那些惱怒隨著時間的逝去也會消失的。

  元胡嘴角微翹。

  木蘭眼中帶著疑惑,“先生是?”難道是蘇家的人?

  元胡頜首道:“在下姓元,曾是太醫院醫正,如今告老在家,不知小李相公可在家?”

  木蘭臉上的笑意微淡,原來是元家呀,她知道,聽說是只認權勢的大夫。

  元胡在宮裡混成了人精,自然看得出木蘭對他的不喜,元胡笑容不變,心中不以為意。

  李石對元家的印象也不太好,但還是請人進門。

  李石將人請到堂屋,元胡就笑道:“有件事我想與小李相公單獨談談。”

  李石想了想,還是將人請去了書房。

  元胡看了他書房的布局,對李石更加滿意,也不兜圈子,開門見山道:“小李相公,不知可有興趣學醫?”

  李石微訝,但還是道:“小子從未接觸過這些,不知元太醫怎麼突然提起這個。”

  “我也不瞞你,我是受蘇家嫡長子蘇定所托,想要薦你去松山書院讀書的,只是我見了你之後覺得你更適合學醫,只要你願拜我為師,我願舉薦令弟和蘇文去松山書院,並負責他們在書院的束脩,如何?”

  李石一時愣住,這番話透出的信息量太大,他一時消化不過來。

  蘇定是何時找到他們的,為什麼蘇家對木蘭無視,而他卻願意幫著木蘭?元家這樣違背蘇定的意思又有什麼企圖?

  但這都比不過元胡給出的條件震撼。

  李江和蘇文要上松山書院,他就要放棄仕途!

  松山書院,是整個江南最優秀的書院,甚至在全國都名列前茅,這就和現代的清華北大一樣,在裡面讀書,出來後找工作什麼的都要容易得多。在這裡,則直接體現在科舉考中率上。

  李石呆坐了半個時辰,在元胡離開的時候還是點頭同意了。

  用一個人換兩個人,這是一個合算的買賣不是嗎?

  在元胡走後,李石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書房裡,理想再次破滅,他以為自己會很失意,卻莫名的松了一口氣。

  晚上吃晚飯的時候,他總算是從書房裡走出來,見擔心看著他的眾人,微微一笑,道:“我們吃晚飯吧。”

  李江和蘇文對視一眼,跟著蹦蹦跳跳的媛媛和桃子去吃飯,而木蘭則擔憂的看著他。

  李石牽起木蘭的手,摸著她指腹上的厚繭,心中流過一股熱流,低聲笑道:“以後我們一起!”是真正的一起。

  木蘭看著他,沒有問出口。

  有什麼事還是飯後再說吧,現在不是時候。

  李石也沒有再說下去,而是牽著木蘭的手去吃飯。

  木蘭微微掙扎了一下,想要掙脫,李石卻一下子握緊她的手。

  想了想,木蘭就任由他抓著了。

  “你要拜元胡為師?”木蘭沉下臉色,直直的看進李石的眼睛,“為什麼?”明明都已經有了默契要進學考科舉不是嗎?

  李石就將蘇定給元胡的那封信給木蘭看。元胡將信送給了李石,這原也是蘇定的意思。

  “蘇家大公子似乎從很久之前就照顧我們了,你能想起來嗎?”

  木蘭訝異,她幾乎要忘了蘇家,沒想到那裡還有人記著她,仔細想了想,木蘭不確定道:“難道是淑女坊?”

  他們家最大的四筆收入就是淑女坊和獵物的收入,還有兩筆就是家養牲畜和年底對聯的收益,可三筆都顯得很正常,只有淑女坊那邊每隔一段時間就有客人大方的打賞。

  李石確定的點頭,“那就是了,看來這位蘇公子似乎很擔心蘇家的人知道這件事,所以才這樣暗中幫助。這次我一考中,他就請了元家幫忙薦我去松山書院,看來還派了人在這邊照看我們。”不然不會這麼快就做出反應。

  木蘭心中頓時微妙起來,在去找蘇家之前,她對蘇家還是抱著希望的,因為在她所有的生命裡,她親身接觸到的都是正能量,而當初周氏的驅逐讓她覺得原來網絡上的東西也有真實的,母親是真的不一定有母愛。

  那一刻,心中對蘇家的所有希望都消失了,也是從那時起,她在心裡和蘇家斷了聯系,只是沒想到蘇家還會有人記著她。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39 PM

第六十章

  李石看了她一眼,道:“當年那位蘇公子在京城,只怕也是鞭長莫及,而他年底祭祖的時候才回來。”

  木蘭垂下眼眸,“淑女坊的額外打賞就是從那年年底開始的。”

  那一次木蘭記得很清楚,三件衣服按說只用十五兩,可她才把衣服交上去,回頭小二就送來了二十五兩,並索要衣服樣式圖,其中五兩是淑女坊給她的,剩下的二十兩則是那位客人給的。

  五兩銀子的打賞,不管放在哪裡都顯得很多。

  木蘭當時只以為是哪個錢多了燒的,看來是有人有意為之,而之後錢多了燒的人經常會出現,她就覺得這是一種常態了。

  李石歎氣,將信點燃燒掉,“只怕辜負了蘇公子的期望了。”

  “只是元胡這樣做不怕得罪了蘇定嗎?”

  李石嘲諷的一笑,“幫我入學不過只得了一個人情,元家最多以此要求蘇定幫他們做一件事,以後蘇定未必看得上他們。可如果我做了他的徒弟,而我又娶了你,那以後蘇家和元家就綁在了一起,就算蘇定心中惱怒,為了你也會多家忍耐的。”

  木蘭不懂,“我和你成親關元家什麼事?”

  李石就疑惑的看了木蘭一眼,繼而想到她小小年紀就要撐起整個家庭,對人情世故難免知道的少些,一時心中責怪自己不夠主意木蘭,就柔聲解釋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更何況,我拜他為師是行三拜六叩禮的,我又沒有父親,以後他就與我父親無異,你嫁給了我,也就相當於他半個兒媳,而你又是蘇公子的親妹妹,以現在蘇公子對你重視的程度來看,以後必定不會冷落了你。那元家也能靠著這一份關系在府城站穩腳跟。”

  木蘭張大了嘴巴。

  “要知道,元家如今沒有一個得力的後代,元胡要是一死,那元家也就散了。可收了我為徒,只要我學得他一半的辦事就能保元家不散,而靠你,則可保元家富貴。”

  “這,這到底是收徒還是收兒子呀?”你不幫元家,元家不就完了?

  李石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就淡淡的解釋道:“如果我還想在府城呆下去,如果江兒和阿文還想在官場更進一步,我就不能對元家‘忘恩負義’坐視不管。”

  木蘭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這是強買強賣?

  “那要是他們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你也要幫忙擺平?”

  李石燦然一笑,“當然不,我只做道義所認可的事,道義所不容的事我為何要做?世人也不會這樣要求的。”

  木蘭頓時放下心來,她就說嘛,哪能這麼不講道理,那還不簡單?一句話,輿論的問題。

  只要把握好輿論,那就一切都不是問題。

  “你真的確定了?”木蘭看著李石眉間的坦然,還是勸道:“你從未學過醫,甚至對它不感興趣……”

  李石搖頭,“木蘭,你還不懂松山書院對於學子的意味,進了松山書院就相當於半只腳踏進了仕途,江兒和阿文都很聰慧,他們並不比我差多少,只不過有我這顆珠玉在前,這才顯得他們稍顯愚笨罷了。”

  就算這個場合不合適,木蘭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直到此時,木蘭才相信李石是心無芥蒂的將這個機會讓給李江和蘇文。

  “你什麼時候能夠真正的謙虛些?”

  李石一本正經,“我一直很謙虛!不信,你出去問問,十個人裡有九個人會說我謙虛有禮,剩下的一個就是不認識我的人。”

  木蘭又忍不住笑開了。

  李石也是抿嘴一笑,最後才鄭重的道:“我也是真的想要學醫,木蘭,你還記得當初孩子們出痘時的那種惶恐和憤怒嗎?”

  木蘭看著李石。

  李石就鄭重的保證道:“我不說能夠濟世天下,但至少我能夠做到不見死不救!我希望能成為一個好大夫!”

  “做大夫也好,回頭你給我保養身體,也把我養成像元胡一樣,都五六十歲的人了,看上去才四十來歲。”

  李石認真地保證,“你放心,我一定把你養得漂漂亮亮的。”

  木蘭心情愉悅的笑了,今天她好像笑得特別的多,可看著李石清潤的臉,眼裡就不由含了淚水。

  未免失態,木蘭起身道:“我先回去休息了。”

  李石點頭,“這件事先別告訴江兒和阿文,等元胡那裡事情定了再說。”又道:“到時別告訴他們原委,只說我想懸壺濟世,而元胡看在我的面上舉薦了他們。”

  “那你可不能再叫元胡的名字了,該叫他師傅才是。”

  李石點頭,“你說的對。”

  李石決定的事向來沒有誰可以更改,好在他只是去當大夫而已,其實當大夫也不錯。

  但這是木蘭的想法,李江和蘇文卻不同意,甚至可以說是激烈的反對,李江更多的是為了他哥哥,而蘇文更多的是為了他姐姐。

  大夫,說得好聽,是醫者父母心,救人於危難之中,但同樣是伺候人的活,依然屬於匠籍的行列,除非能夠入宮為太醫,不然就是匠籍。

  而入宮做了太醫,生命安全又會受到威脅,雖然伺候的人品級比較高,但更需要打起十二萬分的小心,不管是李江和蘇文都不願意李石去做這樣的事。

  沒聽見戲文裡常演的,“愛妃若有意外,朕誅你九族”“王妃若有事,本王要你的命”“太夫人要是治不好,本侯要你的命”“夫人若有事,本官要你的命”。

  雖然是戲文,但卻可以影射出大夫的地位真的很低,至少與那些達官貴人相比,他們的性命可以輕易的被奪取。

  而你看兩榜進士,就是當今也不敢隨便說“朕誅你九族”,他要敢說,第二天御史的折子就能把皇宮給砸了。

  可你看皇帝沖太醫嚷嚷的時候,有誰上前為他們說一句話?

  而歷朝歷代,沒當遇上新皇交替,總要有一些太醫陪葬。

  說了這麼多,就是一句話,大夫或者太醫,在古代的地位是較低的,所以李江和蘇文都不同意李石去學醫。

  倆人都很不理解,“大哥,你明明有能力鄉試的。”

  “是啊,姐夫,你現在是秀才了,到了秋天就下場試試,再不行,多考兩次就是了,干嘛去學醫啊,學醫浪費的時間還要多呢。”

  李石不為所動,“我已經決定了,你們只管聽從就是。”

  蘇文見他油鹽不動的樣子,就跳起來道:“我不管,我不准你去學醫,你要是去學醫,我就不叫我姐姐嫁給你!”

  李石整張臉都黑了。

  蘇文卻福至心靈,高興地拍手道:“沒錯,你要是敢去學醫,我就不把我姐嫁給你了,我是蘇家的家長,我姐也得聽我的!你要是去,我們兩家就解除婚約。”

  李石的臉更黑了,李江縮了縮脖子,拉了拉蘇文的衣角,企圖告訴這個傻大膽收斂些。

  蘇文卻一手揮開他,仰高了脖子,斜視李石道:“事情就這麼定了,姐夫你還是趕緊找個書院去讀書吧,秋闈的時候也好下場。”

  木蘭搖搖頭,將媛媛和桃子拉出去,免得等一下她們嚇著。才走了兩步,就聽到屋裡蘇文“哇”的一聲大叫,然後就是板子觸肉的聲音,間或還夾著李石的幾聲咬牙輕問:“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你打我我也說,就不把我姐嫁給你,就不——,啊——姐夫,你輕點,你真打呀?”

  “……”

  “救命啊,姐——,快救我呀!”

  “……”

  “李江,你敢不攔著,我回頭讓你好瞧。”

  “……”

  “李江,快去把我姐叫來,不然以後我再也不幫你吃蒜頭了……我再也不把我的雞蛋給你吃了……”

  “……”

  “李江,求求你了,快去把我姐叫來吧。”

  “……”

  “姐夫,我再也不敢了,我剛才說的話都是假的,真的……”

  晚上蘇文是躺在床上叫李江喂他吃飯的。

  李江板著臉一勺一勺的喂他,蘇文就在對面惡狠狠的看著他,用力的嚼著口中的食物。

  李江嘴角抽了抽,繼續投喂。

  門突然被推開,媛媛和桃子探頭進來,看見只有兩個哥哥在,頓時笑嘻嘻的進來。

  媛媛就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雞蛋遞給蘇文,“文哥哥,這是我的雞蛋,我送給你吃。”

  李江眼睛盯著那雞蛋,蘇文本想大方的揮手說不用,見李江這樣,就快速的接過,對媛媛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謝謝媛媛妹妹,我很喜歡。”

  然後看向桃子。

  桃子的雞蛋早吃了,見哥哥看過來,就掏出一早准備好的荷包,“哥哥,這是送給你的。”

  蘇文接過,見上面繡了青竹,臉上頓時笑開了話,隨口道:“桃子真棒,這麼快就又做好一個荷包了!”他前兩天才收到一個,作為考過童生試的禮物。

  桃子就不好意思道:“這本來是送給江哥哥的,可哥哥你受傷了,就先給你吧,下次我再給江哥哥做一個。”

  蘇文一愣,頓時樂得錘床,“好妹妹,做得好,以後都不用給你江哥哥做了,不然你的眼睛多受累啊。”

  李江看了某人的屁股一眼,決定再忍幾天。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40 PM

第六十一章

  “松山書院?”李江和蘇文驚詫。

  李石點頭,直接將新買的書給他們,“七月入學,現在先自己在家看書,別到時候出去丟人。”元家才派人過來,入學的事已經確定,李石謝絕了元家替李江和蘇文交束脩的美意。

  在他看來,元家送李江和蘇文去松山書院不過是與他的交易,代價就是他與木蘭說的那些,但再多的,他不願意欠,也不願意還。

  李石自問他們家還有能力交得起束脩。

  松山書院的束脩是每年十兩銀子,真的是貴不可言!還不包括食宿,要是吃住都要在書院,那就另外再交五兩銀子。

  李石雖然覺得五兩很貴,但還是覺得還是住宿要好些。

  李江和蘇文卻對視一眼,心中同時一沉,看著已經低頭背醫術的李石,一時倔強的立在書桌前。

  李石就抬頭瞪了他們一眼,“還愣住干什麼?出去讀書!”

  李江和蘇文只好耷拉著腦袋出來,將書拿回他們的書房,蘇文沉默了片刻道:“姐夫一定有事瞞著我們,不然怎麼他才要去學醫,我們就能上松山書院了?那可是松山書院啊!”

  “所以?”

  “所以我們應該去找姐姐,姐夫不肯告訴我們,但姐姐一定會告訴我們的。”

  李江就起身。

  蘇文坐在凳子上抬頭看他,“你起來干嘛?”

  李江低頭看他,“你不是說去找嫂子?”

  “……”

  木蘭正坐在屋簷下光線最好的地方做衣服。

  李江和蘇文一看就知道那不是做給淑女坊的衣服,因為那是藏藍色的男裝,木蘭做給淑女坊的只有女裝。看那衣服的大小,八成是做給他們的。

  這是做給他們去上學的衣服,用的是杭綢的料子,夏天已經悄然來臨,這時候穿這樣的衣服比較涼爽一些。

  “姐姐,姐夫去學醫是不是和我們能去松山書院有關?”

  木蘭手中的針一頓,朝他們身後看了看,就招手示意他們蹲下。

  蘇文頓時鬼鬼祟祟的蹲在木蘭跟前,李江猶豫了片刻,也蹲在了木蘭前面。

  木蘭就掐了一下他的臉,“明明才十歲,怎麼弄成個小老頭似的?都是跟你大哥學的。”說完就回頭對蘇文低聲道:“這件事可千萬別在你姐夫跟前提起,免得他傷心難過還生氣。”

  蘇文一愣,頓時握緊了拳頭憤然道:“是不是元家逼的?我就說他們家不是什麼好東西,當年可以見死不救,這次怎麼會突然找上哥哥要收徒?”

  李江眼裡也閃過冷光。

  木蘭就歎息一聲,“你們說得對,也不對。”就將事情的始末說了,道:“他是為你們好,我覺得這樣也好,兩個人出息總比一個人要強,而且,他心寬,受點打擊也好。”

  李江和蘇文沒想到事情是這樣的,看著在他們面前為他們做衣服的木蘭,同時流下淚來。

  木蘭嚇了一跳,“你們這是怎麼了?”

  蘇文就一把抱住木蘭的腰,跪在她跟前,“姐,讓你受委屈了!”

  李江也點頭,也抱住木蘭的腰,眼中酸澀,“嫂子,是我們對不起你!”

  李石放棄仕途,最吃虧的除了他本人,就是以後會嫁給他的木蘭了。

  木蘭一愣,繼而了然,摸著他們的頭笑道:“這有什麼,以後你們孝順我就是了,別以後出息了就不認姐姐嫂子就行了。”

  李江就板了臉,“不會,長嫂如母,江兒會將嫂子當母親一樣敬愛!”

  蘇文連連點頭,“就是啊,就是啊,以後咱們娶媳婦也要看她孝不孝順姐姐,要是不孝順咱就不娶。”

  李江深以為然的點頭。

  兩個孩子失去母親的時候都只有五六歲,雖然已經記事,但到底對母親的印象也不多,相比撫養照顧他們的木蘭,母親的印象更淺了。

  “好了,這件事他說了不告訴你們,現在我告訴了你們,你們可不許洩露出去,不然他要找我算賬的,快去看書吧。”

  李江和蘇文這才收拾了眼淚離開。

  木蘭看著他們的背影嘴角微翹,雖然李石說了不告訴他們,好讓他們不至於太有壓力。

  但木蘭的想法恰恰相反,她覺得兩個孩子早熟,早有一番自己的思量,以及讓他們覺得虧欠元家的人情,還不如實話實說,至少不會表錯了情,而且,壓力就是動力,他們並不是溫室裡的花朵,不會被這點壓力壓倒的。

  而轉身離開的李江和蘇文對元家更加的厭惡了,雖然這是李石和元家的交易,但元家的以勢壓人和那些算計還是讓倆人心中不悅。

  李江回去就拿了書出來看,暗道:等他考取功名,權勢也在元家之上,看他們還怎麼逼大哥和嫂子。

  蘇文在書房裡磨著牙轉了兩圈,最後道:“我受不了了,我要到河邊跑一圈發洩一下。”

  李江以一臉“我早就知道”的表情打發了蘇文。

  蘇文就跑出去,而李江在他走後,拿出筆來寫字,一筆一筆幾乎力透紙背。

  他和蘇文發洩怒火的方式一直不同,蘇文喜歡亂跑亂跳,大吼大叫一番,而他更喜歡靜靜地寫字,寫到精疲力竭之後怒氣也就散完了。

  考慮到倆人要在書院裡常住,木蘭就給他們每人做了三套衣服,都是不錯的料子,在他們農家來說,這等料子很難得,但對外頭的人來說,這種料子實屬平常,不出挑,但也不落魄就是了。

  而做這六套衣服,木蘭就花了將近三兩的銀子,而這只是一季的。

  木蘭這時才覺得錢真的是一點也不夠用啊。

  李石買了一些酒肉,帶了李江蘇文去拜謝他們的陳先生。

  他們畢竟在陳先生手底下學了三四年,而他們倆更是陳先生帶的學生裡第一次考中童生的。

  倆人要離開村裡的學堂去松山書院自然要拜謝一番。

  陳先生早就知道他們會離開,李江和蘇文資質好,才九歲十歲就考中了童生,這樣的資質要是不繼續進學那就實在是太可惜了。

  所以在倆人一考中,他就知道倆人肯定會重新找一個好一點的書院進學,見李石帶著兩兄弟過來,就忙笑臉相迎。

  畢竟,現在李石和他一樣都是秀才,而他已經過而立之年,李石才十五六歲,想也知道李石的前途更光明。

  李石說明了來意,就叫李江和蘇文上前給陳先生磕頭。

  陳先生等他們磕了一個頭,放將倆人拉起來,笑道:“你們聰明,以後好好讀書,定能光耀門楣。”又問,“可找好了書院?”

  “已經報了一個,等到了七月就去上學。”

  “不知是哪家的?”

  “是松山書院。”

  陳先生臉上帶著笑,“剛才風大,一時沒聽清,小李相公說是哪個書院?”

  蘇文低下頭悶笑,李江不動聲色的扭了一下他腰上的肉,蘇文臉上的笑頓時收起來,抬起頭,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

  李石也覺得有些好笑,卻依然恭敬的道:“是北城外的松山書院。”

  陳先生張大了嘴巴,良久才找到了聲音,“這,小李相公好本事。”

  李石臉上淡淡,“多謝陳先生誇獎。”

  從陳家出來,走了半響,蘇文還是忍不住的“撲哧”一聲笑出來,一笑出來就停不下來,只好捂著肚子蹲在地上,他怕別人看見了傳到陳先生的耳朵裡,陳先生生氣,就埋首在手臂裡,整個人縮成一團,肩膀一聳一聳的。

  李江無奈,他不明白這到底有什麼好笑的,就是好笑也不用笑成這樣吧?這笑點也太低了。

  李石就和李江站在蘇文身邊,低頭看他,並不打擾他笑。

  有路過的村民就關心的問:“阿文這是怎麼了?”

  李石眉間帶著輕愁,輕聲道:“他肚子疼,可能是吃野果吃多了,捂一下就好了。”

  聽說的人沒有誰懷疑,都有些擔憂的看了一眼蘇文,“孩子不知道節制,你們也該勸一些才是啊,吃多了吧?”

  “沒事,回去拉一頓就好了。”旁邊的大叔顯然經常做這樣的事,“回頭給他灌一碗冷水下去,拉出來啥事沒有。”

  “去去去,盡教壞孩子,冷水下去,若是生病了,你陪啊?”

  本來一點也不想笑的李江咧嘴笑了。

  從那天之後的三天,每個見到蘇文的人都問他,“阿文,肚子好了?”

  “阿文,你是不是真的喝冷水治好了?”

  在家裡的陳先生也聽到了這個笑話,只是疑惑那天蘇文並沒有表現的肚子疼啊,不過他並沒有放在心上,他滿心都是李江蘇文兩兄弟要去松山書院上學的事。

  他們家是怎麼有這個能耐的?

  松山書院不是沒有貧困學子,但很少,那樣的人都是非常優秀的人才。蘇文九歲考上童生他們覺得很優秀,但其實放到松山書院那群貧困學子跟前不過爾爾。

  那些人七八歲就有考中秀才的。

  而那些成績不及李江蘇文的,那是人家有家世,有錢財。

  松山書院的可貴之處就在於它能把這些成績一般的紈褲子弟給教成才華橫溢的學子,並能考中舉人進士。

  這些人進學需要付出昂貴的代價,相比起來,那什麼一年十兩銀的束脩簡直就是不夠看的。

  而貧困學子則是松山書院特意吸收的,不僅進學不用交束脩,只要每期考試在一定名次內還能得到一定的銀米,有的學子就是以此養活了家裡,因為每年期末第一名就有一百兩的獎金。

  一百兩,足夠一個平常的五口之家寬裕的生活四年了。

  那麼,他們家到底是靠什麼進的松山書院?金錢?不可能,他們家家底擺在那裡,那是靠家世?陳先生也很快的搖頭。

  陳先生不由心中苦惱,他剛才應該直接問他的。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40 PM

第六十二章

  沒兩天,村子裡的人都知道李江和蘇文要去松山書院進學,村裡的人見面都道一句恭喜,他們並不知道松山書院的意義。

  但村長家卻不平靜,劉思成為此特意回來了一趟。

  劉村長看著倔強的小兒子,恨鐵不成鋼,“你若是沒有那個心性,趁早回來,別耽誤了你三個哥哥!”

  劉思成臉色一白。

  劉村長就冷哼一聲,“你也別自憐自憫,他們家能送孩子去松山書院那是他們家的本事,你投生在我們家,我們沒有那個本事就是沒有,你若是因此而怨恨,那我們現在這樣費盡心思的省吃儉用是為哪番?”

  劉思成低下頭,低聲辯解道:“兒子只是想父親去問問他們是如何進松山書院的,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劉村長就冷哼一聲,“沒其他的意思?問了他們進學的方法,下一步是不是就該請求他們替你說項了?若是不應,你是不是還打算威逼利誘?我早與你說過,做人要務實,你覺得你十六歲就能考中秀才很能干,可如今你看,李石現在還不滿十六呢,照樣是秀才,而他弟弟和妻弟只出其右,未必就比他差,我就不知道你到底自豪些什麼?”

  劉村長沉默片刻,看著垂頭不語的小兒子,直接下令道:“馬上回書院去讀書吧,這些事請不要想了,你只要好好讀書,准備秋闈的考試就行了。”

  劉思成的妻子陳氏就進門笑道:“等吃了飯再走吧。”

  劉思成看了父親一眼,劉村長只是抽煙。

  劉思成就道:“不用了,我先回去念書了。”

  劉村長冷哼一聲,劉思成的大哥劉思遠就道:“爹,你干嘛不幫小四去問一聲?說不定這就是一個機會呢。”

  “他成這樣都是你們給慣的,”劉村長氣得敲煙桿,“養成了一副眼高手低的性子。”

  劉思遠縮縮脖子,不敢再說。

  到了六月下旬,元胡選了一個黃道吉日,正式下帖子請錢塘的幾戶人家去見禮,他正式收李石為徒弟。

  那天李石給元胡磕頭敬茶,木蘭是女孩,不宜出面,而元胡也不想她出現,畢竟,這件事在蘇定的勢力壯大之前還是不宜宣揚出去為好。

  李江和蘇文為了給李石撐場子都去了。

  這件事元家並沒有告訴蘇定(告訴了他還能成嗎),加上元家動作夠快,所以遠在京城的蘇定還沒有收到消息。

  但在錢塘的蘇婉玉卻知道了。

  她一直暗暗關注著木蘭,不管出於什麼心理,反正她就是覺得對方要在她的掌控之中她才能放心,這次也一樣。

  在聽說了元家收李石為徒的時候她微微一愣,又聽說元家舉薦李江和蘇文去松山書院,心中覺得很怪異。

  元家一直以利益為重,他們怎麼會突然做這樣的事?他們身上有什麼利益可圖?

  心思一轉,蘇婉玉就自以為了然,看來,元家是無意中得知了蘇木蘭的身份,這是想通過李石將蘇家和元家綁在一起?

  臉上露出諷笑,蘇木蘭不過是蘇家的棄子,元家憑什麼以為蘇家會承認她?李石既然拜了元胡為師,那以後就與仕途無關了,那以後她和蘇木蘭碰到的幾率就更小了。

  心中既有些難受,又有些慶幸。

  而等京城的蘇定收到消息時,錢塘的一切早已塵埃落定,蘇定恨恨的獨自坐在書房裡一夜,第二天卻不得不打起精神出去應酬。

  當今越發昏聵,京城越發混亂,他一天都松懈不得,元家的事還是以後再說。

  李石現在已經放下了那些聖賢書,每天一本醫書不離手。他雖然沒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但只要讀上三兩遍他也就能記住了,而且融會貫通,舉一反三是他最愛做的事,元胡考察他的時候都忍不住心中暗歎,他若是能早日發現李石,早點教誨他,說不定現在已經能出診了。

  李石今年十六歲不滿,這時候學醫不早不晚,但對於已經年近六十,急著傳衣缽的元胡來說大了,為了能讓李石盡早出師,元胡將他的學習課程安排得滿滿的,幾乎是在拔高了他學習。

  按說李石現在應該先背醫書,然後背藥名,再識各種草藥,可元胡為了他能學得快一些,不僅讓他被醫書,還讓他到元家的百草堂裡去跟掌櫃的學認藥材及藥材的習性,如果前面有病體不重的病人,還會叫李石試著把脈,再在一旁聽坐堂大夫的講解。

  不過半個月,李石整個人都瘦了一圈,木蘭看了皺眉不已。

  晚上李石就低聲對木蘭道:“元胡怕是命不久矣。”

  木蘭吃驚。

  李石眼睛沉靜,壓低了聲音道:“外表雖然看不出來,但他似乎很急,而且他身上有淡淡的藥香。我本以為那是因為他是大夫,可到了掌櫃的身邊我才知道不是。”

  掌櫃的身上也有藥香,卻不像元胡的那樣,而且,李石鼻子靈敏,聞得出元胡還特意用香熏過,想以此遮蓋藥香。

  木蘭點頭,糾正道:“你該叫元胡做師傅。”

  李石受教,“下次我一定記著。”

  木蘭無奈,元胡不知道會不會後悔,他以為李石會感激他,至少在這個封建風俗下,他會視這個師傅為半父,結果李石從小就不羈,那種性格潛藏起來,要不是他們朝夕相處,她都未必發現。

  李石對元家並沒有感激,只是當做一門生意來做,她要是元太醫鐵定後悔。

  李石既然決定要在這條路上走遠,那就會全心全意的學習。

  元太醫人品不怎麼樣,但醫術的確很好,有他的指導,李石進展神速,不到兩個月,就認識了不少的藥材。

  而李江和蘇文也進學兩個月了,這就是一個用錢的分水嶺啊。

  他們才去書院兩個月,就花去了六十兩銀子,二十兩的束脩和十兩的伙食費可以不計,但剩下的三十兩卻是在書院裡的各種開銷。

  並不是他們花用大,而是松山書院課余時間也安排了閱讀任務,雖然松山書院也有藏書室,但李江和蘇文都還沒夠資格進去,所以他們只能去買書,加上松山書院的各種課程需要的材料費,就連兩個孩子都不太敢回家張口要錢了。

  他們兩個月就花去了家裡一年的花銷了。

  但木蘭沒有露出不悅的地方,只是暗暗發愁來銀子的方法。

  看來,她得箭術得更進一步了,只有更多的獵物才能換取更多白花花的銀子。

  設計衣服是她的本職工作,但木蘭做多了眼睛也會疼,心裡也會厭煩,比起呆在家裡做衣服,木蘭好像更喜歡到林子裡去打獵,雖然有一些危險,但更加高興和幸福有沒有?

  木蘭在腳上和手上綁了沙包,背了弓箭去找她師傅,這是四年前趙獵戶要求她帶上的,隨著她力氣的增長,重量也在一點一點的增加。

  趙獵戶說這事練習速度和力氣的方法,他說木蘭雖然有識別動物痕跡的能力,但在林子裡,速度和力量才是生存的根本。

  木蘭對他很信服。

  木蘭跑去找趙獵戶,在經過孫家的房子時又聽到裡面穿老“砰,砰”的聲音,木蘭停下腳步,眉頭緊緊的皺起,孫大寶又在打人了。

  搬到鳴鳳村來的第二年,木蘭才知道,一向在外溫和的孫大寶竟然家暴,有一次木蘭甚至看到他壓著自己的妻子孫方氏用凳子一個勁兒的朝她背上使力毆打,臉上的猙獰看得木蘭一陣心顫。

  木蘭怒氣上湧,站在外頭喊道:“方大嬸,你在家嗎?”

  屋裡的動靜一頓,然後木蘭就聽到幾聲低喝聲,良久,門口才打開,孫方氏弄了一下頭發,強笑道:“木蘭來了,有什麼事嗎?”

  木蘭見她走路都有些勉強,卻假裝看不見道:“是這樣,我昨兒在林子裡看見一種野菜不認得,不知道能不能吃,我聽何三嬸說您認得的野菜最多,能幫我去看一下嗎?”

  孫方氏猶豫了一下,孫大寶就突然打開門,眼神空洞的看了她一眼,這才回過頭來對木蘭笑道:“她有空著呢,拉她去吧。”

  木蘭頓時笑開,“多謝孫大叔,回頭我要是能獵到多的獵物一定給您送一只來。”

  孫大寶不置可否的點頭。

  木蘭就上前拉了孫方氏走,她也知道她此時怕是走不遠,就放慢了腳步。

  趙獵戶早在林子邊沿等著了,見木蘭遲遲不來,眉頭就微皺。才要轉頭回去找她,就看見木蘭扶著孫方氏慢慢走來。

  孫方氏看到趙獵戶忙低下頭去,低聲問木蘭:“是哪種野菜啊?”

  木蘭就歎息一聲,問趙獵戶,“師傅,我不小心受傷了,你帶了傷藥了嗎?”

  趙獵戶眼睛掠過孫方氏,從懷裡掏出兩瓶藥遞給他,轉身離開,“我在那邊等你。”

  木蘭沒想到趙獵戶還真有,頓時高興地拉了孫方氏到一邊樹木茂密的地方,低聲道:“方大嬸,我幫你上藥吧。”

  孫方氏眼裡就落下淚來,點了點頭,慢慢的解開衣服。

  即使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孫方氏身上的傷,再次見到,木蘭依然忍不住手抖,她身上就沒有一塊好肉。青的紫的黑的混在一起,有籐條鞭打的,也有拳頭和腳的印記。

  木蘭冷著臉,將藥揉開給她抹上。

  孫方氏打了一個寒顫,卻咬緊了牙關不發出一點聲音。她挨打的時候也是這樣,緊緊的咬著不發出一點聲音,因為她越是哭喊,孫大寶就越興奮,手上的力氣就越大,以前她不知道,只求著喊出聲來快點有人來救她,後來卻發現最後不僅沒人救她,孫大寶還越發興奮,而婆婆為了懲罰她的亂喊亂叫,不僅不給她請大夫,連飯都不給她吃。

  最後她學乖了,只要孫大寶打她的時候她不發出聲音,他打一下子就沒了興致,而婆婆雖然不會幫她請大夫,卻不會短了她的吃的。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41 PM

第六十三章

  木蘭給孫方氏上藥,不由問道:“這樣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是啊,什麼時候是個頭啊?”孫方氏也不由問道:“也許只有死了才能結束!”

  木蘭看著方氏,嘴巴微動,到底還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如果在現代,方氏可以報警,可以告孫大寶,可以離婚,可在這裡,這一切都變得不可能。

  如果方氏是一味認打的包子,也許木蘭不會這樣熱心,但她不是,她一直在反抗,用自己的方式在反抗,所以她見不得她這樣受苦。

  方氏的娘家不在鳴鳳村,而是在離這兒有兩天的路程,在她第一次挨打的時候,她不僅沒有乖乖的被打,反而推開孫大寶,阻擋住他的毆打。

  可她越擋,孫大寶就越興奮,男人在力量上有絕對的優勢,那一次方氏被打得很狠,在她能下床的時候她就收拾東西回娘家了。

  只是可惜,在孫家找上門的時候她的娘家不願為她出頭,甚至將她推給了孫家,之後她才知道,她的兄弟能娶上媳婦就是因為她嫁給了孫大寶。

  之後她就沒找過娘家。

  每次被打,她都是默默的忍受,以前她被孫大寶打得肋骨斷掉,現在她已經學會了在孫大寶打她的時候只是受些皮肉傷,最多不夠手腳骨折罷了。

  去衙門告官?

  妻告夫,不論對錯都要打三十板,拘禁半年,而丈夫打妻子只用坐三個月的牢……方氏不懂律法,但她知道妻子不能告丈夫,而娘家不願為了她出頭。

  本來這事如果是方氏的娘家出面,只要表現出一告到底的態度,方氏就一定能和離,可惜,方家為了錢把方氏賣了。

  和離?在沒有娘家做退路的時候,和離就相當於再被賣一次,下一次的下場說不定比在孫家還不如。

  這個朝代有女戶,但也是在無父母兄弟丈夫兒子的情況下,可方氏父母健在,兄弟預計還能活很久。

  方氏低聲道:“我在等著,等他死了,我就好了。”

  木蘭手一頓,這是個最無奈的方法了。

  她看著自己幫著沙袋的手,輕聲道:“你說你要是習了武,能打過他了呢?”

  方氏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眼裡露出絕望,用手摸了摸木蘭的頭,低聲道:“傻孩子,我若是打了他,我也就沒命了。”

  是啊,妻子要是打了丈夫,情況嚴重的直接要判死刑的。

  不不不,甚至不用衙門宣判,鳴鳳村,甚至孫家就可以決定勒死方氏,在這一刻,木蘭才意識到自己生活的地方是古代,是一個沒有律法的社會,是一個家族凌於律法之上的社會。

  木蘭給孫方氏上完了藥,就將剩下的都給她,“師傅的藥不錯,你自己收著吧。這裡離外頭不遠,不會有猛獸到這兒來的,你在這裡休息一下吧。”

  “謝謝你,木蘭。”孫方氏真誠的道謝。這已經不是木蘭第一次幫她了。

  木蘭一笑,算是承了。

  趙獵戶背著身站在另一邊,木蘭和方氏都不知道,她們說話雖輕,但他還是聽到了。

  “師傅,我們走吧。”

  趙獵戶就頭也不回的在前面走著。

  木蘭吐吐舌頭,趕緊跟上。

  今天有趙獵戶跟著,倆人決定到深林裡去,只是今天趙獵戶似乎很不在狀況,木蘭見他又放走了一只狍子,就扭過頭去看他,“師傅,你怎麼了?”

  趙獵戶沉默半響,突然問道:“木蘭,你說對女人來說殺人是大罪嗎?”

  如果是前世,木蘭自然說是大罪,但現在,在這個時代,對於已經沾了兩條人命的木蘭來說,這個時代的律法有一種白設的感覺。

  所以木蘭理所當然的道:“那要看殺的是什麼人,為什麼殺人了!”木蘭眼裡迸射出凶光。

  “那如果是孫大寶那樣的人呢?”

  木蘭詫異,認真的看了趙獵戶一眼,思索半響道:“師傅是沒有立場殺孫大寶的。”

  趙獵戶點頭。

  “可如果我是方大嬸,我說不定會殺了他!”

  趙獵戶詫異的看向木蘭。

  “與其那樣活著,還不如死了算了,可都是要死,在死之前拉個墊背的,又是害得自己不得不死的人豈不更好?”木蘭知道自己的這個思想不好,可不知道為什麼,她除了願意在李石面前披露之外,也願意告訴師傅,似乎覺得他並不會介意。

  趙獵戶嘴角微挑,“那你覺得方氏是個怎樣的人?”

  木蘭心中怪異的感覺更甚,“方大嬸是個堅強的人。”至少她就沒勇氣可以承受到現在。

  趙獵戶深以為然的點頭。

  木蘭看他深思的模樣,但這裡實在不是思考的地方,“師傅,要不今天我們先回去?”

  木蘭只是試探性的一問,誰知道趙獵戶當即點頭,“好。”轉身就走。

  木蘭只好無奈的跟在他身後,今天死在她箭下的獵物為零,好在陷阱那裡收藏了幾只野雞,木蘭把一只給了孫家,一只給了何陳氏,剩下的提回去給大家補身子了,正好今天李江和蘇文沐修。

  而回到自己家的趙獵戶卻認真思索起來,木蘭說他沒立場殺了孫大寶,那他就去找立場就是了。

  趙獵戶眼神堅毅起來,他一向是行動派,說做就做。將自己以前寫下來的東西整理好打算過一段時間給木蘭。這四年來,他該教她的都教的,剩下來就要看她自己的領悟和練習了,而他在這裡也夠久了,是應該離開了。

  趙獵戶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孫家的那個方向。

  木蘭回去的時候,李石正在書房檢查李江和蘇文的功課,完了就問道:“聽說下旬你們要考試了?”

  李江點頭,“是,因不久就是秋闈,書院干脆就出題,全書院一起考一次。”李江看著李石的臉色,覺得還好,就試探的道:“大哥,今年秋闈,要不你也下場試試吧。”

  一旁的蘇文連連點頭。

  李石頭也不抬的道:“人無信不立!”

  蘇文著急道:“那也要看對誰啊,對元家就沒必要。”

  李石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教訓道:“不管是誰,既做下了承諾就沒有反悔的道理,更何況,我們這是交易,如今你們還受其恩惠,怎能就翻臉不認?記住,以後若是想要反悔,那一開始就不要做出承諾。不管對象是誰,你都沒有言而無信的權利。”

  蘇文忙低下頭去認錯。

  李石哼了一聲,“今天晚上不寫夠五十張大字不准睡覺。”

  蘇文頓時滿臉苦色,他的假期,他每旬兩天的假期就這麼沒了一個晚上。

  李江在一旁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蘇文就回過頭來惡狠狠地瞪著他。

  李江見李石走遠了,就扭頭對蘇文道:“那都是你自作自受的,別算在我頭上。”

  “話頭明明是你提起的,你明明也是那個意思,憑什麼就只罰我?”

  “那是因為你夠蠢,誰讓你不把話潤色一下的,白瞎了這麼多的束脩。”

  蘇文大怒,跳起來掐住李江脖子,“他是我姐夫,我干嘛跟他耍心眼!”

  李江抓住他的手,“那話也不該說的這麼直白,你又不是嫂子,你說了,大哥自然要生氣。”

  蘇文恨得磨牙,卻不得不花費一晚上的功夫將五十張大字寫完,明天交給李石過目。

  媛媛和桃子看到兩個哥哥回來最開心,桃子拍著胸脯歎道:“明天總算是不用去打菜了。”

  蘇文滿臉黑線,“合著哥哥的作用就是給你們打菜呀?”

  媛媛疑惑的偏頭,“不然你們還有什麼作用?”

  蘇文氣得說不出話來,李江扭過頭去。

  木蘭在一旁看得直笑,李石就問:“明天還去林子嗎?”

  木蘭點頭,“我想去練練箭法。”

  “我陪你一起吧。”

  木蘭看他。

  李石解釋道:“我這幾個月認了不少的草藥,但那些都是炮制好的,我想去看看原生態的,而且采一些藥也能貼補一下家裡。”他現在已經不擺攤,雖然可能明年就可以出診,但還是要在元胡的身邊,算是實習,根本就沒有診費可拿,也就是說兩年內他都沒法往家裡拿東西。

  而現在家裡的開銷成幾倍的成長,李石從來不是坐吃山空的人,所以他想要早早籌謀。

  木蘭點頭,“那我明天去問問師傅,他對深林熟,而且也認得一些草藥,問他一定能知道在哪裡有草藥。”

  這個時代誰都認得幾味草藥,所以李石並沒有起疑。

  李石見四個孩子正坐在炕上不知道在玩些什麼,就拉了木蘭的手道:“你隨我來。”

  木蘭好奇的跟著他走。

  廚房裡飄出一股藥味,木蘭驚到:“你生病了?”

  “不是,那是給你的藥。”李石將藥罐拿下來,將藥汁倒在兩個盆裡,有用白開水中和溫度,試了試溫度,就放在木蘭的腳邊,“這是給你泡腳和泡手的,可以保養手腳。”

  木蘭驚奇,“你這麼快就會配方了?”

  李石輕咳一聲,道:“這藥不是我配的,是元胡……師傅收集的宮廷秘方,說是秘方,但其實這種東西也並不怎麼珍貴就是,貴人們平時也用不著,你泡著吧。”

  木蘭當即拖鞋脫襪,“要泡多長時間?”

  李石微微扭過頭去,“一刻鍾。”頓了下,又道:“你先泡著,等你泡好了我再過來。”

  古代沒鐘錶,木蘭可不知道什麼時候夠一刻鐘,所以每次都要李石提醒。李石也不以為意。

  據李石所說,這藥水可不僅僅只是美容這麼簡單,還可以調理身體,但作用很微笑,畢竟是泡的,被身體吸收的很少。

  但木蘭很滿足了,得知這些藥材都是普通的藥材就更加放心的泡了。畢竟一旬幾十文錢就能美容,還有人幫著弄好,她只需要泡就行的美事她為什麼不干?是個女孩子都愛美。木蘭是不會為了省那點錢就不美容的。

  而李石好像就是為了實現當時對木蘭的承諾一樣,研究了不少的美容秘方,針對木蘭的皮膚和脈象給她做了一瓶杏花白蜜膏,從此以後,木蘭告別沒有保養品的日子,正式在古代擁有了一瓶單屬於自己的保養品。

  木蘭一邊拍著膏,一邊暗道:看來李石去學醫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嘛,就看看這一世她能不能健健康康活到一百歲。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41 PM

第六十四章

  李石看著木蘭在林中飛速的移動,怎麼也掩飾不住心中的震驚,他只知道自己的媳婦很厲害,卻不知道原來這樣厲害!

  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腿,在心裡對比了一下,李石第一次後悔當初怎麼就同意木蘭拜趙獵戶為師了?當初木蘭雖然凶悍,但還在他可控制范圍之內,就算以後打架他就是打不贏也能智取,可現在他只怕還沒開始動腦子,木蘭就能一只手把他撂倒了。

  李石開始深深地憂傷起來。

  木蘭並不知道李石的憂傷,此時她正開心的提著一只狍子跑來,“砰”的一聲扔在李石前面,讓正在出神的李石嚇了一大跳。

  木蘭沒發覺李石的異樣,只是抹了一把汗,道:“今兒運氣真好,才進來就碰到狍子了,這種動物最好,肉嫩,營養豐富,賣得出價,雖然跑得快,但攻擊力低,只要箭夠快,鐵定能射中。”

  李石看著躺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的狍子,它足有他大,樣子像鹿又像羊,脖子上的箭還沒有拔出來,在李石的注視下,它只是抽搐了十幾下就咽氣了。

  “怎麼樣,我們要走了嗎?”他們進山也有兩個時辰了,木蘭的背簍裡已經裝滿了獵物,再加上這一頭收獲豐富,木蘭不覺得自己還有再獵的空間。

  李石看向她身後的背簍,伸手道:“把一些放過來給我吧。”

  木蘭沒有推辭,揀了三只兔子就放在他的背簍裡,這個時候的兔子是最肥的,每個都有七八斤左右的樣子,有的特別肥的還有十斤,所以三只不算多,但也不算少。

  但李石看她背簍裡並沒有減少多少,而手上還提了一只狍子,就將藥鋤放在背簍裡,從木蘭背簍裡又拿出兩只野雞提在手上,這才作罷。

  木蘭辨認了一下方向,指著一邊道:“從這裡可以直接到府城門口,並不遠,要不然我們就先把東西拿去賣?”

  李石點頭。

  四年了,木蘭他們還是和宋屠戶合作,打到的獵物都是交給他處理,而宋屠戶也因此拓寬了顧客群。

  他們直接提著東西去找宋屠戶。

  這一條街上的人早已見怪不怪,畢竟,李石幾乎每天都有提獵物過來找宋屠戶,而有時獵物太大,要麼是宋屠戶自己去拿,要麼是木蘭跟著一起送來,所以大家對木蘭雖然不太熟,但也知道他們是一家的。

  這條街上的常來常往的用戶知道他們的獵物只交給宋屠戶處理,可有些人不知道。

  鄭致德在同窗們面前誇下了海口,說一定請大家吃全野宴,可也不知道是誰跟他作對,他派出去買野味的人連一根野雞毛都找不著,他不信邪,親自出來買,誰知道今天的野味還真的全都被人給買下了,這時候他就是再笨也知道,要麼有人特意跟他作對,要麼碰巧有人跟他作對。

  不管是哪一種,敢叫他丟臉的都是壞人。

  正氣得牙癢癢,就見前面兩個人手提著,背背著,全都是野味。

  鄭致德在心裡大喊一聲:天不負我也!立馬跑上前去。

  木蘭看著攔在眼前的小屁孩,眨巴眨巴眼,輕聲問道:“小公子,你有事嗎?”

  鄭致德仰著脖子斜睇了木蘭一眼,哼了一聲,“誰說我叫小公子的?叫我鄭少爺。”

  木蘭抽抽嘴角,從善如流,“鄭少爺,您有事嗎?”

  “那不是很明顯的事嗎?”鄭少爺“啪”的一聲打開扇子,自認風流倜儻的搖扇道:“你們的獵物爺全都買了!”

  木蘭強忍住笑意,就是李石眼裡也不由的閃過笑意,家裡有四個孩子,調皮搗蛋的有,沉默寡言的也有,倆人呆在一起,商量最多的除了掙錢的事就是幾個孩子的事了,所以對於看孩子的本性,倆人自認為不差。

  這位鄭少爺倒是有趣。

  “可這些獵物都有人要了。”木蘭裝似煩惱的道:“要不然等一下你和對方說說,看他肯不肯賣給你。”他們既然答應了宋屠戶以後獵物都只送給他處理,除了自家吃的和送人的,只要流到外面的都要經過他的手,那就不能食言。

  更何況,今天這些獵物的總價也不低,估計宋屠戶現在正等著他們呢。

  不過他們不賣,可宋屠戶卻可以賣呀,所以不過是叫他多走幾步路罷了。

  可鄭致德不這樣想,只是覺得對手實在是太可惡了,連新鮮送進城的野味都預定下來了。

  頓時惡狠狠地道:“到底是誰預定下的?爺倒要看看到底是誰要跟爺作對。”

  木蘭李石一愣,李石更是直接瞇起了眼睛,在木蘭還搞不清狀況的時候,李石已經猜了個大概,忙笑著解釋道:“鄭少爺誤會了,我們的獵物早在幾年前就說定了,以後只給宋屠戶處理,所以不能直接賣給您,您要是想買不如就跟了我們去宋屠戶那裡,跟他買就是了。”

  鄭致德懷疑的歪頭,“真的?”

  李石和木蘭齊齊點頭。

  鄭致德這才松了一口氣,正了正神色道:“那我們走吧。”

  李石就走在前面帶路。

  宋屠戶看見倆人過來頓時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但在看到跟在倆人身後的鄭致德時臉色一僵。

  李石注意到了,微微皺眉,看到站在宋屠戶身邊神色倨傲的男子,腳下一頓,木蘭就疑惑的看他,李石沖她笑笑,帶頭往前面走。

  宋屠戶有些擔憂,但還是強打起精神道:“小李相公,這是今天的獵物?”

  李石點頭。

  站在宋屠戶身邊的方元就倨傲的道:“這些我都要了,趕緊拿過來吧。”

  鄭致德一看見他就跳出來,用扇子指著方元怒道:“原來是你這個狗奴才,我就說誰這麼膽大,敢壟斷全城的野味,活得不耐煩了!”

  方元縮了一下脖子,但又色厲內荏道:“哼,我就是奴才也是我家少爺的奴才,關你什麼事?這東西我早預定下了,怎麼?你們鄭家還想強買強賣不成?”

  “你,你,”鄭致德氣得說不出話來,突然拉了李石道:“這東西我早買了,你們跟誰預定的?”

  方元哼了一聲,“跟宋屠戶預定的,宋屠戶說了,這倆人的獵物只能交給他處理,不然就得交一千兩的違約金!”

  李石和木蘭同時心中不悅,看向宋屠戶。

  宋屠戶連忙搖手,“哎呦,方爺,您這不是砸我的飯碗嗎?我什麼時候說過違約金的事?我們小本生意可沒有這種東西,就是有,也不過幾文幾十文的事,這上千兩,就是賣了我一家大小也不夠呀。”

  方元大怒,“我說的是他交,關你什麼事?”

  木蘭嗤笑一聲,“這違約金向來是雙向的,若是哪一天宋屠戶不收我們的東西了,可不就得交一千兩的違約金?”

  方元一滯,繼而怒道:“你是個什麼東西?敢這樣和我說話!我說是你們交就是你們交,宋屠戶不用交!”

  木蘭氣樂了,“敢問你是王法還是皇權?竟然金口玉言,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方元冷哼一聲,抬著下巴看人,“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這是錢塘,在錢塘,蘇家就是王法,蘇家人說的話就是金口玉言!”

  李石眼孔微縮,扭頭去看木蘭,果然,木蘭一愣,眼神冰冷,整個人都冷靜下來了。多年來相處的經驗告訴他,木蘭越氣就越冷靜,越不冷靜,那氣就越沒往心裡去。

  此時,李石不知道是該阻止方元繼續作死,還是阻止木蘭闖禍!

  木蘭一字一頓的道:“原來是蘇家人啊,我說呢!”她嗤笑一聲,看向四周圍著的人,揚聲道:“諸位可記住了,在這錢塘,蘇家就是王法,蘇家人說的話就是金口玉言!諸位可千萬別再惹了蘇家!”

  鄭致德驚訝的看向木蘭。

  木蘭將背簍裡野味放下,將手中的狍子也放下,眼神如電的看向方元,笑問:“不知你是蘇家的哪位?”

  “我……”方元正要說話,背後就突然傳出一聲,“方元!”

  方元頓時收斂了臉上的神色,轉身躬身在一邊,恭敬地道:“三公子!”

  李石聽到聲音,上前一步擋在木蘭身前。

  蘇道走出人群,點點頭,目光卻直接看向鄭致德和李石,對站在李石身後的女子雖然惱怒,但並沒有非要去看他。

  本來他是坐在不遠處的茶館裡,結果見這邊圍的人越來越多,他怕方元處理不好只好過來了,誰知道就在人群外聽到方元那番大逆不道的話,好在這是在錢塘,就是過分一些也沒什麼。

  而且方元也沒說錯,在錢塘,雖然周家楊家和蘇家並稱錢塘三巨頭,但近年來蘇家一直是一頭獨大,不然嫡母在府裡也不會如此被動了。

  鄭致德見正主出來了,就上前一步道:“蘇道,你沒本事正面交鋒就來這些陰的,算什麼英雄好漢?”說著譏笑一聲,“難怪你大哥出門都不願意帶著你。”

  蘇道大怒,冷笑道:“什麼陽的陰的,本公子這兩天就喜歡吃野味,你管得著嗎?”

  “你!”

  “而且,”蘇道露出一個惡意的笑容,“我那大哥不帶我我還得多感謝他呢,不然我也要像他一樣從馬背上摔下來生死不知了。”

  鄭致德愕然,吃驚道:“蘇大哥從馬背上摔下來了?”

  蘇道冷哼一聲道:“可不是?如今還躺在京城蘇府的床上呢,若是死了還好,若是不死,以後只怕就要成活死人了,真可憐!”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42 PM

第六十五章

  “你胡說,蘇大哥的騎術那麼好……”

  蘇道卻譏笑道:“是啊,好到可以從馬上摔下來……姓鄭的,上次我輸給你是因為他們所有人都偏著你,你也別太得意。”

  “我看別太得意的是你,不過是小婦養的!”

  蘇道聽見這話,頓時氣得臉都青了,他最恨別人說他是小婦養的,當下就將母親的告誡忘到了腦後,將自己聽來的拿出來辯解,反正蘇定也快要死了,他還怕什麼?

  “你才是小婦養的呢,我娘才是我爹的原配,是周氏橫插一腳,蘇定和他弟弟妹妹才是小婦養的!我娘說了,蘇定現在這樣就是報應!”

  木蘭從李石身後出來,眼睛通紅的盯著他,“你剛才說什麼?”

  蘇道看見蘇木蘭,頓時嚇了一大跳,繼而像是發現什麼似的眼睛一亮,指著木蘭道:“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私自出府,私會……”

  木蘭不等蘇道說完,抬起一腳就踹向他的胸口,直把人踹飛出去五六米。

  蘇道被踹飛還滾了兩圈,鄭致德張大了嘴巴看著,李石站在一旁並不阻攔。

  方元瞪大了眼睛,在木蘭向前踏了兩步時才回過神來,跳起來指著木蘭道:“你,你好大的膽子,敢傷蘇家的人!”

  木蘭冷哼一聲,“我從來不知道蘇家的人原來這樣厲害,竟然可以凌駕在律法和皇室之上,既然你們就是王法,你們就是金口玉言,那麼當今要不要把這皇位讓給你們蘇家?”

  眾人都被木蘭說的話嚇得半死,轉而用異樣的目光看向方元。

  “你,你,你胡言亂語,我什麼時候說過……”

  “可作為蘇家人的你,不是說了蘇家就是王法,蘇家人說的話就是金口玉言嗎?怎麼,反悔了?”

  方元無措的轉頭去看蘇道。

  蘇道只覺得喉嚨一甜,吐出一口血來,看到地上的血,蘇道嚇傻了,他從小就被方姨娘養在跟前,跟個姑娘似的,別說吐血,連血都沒見過。

  蘇道顫顫巍巍的抬頭看木蘭,這時候他也發現了,這個根本就不是他那個說話柔柔膩膩,卻暗藏機鋒的大姐,可這人為什麼會和大姐長得一模一樣?

  木蘭眼神緊盯著他,半蹲在蘇道面前,揪緊他的衣服,問道:“你剛才說蘇定從馬上摔下來?”

  蘇道嚇得連連點頭。

  “至今未醒?”

  蘇道點頭。

  “什麼時候的事?”

  “八,八月二十二。”

  “那是誰留在京城照顧他?”

  蘇道吞咽了一下口水,“家僕。”

  木蘭眼睛微瞇,“聽說蘇延年在京城,嗯,還有他的一個很得寵的小妾。”

  蘇道臉上漲得通紅,幾乎是憤恨的瞪著木蘭,卻在木蘭越來越緊的手中不得不說:“父親這兩天有事請旨離開京城了,我就是隨著父親回來的。”他一回來就找鄭致德的麻煩,可誰知才出來就遇到了蘇木蘭。

  蘇道見木蘭臉色難看,生怕她一不小心就掐死他了,忙道:“不過嫡母這兩天正准備啟程去京城照顧他。”

  木蘭冷哼一聲,放開他,低頭看著他道:“以後最好變聰明一些,不然蘇延年再疼你,只怕也保不住你。”

  蘇道看著木蘭的目光有些陰霾和恨意,木蘭卻笑道:“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吧?我姓蘇,蘇木蘭!回去告訴蘇延年。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別說我現在只是踢你一腳,我就是殺了你,蘇延年也不敢碰我,你信不信?”

  蘇道瞪大了眼睛。

  感謝蘇家的破規矩。蘇家不養雙生子,但同樣的,他們也不能殺了雙生子,甚至不能特意人為的或暗示別人傷害他們,因為那樣有違天和,犯了,上天會降下罪罰。

  木蘭諷笑一聲,踢了踢腳下的野味對鄭致德道:“小子,你不是很有錢嗎?五十兩全都給你,要不要?”

  四周圍著的人都用一種看神經病的目光看木蘭,幾只野味就想要五十兩,做白日夢呢?

  誰知道鄭致德雙眼亮晶晶的點頭,馬上搶過小廝的荷包,看也不看的塞給木蘭,“全都給你了!”

  蘇木蘭也沒心情和他囉嗦,直接塞進懷裡,連背簍也不拿了,直接和李石走人。

  李石將身上的野味也全都放下,跟上木蘭的腳步。

  剩下的人都用看白癡的眼神看鄭致德。

  鄭致德看著躺在地上的蘇道,冷哼一聲,學著他的樣子仰著頭走了。

  後頭跟著的小廝忙將野味收好,背著背簍跟上。

  方元忙將蘇道扶起來回去。

  蘇道一回來就去找自己的親娘方姨娘告狀。

  方姨娘是蘇延年的青梅竹馬,也是他的表妹,親親表妹!

  方家也算有權有勢,但因為蘇家已經和方家聯姻過,覺得蘇延年這一輩就算是不聯姻,關系也不會遠到哪裡去,而那時,蘇家急需要周家的幫助,就三媒六聘,八抬大轎的將周氏娶進門。

  但表哥表妹情根深種,為了這個,表妹還生了一場重病差點死去,老夫人心疼這個侄女,就做主將侄女留在蘇府養病,這一養就是六年,一直從十六歲養到了二十二歲,而六年後,周氏不小心生了雙胞胎,而周家又因為辦事不力被當今訓斥,蘇延年在周氏還在做月子的時候就納了表妹做貴妾,表妹變成了姨娘,而半年後早產生下三少爺蘇道。

  蘇延年覺得對不起情深意重的表妹和三兒子,就對這倆人極盡寵愛,從而將蘇道養成了一副腦殘。

  蘇定和蘇可從沒將蘇道放在眼裡過,即使蘇延年真的非常寵愛他。蘇家還不是蘇延年做主,別說蘇道只是一個庶子,就是嫡子,這樣一副腦殘樣族裡的人也不可能將家族交給他。

  他們的對手一直是二叔家的幾個兄弟,那才是真正的對手。

  當然,他們也會小心方姨娘和蘇道就是了,因為有時候腦殘做事是不講利益牌理的,比如這次,蘇可查來查去都只查到方家身上。

  他暗罵了一聲笨蛋,如果真是方家所為,那就是一個窩裡橫的蠢材;如果不是方家所為,能動用方家的人做這些事,而且還不被他查出來,由此可見方家到底蠢到什麼程度,竟然叫人安插了這麼深的釘子。

  反正不管是不是方家人做的,都只能說明一件事,方家人真蠢,只不過是蠢的程度不一樣罷了。

  蘇可聽說蘇道被人打得吐血了,倒是微微一愣,在錢塘,誰敢這麼不給蘇家的面子?

  難道是小四找人打的?不會吧,那小子才五歲呢。

  不過那小子被母親養成一副霸道的性子倒是有可能,忙過去問。

  蘇樂聽了很是不屑,“誰願意去打那傻子呀!”

  得,他也不用問了,一定不是這小子干的。

  蘇可隨便打發了一個人去打聽,他還要准備一下明天上京城的事。

  這一次,蘇延年丟下蘇定回來,讓周氏和他的關系徹底破裂,這一次,周氏要帶著蘇可,蘇婉玉和蘇樂一起進京城照顧蘇定。

  老夫人最疼愛蘇樂,就要攔下蘇樂,只是這次周氏態度堅決,就是老太爺親自出面說也沒用,周氏就咬定了一件事,要帶著一家大小上京見蘇定最後一面。

  蘇老太爺臉色鐵青,偏又拿周氏沒有辦法。培養了十幾年的繼承人突然這樣了,他受到的打擊也很大。

  那邊方姨娘見蘇道臉色蒼白,衣服上還帶著血跡,又被方元攙扶著,就嚇了一大跳,忙上前問道:“這是怎麼了?”

  蘇道摸著生疼的胸口,眼眶微紅,“娘,我好疼!”

  方姨娘忙解開衣服,一直腳印就隱在胸口上,已經變得有些青,方姨娘頓時失聲叫出來,“楞著干什麼?還不快去請大夫?不,去請元太醫過來看,我兒,你可不能傷到裡頭呀,不然以後娘可怎麼辦啊?”

  蘇道就拉著方姨娘的手道:“娘,其實我現在也不是很疼了。”

  方姨娘哪裡肯信?

  請元太醫需要一定時間,就先教了府裡的大夫幫看,得知並沒有傷到內臟,至於吐血,只是蘇道血氣上湧,而蘇木蘭那腳踢得碰巧,將那口血踢了出來,看著嚇人,還有就是胸口疼而已,其實並沒有傷到內臟。

  但這樣也足夠方姨娘惱火的了,“你說,是誰干的?娘叫你爹無收拾她。”

  來診脈的大夫收拾東西離開,當沒聽見方姨娘的自稱,但心裡卻鄙夷不已,不過是一個姨娘,還當自己是正牌夫人不成?

  一聽說那人和蘇婉玉長得一模一樣,又聽那人那樣說哪還不明白?知道她就是當年被送走的孩子。

  只是她怎麼也到府城來了?

  “娘,你快叫爹幫我去教訓她!”

  方姨娘回過神來,忙安慰他道:“你爹不能教訓她,以後你看見她離她遠一些,她身上有霉運,小心她傳給你。”

  “她是誰,爹為什麼不能教訓她?”

  方姨娘冷笑的看向正院那邊,道:“她也算是你姐姐,你大姐和她是雙生子。”

  蘇道瞪大了眼睛,“那我怎麼從沒見過她?而且她怎麼在外面呀?我看她還要打獵為生……怎麼?”

  “你不懂,咱們蘇家的規矩,生了雙生子是有災禍的,必須送走一個才能保家族平安,你今天見到的那個就是被送走的那個。別人和她相處沒什麼,但蘇家的人就是不能接近她,不然要倒霉的?”

  蘇道很懷疑,“這是假的吧?”

  “是真的,聽說是因為蘇家所有的霉運都會被送走的雙生子帶走,所以不能再將她接回來,除非家裡的這個死了。”

  “那為什麼家裡的死了就行了?”

  “傻瓜,她們是雙生子,心靈相通,死的那個就會代替活著的那個將所有的霉運帶走,所以外頭的就可以接回來了,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一般也是不接回來的。”

  蘇道瞪大了眼睛,他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故事。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42 PM

第六十六章

  蘇道回來的動靜鬧得太大,想要人不知道都難,各色人馬都派人出去探聽,所以即使蘇道沒說,大家還是知道了蘇木蘭的存在。

  隱形的蘇木蘭一下子浮現在了明處。

  蘇家的人知道是蘇木蘭干的,都丟到了一邊,不理會了,反正蘇家是離她有多遠就多遠,誰會沒事去找她的麻煩?

  而心思最復雜的莫過於周氏和她的兒女們。

  周氏在聽到木蘭的消息後愣了片刻,就丟開認真地給蘇樂擦干淨嘴巴。

  蘇可沒想到那個沒見過面的妹妹也在府城,見母親這樣,頓時也熄了去見她的心思。

  而蘇婉玉看到蘇可這個表情,心中微松,至少二哥不像大哥一樣。

  想到這裡心中一動,難道大哥就是因為親近蘇木蘭,所以才會出事?

  蘇樂卻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原來他還有一個被送走的姐姐呀,可惜明天就要走了,不然他一定去看看她長什麼樣。

  而蘇延年則要直接得多,罵了一聲“孽障”。特別是在得知蘇木蘭那些針對蘇家的言語時,更是道:“當初怎麼不溺死她?”

  蘇老太爺閉目坐在上面,聞言睜開眼睛,銳利的目光刺得蘇延年低下了頭,“她若是死了,那罪孽你來嘗?”

  蘇延年臉色蒼白。

  蘇老太爺冷哼一聲,“你都多大的人了,還如此的不省心!”又道:“這件事你別管了,將那個小廝拉出去仗斃了,再派人出去打點一番,我不想見到明天有人彈劾蘇家。”至於那個送出去的孩子,蘇老太爺歎息一聲,冤孽啊!怎麼就針對起蘇家來?

  幸虧查到的消息說明她不過是斗嘴,並不是有預謀有計劃的針對蘇家。想著心中對周氏又不滿起來,就算他們說了不能認這個孩子,可人家都求上門來了,卻只用五十兩銀子打發了人,這可真是……枉為人母!

  弄得最後那個孩子還針對蘇家。

  蘇家的湧動木蘭全然不知,此時她正有些失神的在前面走著,李石靜靜地跟在她身後。

  木蘭在河邊停下,輕聲問道:“聽說,蘇家之所以送走一個雙生子,就是因為要用一個承擔蘇家的霉運和罪孽,是不是因為這樣,和我在一起的人才會變得那樣倒霉?”木蘭看著水中的倒影,數到:“比如說爺爺,奶奶,爹爹,娘親,還有你娘,你,現在還加上一個蘇定。”還有她前世的爸爸媽媽。

  李石上前抓住她的手,輕聲道:“那都是他們瞎說的,如果沒有你,我們說不定全都死在了那場災難中,而且,現在我們能如此快樂而幸福的活著,也是因為你!要我說,你是我們的福星,是他們不知道珍惜。”

  木蘭就埋首在腿上,“可蘇定呢?我們才知道他的存在,他就出事了。”

  “他們那樣的大家大族怎麼會沒有算計?這次不過是別人技高一籌罷了,他早晚會扳回來的。你不要把這些都怪在你身上。”

  “他真的會醒嗎?”

  “會的!”他是蘇家唯一對木蘭還有感情的人,上天怎麼捨得將這份唯一也奪走?

  木蘭在河邊坐到了太陽落山,心情總算是好轉了一些,回頭見李石就坐在她身後,沖他微微一笑,從懷裡掏出那個荷包,笑道:“我們數數看有多少錢,要是少了,我們就去找他算賬。”

  李石微微一笑。

  木蘭打開荷包,將裡面的銀票拿出來一看,微微訝異,“這麼多?”

  李石接過來數了一下,足有一百二十兩,頓時好笑道:“可真是敗家子,回頭叫江兒還回去吧。”

  “你知道他是哪兒的?”

  “是松山書院的,他身上掛了松山書院的牌子,上面有名字,倒是個好名字,叫鄭致德。”

  “這個名字和他的性子一點也不像。”

  “長輩的期盼吧。”

  木蘭取了五十兩的銀票,其他的重新塞進荷包裡交給李江拿去還給那個叫鄭致德的小孩。

  一下子給這麼多的錢也不知道心不心疼?

  而一邊,正心疼一時激動之下給出自己三個月零花的鄭致德正滿臉哀求的給大哥寫信求救,希望他能接濟一番。

  李石將五十兩的銀票換成了銀錠子,銀票雖然很方便,但李石和木蘭都不太放心,因為這幾年天下不太平,而誰知道亂起來的時候這些銀票是否還有效用,要知道,這銀號可不是國有的,再說了,在這個時代,就是國有的也不安全啊。

  所以還是銀錠子最安全。

  木蘭到底放心不下蘇定,但正如李石所說,他們並不能為他做什麼,除了祈福。

  木蘭決定去寺廟裡為蘇定點一盞長明燈。

  李石知道她心中難安,畢竟,蘇定是唯一對她表示關心過的有血緣的至親,所以親自陪著她跑了幾個寺廟,這才安下心來。

  李石通過元家打聽蘇定的消息,得到的卻一直是壞消息。

  元胡歎道:“蘇定如今昏迷不醒,又只一人在京城,此時周氏和蘇可再進京,也到底晚了。”

  李石沉默半響,出來後就轉彎去找了鍾大夫。

  他拜元胡為師之後,知道了更多元家和鍾家的宿怨,但也因此知道了,比元胡小兩輪的鍾大夫醫術並不輸於元胡,甚至在某一些方面還遠勝於元胡。

  那人下藥一向又准又猛,也許他會是蘇定的一個生機。

  蘇定是蘇家那邊唯一願意為木蘭付出真心的人,不管是為了那份情義,還是單單為了木蘭,他都希望蘇定能夠平安。

  從鍾大夫家回來不久後就是重陽節,李石想起如今他考取了功名,而江兒和阿文也有了目標和前程,是時候回家鄉一趟了,而且,親人們屍骨還未遷回家鄉。

  四年了,也是時候回去了。

  李石將自己的想法跟木蘭說,木蘭沉默的點頭,在蘇家莊的那段生活,李石不提,她幾乎要塵封在記憶裡,那是她獲得的親情最齊全的幾年,前面有多幸福,後面幸福破滅的時候就有多怨恨。

  李石親自去和松山書院給李江和蘇文請長假。

  從這裡回鄉,快馬加鞭三天的路程,坐馬車也不過五六天,可他們要沿路收殮親人們的屍骨,這樣一來,沒有十天半個月的根本不行,而且回鄉後他們也要停留一段時間,所以李石直接請了一個月的長假。

  李石說明了緣由,書院的假倒不難請,可元胡那裡卻很困難。

  元胡本來就急,一聽說李石要離開一個月,頓時板下臉來。蘇定的事他也知道了,他覺得當初他做了一個虧本的買賣,好在李石聰明,若真的能繼承他的衣缽也不錯,可現在人才學了幾個月就想請長假?

  就算李石說明了原因,元胡也不接受,他認為這不過是李石的狡辯之詞。

  如果是其他事,李石樂得讓步,可這件事卻不行。

  他等了四年,總算是考取了功名可以回鄉收殮親人了,這時候卻要為了讀幾天醫書而放棄?

  想都別想。

  李石很想一走了之,到底顧忌著江兒和阿文的名聲仕途,就向元胡表示他離開的一個月會背下一本醫書,元胡這才答應放行。

  木蘭擔心,“會不會太趕了?一個月,又要趕路,哪裡有時間背下一本書啊。”

  李石一笑,“那本醫書我早背下來了,不過那現成的邀功罷了。”

  木蘭這才一笑。

  一家六口決定雇兩輛馬車回去,倒不是他們不知道省錢,而是裝屍骨的缸很占地方。

  四年了,親人們都變成了一堆骨頭。

  他們先找到了木蘭的娘和李石的娘,倆人是埋在一起的,各自都刻了字,馬車夫牽了馬在一旁等候,木蘭和媛媛桃子則撐起傘給李石李江和蘇文揀骨。

  封好後,李石寫了一張紙貼在上面,這樣不至於弄混。

  一直到縣城,包括賴奶奶賴大的屍骨都收了。

  一行人在縣城停下吃飯。

  縣城並沒有多少改變,李石很快就找了一個看著眼熟的飯館走進去,給馬車夫叫了幾道菜,他們一家卻坐在一起。

  “先到我們村,然後再去你家?”

  木蘭點頭,“你家比較近些,先去安置了姨父姨媽吧。”

  關鍵是蘇家人多,而且還有賴家。

  蘇文好奇的看向四周,低聲道:“好奇怪啊,縣城怎麼好像很低迷的樣子?”

  李石轉頭看了一會兒,低聲喝道:“不要亂說話,吃完了我們就走。”

  蘇文趕緊就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出飯館的時候,木蘭就聽見有人低語,“這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等咱們死了就到頭了。”

  多麼熟悉的回答啊。

  木蘭腳步只是一頓就爬上了馬車。李家莊離縣城並不遠,只是大半個時辰就到了。

  兩輛馬車駛進李家莊引來不少人的注視,許多孩子都圍著看。

  李石離開已有四年,這些孩子那時還小,所以沒認出李石來。李石直接叫車夫往李氏太叔公家趕。

  整個李家莊大多數都是李姓人,都是當初那一位老祖宗名下的,雖然過了百年,但日子過得並不十分差(與其他村子比起來)。

  李家的讀書人不少,李父那一輩上光秀才就有三個,而李石是這十裡八鄉出了名的神童,所以李氏最看重的還是李石,當初逃難的時候,照太叔公的說法,應該盡全力保全幾個讀書人,只要他們沒事,就能保李氏香火不斷。

  一開始,族人也都是這麼想,這麼做的,只是沒走兩天就變了,李石都已經不記得當時具體的情況了,反正一覺醒來族人們都散了。

  李石記得李父當時只是譏笑一聲就帶著他們繼續走,並沒有不同。只是後來對李石道:“李氏陳腐得太久了。”

  其實他們與其他家庭一樣,只是想家族裡的人團結起來不會被人欺負,並不需要家族特別照顧什麼,畢竟,當時李家帶的食物還是挺多的,是可以支撐到府城的,甚至還可以接濟族裡那些食物不足的人。

  可李氏當時散了,李父一個弱書生帶著妻子兒女根本就護不住那些食物,最後甚至為了食物而死。

  所以當初李石才會那樣容易就決定了在府城落戶居住,畢竟,在古代,有家族庇護和沒家族庇護還是很不一樣的。

  可正如父親所說,李氏已經陳腐,根本就護不起他們了。

  可就是這樣,回到李家村,他依然要去給輩分最高的太叔公請安,然後再拿回李家的房子,他們需要在李家村住兩天。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43 PM

第六十七章

  “哎呦?這是李石吧?”一個大嬸站在籬笆裡面眼睛發亮的看著李石。

  李石坐在車轅上頜首,笑道:“五嬸!”

  “哎呀,真是李石呀。”五嬸立馬跑出來,偏大嗓門的朝屋裡喊道:“他爹,快出來啊,李石回來了!”

  李石垂下眼眸,他不知道五嬸為什麼會這麼興奮,但他感覺不是好事情就是了。

  五嬸眼睛瞟向馬車裡,笑呵呵的問道:“李石啊,你說你回來就回來吧,怎麼還帶了這麼多的東西?是回來看你太叔公的吧?快,快進去,五嬸給你叫人,啊。”說著三步並作兩步到了對面,隔著籬笆喊道:“他三嬸,他三嬸,快出來,李石來看太叔公來了。”

  李石並不阻攔,只是跳下馬車,對車裡的人低聲道:“行了,快出來吧,盹還沒打夠?”

  幾人吃過了飯都想睡覺,就窩在馬車裡打盹。出門在外,李石無時無刻不保持清醒,所以就坐在車轅上與馬車夫一起吹風,現在再多的瞌睡也醒了。

  李江和蘇文撩開車簾子跳下來,然後才從裡面接了媛媛和桃子下來。

  五嬸眼角的余光一直注意著馬車的動靜,見上面跳下幾個孩子就微微一愣,她馬上認出了李江,只是另外兩個孩子卻不認得,又見馬車裡遞出不少東西,眼角一亮的同時又不由的疑惑,馬車裡還有人?

  木蘭就掀開簾子跳下來。

  五嬸看見木蘭就眉眼一跳,轉過頭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見她十一二歲的年紀,長得苗苗條條,皮膚微黑,可五官很耐看,倒是難得的美人,至少她覺得若是再長大些村裡就沒有比她長得更漂亮的了。

  木蘭大方的任由她看,甚至還沖她笑了一下。

  倒是讓五嬸有些尷尬起來。

  這個時候三嬸才從屋裡出來,看到李石也並不驚訝,只是笑著上前開了門,道:“原來是石兒回來了呀。”眼睛在幾人身上一劃而過,目光就停留在了木蘭身上,疑惑的問道:“這幾位是?”

  李石就讓出木蘭,鄭重的介紹:“三嬸,五嬸,這是父母為我定下的妻室,這是妻弟蘇文,這是妻妹蘇桃。”李石回頭道:“快見過三嬸五嬸。”

  木蘭帶著弟妹上前行禮,“見過三嬸五嬸。”

  三嬸審視了她一下,微微點頭,“進來吧,你太叔公年紀大了,每天中午都要午睡,你先坐一會兒,等你太叔公醒了再說。”

  五嬸則詫異的看著木蘭,眼裡帶出些敵意。

  木蘭不解其故,但也不多放在心上。

  幾人帶了要送給太叔公和族裡的禮物進屋,五嬸也跟著蹭了進去。

  三嬸雖然很看不慣五嬸沒臉沒皮的樣子,但也不好趕人,就任由她進來了。

  落座後,三嬸就看了一眼坐在下面的木蘭,垂著眼皮問道:“石兒是什麼時候成親的,怎麼也不和族裡說一聲?不說我們要參加,就是你媳婦也要上族譜啊。”

  李石恭敬的回道:“回三嬸,我與木蘭只是定親了,還沒有成親。”頓了頓,又道:“且木蘭年紀也沒到。”

  三嬸臉上這才帶了淡笑,點頭道:“這才是讀書人的道理,做什麼事都應該以家族為重,可不能饒過家族去。”

  木蘭眉眼一跳,李石只是應是。

  底下的四個孩子都有些不舒服,都覺得對方有些狗拿耗子。

  蘇文和蘇桃對李氏沒什麼感情,而李江對家族也沒多少記憶,見他們用這樣的語氣說李石和木蘭的婚事,心裡覺得很不舒服。

  畢竟,李石和木蘭一直是父親和母親的角色。

  更不用說媛媛,她連母親的臉都不記得長什麼樣了,只把木蘭當做母親,怎麼可能任由別人這樣說,當下面上就露出不悅來。

  李江就拉了一下她的手,就算是不悅,也要放在心裡,不然做什麼事都不方便。

  媛媛就忙收斂了神色。

  三嬸這才轉頭問木蘭,“姑娘是哪兒的?”

  “是蘇家莊的。”

  “蘇家莊?”三嬸故意沉吟了半響,問道:“是離這裡不遠的蘇家莊?”

  木蘭點頭。

  三嬸就擔憂的歎了一口氣,責怪的看了一眼李石,“你爹娘也真是的,你們兄弟本來就難,怎麼還定了……聽說蘇家莊全是佃戶呢。”

  木蘭就抬頭直直看向三嬸,突地展顏一笑,三嬸一愣,就聽木蘭柔聲道:“是呢,以前蘇家莊大部分都是租別人家的地種,嗯,就和現在三嬸家一樣。”

  三嬸臉色就沉了下來,“你這是什麼話?”

  木蘭吃驚,有些無措的看向李石和李江,“原來三嬸家沒有租別人的地種啊,那是我記錯了?怎麼入村的時候就聽人說三叔才帶著人去交誰家的租了。”

  三嬸臉上更難看了,卻又不能反駁,只能強笑兩聲,辯駁道:“那和蘇家莊的佃戶不一樣。”

  木蘭松了一口氣,點頭笑道:“我就說嘛,看三嬸的樣子也不像是需要佃地來種的,我們那樣的窮苦人家才會租別人家的地種。”

  蘇桃就在一旁不滿的嚷道:“姐,我們家很早以前就不租別人的地種了,現在只租給別人種。”

  木蘭不在意的點頭,“可到底還是租過別人的地呀,一次是佃農,在別人的眼裡一生都是佃農。”

  三嬸忍不住眼睛冒火的看向木蘭,可木蘭好像只是純屬感歎,並沒有其他的意思。胸中的那股火發不出來。

  李石一直低頭含笑的聽著,並不阻攔。

  五嬸干笑了兩聲打斷他們的話題,打聽道:“我聽說石兒在府城買了地,置了房子?”

  “五嬸怕是聽差了,小子哪有那個能力在府城買地置房?不過是在附近村子裡買了幾畝地,起個地方住罷了。”

  五嬸滿足了,她就說嘛,老二家的兒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就算再大的能耐也只是一個童生,怎麼可能在養弟弟妹妹的同時還買地置房?

  五嬸又問起木蘭家裡還有什麼人,現在住在哪裡,怎麼和李石一塊兒回來了?

  木蘭一一答了,得知木蘭父母也是在那一場天災中死亡,現在只有她一個人帶著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甚至是和李石住在同一個村裡,臉上就帶了兩分輕色。

  世人看女子,一個是看她們的丈夫,一個就是看她們的娘家,現在木蘭只是和李石定婚,並沒有成親,所以看的還是木蘭的娘家。對於沒有父母的女孩,大家都是輕看幾分的。

  三嬸就皺眉道:“石兒你也真是的,木蘭年紀小不懂事,你年長幾歲,難道也不懂?皺眉就和木蘭一塊兒回來了?該把人送到蘇家莊再回來才是。”

  李石道:“小子打算忙完了這邊的事就帶著木蘭去蘇家莊。”

  三嬸還要開口說教,媛媛就突然插嘴道:“三嬸,太叔公好像起來了。我剛才聽到太叔公叫人了。”

  三嬸臉上的笑容一僵,“媛媛聽錯了吧?”

  媛媛很肯定的道:“沒聽錯,我就是聽到了,三嬸不信去看看?”

  其實太叔公根本就沒睡,而李石等人也知道,桌上的煙灰缸還燙著,既然三叔等人不在家,那總不能是三嬸抽的吧?幾人不過為了給對方面子,這才假裝不知道的周旋了許久。

  三嬸進屋去,良久,才扶著一位老人出來。

  李石趕忙帶著眾人起身立到一邊。

  太叔公就坐到了上首,抬眼打量了李石一下,欣慰道:“好,好,石兒越發出息了,我聽說,你這次回來帶了你父母回來?”

  李石忙低頭應是。

  太叔公點頭,“那回頭就讓族長選一個好地方葬了吧。”又叫了李江上前問了一些話,對立在一旁的木蘭和蘇文等皆無視。

  木蘭就很奇怪,照她對李家莊的理解,太叔公沒有這樣做的理由啊?

  而李石在三嬸態度有異的時候就猜到了,村裡的人怕是知道他考中秀才的事了,而族裡對他的這門親事不滿,或者說,是對他住在外面不滿。

  果然,太叔公很快就說到李石戶籍的問題:“當初是迫不得已,你才落戶在府城,可那到底形單影只,不比在這裡有家族照料,我看,趁現在天下太平,還是趕緊將戶籍遷回來吧。你家的房子族裡一直給你們留著,回來修繕一番就能入住。”

  李石沉默了片刻,方道:“太叔公,小子也知道孤身在外不好,好在鳴鳳村裡的左鄰右捨都很友好,倒是幫襯了我們不少。”

  太叔公就不悅道:“他們能幫你的難道族裡不能?難道他們還能像族裡一樣這樣幫襯你?”

  李石輕笑的解釋,“只是那兒離府城近,江兒和阿文要讀書也方便些。”

  “回到村裡依然可以上學,而且表現得好族裡還有獎賞不是?”太叔公一一拆招。

  “可他們是在松山書院上學,再回到村裡的學堂上,只怕不妥。”

  三嬸心中不悅,“怎麼就不妥了?你別忘了,你爹和你都是從村裡的學堂上出去的。”

  太叔公卻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胡說些什麼?你知道松山書院是什麼地方嗎?”就回過頭來頭一次正式打量李江和蘇文,抽了一口旱煙道:“我只隱約聽人說石兒中了秀才,那江兒也入學了?”

  “是,江兒今年春考上了童生,阿文比江兒還要厲害些,也同樣考了童生。”

  太叔公就看著阿文,笑問:“蘇家的小兄弟今年多大?”

  李石笑:“九歲了。”

  太叔公的手就一抖,激動的,李石十歲中童生就被他們族裡奉為神童,那蘇文九歲呢?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43 PM

第六十八章

  太叔公自以為了解了李父的心思,只怕是看中了蘇文的聰慧吧。

  不過,這科舉的事可不是只有聰明就夠了,還得靠運氣和金錢。

  運氣縹緲可以不論,但這金錢可不能少,畢竟讀書科舉哪一樣不花錢?若是沒錢,再聰明也沒用。

  太叔公就隱晦的問起他們的生活情況和生活來源,畢竟,松山書院的束脩就有不少。

  李石就溫柔的看著木蘭,“這全都有賴木蘭,若不是木蘭有一手好手藝,我們別說讀書,只怕早就餓死了。”

  眾人皆驚,太叔公和三嬸五嬸是沒想到事情會這樣,而木蘭等則是沒想到李石會這樣說,畢竟這樣一來,只怕他面子全沒了。

  而不管是什麼時候,國人都好面子,讀書人尤甚。

  李石告訴他們,木蘭的箭術和獵技很不錯,靠著她打獵的收入這幾年存了一些錢,所以暫時還供得起兩個孩子上學。至於他做了什麼,李石也有理由,他雖然不上學,但也要忙著讀書,不然你們以為他秀才的功名哪來的?

  而現在,兩個孩子上松山書院,木蘭沒有能力一下子供三個人念書,他只好改學了醫術,希望以後能做個大夫貼補一下家裡。

  一時間,大家的目光都放在了木蘭身上。

  太叔公眼神復雜,他哪想到他想要剔除的女子竟然是支撐李石一家的女神?

  而五嬸和三嬸看著木蘭的眼睛就差寫上“白癡”兩個字了,除此之外就是有一些懷疑,木蘭真有這麼厲害?

  太叔公並不擔心李石騙他,因為這件事只要打聽就能打聽得到,李石中秀才的事是村裡有人去府城時正趕上放榜,出於好奇就去看了一眼。

  當頭三名特別醒目,村裡人的眼裡卻只看得進李石兩個字,他知道李石住在鳴鳳村,畢竟,李石雖然沒回李家莊,也沒與李家莊聯系過,但他將地租給了田三,每年田三都會給他送租子過去,他與李家莊的人都能通過田三了解對方的情況。

  但李石暗示過田三,不要將他具體的情況告訴李家莊人,而田三模糊的說辭卻讓李家莊的人以為李石過得不好。

  畢竟父母雙亡,獨自帶著幼弟幼妹,自己的年紀也還小,能過的多好?當時族裡還有人慶幸李石不回來,不然他們的負擔又要重一些。

  當年,從那場災難裡活下來的人中,有不少孩子都失去了父母。

  族裡就是再陳腐,也會養他們到十二歲的。

  當然,家裡若是還有地的,就要將地暫時交給族裡的人種,這些族裡人還比較歡迎,可若是家裡沒地的,他們又要供人吃喝,心裡自然不滿。

  而李石一家雖然還有五畝地,可孩子也有三個,交完租後也就夠三個孩子吃,他們還要倒賠人力物力,所以並不願意李石回來。

  也正因此,族裡雖然不滿李石將地租給了田三,但也沒找麻煩。

  而李家莊的人把對李石的不滿全都轉嫁到了田家身上,所以時不時的有些小摩擦。

  每次去交租,只要李石一問,田三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將李氏的事全和他說了,所以才造成了現在李氏和李石的信息不對稱。

  李氏當年逃難的時候賤價賣了不少的地,再回來的時候卻沒有能力再買回來,沒辦法,只好像別人一樣租地種。

  而太叔公聽說李石中了秀才後,心中狂喜,這段時間正算計著怎麼讓李石將戶籍遷回來,然後趁早給他定個媳婦。

  當初李家莊三個秀才,結果一個都沒回來,李父是死了,還有一家勉強活了下來,卻帶著家人離開了,誰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另一個也死了,他兄弟就帶著他唯一的兒子走了。

  所以李石是現在李家莊唯一的秀才了,太叔公打算得很好,家族願意幫襯他一些,盡量供他讀幾年書,若是能考中舉人也能帶著家族興盛起來,就是不能,有秀才坐鎮也比現在要好過一些。

  可現在,李石完全打亂了他的計劃。

  他竟然不讀書了,而李江竟然去了松山書院讀書。

  他沒有勇氣提出供李江讀書,因為他知道松山書院的花費有多少,而李江現在只是童生,連科舉的起步都沒達到。

  太叔公沉默下來,揮手道:“那你先回去吧,等過兩天再給你父母選好墓地。”

  太叔公讓三嬸好好招待李石和木蘭兩家。

  三嬸也知道,以後這李石一家怕是族裡最有出息的,所以就算不討好,也不能得罪。就將自己的那些心思收起來,給李石他們安排了客房。

  李石忙推辭道:“三嬸不用忙,只要給我們三床被子就是,我們還是想住到家裡去。”

  “這,”三嬸猶豫道:“你們家還沒收拾呢,亂糟糟的,怎麼住啊?還是住在這裡吧。”

  李石回來就是想再住一住那房子,自然百般推辭。

  三嬸沒有辦法,就給了他們三床被子。

  李石家的房子離太叔公家並不多遠,五間青磚大房子,這是李石的祖父在的時候建的,就是為了給李父娶了媳婦,雖然建了十多年,但看著還是還是挺新的。

  六個人和兩個馬車夫一起將房子略微收拾了一下,李石就將兩床被子給了兩個馬車夫。

  李石他們出來的時候考慮到要在路上留宿,就帶了兩床被子,李石怕床上潮,將另一床要來的被子鋪在床上,然後對木蘭她們道:“這以前是我的房子,你們就睡在這兒,我和江兒阿文去客房睡。”

  木蘭眼睛微瞇的點頭,她的確很困了,趕了好幾天的路,都沒有好好地睡一覺過。

  李石才走,木蘭就揮手對兩個女孩道:“趕緊上床睡覺。”

  桃子就擔憂道:“那我們晚上吃什麼呀?”

  木蘭捏著她的臉道:“這不是我們該擔心的,讓你姐夫擔心去,趕緊上來。”

  媛媛和桃子當真就一點也不擔心的爬上了床。

  三嬸可以放棄心中的那點心思,可五嬸不願意,她在李石走後就立馬跑回娘家將自己的侄女帶來了,在李石睡一覺起來的時候,五嬸就帶著馬家姑娘出現在了李石面前。

  五嬸笑容滿面的推了一把侄女,道:“愣著干什麼?還不快去給石兒倒洗臉水?”說著對李石笑道:“石兒啊,你春兒妹妹就是害羞,但手底下出活,干什麼都利索,人長得又好,還認得幾個字,行了,你們都是讀書人,說不定能說到一塊兒去,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李石向來平靜的臉上也不由的龜裂,而一邊的李江和蘇文都瞪大了眼睛,蘇文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這是當著小舅子的面就開始勾搭上了?

  蘇文輕咳一聲,提示了自己的存在,看著那姑娘問李石,“姐夫,這位姑娘是來伺候我們的?”

  李江低下頭去笑,有時候他真的很好奇,嫂子和阿文的腦袋到底是怎麼長的,平時明明那麼憨,但外面敵情一起,腦子就好像開竅一樣,不噎死人不罷休。

  馬姑娘本來還羞澀的臉頓時變了,抬頭犀利的看向蘇文,扭頭問五嬸,“姑,他是誰?”

  蘇文吃驚,“你不認得我?我是李石的小舅子啊,你不是五嬸找來伺候我們的嗎?不然怎麼要給我們打洗臉水?”

  馬姑娘的眼睛頓時紅了,她就是臉皮再厚也是一個姑娘家,聽蘇文這麼一說怎麼受得了?就含著淚水看向李石。

  誰知道李石當真點頭道:“是啊,”完了又扭頭感謝五嬸,“多謝五嬸了。”

  合力將討厭的人趕走後,蘇文才撇撇嘴,抱怨道:“姐夫,你們族裡的人怎麼這麼難纏啊?”

  李石淡淡的道:“因為有利益。”如果他還是一個童生,連養活自己都不能,身後還拖著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只怕族裡的人看見他回來也當沒看見吧。若他是一個農夫,那就更加簡單了。

  世間的事都是因為有了利益而變得復雜。

  李江和蘇文沒再說話。

  而李石卻在心裡思索起那個被他閒置在一旁的念頭。

  看向安放父母親人牌位的地方,李石越發堅定了自己心中所想。

  他當即去找木蘭。

  木蘭剛起來,連頭發都沒梳,李石不是第一次看木蘭披散著頭發慵懶的看著他,但每次見了都微微有些不自在,想要移開目光,卻又偏偏移不開。

  想了想,干脆大方的看她。

  木蘭沒察覺到他的異常,只是驚詫道:“分支?”

  “是,”李石微微垂下眼眸,“這樣能省卻不少麻煩,而且以後江兒和阿文他們也不用受累太多,進退得宜。”

  “李氏會答應?”

  “只要太叔公同意,家族就不會有太多的意見。”

  “他又怎麼會同意?”

  李石淺笑,“他怕是求之不得。”

  木蘭疑惑。

  “我們還在族裡,就算不住在這邊,以後想要得到江兒的庇護,現在就必須付出點什麼,但現在李氏很困難,也不過能夠自己溫飽,根本就幫不了我們什麼。但是我們分支出去就不一樣了,雖然這裡還是本家,但關系畢竟遠了,他們不用特別照看我們。”

  “可關系遠了,他們以後還怎麼依靠江兒?”

  “因為我的承諾。而且,江兒現在還只是童生,花銷很大,太叔公更加注重的是眼前的利益。”不然當初也不會做出那樣的舉動來。

  木蘭點頭,“這件事太大,還是與江兒商議一下吧。”

  “其實,我用的理由卻是我和江兒想要成一支的祖宗,讓從祖父開始享受一整支的香火。”

  木蘭瞪大了眼睛。

  這個理由?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45 PM

第六十九章 房子

  家族傳承下去難免就繁冗,而這時就不可避免的要分支,李氏還沒繁盛到可以分支的時候,但若是後人覺得給祖先的香火被分薄了也可以提出分支。

  木蘭雖然不信,這些,但古人真的很看重身後的香火。

  果然,李石當天晚上和太叔公關在房裡說了半天話,出來後就沖李江點了點頭,表示事情成了。

  因為要分支,太叔公就將所有李家的人都聚起來,公布了這件事,最後道:“你們二叔這支雖然分出去了,但還是咱們李氏族人,大家依然要守望相助。”

  這句話與其是說給李氏族人聽的,還不如是說給李石和李江聽的。

  因為確定了這件事,第二天,太叔公就在宗祠裡分出一份族譜,並在上面記錄好,然後選了個日子給李石的父母下葬,然後又主持了請牌位,李石就將屬於他們這支的牌位,其實也就是他祖父母和父母的牌位和木蘭一起去蘇家莊。

  蘇家莊的情況要比李家莊簡單得多。

  蘇家莊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裡頭三分之二的土地都是府城蘇家的,而裡頭的村民幾乎都是蘇家放出來的奴僕的後代,世代租種蘇家的土地。

  而蘇姓是裡面的一個大姓,但蘇家莊人口並不多。

  蘇家的祖先曾是一個無父無母的乞兒,因為忠心耿耿被賜了蘇姓,後來他的子孫自贖出府,就到了這裡租種土地,幾代下來,總算是積累了一些財富,至少能夠溫飽有余一些。

  木蘭家的房子早被人占了,馬車停在她家門前的時候,三伯母有些訕訕然的站在門口。

  木蘭看著她,牽了牽嘴角,連假裝都不願意,只是問:“三伯母怎麼在這兒?”

  “木蘭回來了,”三伯母干笑,“這,也不知道你回來,所以這……”

  木蘭就看向旁邊三伯母家的房子,這才發現她家的房子破爛了不少。木蘭家的房子在幾年前修繕過,所以還好,所以這是看他們不在,所以住到他家裡來了?

  三伯母見木蘭不語,也就歎了一口氣,不再說話,只是陪在旁邊看。眼睛在看向李石時還有些好奇。

  “三伯母,你看我們回來了,那你們……”

  三伯母臉上尷尬,問道:“那你們什麼時候走啊?”

  木蘭瞇眼,難道三伯母還想在他們走後繼續住在他們家不成?

  木蘭心裡升騰起怒氣,當初不辭而別,為了活命違背諾言木蘭可以既往不咎,大不了大家以後不來往就是了,可現在是怎麼回事?這是她家,怎麼倒弄得是她侵占了她家的東西一樣?當初他們住進來的時候可沒征求過她的意見。

  木蘭淡淡的道:“這次是送我爺爺奶奶,爹娘回來的,說不定就不走了。”

  三伯母臉上一僵,咬了咬牙,道:“那,我把東屋騰出來給你們?”

  蘇文皺眉,嚷道:“姐,咱們家到底在哪兒啊?我累了,我要睡覺。”

  木蘭看了三伯母一眼,指著她身後的房子道:“你的忘性怎麼這麼大?才離開多久就不記得家了?”

  木蘭饒過三伯母進去,打開正房的門口,看到床上鋪著的被子,心中的怒火更盛,眼睛在屋裡掃過一圈,她娘陪嫁過來的櫃子,她爹爹親手幫她娘做的架子和大木屏風都在,而這一切都被別人用著。

  木蘭不再掩飾自己的怒氣,轉過身來冷冷的看著三伯母,“三伯母用著的時候就不會心慌嗎?這,可是我爹和我娘住的房間!”

  三伯母臉色蒼白如雪。

  木蘭打開大門,“把你們的東西都拿走,我家裡的東西誰都不許動。”

  三伯母深吸了一口氣,安撫道:“木蘭,這房子是族裡分給我們住的……”

  “哦?”木蘭銳利的看著她,“可地契可在我手上,三伯母,你該知道的,木蘭從不是好人,今天下午我就要住進來,你若是不走,我就去縣城找衙役。”

  三伯母臉上也浮現了怒氣,見木蘭沒有退讓的意思,就冷下臉來:“木蘭,如今縣令還是那姓吳的,你若是不去告狀還好,若去,只怕進去了就出不來了,那姓吳的這幾年為了找殺他兒子的凶手都快成變態了,將以前得罪過他兒子的人都找了出來。當初你爺爺的事鬧得那樣大,你認為他會不記得你們?”

  “你是想去告狀?”木蘭收斂了怒氣,眼裡毫無情緒的看著她。

  三伯母就松了一口氣,柔聲道:“木蘭,三伯母不是那意思,只是你也看到了,年前刮大風,我家的屋子都壞了,族裡顧念我們困難,所以才將你家的房子分給我們住的,反正你們也不待多久,就暫時住在東屋,若是不行,我們搬去東屋,正房給你們住?”

  “誰把房子分給你們住的?”

  “什麼?”

  “是誰,誰有權利分我的房子?”

  李石見木蘭緊握著雙拳,怕她失控,忙上前拉住木蘭,“木蘭,不必與他們多說,不過是忘恩負義之人,不值得你這樣費口舌,直接去找你們族長呈情,讓他解決。”

  三伯母臉色由白轉青,她最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回到蘇家莊後三伯母一直害怕錢氏和木蘭也活著回來,那樣,他們一家在這裡只怕就過不下去了,畢竟忘恩負義可不是什麼好名聲。

  可她等了許久也沒見人回來,心微微放下。

  開春後都忙起來,而他們家因為災年賣掉了所有的田地,只能去租種,她就想起木蘭家還有剩下的地。

  在蘇家莊,與木蘭一家最親近的就是他們家了,不管是從關系上還是血緣上,木蘭的爺爺和她公公是親兄弟,所以木蘭一家沒了,那田地就應該是他們家繼承,至少大頭應該是他們家繼承。

  三伯母就讓蘇大福去找族長。

  誰知道蘇大福才去,沒幾天他們就發現木蘭家的地被梨了,當時他們以為木蘭家的地被人侵占了,正生氣,一打聽才知道是小玲村的田三干的,跑過去一問才知道木蘭沒死,她弟弟妹妹也沒死,正在府城,而這三畝地租給了田三家。

  得知錢氏也死了,而賴五沒跟在木蘭身邊,她當時最怕的就是有一天木蘭回來將當初的事情宣揚出去。

  “你,你是誰?”三伯母有些驚疑的看著李石。

  “是誰關你什麼事?”蘇文早聽得火起,“一句話你們搬不搬?現在讓你們搬還是好說好話,若是再不搬我們可就不客氣了。”

  木蘭以為蘇家莊一行要簡單得多,畢竟蘇家沒有李家那麼復雜,但沒想到她家的房子會被人侵占,想到她說的年前,那時候田三家的已經給他們送了租子去,那看來那時事情還沒發生,所以田三也就沒說。

  木蘭看著三伯母蒼白的臉色,轉身就走,既然知道了對方最怕什麼,她也就沒必要浪費時間和對方慢慢理論了。

  三伯母忙攔住她,“木蘭啊,你可千萬別沖動,那時候你還是小孩子,有些事說出來人家未必就信……”

  “三伯母是想說孩子的話信不得嗎?”木蘭略微停下腳步,似是疑惑,又似嘲諷的道:“可我聽說孩子的話才是最可信的,因為孩子不會說謊。”

  見三伯母臉上越見慌張,就道:“而且,也並不是只有孩子說得話,當時不也有大人在嗎?”

  三伯母一時被嚇住。

  大人?誰?

  當時附近都是災民,他們根本就不會查看附近是否有自己認識的人,因為人太多了,而且都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有誰會專門去找人?

  而當時他們離開的時候賴五也在!

  賴家雖然窮,但兩兄弟的名聲都不錯,又孝順又講信諾,若是賴五站出來,那一切都完了。

  三伯母嘴巴微闔,見木蘭要走,連忙抓住她的袖子,良久方道:“搬,我搬,只是一時也找不到好去處,好孩子,你弟弟妹妹都還小,先讓我們寬限兩天?”

  木蘭凌厲的看著她,一字一頓的道:“我只等你到太陽落山前,搬不搬在你!”

  三伯母一噎,心裡也不由的生出怒氣來,她一讓再讓,木蘭卻還是咄咄相逼。

  蘇大福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家門前停了兩輛馬車,有些好奇的邊走邊放開嗓子問:“他娘,是誰來了?”轉彎過來,就看到了站在院子中央的木蘭,她身後是好幾個孩子。

  蘇大福心一跳,手中的鋤頭就不由的落地,響聲讓他回過神來,“是,是木蘭呀!”

  木蘭冷冷的看著他。

  相對於三伯母,她更討厭這個男人。

  三伯母雖然精明,但她都是為了自己的一雙兒女,可這個男人呢?

  以前在村裡還不覺得,逃難之後竟然處處依靠妻子和別人,做出的承諾跟放屁一樣。

  她知道,搬進蘇家多半是三伯母的主意,可這個男人一定不會抗爭,傳出去了,沒有他的錯,都是三伯母攛掇的,可在她看來,這樣的男人最可惡。

  木蘭移開視線,冷冷的道:“既然回來了,那就快搬吧,免得過了時辰。”

  “搬?”蘇大福臉上有些迷茫,“搬什麼?”

  李江嗤笑一聲,“自然是搬家了,蘇大叔,這好像不是你家吧,蘇文現在回來了,他要住在自己家,沒有還睡客房的道理。”

  蘇大福討好的一笑,“那沒關系,我們睡客房,把正房讓出來給阿文和木蘭。”

  眾人的臉色頓時精彩起來,都有些驚詫於蘇大福奇葩。

  三伯母在一旁沒說話,她只是希望再爭取一下,因為除了這裡他們實在是沒地方住了。

  他們的房子破爛得不行,現在睡睡還可以,可一旦下雨或者下去更冷一些肯定不行,而他們並沒有修繕的銀子。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45 PM

第七十章 墓地

  蘇文咧嘴一笑,“可我不想住正房,那是我爹娘的房間,是要供我爹娘的牌位的。”蘇文歪了歪頭,道:“哦,對了,這次我將我爹和賴大叔都帶回來了。”

  蘇大福臉色一白,當初兩個人壓在身上,耳邊不停聽著箭矢入肉的聲音不斷的浮現在腦海中,而耳邊卻響起蘇大壯的低聲囑咐。

  蘇大壯求他將錢氏和三個兒女帶出去,然後帶回蘇家莊,只要做到了就把蘇家剩下的三畝地勻出一畝來給他。

  當時蘇大福嚇了個半死,只是不斷的點頭應下。

  後來他逃出來,對著悲痛欲絕的錢氏沒敢提報酬的事,就是妻子這邊他也沒說。

  後來他丟下錢氏等人跑了,一開始,蘇大壯總是不停的出現在他腦海中,他隱隱有些後悔,怕蘇大壯來找他報仇。

  後來蘇大壯突然不再出現了,他就猜測錢氏等人可能都不在了,後來聽說錢氏死了,木蘭和蘇文蘇桃還活著,不知道為什麼,他就千方百計的打聽錢氏死的時間。

  當時跟著一條路上逃難的大多是這十裡八鄉的鄉親,所以只要一說大家都認得一些。

  他們是沒留意錢氏是什麼時候沒的,可當年吳縣令的兒子被殺,車隊被搶後就沒見過錢氏。

  估計也就那幾天,而蘇大壯也是那之後就不再出現在他夢裡了。

  因為這個,他一直嚇得不敢睡覺,如今聽說蘇文要把蘇大壯和錢氏的牌位放在正屋,頓時嚇得臉色蒼白,結巴道:“這,不是應該放在祠堂……”

  蘇文幽幽的看著他,“我爹和我娘感情好,這屋子又是他們住的,我要保持原樣,把他們供在裡面,就好像還在一樣,三伯父,你最好早點搬出來。”

  蘇大福雙腿有些打顫,根本就沒思考,只是一個勁兒的點頭。

  三伯母閉了閉眼,她知道這個丈夫無能,只是沒想到這麼無能。

  倆人就開始進屋搬東西。

  沒地方去只好先搬回自己家裡,好在兩家離得不遠,他家的東西也不多,住在木蘭家多是用她家現成的東西,連衣櫃都沒有搬過來。

  蘇文抬頭打量了一下他們的房子,撇嘴道:“是破了一點,但也沒有到就不能住的地步,若是肯修繕,就是沒錢,自己到林子裡看些樹木干草出來,修修補補的也能住,我看他們就是貪心的。”

  蘇文這句話並沒有壓低聲音,所以不僅木蘭等人聽到,搬東西的蘇大福三伯母聽到,因為聽到動靜圍攏過來的村民也聽到了。

  蘇家莊當年死了不少人,又搬走不少人,所以有不少人是新搬來的,看到木蘭等人並不認識,但也有認識的,撥開人進來,看到木蘭眼睛一亮,“這是木蘭吧?”

  木蘭扭頭,眼睛一亮,“你是黑妞?”

  黑妞上前抱住木蘭,“你現在可不能再叫我黑妞了,我現在有名字了,就荷花。”說著皺眉道:“其實我覺得芙蓉比較好聽,只是我爹說這兩個字比劃太多不好,所以只好叫荷花了。”

  木蘭面色古怪,很肯定的道:“荷花比芙蓉好聽。”

  黑妞聽了高興,“真的?”

  木蘭肯定的點頭。

  黑妞就看向搬家的蘇大福和三伯母,拉了木蘭低聲道:“你把他們趕出來了?”還不等木蘭說話,她就撇撇嘴道:“趕出來也好,免得把你家的房子弄壞了。你不知道,以前三伯母人挺好的,只是逃難回來後跟變了個人似的,什麼都要斤斤計較,她和村裡不少人家都吵翻了。我娘說那都是窮鬧的,可三伯父沒能耐怪的了誰?而且大寶跟大妞都這麼大了,還跟個少爺似的,我弟五歲就被我娘扔到地裡去了,偏大寶都十歲了,連稻子都還不會割,大妞也是,八歲了,連飯都不會煮。”

  木蘭皺眉,“我家的房子真是族長給他家住的?”

  “哪呀?他們就跟八叔公說了一聲就搬進去了,八叔公當時還說了他們幾句,只是他們說你們家和他們家最近,現在他們家房子都沒了,你們家又沒人,暫時住一段時間也沒什麼的,還說會托人送信給你們的。”

  木蘭眼睛一瞇,看向李石,李石嘴角微翹,那不是更簡單?

  木蘭也完全放下心來,拉了黑妞的手道:“我許多年沒回來了,你帶我去找八叔公吧,我這次還給他帶了些東西回來。”

  黑妞點頭,問道:“你這次回來還走嗎?”

  木蘭讓李江和媛媛桃子留下來看著他們搬東西,別把東西損壞了,自己和李石蘇文提了東西跟在黑妞後頭,聞言道:“這次我回來是送我爺爺奶奶和爹娘回來的。對了,村長家怎麼樣了?”

  黑妞就歎氣,“村長家也回來了,只是三子叔叔沒了,聽說是為了救村長,替村長挨了一鋤頭,打在頭上,當天晚上就沒了。村長回來的時候頭發都白了,就讓達子叔叔當了村長,自己時常抱了三子叔叔的衣服在村口坐著,也不理人。村長最疼的就是三子叔叔了。”

  木蘭不語。

  災年裡,這樣的悲歡離合都已經平常。

  黑妞也沉默了一下,又道:“村裡好多人都沒能回來,村裡的人就少了,前頭一年東家免了地租,就來了不少租地的佃農,現在他們已經在咱們村裡落戶,你可能都不認得。當時我見你沒回來,以為你也沒了,害我還哭了一場,還是我娘說你是福星,不是我們這樣的草命人,應該不會有事的,果然,開春了我就聽說你還活著。”

  “我聽說縣城還是那姓吳的當縣令?”

  黑妞歎了一口氣,“快別提了,這幾年日子可苦了,不說這種稅,那種捐的,吳縣令就好像瘋了似的,天天讓人找得罪過他兒子的人,還讓人舉報,說是凡是舉報查有此事的都有賞錢,他找打了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都下了大獄,聽說沒有幾個人能活著出來。”

  “難道朝廷和上頭的官都不管嗎?”

  “管什麼呀,縣城現在就是他說了算,所以你們能別回來就別回來吧,當初就有人舉報了你們家,吳縣令就派人來了,結果因為你們不在他才歇了心思,這幾年已經沒有人往這邊來了。”

  木蘭和李石對視一眼,都覺得不能在這裡久待。

  八叔公是蘇家如今唯一還在的老人了,聽說木蘭和蘇文將他們爺爺奶奶給接回來了,頓時流下淚來,伏在桌子上哭道:“三哥,枉你聰明一世,你怎麼反倒走在了我前面?”又笑道:“叫你以前說我活不長。”卻又馬上哭,“兄弟們都走了,就只剩下我一個了!”

  木蘭看得出他是真的悲傷,眼圈也不由泛紅,八叔婆也抹了一把眼淚,對木蘭強笑道:“你爺爺長你八叔公幾歲,從小就愛欺負他,那都是孩子說的氣話,偏他記到了這回事,真是越活越回去。”

  木蘭點頭表示知道。

  八叔公哭過後就拉了蘇文仔細看,良久點頭道:“一看就知道是你爺爺的種,一臉的聰明像。”又道:“你以後可要努力讀書啊,當年你爺爺就是我們當中最有出息的,自己撿了一本破書就摸索著認了字,後來更是會算賬,要不是家裡實在沒本事,你太爺爺都想把你爺爺送去讀書。”

  蘇文第一次聽說這些事,聽得一愣一愣的。

  “後來還是你爺爺能耐,硬是租地干出了幾畝地,還送了你爹上了好幾年的學堂,可惜啊,族裡窮,你家也窮,你爹再聰明也得回家干活。當時你一生下來,你爺爺就跟我們幾個老不死的說了,以後就供你讀書,再困難也供,咱們蘇家不能生生世世都做別人家的奴才,姓別人家的姓!”

  蘇文就抿了抿嘴,眼裡堅毅的看著拉著他手的白發老翁。

  八叔公還在絮絮叨叨的說話,卻沒人打斷他,“現在的世道不好了,一年比一年亂,一年比一年難過,誰也不知道能活到什麼時候,與其這樣,不如留下幾個好苗子,好歹以後也有個香火……”

  蘇文就將分支的事壓在了心底,回頭去看姐姐。

  木蘭微微點頭,眼裡含著支持,蘇文就咧嘴一笑,應承八叔公,“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念書。”

  “好,好,就是考不了功名,做個掌櫃什麼的也好啊,有口飯吃餓不死,以後再生一個聰明一點的兒子,供他讀書。”

  蘇文嘴巴微張。

  要給蘇爺爺蘇奶奶選墓地,因為兩人輩分大,八叔公親自上陣,讓人去把族裡幾個能說得上話的都叫來。

  墓地的風水還是很有講究的,木蘭幾個孩子不懂,八叔公怕他們被人蒙騙,就親自出馬道:“以前我們幾個老不死的還活著的時候(八叔公,您現在也還活著),就常說自己死了要埋在哪裡,三哥他自己也給自己選好了地方。”說著就指了桌子上的一角道:“村口東北角上的嶺上,三哥當年就選中了那裡,我看就埋在那吧。”

  族裡的幾個人都有些不樂意。

  以前蘇爺爺輩分大,而且是族裡難得的能耐人,所以地位很高,他選那個地方自然沒什麼。

  可如今蘇大壯死了,只有一個幾歲的男娃,他們還想把那好地方留給自己呢

  八叔公看出他們的不樂意,就板了臉道:“阿文是讀書人,以後也是能耐人,這塊好地方就給三哥,三嫂跟著一塊兒埋在那裡,西邊的那塊臨著的是我的,誰也不准搶,把大壯和他媳婦埋在三哥後頭,也算是一家團聚了。”

  族長等幾個臉都黑了,村裡風水最好的一塊地就這麼被分光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46 PM

第七十一章 扶持

  木蘭知道,選擇墓地是要看子孫後代的能耐的,能耐越大,就越享有優先權,就低聲道:“八叔公,族長,有一個好消息一直沒來得及告訴你們。”

  大家就看向木蘭。

  “今年春天阿文考中了童生,現在在書院裡進學,明年打算考秀才。”

  族裡的人眼睛一亮,都如狼一般盯著蘇文,“阿文,你真考上童生了?”

  “哈哈,不虧是大壯的兒子,我就說嘛,那啥,老虎的兒子不是狗。”

  八叔公更加激動,站起來拉住蘇文,左看右看後,道:“不錯,不錯,跟三哥長得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這下連一直在一旁當隱形人的李石都瞪大了眼睛。

  和李家莊只看得上秀才相比,蘇家莊只要有一個讀書人就好了,現在還能考中童生,實在是太棒了。所以大家幾乎不用商議,“就這麼定了,東北邊嶺上的那塊地就給三伯公一家和八叔公一家。”

  “不行。”八叔公突然板了臉,大家都驚訝的看著他,八叔公就嚴肅的道:“那是給三哥一家留著的,是風水寶地,我的那塊給阿文留著,我往下挪一點,以後我家就往後挖就行了。”

  族長沒問題,族裡其他人也沒問題,事情就這麼愉快的定下了。

  而年僅九歲的蘇文就有了一塊風水寶地做墓地,等他老了,死了就可以葬進去了。

  木蘭三人都哭笑不得的被送離開。

  回到蘇家的時候,蘇大福一家已經將東西都搬了出去,他們東西不多,這對他們來說並不困難。

  既然已經決定不分支,那木蘭等人就不願放任著,任由蘇大福和三伯母在他們走後敗壞他們的名聲。

  畢竟,如果他們不解釋,那麼在大家的眼裡,就是他們將作為長輩的蘇大福一家趕出去,即使他們只是要回自己的房子,但對於處在弱勢的蘇大福一家來說,木蘭一家顯得無禮得多。

  所以木蘭決定和族裡說清楚狀況,這個房子她要保留原樣,不僅是他們以後回來祭祖有房子住,更是一種對爺爺奶奶父親母親的緬懷。

  蘇文對以前蘇家莊的事雖然記得不太清了,但對逃難過程中的事卻記得一清二楚,他知道,自己的父親曾經救了蘇大福一命,就是為了托他照顧他們,而他拋下他們不管,就算照姐姐的說法大家都是為了活命,大不了以後不往來就是了,可對於侵占自己家房產的行為蘇文也決定不姑息。

  蘇文知道姐姐容易心軟,就找了在他看來鐵石心腸的姐夫(當然,這話他沒敢說出來)商量,最後還是蘇文單獨去找了族長。

  蘇武和大妞玩回來卻發現自家的房子變成了別人家的,當時就滾到地上打滾,哭道:“這是我家的房子,滾出去,不然我叫我娘打你!”

  大妞更是直接沖著桃子沖過去,“出去,給我出去。”

  桃子冷笑一聲,在大妞快要沖到她跟前的時候突然轉身,大妞用了十足的力氣,桃子乍一讓開,大妞就剎不住沖了出去,桃子身後不遠處就是牆壁,“咚”的一聲就撞在了牆壁上。

  大妞暈了一下,摸了一下頭,發現有血,當時就嚇得大哭,“娘,娘,出血了,出血了!”

  三伯母本來是站在一旁看著,見大妞撞在牆上就心疼得不行,想要過去,卻見木蘭正冷冷的看著她,她抬起的腳就是一頓。

  聽到大妞喊出血了,也顧不了許多,連忙沖過去扶著她,“這是怎麼了?你……”三伯母看向桃子,“你這孩子,怎麼還欺負姐姐?”

  桃子驚奇道:“三伯母說話好奇怪,我只是看見那邊好像有只又蠢又笨的豬在打滾,所以好奇的想上前看看,就走了兩步,怎麼就欺負姐姐了?難道我在自家的院子裡還不能走路?”

  木蘭不擅長吵架,但李石口才很好,李江雖然平時不說話,但只要開口就能把能言善辯的蘇文說啞,桃子和媛媛從小在幾個人的調教下比木蘭要強多了,當下就反唇相譏。

  三伯母見她將自己的兒子比作豬,心中頓時一怒,一整天積累下來的怒火就爆發出來,“你這孩子是怎麼說話的?到底是有爹生沒娘教的野種,一點家教也沒有。”

  木蘭就沉下來,冷聲道:“三伯母是說我這做長姐的沒盡到責任?”

  三伯母正要反唇相譏,就聽木蘭道:“如果桃子這樣叫做沒家教,那麼特意跑到姐姐家裡來撞妹妹,到姐姐家來滿地打滾的是什麼家教?啊?是了,弟弟妹妹們父母健在,只是不修德行,所以才這副德行嗎?”

  三伯母臉上一白。

  木蘭冷哼一聲,揚聲道:“諸位鄉親,曾是蘇家莊的人應該都知道,我蘇木蘭一家在蘇家莊血緣最近的一家怕就是三伯父家了,當年相處倒也好,相信大家一定很想知道為什麼現在卻這樣針鋒相對吧?”

  附近不少看熱鬧的人家見木蘭沒有避諱的意思更加的興致勃勃了,而那些本來害怕主家發現躲起來看熱鬧的人見了也紛紛出來。

  一時間將蘇家都圍了起來。

  三伯母見這麼多人,而木蘭就要說出那件事,忙慌得拉住木蘭的手,哀求道:“木蘭,是三伯母的錯,我沒教好你弟弟妹妹,回頭我一定教訓他們,求求你給他們一條生路,三伯母來生給你做牛做馬。”

  木蘭只是看著她不語。

  而本來窩在家裡不言語的蘇大福聞言也坐不住了,忙走出來,看到還躺在地上的兒子,頓時一腳就踢過去,“叫你作,誰讓你過來鬧的?還不快給我滾回家去?”

  李石和木蘭見了都微微皺眉。

  李石雖然也打李江和蘇文,但都是打他們的手心和屁股,怎麼能用腳踢孩子的肚子?

  雖然蘇武真的很可惡,但對方只是一個十歲的孩子,在李石看來,這都是父母沒教好。

  木蘭更是如此想。

  而三伯母心疼得都卷起來,卻又顧忌著木蘭,不敢上前攔著,心裡卻給蘇大福記了一賬。

  蘇武抱著肚子呻吟了一會兒,其實蘇大福用的力氣不大,只是疼了那麼一下,蘇武恢復了力氣,就嚷道:“這是我家,這才是我家。”

  木蘭嗤笑出聲,“我怎麼就不知道我爹還有個這麼大的兒子?”又蹲下問他,“是誰跟你說這是你家的?”

  “我住在這兒,不是我家是誰家?”

  木蘭指了旁邊的房子道:“那才是你家,這是我家,你家的房子壞了,自己搬過來住在了我家,現在我們回來了,自然要拿回來。”

  蘇武脫口而出,“你胡說,我娘明明說了這是我家,還說以後我娶媳婦不用再蓋新房了。”

  三伯母臉色一白,不等蘇大福出手,她就先上前扇了蘇武一耳光,“你胡說些什麼?我什麼時候說過這話?趕緊給我家去。”

  木蘭看了看天色,道:“三伯母,我也沒閒心與你們掰扯,那件事我不會公之於眾,算是給你們留的面子。”

  蘇大福和三伯母就松了一口氣。

  木蘭就繼續道:“不過我會和族長說一聲。”

  蘇大福和三伯母臉色一白,木蘭道:“這也是為了預防萬一,三伯母,我不是個壞人,但也不是什麼善人,沒有你這麼欺負我們,我們還不言不語的!話我放在這兒了,這房子是我爺爺奶奶留給我爹娘,我爹娘留給阿文的,我們住不住是一回事,但給不給你們住又是另一回事。

  周圍的人都聽出來了,這蘇大福夫妻該是做了什麼對不起蘇大壯一家的事,把柄落在人手裡了,結果回來還想侵吞人家的房產,人家這是不打算忍了,但是為了同族之誼,他們不決定公布,但會告訴族長,算是留一個備案,免得以後蘇大福一家再害他們。

  也不知道當年蘇大福夫妻做了什麼,讓本來關系好好的兩家弄成這樣了。

  這邊的事情鬧完之後,八叔公家就過來叫幾人過去吃飯。

  八叔公本來想出面幫木蘭他們說幾句話的,只是八叔婆給攔住了,在她看來,木蘭他們擁有天然的優勢,只要人不太笨就不會輸。

  反而是蘇大福一家還要在蘇家莊生活,還是不要逼得太狠,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當初蘇大福夫妻若是明白這個道理,在回來後沒有將心思動到木蘭家的田產房產,那蘇文和木蘭雖然不會跟兩人親熱的叫伯父伯母,但見面也會點個頭,日子久了,以前的恩怨也就消了,可蘇大福這樣做,以後就再難和好了。

  用過飯,八叔公就叫他們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就下葬。

  李石本來還以為要選個黃道吉日什麼的。

  八叔公卻道:“本來想留你們多住些日子,只是這世道亂,咱們縣城尤其不太平,你們還是快點離開得好,以後有機會了再回來。”

  說完,八叔公憐愛的看向蘇文和木蘭蘇桃,這才發現跟在木蘭身邊的李石,湊近看了看,疑惑道:“這是哪家的後生?我好像沒見過呀?老五,是不是村裡又來新人了?你也不說,怎麼咱們族裡開會也叫村裡的人混進來了?”

  一邊陪坐的族長差點一口血吐出來,知道八叔公糊塗的老毛病又犯了,連忙道:“八叔公,這不是外人,是木蘭未來的夫婿?”

  “夫婿?”八叔公怪叫一聲,上下打量了一下木蘭,“難道是我記錯了?木蘭今年不是十一歲,是二十一歲?看這樣子也不像啊。”

  族長抱歉的看了一眼李石,湊近八叔公的耳朵高聲解釋道:“只是定婚,還沒成親呢,是未來的夫婿。”又道:“他是秀才呢!”

  八叔公眼睛亮起來,認真的打量李石,笑道:“好,好,好,長得像三哥,一臉的聰明像,這麼年輕就是秀才了,以後生的兒子肯定更聰明。”又轉頭對木蘭道:“到底和我們不一樣,天生就是富貴命,像咱們,生了這麼多閨女,能嫁給一個讀書人就不錯了,木蘭就直接嫁了一個秀才,不虧是三哥的孫女,就是厲害。”

  坐在下面的李江和蘇文都笑了,媛媛和桃子也咧開嘴。

  蘇家的人已經習慣了八叔公的說話方式,聞言也笑開。

  將蘇爺爺蘇奶奶和蘇大壯錢氏下葬後,就是賴奶奶和賴大叔了。

  賴家是外來戶,全村只有這麼一家,賴爺爺的墓也在山上,村裡就決定將倆人埋在賴爺爺的旁邊,給立了個碑。

  木蘭感念那段一起患難的日子,請蘇爺爺等人的牌位的時候,就將賴奶奶一家的牌位也給請了,並且囑咐族裡的人,“要是賴五叔回來了,就叫他來找我,我在府城外的鳴鳳村,一打聽就知道了。”

  族長連連應下。

  木蘭又拜托他幫忙照看一下蘇家的房子,族長一一應下。

  最後要上車的時候,族長掏出一大包銀子塞給木蘭,“這是咱族裡的一點意思,阿文要讀書,花費肯定不少,你一個姑娘家也不容易。阿文畢竟是咱們族裡唯一一個能讀書的,幫襯他族裡都沒意見,快拿著吧。”

  木蘭看向李石。

  李石微微點頭。

  木蘭就道:“那族長叔叔幫我謝謝族裡的叔伯兄弟,以後阿文若真能出息了,我定叫他回來報答。”

  族長滿臉笑意,揮手道:“我們不叫他報答,只要他能出息,以後給族裡修個宗祠就行。”

  族長說的並不是推辭的話,在這個時代,只要蘇文考上進士,出仕為官,就算是不能回來報答他們,只要肯為家族做一個宗祠,在家鄉這裡,他們就能借用他的勢力了。

  就是這點小恩小惠就足夠綿延家族了。

  不要小看這個名號。

  比方說,這裡的鄉紳會念著他們是蘇文的族人少收一點稅,而這裡當官的知道他們家族裡也出了一個當官的,就會對他們客氣三分,有什麼額外的苛捐雜稅也不會征收到他們頭上來,而家族裡的子弟出去找活干也比別人有優勢。

  這就是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而古代的讀書人之所以這樣熱衷當官,圖的就是一個光耀門楣。

  而家族裡出一個有潛力的讀書人,家族也願意扶持,而因為讀書所需要的成本過高,有的是一家好幾個兄弟勒緊褲腰帶只供一個比較聰明的讀書,參見劉村長家。

  而有的是舉族之力供養出一個進士,比如現在的蘇家。

  蘇家沒有出過讀書人,加上所擁有的少,對於地位和權勢的渴望可以讓他們暫時忘卻這短時的利益,所以他們可以毫無怨言的湊錢出來給蘇文。

  可李家卻不行。

  因為李家出過大官,家族曾經盛大過,裡面盤根糾結,勢力龐雜,而除了李江,家族裡還有好幾個都在讀書,而且人家有父有母,有兄有弟,需要家族伸出援手的尺度有限,不像李江,無父無母,唯一的哥哥雖然是個秀才卻跑去學醫,在李氏看來,十五六歲才開始學醫,沒個四五年是學不出來的,而這四五年內都叫家族供養,李氏自然不願,而且,李江念的還是松山書院。

  對於別人來說,進了松山書院就相當於半步踏進了官場,而對於李氏來說,松山書院就意味著要付出更多的銀錢,而有這個錢,還不如在家族中多供養幾個學子,還比較保險些。

  幾人向村裡的人告別,正要上馬車走人,旁邊的草叢裡突然就鑽出一人,饒是木蘭也嚇了一跳。

  族長見到來人一愣,忙恭敬的上前,“老村長,您怎麼來了?”

  老村長的目光卻直直的看向蘇文,然後才轉向木蘭。

  木蘭和蘇文看到老村長,心下一片黯然心酸,與以前笑容滿面,精力旺盛的村長相比,現在的他一頭的白發,枯草掛在頭發上,懷裡緊緊的抱著一套衣服。

  老村長一共有三個兒子,二兒子在年幼時夭折了,所以對緊隨而來的老三很是疼愛,偏偏三子又是為救老村長而死的,雖然活著回到了村子,但老村長也和瘋子差不多了。除了吃喝不用人伺候,如今他完全是個廢人。

  木蘭上前一步,擠了笑問:“村長,您找我們?”

  老村長眼神動了動,仔細地看了木蘭一下,好像才發現她是木蘭,老村長有些艱澀的問道:“我聽說阿文念書,考上了童生?”

  木蘭點頭。大家都看著老村長。

  老村長眼裡就顯出耀眼的神采,一連說了三個好,這才悉悉索索的從懷裡掏出一把碎銀子塞進木蘭的手裡,近乎凶殘的盯著他,“要考上進士,要當官,當個好官!給我兒報仇,給你爺爺,你爹報仇。”

  木蘭張大了嘴巴。

  老村長眼裡溢出淚水,手緊緊的抓著木蘭的手,幾乎要將她的手腕捏斷,李石看著皺眉不已,只是在木蘭的暗示下沒有上前。

  “一定要報仇!”

  族長忙上前扶住老村長,趁機將他的手扯出來,連聲應道:“阿文肯定能當官!”

  在老村長看來,三子本來是不用死的,如果不是縣令無德,不僅將朝廷下發的賑濟糧貪污,還巧立名目的收稅,他們就不會只准備這點糧食,如果不是他大開城門,叫紹興的流民不受任何阻礙的湧進縣城,他們根本不會這麼快被追上,而他也不會被流民所搶,三子也不會為了幫他挨那一下送了性命。

  要知道,那時跟著一塊走的災民雖然沒有多少糧食,但多多少少都有些存貨,一直沒發生過爭搶的事件,可自從後頭的流民趕上後就不一樣了,而他們又和村裡的人沖散了……

  老村長只希望蘇文能讀出來,然後將這貪官殺了以解他心頭之恨!

  蘇文的情緒卻有些低落,他要殺了那人,可要等到他考中進官,最少也要十年的時間,十年之後這人是不是還活著還不一定呢,畢竟對方已經年老。

  木蘭沒有推到這些碎銀子,她知道,老村長活著需要一個信念。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46 PM

第七十二章 流言

  木蘭等人回到鳴鳳村,先將諸位先人的牌位請進祠堂,然後上了一把香,轉頭看見幾個孩子面上都有疲色,而媛媛和桃子更是眼睛都睜不開了。

  “你們先去休息一下,姐姐給你們做晚飯。”

  媛媛和桃子就牽著手回屋了。

  李江和蘇文就想留下來幫忙,李石道:“趕緊回去睡覺,今天晚上開始溫習課本,後天馬上去銷假上學。”

  李江和蘇文立馬轉身離開。

  李石就和木蘭一起去菜園摘菜。

  何錢氏在棘外頭探頭探腦,與木蘭眼神相碰,頓時有些訕訕,打招呼道:“木蘭回來了呀?”

  木蘭點頭,“何三嬸有什麼事嗎?”

  何錢氏眼珠子一轉,正想進去,就被棘攔住,頓時垮下臉道:“你也真是的,怎麼種這些東西啊,想和你串個門都要饒一大圈。”

  李石心中暗道:當初將房子蓋在這頭,就是預防你過來串門的。

  不過這並不能打消何錢氏的熱情,她從木蘭招手。

  木蘭就將菜交給李石,上前去。她也想知道他們不在的這段日子村裡都發生了什麼事。

  何錢氏就看了一眼李石,見他對她們的話題不感興趣就放下心來,低聲道:“你還不知道吧,你方大嬸被打得起不來床了。”

  木蘭就冷下臉來。

  何錢氏心中撇撇嘴,不明白她們兩個怎麼就處到一塊兒去了,不過還是興致勃勃的說,因為這件事全村都知道了,如今好容易有一個不知道的,她當然要過過嘴癮。

  何錢氏掰開手指頭算,“到現在,已經三天了,我仔細看過,孫大娘沒給她送一粒米,這要是不被打死,也會被餓死的。”

  木蘭忍不住問:“為什麼?”方氏她已經很久沒在被打後餓肚子了,這是她說的。

  何錢氏也疑惑,“我也不知道啊,村裡每一個人知道,反正那天鬧得特別厲害,方氏竟然又叫了?”

  木蘭心一跳,“叫什麼?”

  “叫什麼‘我不願意’,也不知道孫家逼她做什麼,她才喊了一句,好像就被人給塞住嘴巴了,之後就‘砰砰’的響,我的媽呀,聽著那個響我都怕死了,生怕把人給打死了。你說那孫大寶平時看著也還好啊,那方氏更是好得沒話說,只是可惜就是不會生孩子,可人家不會生,把人休了再娶一個回來就是,那樣耗著……”何錢氏嘖嘖兩聲,搖頭不語。

  木蘭就突然抬頭看了她一眼,何錢氏被嚇了一跳,“你干嘛?”

  木蘭就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左右看看,壓低了聲音道:“你知道孫大寶為什麼老是打方大嬸嗎?”

  何錢氏翻了一個白眼,“誰不知道啊,全村子的人都知道,因為方氏不會生孩子。”

  木蘭的聲音更低,“那你知道方大嬸為什麼不會生孩子嗎?”

  難道其中還有什麼隱情?

  何錢氏興奮起來,“為什麼?”

  木蘭眼裡露出惡意,臉上卻神秘的道:“我有一次給方大嬸擦藥,你猜我在她的胳膊上看見了什麼?”

  “什麼?”何錢氏也不由的壓低了聲音。

  “一顆紅紅的守宮砂!”

  何錢氏驚叫一聲,眼睛卻閃閃發光,好似發現了新大陸一樣興奮,嘴裡卻道:“你這孩子知道啥是守宮砂?”

  “我當然不知道,我又沒見過。”

  何錢氏一噎,木蘭就繼續壓低了聲音道:“不過當時我好奇,就問了這是什麼東西,方大嬸就說了這是守宮砂,他們家的姑娘有點這個習慣,那還是她十二歲的時候她娘帶著她去尼姑庵裡點的。”

  何錢氏頓時深信不疑,她也聽別人說過方氏的娘家那邊有點這個的習慣,因為她們那窮,時常把女兒賣出去給人當丫鬟,在手上點守宮砂是為了讓那些管事們放心,他們的姑娘是干干淨淨的清白身。

  “我雖然沒見過守宮砂,但是我聽戲文的時候也知道,有這個東西是不能生孩子的。”木蘭頓時歎道:“你說方大嬸怎麼這麼倒霉,她娘為什麼給她點這個呢?害得她都生不了孩子了,平白被打了這麼多年。她還叫我不要告訴別人,說是孫家的人知道了會打死她的。我一想也是,要是孫家知道方大嬸一早就不會懷孕,鐵定打死她。何三嬸,你可不能說出去啊。”

  何錢氏臉上就怪異起來,很想說有問題的不是方氏,而是孫大寶。搞了老半天,方氏嫁過來四年多還是處子啊,難怪生不了孩子,難怪孫大寶要打方氏,自己不行就打老婆,真是沒用!

  看著擔憂的木蘭,頓時又不知道說些什麼了,這姑娘都十一二歲了,怎麼還是什麼都不知道啊?不過也難怪,家裡沒個大人,她又是最大的,平時除了進山打獵就是在家裡照顧弟弟妹妹,哪會知道那些?

  看著不遠處的李石,頓時興味起來,不知道以後這兩個成親會是什麼樣。

  何錢氏得到了一個舉世難得的消息,自然要到村裡去炫耀,就沒空再搭理木蘭,轉身離開了。

  木蘭看著她的背影,想,有了何錢氏的宣傳,相信全村的人很快就知道了吧?

  李石問木蘭,“她和你說什麼了?”

  “沒什麼,只是村裡的一些閒話。”

  李石沒再問。

  做了飯,天也快黑下來了,李石去叫孩子們起床吃飯,木蘭用過飯後正打算去看一眼後面的菜,聽到菜園裡有動靜,就不由的停下腳步,想要退回去拿東西,就聽到一個細弱的叫聲,“木蘭?”

  木蘭心神一震,立馬飛奔過去,菜園裡用被子包的就是滿臉蒼白的方氏。

  木蘭飛快的看了四周一眼,低頭看她,“你怎麼在這兒?”

  方氏苦笑一聲,“是你師傅送我過來的,他去給我拿東西了。”

  木蘭微微詫異,但此時不是問話的時候,見四周沒人,而菜的高度更好可以遮擋住躺著的方氏,而且,這裡是牆根,一般不會有人注意到這裡的。

  木蘭連著被子抱起方氏,入手的重量讓她微微一愣,繼而一酸,她前兩天才抱了九歲的蘇文,想要將他從車上丟下去嚇唬他,入手的方氏不過比蘇文略重一些。

  木蘭將方氏抱回自己的房間,站在拐角看到的李石微微瞇眼,歎息一聲,回屋拿了自己前一段時間照著配方配好的傷藥。那本來是想留給木蘭隨身帶著以防萬一的,畢竟她要經常入林子。

  木蘭掀開被子,看到裡面沾著血跡的被子抿嘴,“這次又是為了什麼?怎麼打得這麼狠?”

  方氏毫無生氣的躺在被子裡,喃喃道:“他生不出兒子,婆婆急了,家裡又沒錢給二叔娶媳婦,也不知道是誰的主意,他們叫我去伺候二叔,以後,我就是兩個人的老婆。”

  方氏打了寒顫,“我怎麼可以做這種連畜生都不如的事?”

  木蘭的手也顫了顫,“共妻?”

  “不是,”方氏慘笑,“是偷奸,我聽到他們說話了,要是不被發現,我這一輩子就這麼過的,可要是被發現,就說是我勾引的,我要背浸豬籠,要坐木馬,我的兒女還要背烙上‘奴’的字樣,生生世世不能贖身。”方氏激動的抓住木蘭,“那我為什麼要生孩子,為什麼要生下他們?我已經夠受苦的了,他們怎麼還可以再受苦?”

  木蘭也沒想到孫家會相出這樣惡毒的主意來,連忙安撫的拍著她的背,“你現在已經沒事了,師傅把你救出來了,方大嬸,我說話你別怪我,與其在這裡受苦,你不如離開吧,在外頭總有一條活路。”

  方氏嘴巴喃喃,“戶籍。”

  木蘭聽了就是一笑,“如果是以前可能沒辦法,但是現在天下四處都有戰事,沒了戶籍的人不知道多少,你隨便到一個地方報出另一個地方的名字和姓名,現在的官員是不會查證的,然後你在那裡住一段時間,再拿著那戶籍到另一個地方去落戶,只要報上一個戶籍之地就行了。又不是什麼江洋大盜,誰會去查不成?”

  方氏眼睛一亮。

  木蘭緊緊的握住她的手,“如果是以前,能在鳴鳳村活下去,自然還是不要出去為好,外頭亂,對我們女子尤其不好,可有時候亂也有亂的生機。”

  方氏咽了一口口水,看著頭頂的蚊帳道:“你說的對,亂,有亂的生機。”

  敲門聲突起,方氏身子一僵,木蘭連忙安撫住她,輕聲問道:“誰?”

  “是我,”李石沉聲道:“東西給你拿來了。”

  木蘭心裡有片刻的疑惑,她不記得她問李石要什麼東西,忙打開門,李石就將幾瓶藥遞給她,“我現在還不能診脈,不過還是想辦法給她請個大夫,這些藥都是外用。”

  木蘭低聲道:“我代她謝你。”

  李石不以為然的點頭。

  他才轉身,就對上突然出現在面前的人,李石瞳孔一縮,臉上的神色並沒變。

  趙獵戶依然板著臉,見狀看了他兩眼,倒是難得的點頭,對還沒來得及關門,半張著嘴的木蘭沉聲道:“她人呢?”

  木蘭讓開身。

  趙獵戶進去。

  趙獵戶在這裡,李石也就不走了,跟在他身後進屋,木蘭瞪了眼。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47 PM

第七十三章 搜查

  趙獵戶將一對銀手鐲遞給方氏,低聲問道:“是這個嗎?”不知道是不是木蘭的錯覺,她覺得師傅的聲音帶了點柔和。

  方氏感激的點頭,伸手接過套在了手上,摸著手鐲道:“這是我奶奶留給我的,從小她最疼我了,我爹娘總說女兒是賠錢貨,只有我奶奶會抱了我說我是富貴命,這對手鐲是我外祖奶奶陪嫁給我奶奶的,她誰也沒給,就給了我。只是可惜,我沒能在她跟前盡孝,讓她走的時候還為我擔心。”

  大家都沉默著聽她說話。

  “我真後悔,以前就不該回去告狀,這樣她就不知道我過得不好,走的時候還那麼的不開心。”

  木蘭正想上前握住她的手,趙獵戶就先她一步抓住她的手,柔聲道:“你以後過得好她就開心了。”

  木蘭好似被雷劈了一下,還是李石扶了一下才站穩,這次她一定沒聽錯,師傅就是溫柔了。師傅竟然會溫柔?

  方氏也被趙獵戶嚇了一跳,忙抽開手,只是趙獵戶緊緊的握住,而方氏本身又沒有力氣,根本就掙不開。

  趙獵戶堅定的看著她,回頭對木蘭道:“你給她上藥。”

  然後提了李石就出去。

  木蘭這才木木的低頭看方氏,方氏將手藏起來,一張臉通紅,印在蒼白的臉上別有一番姿色,原來師父是看上了方氏!

  木蘭忙呸了自己幾聲,上前幫方氏上藥,一時之間大家都沒說話。

  木蘭卻想起上次趙獵戶拿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來給她,還說要她以後自己練習,自己以後怕是不能照顧她了的話。

  如今看來,師傅的心思產生了不是一天兩天了。

  木蘭低頭看方氏。

  其實方氏長得也挺漂亮的,只是被打得多了,臉上無血色,就顯得單薄,她如果這副樣子離開,說不定以後會遇到什麼。

  師傅雖然也神秘,不知道來歷,可這人的人品是信得過的,如果能結伴一起走就更好了,想著,木蘭就試著幫師傅做媒。

  “方大嬸,我師傅這個人不太愛說話,人長得也不好看,有時候脾氣又臭又硬(你到底是給你師傅做媒,還是壞你師傅姻緣),但他這人實在,而且中諾守信,最要緊的是,是他自己的錯他從不推在別人身上。”

  見方氏閉著眼睛不說話,木蘭又道:“我師傅這人沒娶過老婆,這點我是可以保證的,因為我仔細問過他了,家裡也只有他一個人了,又有本事,吃飯穿衣都不成問題……”

  方氏苦笑,“木蘭,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我不想嫁人了。”

  木蘭就歎道:“你現在是這樣說,可等到以後就未必這樣想了。有時候我也常想,一個人也能自己養活自個,干嘛一定要嫁人?嫁人就要照顧丈夫,以後有了孩子又要把全部的心神放在孩子身上,等我們老了死了,人的一生就這麼完了。還不如自己過呢。可真要自己過了,整個屋子裡也沒個人陪著說話,等以後老了,身邊也沒個照顧的人,我要吃個熱飯還得自己爬起來去熱,哪天要是死了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你說,一個人的時候也沒意思,都沒意思,那人活著干什麼呢?”

  方氏好笑,“聽你這口氣,年紀倒比我還大似的,明明是想勸我,結果把自己給饒進去了。”說著笑道:“如果能有孩子自然是好的,哪怕沒有丈夫,有個孩子陪陪自己也好啊。”方氏是真的喜歡孩子,由此,又不免對自己的決定猶豫起來。

  木蘭見了就笑:“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師傅他不打女人的,有一次上街他上前扶一老太太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一個婦人,那是個潑婦,得理不饒人,將我師傅堵在那裡罵了整整半個時辰,你是沒看見我師傅的臉黑成什麼樣了,可就是沒動手,還是我到了給了錢才擺平了,可你換個男人試試,要是敢罵一句,我師傅能把人踹飛。”

  方氏一笑,仔細一想還真是,從未見趙獵戶沖女人動手過。

  “反正這是你的事,你自己想想吧。”木蘭話音才落,外面就想起“砰,砰”的砸門聲。

  木蘭眉頭一皺。

  方氏緊張的看著她,門口一動,木蘭道:“進來吧。”

  趙獵戶就進來,“我們得趕緊離開,李石出去應付去了。”

  木蘭看了一眼方氏身上的傷,道:“這種時候奔波以後怕會落下病根,不如藏到菜園裡去吧?”

  “那邊圍有人。”

  木蘭想了想,就道:“藏到地窖裡去吧,外頭的事我來應付。”

  趙獵戶就連著被子抱了方氏去地窖。

  前面孫家已經帶著人闖進來了,大家帶著火把沖進來,孫大寶縮在一邊,打頭的是孫大寶的娘,大寶娘喊道:“給我搜!”

  “我倒要看看,誰敢!”李石的聲音不高不低,正好所有人聽到。

  孫家的人動作一頓,都看向帶頭的人。

  大寶娘後面就是她的侄子孫大元,他是孫氏族長的兒子,聞言上前一步,拱手笑道:“小李相公,我們孫家的媳婦方氏逃了,還偷了孫家的銀錢,所以我們要搜查一番。”

  李石冷哼一聲,“孫先生,這是我李家,不是你孫家,這搜查是每家每戶都搜呢?還是單搜我們這一家?”

  孫大元一噎,他們孫家在鳴鳳村不過中上的家族,怎麼敢家家都搜?不過是搜河岸這邊的三戶人家罷了,那方氏受傷不輕,應該也逃不到哪裡去。

  “小李相公,那方氏本來偷了東西被她婆婆抓到,推搡間受了傷,所以應該走不遠,所以我們只搜查河岸這邊的人家,趙獵戶不在家,我們已經看過了,何家也已經找過了,如今就只有你們家了。”

  其實孫大元懷疑十有八九就在這裡了,因為李石家夠大,藏一個地方也綽綽有余。

  李石傲然道:“我李家和蘇家從不做藏污納垢之事,諸位還是請吧。”

  “當然不是說小李相公藏人,而是這方氏自己鑽進來的。”

  李石就冷笑一聲,“孫先生說笑話也不是這麼說的,別說我家就是一成年的壯男子都爬不進來,更何況一個已經受傷的婦人,若是她能連我家都爬得進來,那為何不能去對岸?”

  孫大元見怎麼也說不通李石,本來就對李石不滿的情緒瞬間爆發,直接強橫道:“今天我就要搜,李石,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誰都知道那方氏和你的小媳婦最好,誰知道人是不是你們藏起來的?”說完對著身後的人揮手道:“給我進去搜!”李家和蘇家獨門獨戶的,難道他們孫家幾十號人還怕他們不成?

  孫家的人舉著火把就要往裡闖,一直箭矢就飛過來,直直的穿過孫大元的鞋尖插在地上。

  孫大元嚇得兩腿打顫,腿間一熱,一股騷臭味就傳出來,大家都朝孫大元看去。

  孫大元一張臉漲得通紅,滿眼惱恨的朝木蘭看去。

  木蘭背著箭筒,手中握著弓冷冷的看著他們,“要搜可以,去拿衙門的手令來!”

  蘇文手裡拿了大砍刀,冷笑道:“我姐夫是秀才,連知縣老爺都不能輕易搜我們家,你們倒好,說闖進來就闖進來?”

  孫大元臉色鐵青。暗地裡縮了一下腳,幸虧這雙鞋就有些長,要不然今天他的腳趾頭要廢了。暗地裡使勁兒,卻發現箭穩穩地釘在地上,根本拔不出來。

  大寶娘見孫家的人都不言語,當下就坐在地上哭道:“哎呦,天殺啊,我娶個媳婦是娶個冤孽呀,生不出孩子也就罷了,還偷了東西跟人跑了,”說著縮腿跪李石,“小李相公,老婦人求求你行行好將人交出來吧,老婦人給您磕頭了。”當下就真的砰砰的磕起頭來。

  李石冷下臉來。

  木蘭見門口圍觀的村民對李石指指點點,當下大怒,也顧不得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的話,“孫奶奶說話好沒道理,你說我們窩藏了你媳婦,證據在哪裡?若是有證據,就是沒人天涯海角我也給你抓來,若是沒證據,你就是誹謗,我隨時可以去衙門裡告你們的。”說到這裡冷笑道:“我們和你們孫家可沒有什麼關系,就是告了你們,也不用擔心像方氏一樣又要打板子,又要監禁。”

  大寶娘突然回過頭來瞪木蘭。

  木蘭嗤笑,“你不用這樣看我,說你沒道理可不止這一個,你說方氏不能生孩子,可她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她要怎麼給你生孫子啊?自己兒子不中用就不要胡賴人,由此推彼,可見你說她偷了你們孫家的東西跑了只怕也不正確。”

  孫家的人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都瞪大了眼睛去看孫大寶。

  孫大寶一雙眼睛幾乎要吃了木蘭。

  李石就擋在木蘭前面,對孫家人道:“那是你們孫家的恩恩怨怨,最好不要牽扯到我們,一句話,我們並不知道方氏在哪裡。再有,想要搜查這裡可以,去衙門裡拿手書來。”

  大寶娘見大家對他們家指指點點,當下知道就算是回去了,別人也會猜到屍位,就是差不多,只要有疑心也會對他們家指點,干脆就破罐子破摔道:“你還說你沒藏方氏,不然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兒子孫大寶的毛病只有他們自家人知道,就連方氏的娘家都不清楚。

  木蘭冷笑一聲,“怎麼知道的?全村的人都知道了,我自然也知道了。明明就是事實,你們要是不誣賴人,誰會當面罵你們?”

  孫大寶就突然回頭去看圍在外面的村民。

  何錢氏的輿論果然給力,圍在外面的人大部分都散躲開孫大寶的視線,孫大寶哪裡還不明白?當下大喝一聲:“方氏,我殺了你!”那猙獰的模樣嚇了眾人一跳。

  孫大寶就狂躁的想要往前沖,木蘭就搭弓,箭插著孫大寶的臉頰就飛到了地上,帶出一絲血跡。

  大寶娘尖叫一聲,看的人卻覺得木蘭的箭法神奇極了,竟然能擦著孫大寶的面皮飛過去。沒有人會覺得木蘭是想殺了孫大寶,因為眾目睽睽之下,殺人是要償命的。

  而木蘭也的確是想嚇一嚇他。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47 PM

第七十四章 反擊

  孫家最後還是離開,木蘭的揭秘讓他們措手不及,比起已經逃走的方氏,大家更喜歡議論還留在這裡的孫大寶。

  木蘭將趙獵戶安排住在客房,為了不讓人發現,甚至都沒點燈,而方氏還是與她住在一起。

  也不知道趙獵戶和方氏說了什麼,方氏已經決定和趙獵戶離開了。

  孫大寶依然不死心,他知道現在村子裡有很多人在議論他,所以他干脆全心全意的盯著蘇木蘭家,企圖找到藏在裡面的方氏。

  沒有誰懷疑不在家的趙獵戶,因為趙獵戶平時除了和木蘭一家來往外,幾乎都是獨來獨往,而且總有一段時間他會離開一段時間,或早上,或中午或晚上回來,所以沒有誰懷疑為什麼白天還見趙獵戶,晚上卻沒人了。

  更沒人將方氏的失蹤與趙獵戶聯系起來,因為他們真的沒有私下交集過。

  當然,那是村民以為的,李石並不覺得可以高來高去的趙獵戶會沒有私底下和方氏接觸過。

  木蘭為了照顧受傷的方氏,一連三天沒有出門進山打獵,而借口也是現成的,她才從老鄉回來,累了,後來的理由也很好找,孫大寶就守在她家門口。

  她擔心家裡人。

  村子裡的人只要想到木蘭的強悍,都各自以為了然,覺得小李相公真可憐,以後要跟這樣的女漢子一起生活。

  要是吵架動氣手來到底是誰打誰還不一定呢。

  而方氏的傷好一些後,倆人就准備離開了。

  趙獵戶害怕呆在這裡久了會被人發現,雖然他可以安全脫身,可勢必會影響到木蘭,所以還是盡早離開為妙。

  趙獵戶出去買了一輛馬車,將車停在鳴鳳村過去的一個拗口裡,將方氏抱出去,繞開守在前面的孫大寶,將方氏放進馬車裡,跟在趙獵戶身後出來的木蘭將一包銀子給他,低聲道:“師傅,這是我給您和師娘的賀儀。”

  趙獵戶眼裡閃過笑意,推開銀子,道:“你有這個心就好了,你家裡有兩個孩子要讀書,留著自己用吧。”

  木蘭卻塞給他,“他們的我自有辦法,給您,您就拿著吧。”

  趙獵戶想想就收下了,“以後有機會我回來找你的。”

  木蘭點頭。目送著趙獵戶離開了。

  趙獵戶一路駕車離開府城,並不多遠就到了一個鎮上,直接駕著馬車進了一個院子,這個院子是他早就租好的,方氏身上的傷還不宜多走,所以他打算一段時間內就留在這裡休息,等方氏身上的傷完全好後再離開。

  方氏雖然對趙獵戶還有些戒備,但也全都聽他的安排。

  其實她有時候也很疑惑,趙獵戶為什麼會看上她,要知道外頭黃花大閨女多的是。而趙獵戶雖然無父無母,年紀也有些大,但有一手好手藝,除了長得凶些,還真的就沒什麼毛病了。

  這樣的人也有很多姑娘願意嫁的。

  在未來的某一天,方氏就問了,而趙獵戶的回答是不知道,他一開始關注方氏是因為聽到了孫大寶毆打她的動靜。

  他一直在靜靜地看著,不是沒想過出手,可一旦出手,他好容易才來的平靜生活又要打破了,所以他一次又一次的忍耐,卻看到了方氏的堅韌,那一刻,趙獵戶的心突然就軟了。

  好幾次刀都駕到了孫大寶脖子上他又下不去手,所以只能看著,偷偷的將傷藥塞給方氏,在她被餓著的時候給她一些吃的,這一忍,就是一年多。

  感覺越來越奇怪,趙獵戶就越不敢踏出一步,最後還是木蘭和方氏的那些話讓他醒過神來。

  既然方氏除了死都沒有其他的辦法解脫了,那為什麼不和他冒險一試?

  趙獵戶幾乎是在確定了這個心願之後就開始行動,他本來計劃得很好,先將方氏打暈抗走,到了遼東,再慢慢安撫她。

  只是他才把到遼東的那條線安排好回來就看到孫大寶往死裡打方氏,而方氏的婆婆還在一旁幫忙,那一刻,趙獵戶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八年前,一直想要把手中的刀揮出去。

  最後為了方氏,他依然忍耐了下來,弄出動靜,驚動了三人,這才趁著那個空隙將方氏弄到床上,喂她吃了一粒藥,然後將她連被子一塊包了帶走。

  在地窖裡,趙獵戶告訴了方氏他所有的事情,包括八年前的事,方氏不怕他,這是他的第一感覺,然後就是歡喜,他總算找到了一個不怕她的一塊兒過日子了。

  趙獵戶之後才知道前面幾天孫大寶一直在打方氏。

  趙獵戶擦了擦刀,看向床上的方氏,低聲道:“我要離開一段時間。”

  方氏有些慌張,“你要去哪兒?”

  趙獵戶忙安撫她道:“不遠,就在山上,去殺一頭豬,只是我對這邊山不熟,可能要好幾個時辰才回來,你要是餓了,火上熬著粥,自己去盛,不用等我回來。”

  方氏就松了一口氣,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小心一些。”

  趙獵戶心一暖,點頭離開。

  從這裡到鳴鳳村,快馬加鞭要一個半時辰,來回就是三個時辰,正好趕上天黑的時候。

  趙獵戶騎上馬,沉著臉離開。

  他當時放過孫大寶,不過是不讓方氏擔心罷了,如今他已經和方氏出來,沒道理還留著這個人。

  趙獵戶從來不解的自己是心善之人。

  木蘭背著弓箭出門,看到蹲在對面的孫大寶,有些無奈的翻白眼,瞪了他一眼,離開了,這都七八天了還守著,而且永遠只守著正門,不知道他們家有三個門口嗎?笨蛋!

  雖然過去了好幾天,但大家對孫家的事情依然津津樂道,這算是今年最大的絕地反擊,一直被認為不下蛋的是方氏,結果四年來人家都背了黑鍋,沒有種的是孫大寶。

  而對於失蹤的方氏也不由得有人懷疑孫家將人打死了,故意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就是為了假裝成方氏離開的假象,其實人已經被孫家毀屍滅跡了。

  讓木蘭覺得驚奇的是,有這個想法的還不是一個人。

  木蘭不得不感歎古人的智慧。

  何錢氏看到木蘭就遠遠的打招呼,拉著木蘭正要說話,就見孫大寶遠遠的走過來,當下幾個人就往前走想要避開孫大寶。

  木蘭疑惑,問眾人,“你們怎麼都躲著他呀?要躲也是我躲呀。”

  “哎呀,你還不知道吧,大家都說這孫大寶變態,怕是已經瘋了,我們怕他突然打人,你是沒見過孫大寶打人的樣子,以前我透過窗戶不小心看過一次,哎呦我的媽呀,是把方氏往死裡打呀。”

  “可不是,以前覺得方氏不能下蛋,打了也就打了,雖然覺得可憐,但也沒什麼可說的,結果鬧了半天是他自己不行,那還怪的了誰?”

  “你們說,那孫大寶沒病沒災的,怎麼就不行了呢?”

  就有人低聲道:“這個我大概知道。”

  “快說,快說。”

  “那孫大寶的爹好賭錢,有一次輸得狠了,趁著大寶娘不在,就把孫大寶給抱到賭場裡去了,聽說要拿他當賭注,偏偏賭的人也是個變態,他不要錢,就說贏了給錢,輸了就要孫大寶身上的零件。”

  “他爹一聽說一個兒子還能重復賭高興得不行,就賭了,結果那人就要孫大寶的那東西,賭場的人就拿了刀來要割,虧得大寶娘知道了趕去這才救下了孫大寶,可是這小子自那以後就不行了。”

  木蘭長大了嘴巴,“還有這樣的爹?”

  “這有什麼稀奇的……”

  木蘭聽他們說話,卻突然扭過頭去看孫大寶,果然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木蘭正想搖頭轉開視線,就見孫大寶突然摔下河,“砰”的一聲,大家都轉頭去看,見到落水的孫大寶都尖叫起來,喊著要救人。

  木蘭則瞇起眼睛看向不遠處的灌木叢,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剛才總覺是有什麼東西打在了孫大寶身上,孫大寶才落水的。

  木蘭見過方氏身上的傷,對孫大寶一點也可憐不起來,所以只是站在那裡不動,見大家都跑過去,她這才過去。

  但他們離孫大寶畢竟遠,等趕到的時候,孫大寶只能勉強在水裡撲通,已經快要沉下去了,可是在場的都是女子,又都不會水,只能邊叫男人過來,邊把棍子遞給孫大寶。

  只是孫大寶整個人都慌張起來,怎麼可能抓得住?就漸漸地沉下了水。

  等到男人們趕過來將人撈起來,孫大寶眼睛緊閉,已經死過去了,連忙有人給他倒水,卻不管怎麼試都沒用。

  大寶娘聽到消息跑過來抱住孫大寶,將折騰孫大寶的人推開,試了試大寶的鼻息,見沒氣了又是一通哭。

  木蘭見她這樣,微微皺眉,就勸道:“將水弄出來,使勁催一下胸部,也許還能活過來。”

  大寶娘就突然猛地看向她,手幾乎要直到木蘭鼻尖,“就是你們害的,就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我兒子怎麼會死?你賠我兒子,你賠我兒子!兒啊,我的兒啊!”

  木蘭皺眉,後退了幾步,何錢氏就上前拉了木蘭道:“你別跟她一般見識,好心當作驢肝肺,走,我們走!”

  剛才那個被推開的人也有些惱怒,好心救人還不落好,當即就走了不少人,剩下的就是看熱鬧的。

  木蘭在被何錢氏拉走之前看了一眼那茂密的灌木叢。

  躲在樹叢裡的趙獵戶看到徒弟的反應微微一笑,等確定了孫大寶死後,就悄悄的離開。

  回到院子的時候,天已經黑下來。

  方氏又擔心又恐懼。

  擔心趙獵戶真的出事,恐懼對方就這樣將自己丟下。

  看到趙獵戶回來,方氏這才露出笑容,“你回來了。”

  趙獵戶看到她就坐在門檻上,微微皺眉,忙上前將她拉起來推回屋裡,“你的傷還沒好,怎麼出來吹風?趕緊回去躺著。”

  方氏笑道:“我給你做了飯,快去吃吧。”

  趙獵戶更加不滿,“以後你不要做了,你的傷還沒好呢,木蘭可是說了,若是調理不好以後落下病根的,明天我再找個大夫來給你看看。”

  方氏忙擺手,“不用了,這請大夫吃藥要花費很多錢的。”

  趙獵戶就不在意的一笑:“你放心好了,這錢我還是有的。”說著,轉身回屋拿出一個盒子來遞給方氏,“打開看看。”

  方氏看了他一眼,打開一看,卻是兩條金燦燦的金條和幾塊二十兩的銀錠子,“這,怎麼會這麼多?”

  趙獵戶就笑道:“這是我以前的家資,加上我這幾年也沒什麼花銷,上山打獵的錢都存起來了,一來二去的就有這麼多了。”又道:“而且,我們離開的時候木蘭又給了五十兩,這些都是銀子。”

  方氏就嗔道:“木蘭本來就困難,你怎麼還要她的銀子?”然後就將盒子遞給趙獵戶,“你快收好來吧,以後這些東西不要隨便給別人看。”

  趙獵戶低下頭,幾乎要吻到方氏的額頭,“可你不是別人,以後這盒子你幫我保管著。”

  “這怎麼行?”方氏雖然還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卻覺得事情還沒說定之前她就不能做這樣的事,忙將盒子推回去,“你自己保管。”

  趙獵戶看著她,眼神晦澀,一把握住方氏的手,低聲道:“你到底還在害怕什麼?說出來,大家也好解決。”

  方氏眼眶微紅,低聲道:“你對我太好了,覺得有些不真實。”

  趙獵戶就笑道:“你說我對你好,但我卻覺得你對我更好。”趙獵戶看著外面漸漸暗下來的天色道:“我就怕別人怕我,只要你不怕我,不嫌棄我就好了。”

  方氏看著他即使柔和了眼神依然顯得凶凶的臉龐,低頭含笑:“我不怕你,也不嫌棄你!”

  趙獵戶的一雙眼睛頓時顯得亮晶晶的。

  這裡是一派溫馨,但鳴鳳村那邊卻鬧開了,大寶的娘堅定的認為是木蘭害死孫大寶的,如果不是木蘭不肯交出方氏,那孫大寶就不會到木蘭嫁去守著她,那她就不會經過河邊,也就不會落水死亡。

  大家都覺得她是無稽之談。

  木蘭覺得對方剛剛喪子,和對方沒有理智可言,所以直接關門不理人。

  這在大寶娘看來卻是心虛的表現,越發的囂張。

  李石看了不由皺眉,就親自去找了孫家的族長談話,孫家族長沒辦法,只好將大寶娘看押起來,倒不是他怕李石,而是大寶娘實在是不占理。

  她的那套歪理根本就說不通,方氏到底在不在木蘭家還不一定呢。

  而且這人最後還變了話頭,說是木蘭將孫大寶推下河的,誰都知道木蘭當時正和人說話,根本就不在孫大寶身邊,而且木蘭也沒有動靜,難道就為了一點爭吵就殺人?

  與其相信這個,還不如相信孫大寶是不小心摔下河或是想不開自己跳河要來得合理些。

  畢竟,這段時間村裡鬧得沸沸揚揚的,孫大寶丟了這麼大的一個臉,想不開也是有的。

  想到這裡孫氏的族長又生氣起來,都是他們家作的,都搬到了對岸還不消停,上次為了幫忙拿住方氏,不僅沒找到人,還揭露出那樣的丑事,而他兒子更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了那樣大的臉。

  李石的身份地位擺在那裡,孫氏的族長也不好放任大寶娘胡來。

  這一件事隨著大寶娘被關起來結束了,但村裡的議論卻不停。

  當時孫大寶走在河邊,明明離河水還有一段距離的,偏偏就摔了下去,還摔了那麼遠,要不是自殺,那就是他殺。

  這他殺,眾人就不一而同想到了方氏。

  現在大部分的村民都相信方氏死了,而孫大寶的死就是方氏來找孫大寶報仇來的。

  木蘭無奈,也只好堅持這一種說法,現在,她已經肯定自己那天沒看錯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48 PM

第七十五章 懷疑

  孫家雖然叫囂著要告官抓捕方氏,但到底心虛,想起當時方氏的慘狀,加上村裡的猜測,他們也害怕真的是方氏死後回來索命。

  至於方氏屍體的去處,這個更好解釋,這裡的人都相信鬼神之說,大寶的娘害怕方氏是真的死了,然後詐屍自己離開,鬼魂回來找他們報仇,所以被關著的時候雖然還叫罵不停,到底不敢付出行動。

  木蘭就松了一口氣,李石卻不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孫家在鳴鳳村雖然人還算多,但名聲一直不這麼好,他並不十分擔心。

  現在李石滿心想的是快點學成醫術,好出師為木蘭減輕一些負擔。

  因為有了這個念頭,李石學醫比以前看書考科舉還要用功得多,加上他也實在有這一方面的天賦,不過才半年就已經勉強能給人把脈了。

  照元胡的說法,已經可以和游方郎中稱兄道弟了,要想更進一步,那就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與精力。

  現在元胡對李石愈加的嚴格。

  元胡的兩個兒子本來對李石這個小師弟就不喜歡,但他們知道父親的打算,所以就算不喜歡,面上對李石還算客氣,但後來蘇定出事,他們隱約知道蘇家如今肯承認蘇木蘭的也就蘇定一人,所以對李石也就不再客氣,時常刁難他。

  元胡並沒有多加阻止,只要不太過分,他一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在他看來,蘇定算完了,如此,李石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他憑借著聰明學會他的醫術,繼承他的衣缽,以後就算他身後沒有蘇家的支持,他好歹還能幫襯元家一二,但這不代表他的兒子們就要低聲下氣的求他。

  現在是李石受著他的恩惠,以後就要還回來。

  元胡似乎忘記了這不過是他和李石的一個交易罷了,只不過從他這裡看虧本罷了,但做生意哪能沒有危險的?

  李江跟在木蘭身後從林子裡出來,倆人一起步行去府城,何錢氏見了羨慕不已。

  現在他們家不僅木蘭能賺錢,李石也能賺錢了,何錢氏回頭看著才起床的丈夫,一時怒氣上湧,幾步上前掐住何三郎的胳膊,恨聲道:“人家木蘭和小李相公都從林子裡回來了,你才起床,怪不得人家能住大房,供弟弟上學,而你兒子連村裡的學堂都去不了。”

  何三郎聽到木蘭的名字,頓時沉下臉來,揮開何錢氏,冷聲道:“不要拿我和一個殺人犯相比。”

  何錢氏就翻了一個白眼,“那都是村裡混說的,就你當真了,木蘭是厲害,可心軟著呢,就是你說小李相公殺人我都信,木蘭?誰信啊?”

  木蘭的武力值擺在那裡,村裡的人一度認為他們能活到現在就是因為木蘭在逃難的時候殺人奪財了,可如今木蘭他們落戶鳴鳳村也有四五年了,大家漸漸了解他們兩家人的性格。

  在他們看來,木蘭武力值高,但性格莽撞,直來直往,但這四五年下來大家也看明白了,這李家和蘇家的幾個孩子,也就木蘭還心軟些,其他孩子,連最小的媛媛和桃子有時候都比木蘭還要心狠。

  所以村裡說木蘭殺過人的謠言早就不攻自破了。

  何錢氏也這樣想,但何三郎可不這麼想,他一直覺得當初木蘭就是知道他和何大郎跟在他身後才特意將倆人引到深林裡丟下。

  想到那天的生死一線,要讓何三郎對木蘭有多少好感是不可能的,更何況,後來何大郎還不明不白的失蹤了。

  何三郎自然不是對何大郎的失蹤表示傷心,在他看來,何大郎失蹤了更好,不然未來的幾十年裡他們要怎麼相處?要知道當年何大郎是將他推出去擋狼,還是因為他腳下不穩從斜坡上滾下去才逃過一劫,何大郎變成那樣,他一點也不傷心。

  李石直接背著背簍去了元家的醫館,木蘭則直接去找宋屠戶。

  李石現在每天都抽出兩個時辰的時間和木蘭進山,他倒不是單純的為了采藥換錢,而是為了能更好的認識草藥,醫館裡的藥都是烘制過後的,他雖然不是要做藥師,但他既然已經決定從醫,那就要做得更好。

  李石將藥草交給醫館的小二,直接到後面去見元胡,大半年過去,元胡還是那副模樣,臉色紅潤,李石實在沒看出他有什麼不妥,但他相信自己的推斷,元胡這樣著急,只怕真的是時日無多,最少他活不到他們認為他應該活到的年紀。

  李石垂下眼眸,將所有的思緒掩下。

  元胡起身道:“拿起藥箱,今天我們要去給周家的老太太看病。”

  “周家?”

  元胡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算來你和周家還是親戚呢,蘇家的大奶奶就出自周家。”

  李石心一緊,臉上毫無表情,元胡就贊賞的點頭,“很好,醫者的任何一點情緒都可能影響到患者,你能做到這點已經很不錯了,但以後給病人看病的時候要盡量和顏悅色。”

  李石垂首應是,跟著元胡去了周家。

  中醫講究的是望聞問切,最後一步才是切脈。去周家,李石自然不可能像對待普通病人那樣,在元胡把脈過後自己上手試一下。

  但能做到前面三步就已經很好了。

  周家的是典型的江南園林布局,李石跟在元胡後面彎彎曲曲走了不少路,這才到周老太太的院子,屋子裡的女眷除了已經嫁人的都回避到了屏風後面。

  元胡肅著臉給周老太太把脈。

  其實她並沒有什麼大病,不過是覺得身子有些不舒服,這才去請的元胡,跟每月一次的平安脈沒有多少區別。

  至少李石就沒看出她有什麼病,不過是身子有些虛胖,如果是木蘭在這兒,就知道這位不過是血壓高了一些罷了。

  但古人很注重養生,身份高貴的,平時沒病也要請大夫來看看,更何況察覺到了身體不舒服。

  回到元家,前面就有人過來拜訪元胡,元胡就對跟在身後的李石道:“你先去書房看書,有什麼不懂的回頭再問我。”

  李石躬身應下。

  侯在一旁等元胡的背影消失後才慢吞吞的往元胡的書房而去。

  元胡共有兩個書房,一個是私密的,另一個則單純的放著各類書籍,他多在那裡教授李石醫術。就算李石是他唯一的徒弟,他也不會讓李石單獨呆在他的私密書房裡的。

  從皇宮裡出來的人很難有全然相信的人,就算是元胡的兩個兒子沒有他的允許也不能進入他的書房,更何況,這個本來就是交易來的徒弟。

  沿路碰到的下人對李石都很恭敬,李石沖他們微微頜首,只往書房而去。

  元白芷躲在樹後面看到了祖父得意的徒弟,見他清俊文雅,微微一抿嘴,等人過去後就問貼身的丫頭鶯兒,“這位小李相公今年多大了?”

  鶯兒眼睛也精亮精亮的,壓低了聲音道:“聽說有十六了。”

  元白芷眼裡閃過喜悅,心中愉悅起來,低聲暗道:“再過兩年正合適呢。”

  鶯兒也連連點頭,小姐今年十四,再過兩年的確是正合適。

  小李相公繼承了老太爺的衣缽,以後醫館和藥店什麼的多是依靠他,小姐若是能嫁給他,以小李相公的家世,既不怕李家人為難,也依然可以在元家說上幾句話。再沒有比這兒更合適的了。

  李石並不知道發生在身後的事,只是到元胡的書房裡找出上次自己沒看完的書繼續看。

  來拜訪元胡的是以為西域的藥材商,這次他給元胡送一些藥材過來,因為他經過京城,元胡知道他在那裡停留過一段時間,就問他一些京城的消息。

  元家現在雖然依然能得到京城的消息,但因為根基低,所能得到的也不過是比普通民眾多一些的信息罷了。

  但藥材商三教九流交往的人不少,所能得到的消息也比他這個遠離京城的太醫要多,所以他難免要親自出面招待,順便問一問外面的事。

  藥材商給他帶來三個有價值的消息,第一,當今聖上明年春天要采選秀女,從今秋開始,各地就要准備秀女上京,明年春天要到達京城;

  第二,而是蘇家的秘聞,蘇家的長子長孫蘇定前不久蘇醒過來,頭一件事就是叫自己蓄養的家奴縱馬踩壞了蘇家三房嫡長子蘇翔的一雙腿,跟在蘇翔身邊的方家長子長孫方文傑被馬蹄一腳踢在胸口,卷入馬蹄之下,被活活踩死了。

  當然,外界給出的解釋是,蘇定的家奴聽大夫說急需一只百年紅參做引,誰家蘇家庫房並沒有藏貨,因為一心掛念主人,這才縱馬狂奔去買藥,正巧在街口轉彎處與這幾人相遇,因為勒馬不及,撞上了對方的馬,將對面的幾人都撞下了馬。

  那家奴騎的是烈馬,當下就發瘋亂踩,等馬被制止,現場的人就是一死一傷。

  那家奴見狀,白著臉說他會請罪,當下就騎著馬繼續去買了紅參,將紅參送回蘇家後,就到衙門裡自殺謝罪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49 PM

第七十六章 消息

  等蘇家三房和方家的人找上門來,那家奴已經死在了衙門,而蘇定直到這兩家找上門來才知道事情,當下病情惡化,又昏了過去。

  雖然一切都天衣無縫,這件事好像從頭到尾都是意外,蘇定完全是局外人。

  但熟知內情的都知道,這件事只怕真是蘇定策劃的。

  當初蘇定突然從馬上摔下來,大家就猜測是遭人算計,如今,只怕是蘇定的反擊。

  藥材商摸著胡子道:“這蘇定果然非池中物,一醒來就如此大的手筆,雖有些魯莽,但年輕人哪個沒幾分心性?在蘇定的這個年紀,能謀算到這個地步已算不錯了。以後蘇家若落入他的手中,不知比他的父親強多少。”只怕連他的祖父都有所不及。

  元胡心裡狂喜,眼睛裡閃過亮光,沒想到蘇定還能醒過來,而且看他的反擊,似乎對蘇家的那部分掌控並沒有失效。

  元胡收斂了心神,問:“那這第三件事?”

  藥材商就歎了一口氣,臉上帶了苦色,“西北一帶舉了反旗,說是要清君側,而我看遼東一帶只怕也要不太平了。”

  “怎麼?”

  “我大兒今年就是去的遼東收藥材,那邊紀律嚴明,已經驟然是一小國,而朝廷的眼睛還放在西北一帶……”

  元胡不在意道:“遼東畢竟勢力弱小,只要朝廷回過頭騰出手來不就可以了?”

  藥材商苦笑一聲,並沒有再說。

  朝中大部分人都和元胡一樣的想法,這就是他們的局限性了。

  而藥材商南來北往,見識不少,有時候甚至能得到一些別人得不到的消息,對這種事情也比較敏銳,現在雖然還不明顯,但他覺得,遼東這個勢力,以後只怕不低於各路藩王。

  元胡既然知道了蘇定蘇醒的消息,自然要告訴李石。

  李石心中就松了一口氣,這半年來,他們一直在關注蘇定的消息。

  李石回家將這個消息告訴木蘭,木蘭臉上就露出笑容,對正拎著籃子給兔子投食的媛媛桃子道:“今天晚上我們吃野味。”

  媛媛和桃子歡呼一聲,雖然木蘭總是能打到獵物,但是因為野味的價格要比家養的要貴得多,小氣的李石堅持將野味賣出去然後再買肉吃,所以導致幾個孩子對野味依然渴望不已。

  木蘭就看了一下天色,道:“我現在就做,等一下還能送一些去給江兒阿文他們。”

  李石想到他還有一些作業沒做,就道:“那你送去吧,順便多做一些,那兩個小子在書院裡有認識的人。”

  木蘭點頭,從籃子裡拎出一只野雞,兩只野兔。

  一家人提前吃了飯,木蘭這才把單獨留出來的飯菜放在籃子裡裝好,進了城門口有專門拉客的驢車馬車等。

  因為松山書院在北城門外,距離太遠,真要走過去就得費大半天的功夫,馬車木蘭是坐不起,但驢車還是可以的。

  當下就掏出兩文錢給已經攬了四個客人的車夫。

  等木蘭在車上做好,就有人道:“師傅,五個人也夠了,快走吧,回頭趕回來,你還能多拉兩趟人呢。”

  車夫想想也是,等到天色暗下來,那時坐車的人就增多。

  當下就吆喝一聲,等眾人做穩後就使鞭趕著驢子走。

  驢車比較小,這就比馬車等要方便得多,專門找路近卻人少的地方走,沒多久就出了北城門,中途下來了兩個人,木蘭等到松山書院的時候也下車來。

  此時松山書院剛下學,有不住在書院的就做馬車或步行回家。

  書院門口就聚集了不少車子和人,甚至還有小販在這裡販賣一些吃食和學習用品。

  木蘭看著出來的人大多衣飾華麗,當下就不自在的扯了扯還算干淨整潔的衣服。

  她倒不是虛榮什麼的,若是在街上看到這些人,她就是滿身血污的出現也不會變色,可這是在書院,和所有家長一樣,她不希望因為她,江兒和阿文受到刁難和輕視。

  木蘭並不是第一次來松山書院,開學的時候,她曾和李石一起送兩個孩子過來,甚至到過他們的宿舍。

  木蘭側過身子避過那些出來的人,從路的邊邊走進松山書院。

  松山書院的管理和他們前世高中的管理制度差不多,訪客都要簽名,征得門衛的同意方能進去。

  木蘭來的原因就是給兩個孩子送些東西。

  那門衛見木蘭是一個年輕姑娘,就不太願意放她進去。

  倒不是說年輕姑娘就不能來拜訪,那些大戶人家的小姐也經常來給家裡的兄長弟弟什麼的送過東西,其實哪用她們親自送來?多是自家的心上人在這裡,借著來看兄弟的借口來看心上人罷了。

  但她們到底是規矩人家,並不會在書院裡做出什麼逾距的事,但農家的那些姑娘就不一樣了,有真是給家裡人送東西的,也有抱著別的心思過來的。

  畢竟,松山書院算是才子聚集地,江南有頭有臉家的子弟,只要不是太過紈褲,太過蠢笨的,都會被想方設法的塞進松山書院。

  實在是松山書院太過有名了,最有名的例子就是高宗皇帝。

  從太祖開朝到高宗,已經歷經三代,當時高宗皇帝還只是太宗的一個皇子,在京城雖不能算是混世魔王,但也足夠太宗和宮裡的嬪妃們頭疼的,他們就沒見過比高宗更紈褲的人了,好在他只是紈褲,還沒有達到混球的境地。

  太宗皇帝苦惱這個兒子的教育問題,聽說松山書院不論富貴貧賤,只要不是壞到骨子裡就還能將人扭過來。

  太宗皇帝自覺自家兒子雖然混球了一些,但還算乖巧(滿朝文武無一認同),於是就將高宗打包塞到了松山書院,除了松山書院的山長,沒人知道這位的身份。

  紈褲的高宗皇帝也不屑於用自己的身份壓人,從此,他將京城的基地挪到了松山書院,從此開始了與書院先生斗智斗勇的生活。

  高宗皇帝不願用身份壓人,但書院的先生們最擅長的就是用身份壓人,所以在君如天,師如父,父師在君之下的封建社會裡,高宗皇帝一退再退,最後就被改造成了一代帝王,備受太宗皇帝的贊賞。

  有幸見識過高宗皇帝混賬的幾位老臣和京城的權貴們,當下就將松山書院推到了一個高度,所以,松山書院不僅有江南各地的傑出人物,就是京城不少人家也將家裡的子弟送來這裡。

  當今當初做太子的時候那麼混賬,不是沒有人向先皇提過將他送來松山書院,只是可惜,先皇只有這麼一個親生兒子,輕易不叫他離京,哪裡捨得送他到這千裡之外的松山書院?

  更何況,當今也沒有當年高宗皇帝的氣度,可以不使用自己皇家的身份地位。

  言歸正傳,門衛不願放木蘭進去就是因為木蘭只帶了一個明顯是食盒的東西,他怕木蘭也是抱了那種一飛沖天的思想過來,到時難免會連累到書院和他,就不是很甘願。

  木蘭並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如往常一樣報了李江和蘇文的名字,將門衛戒備的看著她,微微醒覺,以為是有人找李江和蘇文的麻煩,當下就瞇了眼問:“大叔,可是有什麼不妥?難道他們不在書院裡?”

  門衛就瞥了一眼她的名字,漫不經心的問道:“你和蘇文是姐弟?那和李江又是什麼關系?”

  “我是李江的表姐,”頓了頓,想起上次來書院她這樣說時李石的不悅,又補充道:“也是他未來的嫂子。”

  門衛微微一愣,抬起頭來上下打量了木蘭一眼,神色稍緩,問:“怎麼這時候來送吃的?”

  木蘭只以為是日常的詢問,她更想知道的是有沒有人來找李江和蘇文的麻煩,當下就掀開籃子的一角道:“家裡不巧得了幾只野味,就殺了給孩子們嘗嘗鮮,想到了個孩子要讀書費腦筋,所以給他們送一些過來。”

  門衛看了就咽了咽口水。

  木蘭就從底下找出一雙筷子給他,請他吃幾口。

  門衛連忙搖手,收斂了神情,生怕別人抓到他的把柄。

  木蘭也不強求。

  松山書院對此有嚴厲的規定,他們不反對門衛為難學生,卻決不允許門衛和書院裡的人為難學生家長。

  這正是為什麼眾多家長在孩子們回去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時候,不僅對書院沒有反感,反而更加喜歡的原因。

  門衛對木蘭沒有再推讓而松了一口氣,人來人往的,外人不知道正要抓住了他這個把柄報上去,他這個門衛也做到頭了。

  他一個五大三粗的人能到松山書院來做門衛不知走了多少關系,他可不敢將這個差事弄沒了。

  要知道,不算他月錢的收入,光學生們的打賞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聽說木蘭有了人家,還是來看自家的弟弟和未來的小叔子,門衛也不再攔著,等木蘭填好了表格就放她進去了。

  雖然過去了一段時間,但木蘭還記得大概的布局。

  這時候,兩個孩子應該會去食堂吃飯,木蘭直接挎著籃子去了食堂。

  木蘭的身影走在滿是男學生的書院裡並不覺得顯眼,因為路中就有不少女孩和她一樣來給人送吃的。

  有的家長怕孩子住在家裡會被老太太太太等生物寵壞,干脆就送到書院裡寄宿,沒有相應的身份牌,他們想混出去書院也非常的困難。

  但書院裡的食物他們多少有些吃不慣,雖然在李江和蘇文看來,這些伙食真的是非常的好了,可向來錦衣玉食的他們來說自然吃不慣。

  而家裡的大人對此並沒有非常反對,對於時常遣送婢女去送吃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但就是丫鬟,身上穿的衣服也比木蘭的要好得多。

  但只要不是特意盯著她們身上看,還是察覺不到她們的區別。

  但在書院裡的,有一半是不老實的少爺,所以當下不少人就發現了不同,就用下巴示意木蘭的方向,問身邊的人:“那是誰家的婢女?我怎麼沒見過?長得倒是挺漂亮,就是不夠白,皮膚也不太好。”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49 PM

第七十七章 教育

  對方聲音不小,加上木蘭聽力要比別人的好多,當下聽了個一清二楚。

  沒有哪個女孩子會不在意自己的容貌的,聽到對方說自己不夠白,膚色也不好,就算是木蘭也有些惱了,轉頭去看那個小子。

  那位少爺還興致勃勃的想要發表高論,卻突然對上了木蘭的視線,當下一愣,背後說人壞話被抓到,就有些不自在的移開眼睛,片刻又移回眼睛瞪著木蘭。

  木蘭就有些好笑,對方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她一個大人,何必去和他計較?

  隨即搖頭一笑,就要離開。

  木蘭是不計較了,但走來吃飯的李江和蘇文正好看見了那一幕,他們雖然沒聽到剛才那位少爺說什麼,但不妨礙他們看到他瞪了木蘭一眼。

  蘇文最按捺不住,立即跑到木蘭前面,擋在跟前,惡狠狠的瞪著對方道:“李登才,你剛說什麼?”

  這話說的很有技巧,似乎他剛才也聽到了對方的話。

  李登才看見蘇文,新仇舊恨混雜在一起,當下譏諷的撇嘴,“我說什麼?我說她長得黑,皮膚不好關你什麼事?”

  蘇文怒得齜牙,就要沖過去打人,“你說誰長得黑?”

  好在木蘭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人。

  李江臉色一沉,也有些不善的盯著李登才。

  李登才縮了一下脖子,卻強撐著仰著脖子,“我就說了,她一個丫頭,關你們什麼事?”

  李江就沉著臉冷聲道:“誰說她是丫頭了?她是我嫂子!”

  當下所有人一愣,都轉頭看木蘭,對方不過十二三歲,正和他們一樣的年紀,竟然就嫁人了嗎?不過也不對啊,對方梳的還是姑娘的發型呢。

  “行了,行了,不過是小孩子說的幾句話,你們怎麼還都認真了?”木蘭見幾人要打起來的樣子,忙從中調解:“今天我給你們帶了好吃的來,快走吧。”

  說著一手拉一個人就要離開。

  蘇文和李石卻不願意就這麼算了,要知道木蘭在他們心目中是相當於母親的存在,甚至隱隱高於母親,他們怎麼能允許別人這麼污蔑他們的“母親”,更何況,木蘭本來就長得好看,若不是常年累月的進出林子打獵和要打理家裡的蔬菜等,哪裡會變黑?

  相由心生,若不是木蘭的身形擺在那裡,以她那張成熟的小臉來看,說她已經十四五歲也有人相信。

  可木蘭變成熟變老都是為了他們,他們最不能容忍的也是外人說木蘭長得難看什麼的。

  蘇文和李江當下要去揍李登才,李登才可不怕他們,正巧,他家的兩個小廝給他送吃的來,當下就招呼一聲,再叫上自己的幾個狐朋狗友,要一塊兒上。

  木蘭就瞇了瞇眼,將籃子放在地上,快速的走了兩步,就一人一腳將那兩個不防備她的小廝給踢出去了。

  木蘭這幾年一直拴著沙包練腳力,力氣比三個李石還要大,當下就踢得兩個小廝飛出去三四步,大家就全都嚇了一跳,立在當地,一動不敢動。

  蘇文和李江要乘勝追擊,木蘭一個眼神就將他們定住了。

  當下就有人嘀咕道:“我好像記得蘇文和李江有個哥哥姐姐,就是他們供他們倆讀書的。”

  “不對,幾乎都是蘇文的姐姐供的,李江的哥哥還要學醫,現在還沒有出師。”

  有人迷茫,“她一個姑娘家怎麼供?”

  “聽說她功夫好,能打野豬和野鹿,每天進山就沒空手過。”

  立刻,大家看著木蘭的眼神都不同了,見她小胳膊小腿的,都有些不信,可看著還趴在地上起不來的小廝,沒人敢再懷疑。

  低年級的,看著木蘭的眼睛純屬敬佩,而高年級一些,懂得世情的則明白過來。

  這李蘇兩家的重擔壓在她一個姑娘家肩上,變黑和皮膚不好這些都是小問題了,只怕以後這兩小子考不出來,這位姑娘還有的罪受了。

  難怪這兩個小子這樣生氣。

  知道了原委,高年級的也沒了圍觀的心思,當下轉身走了。

  倒是李登才看看地上的兩個小廝,再看看木蘭,眼裡帶著他都沒察覺的敬佩,嘴巴微張,眼睛發亮的看著木蘭。

  木蘭本來還想教訓他們一下,看到李登才這樣,就沒了心思。

  當下轉身狠狠地瞪了兩個孩子一眼,拎起食盒道:“是你們先動的手,還不快道歉?”

  李江和蘇文都有些不情願。

  木蘭就說比較穩重的李江,“阿文向來是沖動的性子,當初把你們安排在一個宿捨就是為了讓你多多約束他,怎麼這時候你也這樣了?我和你大哥送你們來書院是讀書來了,不是打架,若是不能讀就收拾東西回家給我種地去。免得在這裡浪費我的金錢和你們的時間。”

  李江和蘇文更加羞愧,就低著頭有些不情願的給李登才道歉。

  李登才頓時高興起來,自李江和蘇文上學後他就看不慣倆人。

  雖然他也是紈褲,但他也是他們家那片出了名的天才,怎麼到了這裡卻給小他一兩歲的李江和蘇文比下去了?

  而且倆人的家世一看就不如他,資源肯定也比不上他。他暗暗堵了一口氣,上個學期弊足了勁兒要與他們爭個高低,結果他雖然勝過了蘇文,還是輸給了李江。

  李江和蘇文又形影不離的,害他想暗地裡揍人都找不到機會。

  沒想到,今天倆人都給他道歉了。

  圍觀的人卻驚異的看著木蘭。

  不管富貴還是貧窮,家裡人從沒這樣教訓過他們。

  富貴不用說了,他們就是回家去也不用下田種地,最多是父母威脅說要打板子,他們並不覺得不給讀書,下田種地是什麼威脅,如果他們的父母真的提出來,說不定這幾個小子還會歡天喜地的應下呢。

  而貧窮的,他們在家中的地位本來就不低,就算是父母,與他們說話也是低聲低氣,很少有這樣不客氣的威脅他們的。

  木蘭沉著臉看兩人道了歉,就瞪著李登才道:“我弟弟們道了歉,你接受是不接受?”

  聽到這句話,所有人,包括李登才都掉了下巴。哪有逼著人接受道歉的?

  李江和蘇文卻早有意料般垂首站在一旁等著李登才的回答。

  李登才看了剛剛成為心目中偶像的女孩一眼,高傲的仰著小下巴道:“看在你們這麼誠心道歉的份上,我就勉強同意了吧。”

  事情解決,木蘭這才拉了李江和蘇文到一邊的石桌旁,“你們都吃過飯了?”

  蘇文搖頭,“我們正要出來吃呢,就碰到了姐姐。”

  李江看著木蘭道:“嫂子,以後我們再也不惹禍了。”

  木蘭卻不在意道:“男孩子哪有不打架的?只是你們也夠笨,書院明明有明文規定不許在書院內打架,你們怎麼還在眾目睽睽之下動手?就算他不去先生們那裡告狀,先生們也會知道的。”

  言下之意是,只要不在書院內,或不是眾目睽睽之下就可以打。

  李江和蘇文早就習慣木蘭的教育方式了,聞言相視一笑,心裡都打定了主意。

  木蘭見了就又補充一句,“我看那孩子也不是什麼壞人,你們可別把人打壞了,還有,他家有錢有人的,打架之前先約定好,不然,回頭他叫了人來揍你們,我可不幫你們揍回去。”

  李江和蘇文知道,木蘭這時候說了不幫他們,可對方真的叫人來揍他們,木蘭還是會幫忙的。

  倆人忙點頭,又求木蘭不要把這件事告訴李石。

  木蘭不太介入他們的學習生活,秉持的是,對方揍你一拳,你就還一腳的教育模式,但李石則完全相反,他完全不提倡暴力解決,他更喜歡的是在自己挨打後使個心計叫先生們知道處罰對方,偏對方還不能認定是他告的狀。

  但很顯然,沒有自己動手痛快就是了,所以在這個年紀,李江和蘇文都喜歡木蘭的解決方式。

  可在假山後面的幾人卻被打擊得站立不住,特別是被鄭致德扶著的王先生更是搖搖欲墜。

  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家長,難道對方不是應該扭著孩子來見他,然後當著他的面打一頓,再交代他以後孩子們只要再犯就盡情的教訓,不用留情嗎?

  鄭致德面色雖有些古怪,卻有些興奮,時隔半年,沒想到又遇到了,不知道她還有沒有興趣再教訓一下蘇道。

  王先生平復了一下心情,決定一會兒要將李江和蘇文叫來好好的做一下思想教育工作,怎麼也不能讓這兩個傑出的孩子被一女子教壞了。

  王先生呼出一口氣,回頭卻看見自個的幾個學生興致勃勃的,特別是鄭致德臉上的興奮怎麼也壓抑不住,臉上頓時冷下來。

  正想呵斥幾聲,突然想起這是假山後,若是說話身後的人必定發現,窺聽非君子所為。

  王先生就警告的瞪了幾人一眼,用眼神威脅他們離開。

  幾個學生都有些失望,他們還想再聽聽那女孩的“高見”呢,只是見王先生這樣也不敢太過。

  鄭致德卻高興,將王先生送走後,他再回來就是了。

  當下就扶著王先生離開。

  這邊,木蘭已經將食盒拿出來,因為用熱毛巾緊緊的包著,這時候還熱著。

  她給倆人盛了一碗飯,道:“今兒家裡殺了兩只野兔,一只野雞,這是單留給你們的,趕緊吃吧。”

  李江和蘇文眼睛都是一亮。

  書院的伙食雖然好,但那也是相較於一般人家來說,肉雖有,卻很少,哪裡像木蘭拿來的,一眼看過去都是肉?

  這時候的男孩胃口最好,只要有,他們可以一個人吃下一只四五斤重的雞。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50 PM

第七十八章 買賣

  李江和蘇文將飯菜吃得干干淨淨,就齊齊看向籃子裡的另一個食盒。

  木蘭就猶豫道:“這是給你們同窗的。”

  李江就淡定的用手絹擦了一下嘴,點頭道:“那我和阿文送去給他們。”

  木蘭就將食盒單獨拿出來,“現在就回去吧,冷了就不好吃了。”又如往常一樣囑咐道:“在書院裡要好好的聽先生們的話,努力讀書,友愛同窗,若是被人欺負了也不要怕,你們若是不能欺負回去,就回家告訴我們,我們替你們出頭。”

  李江和蘇文都一一應下。倆人就要送木蘭出去。

  木蘭抬頭看了一下時辰,知道他們還有半個時辰的休息時間,覺得大中午的還是瞇一下比較好,就對他們揮手道:“不用了,又不是不認得路,趕緊給你同窗們送回去吧。”

  轉身就要走,斜刺裡就突然沖出一人來攔在木蘭的跟前。

  木蘭看著眼前的人微微皺眉,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木蘭來往的人員單純,來來去去都是那麼幾個人,所以她很快就記起了鄭致德,想起他提起蘇定時的熟稔口氣,腳步微頓,只是片刻後就要饒過他。

  鄭致德忙又攔在她身前,“蘇——姐姐,你可還記得我?”鄭致德不知道木蘭今年多大,只是隨著蘇文叫了一聲姐姐。

  木蘭抽抽嘴角,蘇文就打趣道:“你比我姐姐還大上好幾個月呢,你叫我姐姐做姐姐,那豈不是要叫我做弟弟?”

  李江瞥了蘇文一眼,暗道一聲傻子,就戒備的看著鄭致德,“鄭兄找我嫂子有何事?”

  鄭致德扭捏了一下,就道:“蘇姑娘,在下有件事想與你單獨談談。”

  這下連蘇文也戒備起來了。

  木蘭因著上次的事和蘇定的關系,對鄭致德的印象不壞,但也知道,在這種地方和一個少年單獨相處什麼的最好不要發生,就搖頭道:“鄭公子有什麼事就說吧。”

  鄭致德見李江和蘇文在一旁緊緊地盯著他,也知道事不可違,出師不利,鄭致德的肩膀就有些塌下來,但他還是道:“我見蘇道好像很怕你,就想問你願不願意再和我整整他。”

  鄭致德在京城長大,今年才被送到錢塘來,而蘇道算是在京城長大的。

  蘇家和鄭家沒多少交情,畢竟一個從文,一個從武,但蘇定和他大哥鄭致佑是好朋友,鄭致德喜歡纏著他大哥,所以和蘇定挺熟。

  而蘇道則喜歡纏著蘇定和蘇可,不管他們願不願意,總是用他們的父親,逼蘇定兄弟倆帶蘇道出去玩。

  鄭致德就因此非常看不慣蘇道,從認識的時候就開始針鋒相對,又因為鄭致德從小習武,說話又毒,蘇道身體又不好,就總是能氣著他。

  但鄭致德在蘇道手底下吃的虧也不少就是了,這次他找木蘭是尋求合作來了。

  木蘭對這些小孩子之間的矛盾沒有興趣,直接拒絕了。

  鄭致德就失望的看著木蘭的背影消失,繼而又想到,蘇定大哥已經醒過來了,以後有的是機會收拾蘇道。

  李江和蘇文見鄭致德不再糾纏木蘭,這才松了一口氣,見木蘭走了,扭頭也走。

  鄭致德就“哎”了一聲,眼睛看向他們手中的食盒,想起他們家好像經常能賣野味,就問道:“你們家經常有兔子之類的小動物嗎?”

  蘇文心中一動,點頭道:“是啊,我姐進山套的,有時候運氣好,拿回來的時候沒受什麼傷就給養著,若是受了傷就給賣出去。”

  鄭致德眼睛一亮,就問道:“那有那種白白的,小小巧的兔子嗎?”

  蘇文點頭,“有吧,上次我回家的時候好見我妹妹們抱來著。”

  李江瞬間就明白了蘇文的想法,他配合著皺眉道:“那是嫂子專門留給妹妹們養著的。”

  鄭致德就忙道:“我也不白要你們的,一只兔子我給你們一兩銀子怎麼樣?給我抱一只來,越可愛的越好。”

  蘇文就眼神怪異的看著他。

  鄭致德跳起來,“你胡思亂想些什麼?那是送給我表妹的,她再過不久就過生日,下次沐修要拿去送他的。”

  蘇文這才松了一口氣,為難道:“這個我得送信給我妹妹們問一下,她們願不願意我就不知道了。”

  鄭致德點頭,大不了到時他再找其他的禮物就是了。

  只是送女孩子們禮物實在是太麻煩了。他還是想了好久才想起送些小動物給她們的。

  書院外頭有專門給人送信的小子,只要是在府城內與周邊都能給你送到,五文到十文錢不等。

  蘇家離這裡遠,李江和蘇文都不願意白花那十文錢,而書院門口就有鳴鳳村過來擺攤賣些吃食的,李江和蘇文直接拜托他們回去的時候給木蘭送一封信。

  這對他們來說很簡單,而蘇家和李家這幾年在鳴鳳村聲望逐漸升高,這些小事,他們樂得做人情。

  在眾多兔子中找一只小白兔,這對媛媛和桃子來說實在是太簡單了。

  倆人將兔子趕回房間後就將門鎖好,媛媛指著一只道:“這只好看,才出生二十三天,正是小的時候,送過去,對方還能再養一個月左右才大呢。”

  桃子連連搖頭,“不夠小,我還是覺得這只好,你看,只有大哥手巴掌大,多好看啊。”

  一只渾身漆黑的小兔子突然從旁邊蹦出來,黑色透亮的皮毛差點閃瞎倆人的眼,媛媛和桃子都驚艷的驚呼一聲,桃子道:“他們為什麼只喜歡小白兔,不喜歡小黑兔呢?你看多漂亮啊。”

  媛媛深以為然的點頭,“就是啊,我也覺得很漂亮呢。”

  倆人對視一眼,決定過兩天去書院的時候不僅要帶小白兔去,還要帶小黑兔去。

  等木蘭和李石過來叫倆人出去洗漱睡覺的時候,媛媛和桃子已經數出來七八只小兔子了。

  李石看了一眼那些被關在小籠子裡的小兔子,淡淡的道:“將它們都放了,到那天你們每人抱一個去就是了,不准多拿。”

  媛媛和桃子就委屈的看著木蘭。

  “物以稀為貴,你們哥哥都說兔子是你們的心愛之物了,結果一回頭你們就拿了這麼多出來,豈不是明擺著告訴對方這樣的小兔子還有很多嗎?”那樣就賣不出價了。

  其實李石是不願意兩個孩子過去的,木蘭和李石雖然不拘著兩個孩子在村裡玩,但卻輕易不許她們去府城,惹得村裡不少人家都笑話倆人把妹妹當女兒來養。

  媛媛和桃子的年紀也都不算小了,趕到府城裡也能自己看著攤子,也算有一份收入,但那樣的女孩,以後說親多多少少都會有些影響,就算農戶人家沒這麼多講究,他們心底依然會介意一些。

  而且,李石和木蘭都沒想過媛媛和桃子嫁給一般的莊稼人。

  李石是秀才,以後李江和蘇文的成就只會更高,沒道理,唯二的兩個妹妹還要在鄉下受苦,倆人都希望,她們以後至少能夠衣食無憂,所以現在李石依然逼著她們識字算賬,木蘭教她們針織女紅及廚藝。

  這次收到蘇文的信,兩個孩子就死活鬧著要去,木蘭想著倆人自從端午後就沒去過府城,就應下了。

  到了那天,兩個孩子就一人拿著一個裝著小兔子的籠子跟在木蘭身後去了書院。

  木蘭將那自留地大半都種了菜,剩下的也松好土專門長草,然後分為幾個區域,專門將雞和兔子趕進去放養。

  因為臨近河邊,六人只要有時間就去挖溝渠,只需十厘米深,在前半年就將整片自留地都通了溝渠,只要有需要,將塞口打開,水就會流進去,人只要用溝渠裡的水澆灌就行,放進去的雞和兔子也都能飲用裡面的水,既方便又省力。

  就是種那些菜都不怎麼費勁兒。

  這也是為什麼,在李石和木蘭都那麼忙,家裡只有媛媛和桃子的情況下,也能養這麼大一片的雞和兔子,而兩人還算清閒。

  因為這些都是野生的後代,生命力頑強,木蘭就不大搭理它們,而且,要真死了就扔出去,又不用多少本錢,木蘭不太願意花太多的精力在它們身上,免得倒把它們給養嬌氣了。

  說起來,李石費在這上面的時間比木蘭還多呢。

  不少人家看著木蘭家的這片自留地眼紅不已,裡正更是有苦說不出。

  誰能知道木蘭就能想出這樣的主意?

  以前大家從不在意他們兩家多分的那些自留地,笑話,也不看看他們家留的那是什麼地,最多不過開墾出一片來種夠自家吃的。

  那些能種菜拿到府城賣的,用的無一不是良田,家裡的那些自留地,種給自家吃,有時候都會暗自嫌棄那菜太小,長得太差什麼的。

  所以大家一致認為,裡正就算分給他們家這麼多的自留地也不過是面上好看,最後還不是會成為公共地方?

  可誰知木蘭會直接將菜種撒下去給雞和兔子啃?

  看著那些菜,人可能會嫌棄,可動物有什麼好嫌棄的?

  裡正不是沒想過糾正當時犯下的錯誤,偏偏不是被這事絆住,就是被那事纏住,等他真的抽出時間來的時候,時間已經過了三四年,偏偏李石就中了秀才。

  裡正心中猶豫,他和李石又沒有大仇,不過是當時氣不過罷了,為了一口氣徹底得罪李石他們,以後李家和蘇家世代如此也就罷了,怕就怕以後李家蘇家出息了,只怕頭一個落不得好的就是他了。

  裡正想了兩天就丟下了,因為李江和蘇文要去松山書院讀書。

  裡正還算是個聰明人,從此後對李石他們還算客氣。

  連裡正和村長都沒說什麼,村裡就是再眼紅也沒辦法。

  而且他們也不能照著木蘭的法子來,因為家養的雞和兔子都嬌氣,人要時刻注意,就算雞可以趕出去放養,但也要時刻注意天生的老鷹。

  他們家的雞可不會像木蘭家的,看見老鷹來了,還撲騰著要反咬,可以有時間等人趕去趕走老鷹。

  而兔子更不用說,他們沒養過兔子,沒經驗,十只兔子最後能活下六七只就算不錯的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51 PM

第七十九章 創收

  書院沐修,松山書院的學生們就湧出書院,就如同被放出來的重刑犯一樣,就差沖天歡呼一聲了,就算一直埋頭苦讀的書生臉上也不由的露出笑容。

  在書院的這些日子裡實在是憋壞了。

  木蘭領著媛媛和桃子站在一邊,眼睛在人群中搜索。

  桃子很快就看到自己的哥哥,拉著媛媛興奮道:“我哥哥和江哥哥在那裡。”

  媛媛和木蘭就順著她的手指看去,見倆人領著幾個人過來。

  李江臉上有些不耐,他沒想到鄭致德會叫這麼多人跟著,他兩個妹妹這麼可愛,別叫這幾個人拐走了(喂,少年,你妹妹才七八歲呢)。

  鄭致德眼睛很快就定在媛媛懷裡——的兔子上。

  渾身雪白,所在籠子裡,眼睛滴溜溜的看著他,就是他這個偉男子看了都喜歡不已,更別說他表妹了。

  鄭致德表示很滿意,當下揮手道:“就是這只了。”說著掏出一兩銀子給媛媛,用自以為可親溫柔的語氣問道:“小妹妹,把這只兔子賣給我吧?”

  媛媛就看向木蘭。

  木蘭含笑著點頭。

  媛媛只好強迫自己裝作不捨的看了一眼兔子,這才遞給鄭致德。

  鄭致德就把銀子塞她懷裡,生怕她反悔。

  媛媛也趕緊將銀子藏起來,也怕鄭致德反悔。她心中沒有任何一點不捨,對她來說,這些兔子養來就是給他們吃和賣了換錢的,本來這只兔子還要再養兩個月左右才能拿出去賣的,到那時應該能得到一百二十文左右,可現在她少養兩個月,還得了一兩銀子,鄭致德在她的眼裡,就差貼上“傻子”的標簽了。

  桃子羨慕的看了媛媛一眼,繼而滿懷斗志的看向鄭致德身後的人。

  姐夫和姐姐常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那傻子身邊的朋友應該也多是傻子吧?

  桃子的目光在眾人中巡了一圈,就直直的對上李登才的。

  李登才從來的時候就一直盯著桃子手上的那個籠子看了。

  桃子這次帶的卻是昨晚上最喜歡的黑色兔子。

  經過鄭致德,她自然明白這種目光代表什麼,想到姐姐說的欲擒故縱的故事,當下就寶貝的將籠子抱在懷裡,還戒備的看了李登才一眼。

  李登才就有些不捨的又看了一眼那兔子。

  除了媛媛,沒人發現桃子和李登才的互動。

  木蘭笑著邀請李江和蘇文的幾個同窗,“你們要不要去我家做客?”

  幾人都只有兩天的假期,早已經安排滿了,而且他們是和鄭致德熟,和李江蘇文並不太熟,所以都客氣的拒絕了。

  木蘭也不在意,又說了幾句客套話,正要帶著四個小的回去,李登才就突然紅著臉道:“先生說,君子不奪人所好,可我真的很喜歡這只黑色的兔子,木蘭姐姐,能不能叫我抱一抱?”

  木蘭一愣,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就見那只呆在籠子裡的黑色兔子,就笑道:“好啊,不過這只兔子還帶著野性,還是別放出來,你就隔著籠子摸摸它吧。”說著示意桃子給李登才。

  桃子以為李登才是要看過後才買,一點也不扭捏的遞給他。

  李登才則以為這小姑娘是聽懂了自己剛才說的話,知道自己不會與她相爭,這才大方的給他看。

  李登才頓時感激的看了她一眼,眼睛發亮的逗著籠子裡面的小黑兔。

  鄭致德和另外幾人也是第一次看見這樣活靈活現,皮毛這樣漂亮的小黑兔,都驚奇得不得了,紛紛圍上來,你逗一下我逗一下。

  桃子見李登才久久不開價,頓時有些著急,這人怎麼一點也不利落?剛才那位鄭公子可是一上來看了一眼就掏錢買了。

  逗了半響,李登才就有些戀戀不捨的將籠子還給桃子。

  桃子和媛媛見狀都狠狠地皺起了眉頭。

  李登才沒看媛媛,卻一直看著桃子,此時見她皺眉,還以為她不喜他逗了兔子這麼久,誰知就聽桃子道:“喂,你有銀子嗎?你要是肯出二兩銀子,我就把兔子賣給你。”

  李登才一愣,繼而大喜,連連點頭,“當然有了,你說真的?”

  桃子聽說,這才有了笑容,仰著頭道:“當然是真的。”

  李登才就從小廝那裡搶了二兩銀子過來給桃子。

  桃子就笑瞇瞇的將籠子遞給李登才。

  木蘭則有些不贊同的看著妹妹,只是大庭廣眾之下,她也不想教訓桃子,女孩兒到底和男孩不一樣。

  桃子高興了,李登才高興了,臨走前還鄭重的給桃子行了一禮,“謝謝你了!”他以為桃子是看他這樣喜歡兔子,才有意相讓的。

  桃子迷茫的眨眨眼,搖頭道:“不用謝!”

  和李登才斗了將近一年的李江和蘇文:“……”

  正打算稍後教訓妹妹的木蘭:“……”

  世上難有人能做到愛時“不奪人所愛”,所以木蘭在聽李登才那樣說的時候對這孩子有了好感,但桃子這孩子很顯然很會破壞這種好感。

  於是在他們走後,木蘭就教訓桃子,“你怎麼你們不懂禮貌?他是你哥哥的同窗,一只兔子才多少錢啊,怎麼能收人家的銀子呢?”

  桃子很不解,“可媛媛就收了鄭公子的銀子,哥哥們還同意了呢。”

  “那是因為一早說好的,而鄭公子是買了送人的……。我們先不管這個,就算你真的要將兔子賣給李公子,也該給個合適的價錢,誰家的兔子能值二兩銀子?”

  桃子就嘀咕道:“就算不值,有傻子買就是了。”

  木蘭無奈,“以後哥哥們在書院要為難的。”

  兔子的價錢並不高,更何況,外頭又不是沒有賣兔子的,只要一問就知道價錢了。

  若是陌生人,坑人也就坑了,但李江和蘇文是人家的同窗,不說便宜一些,怎麼還能賺這麼多?

  至於鄭致德,那是個例外,就連木蘭自己的都覺得賺這小子的錢不用客氣。

  桃子就低下頭。

  李江忙解釋道:“嫂子誤會了,外頭很少有賣寵物做的野兔的,那些能給小姐少爺們把玩的多是家兔,乖巧得不得了,沒了野生的趣味。不像咱們家是放養著的,跟野生的不差多少,所以價格高些也在情理之中。而且,他們也不在乎那點錢。”

  “那也沒有高得這樣離譜的,外頭賣的,一只也不過百十文錢,你們直接賣了銀子,這怎麼算?做人要厚道,他們就算不在乎那點錢,那也是他們的錢,你們占鄭致德的便宜我不說什麼,但對其他同窗還是厚道些好。”

  蘇文就吃味道:“為什麼就可以占鄭致德的便宜,其他人的就不行?”

  李江也連連點頭,看著木蘭。

  木蘭就笑道:“我也不知道,你們回去問你們大哥和表哥吧。”

  聽這意思,竟是大哥也同意占對方便宜的?不知道鄭致德做了什麼得罪大哥嫂子了。

  李江和蘇文對視一眼,一起想到了半年前倆人退回給鄭致德的荷包,不再過問。

  桃子不安的摸著荷包裡的銀子道:“那我把錢還回去給他吧。”

  木蘭搖頭,“都已經賣出去了,再還回去就沒意思了,你要真過意不去,回頭叫你哥哥再給他送幾只兔子去就行了。”

  桃子這才露出笑臉,高興的將荷包遞給木蘭,“姐姐,銀子你收著吧,回頭給哥哥們買書。”

  木蘭則笑道:“兔子一直是你們養著的,這次也是你們拿出來賣的,以後這些錢你們就收著,留給你們做嫁妝。”

  桃子和媛媛都紅了臉,更加不願意留著銀子了。

  蘇文就大大咧咧的道:“你們就是現在給了姐姐,回頭姐姐不還得給你們?麻煩!”

  木蘭連連點頭。

  桃子就氣得踢了蘇文一腳,蘇文一個踉蹌,媛媛就在後頭補了一腳,正中他的屁股,直接將蘇文踹倒在地上。

  兩個孩子見了哈哈大笑起來。

  木蘭停住腳步在一旁含笑看著,李江抿嘴一笑。

  蘇文就賴在地上不起來。

  木蘭就上前用腳尖踢踢他,“趕緊起來,都這麼大了還坐地上,羞不羞?”

  媛媛和桃子就齊齊的羞他。

  蘇文拍拍屁股起來,只嚷道:“回去我要告訴姐夫,媛媛和桃子一點也不淑女了,竟然踢人。”又道:“都是跟姐姐學的,以前她們可乖巧了,我叫她們吃粥,她們絕對不敢吃飯。”

  眾人打鬧著回去,才走到家門口,門就突然從裡面打開,李石沉著臉看著他們。

  歡聲笑語戛然而止,李江和蘇文趕緊束手垂首立在一邊,媛媛和桃子也縮起了脖子,就是木蘭也被嚇得收起了臉上的笑,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看著幾個孩子道:“趕緊回去吧,江兒和阿文等一下到林子裡去割草打柴,媛媛和桃子去菜園裡看著兔子和雞,回來後把飯煮了,菜摘了洗了。”

  四個孩子應了一聲,屏聲靜氣的從大門口進屋,路過李石的時候小心翼翼的行禮,一越過李石的身體立馬飛速的離開。

  木蘭見沒人了,李石還是冷著臉,就道:“我們到書房去說吧。”

  李石呼出一口氣,臉色稍緩,但還是很難看,接過木蘭手上的籃子,率先往書房去。

  見倆人進了第三進的書房,四個孩子就從第二進的門後伸出脖子來。

  蘇文好奇的捅了捅李江,“你說這次是出了什麼大事?”

  “總之不是好事。”

  桃子就白了李江一眼,“江哥哥盡說廢話,要是好事大哥還能這副樣子?”

  媛媛補充道:“我和桃子很聽話的,這幾天都沒跟黑妞她們打架,不會有人來告狀的。”

  “你們隔三差五的就打架,大哥要是每次都生氣,那得氣成什麼樣子了?”李江目光還盯著緊閉的書房門口,皺眉道:“我們最近在書院也沒惹禍,除了約李登才出來打了一架外就是讀書了,李登才不像是會告狀的人,而且,我們打人的時候都是挑的人看不見的地方打,他的家人也應該沒發現啊。”

  四人對視一眼,不可置信道:“難道是姐姐(嫂子)?”

  大家一同默了。

  李江起身,拍了拍自己不沾一點灰塵的衣裳,“我要去換衣服進山割草打柴了。”

  蘇文緊隨其後,“我和你一起。”

  媛媛和桃子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那我們去菜園子。”

  四個人片刻就消失在了院子裡。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51 PM

第八十章 選秀

  李石的心情很不好,元胡當時是將那三個小時大致的對他說了說的,元胡的重點放在蘇定蘇醒這件事上,李石也差不多,除此之外就是對遼東和西北的事比較重視,比較這是天下即將大亂的趨勢。

  他和元胡都沒有把皇帝選秀的事情放在心上。

  木蘭已經和他定親,家裡兩個妹妹年紀又還小,根本不用擔心,但很顯然,他放心得早了。

  本朝選秀和歷朝歷代一樣,都是從平民和小官中選女孩送進宮裡,年齡在十二歲到十八歲之間,前提是未婚!

  不說木蘭,就是李石也沒想到木蘭會在采選之列,要知道木蘭雖是未婚,但卻是定親了的。

  古代和現代不一樣,在現代,定親之後再分手最多是家庭之間有些怨言,並沒有什麼,但在古代,定親和成親只一步之差,倆人是半步夫妻了。

  若是此時被強娶,那和奪妻是一樣的性質。

  李石從元胡那裡聽到消息,只怕木蘭也會在采選之列。

  朝廷給各地都規定了名額,比如錢塘一地,就必須采選夠多少個秀女,不能多,也不能少。

  而江南一直是美女盛產地,所以每次采選分配下來的名額都不少,擱在以前,百姓和小官家,有不願意送女兒進宮受苦的,但肯定也有貪戀榮華富貴的家長,所以主動將女兒獻出來的也不少。

  所以即使有不少人家都抓郎配了,但還是能夠湊足秀女的。

  但這一屆不同,當今荒淫無道的名聲實在是太盛了,就算是普通的老百姓依然聽說了皇宮裡的二三軼事,而當今自登基以來已經采選過四次了。

  要知道,歷代帝王因為害怕勞民傷財,都是盡量減少采選的次數,而且就算要采選也是小范圍的采選,比如在京城附近的幾個城市裡,但這位帝王每次可都是全國性的啊。

  當今登基的那一年就采選了一次,第二年又一次,第三次和第四次隔了一年,這次是第五次,卻相隔了六年,所以這一次采選的人數直接是以往的兩倍,而因為這位帝王的名聲,就算是那些想要賣女求榮的家長也不願意將女兒送進宮了。

  要知道,當今後宮的美人實在是太多了,誰知道女兒能不能爭寵?而且就算是爭寵到了也沒用,當今寵幸一位美人從沒超過兩個月,若能趁機生下一個皇子還罷,不然送進宮裡還不是打了水漂?

  可能生下皇子的有幾人?與其送進宮裡博這萬分之一都不到的機會,還不如將女兒留著,以後就近嫁了,也能有個依靠。

  而只有那些只圖二十兩銀子發嫁的人家才會送女兒去采選。

  要知道二十兩銀子也是不小的數目了。

  可那些人願意送,隨行而來的太監未必就看得上那些女孩。帶回去的秀女質量是直接影響他們以後的前途的,所以他們非常的盡心。

  那些太監雖然不願得罪那些小官富戶,但像李家蘇家這樣的家境,他們還沒看在眼裡。

  木蘭年紀正合適,相貌又好,別說她沒成親,就算是成親了,也未必不能綁走。

  前朝肅宗的母親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要知道那位肅宗原先還有一位同母哥哥在鄉下呢,只可惜,那位太後夠狠,那個兒子就失足落水溺死了。

  元胡知道,蘇定現在只怕自顧不暇,這裡的事還得靠他們自己,元胡出面,那些太監自然不會過多為難,但元胡不想這件事鬧大,宮裡那位可還一直等著他咽氣呢,他傻了才會自動撞上去,所以一切還得看他們自己的。

  李石的意思,木蘭暫時別出門,等采選的事情過去後再說。

  “還有小半年的時間呢,難道我要一直呆在家裡?現在又正是秋季,林子獵物最肥的時候。”每年秋季是收獲最多的時候,木蘭不願意放棄這個收入,轉了轉眼珠子道:“不如我只進山和在家裡做衣服,外頭的事都交給你,獵物你也帶去給宋屠戶。”

  李石異常的堅決,“不行,從我們家進林子也需要一段時間,誰知道會不會被他們看見?還是呆在家裡,林子這一塊的收入不要算了,如今有了羅盤,我對林子也熟了,以後多進去采些藥材,過了年,我就可以到元家的醫館裡掛名了,到時多少也有一些收入,加上你在家做衣服的錢,支撐個幾年不成問題。

  李石不願意冒險。

  木蘭就堵了嘴不樂意。

  木蘭做衣服得到的收入遠遠高於打獵,但,這兩年淑女坊的繡女看到木蘭賺這樣式的銀子眼紅,倒是自己弄出了不少的新樣式,聶家的掌櫃自然是偏向自家的繡娘,偏偏她們做出來的衣服或多或少都借鑒了她新加入的元素,而古代又沒有著作權或專利一說,木蘭只好忍著吃下這個啞巴虧。

  所以這兩年做衣服的錢並不是這麼好賺的,就是這樣,每個月也有十兩銀子左右的收入,比打獵強了不少,可她在乎的是一個舒心,現在她與淑女坊的合作並不多開心,甚至需要借助打獵來發洩心中的那些情緒,現在李石突然說不出去打獵了,木蘭想到她只能憋屈在這一方院子裡就不高興。

  李石不知道木蘭為什麼不高興,他沒有現代的那種意識,而木蘭也從不將淑女坊的煩惱說給他聽。但李石還不算笨,他察覺出木蘭不高興,而這不高興並不僅僅是因為失去林子這片收入。

  李石就瞇起了眼睛,心下留意,臉上卻不動聲色道:“現在那些人還沒過來,你可以去,不過一旦入冬,你就留在家裡,就是菜園那邊也讓媛媛和桃子照看就行了,我回來後也會去打理的,你只在家裡,有什麼需要的就跟我說。”

  木蘭見李石堅持的樣子,只好郁悶的點頭。

  其實她心裡也有些害怕,真的被太監看重押到皇宮裡去,那可真是苦都沒地方哭去。

  心下不由的大罵昏君,都四十多歲的人了,竟然還想娶十幾歲的小姑娘,孫女都比這些孩子大了,他也下得去口,暗暗詛咒他把三輩子的性福都用光。

  李石不知道木蘭的碎碎念,晚上就當眾說出自己的決定,末了道:“也沒多長時間了,只怕天一冷,天使就到了,到時你們要看好你們的姐姐和嫂子,也注意外頭的人,外頭的活你們要多分擔。”

  李江和蘇文都沉著臉點頭,媛媛和桃子都有些心慌,只要想到木蘭可能會離開他們,四人心裡就如同壓了一塊石頭一樣。

  蘇文扒了幾口飯才後知後覺的道:“姐夫,選秀我們要不要交額外的稅銀?”

  李石點頭,“按人頭算,八歲以上的男丁每人二錢。”

  蘇文咬牙,“果然是昏君,朝廷律法可是規定十二歲以上才要交稅的。”他們家就李石一人符合要求了,可現在這樣要求,他們家就要交三個人的份,足足去了六錢銀子。

  六錢,夠他們家現在吃喝三個月,說不定還余下錢來每人做一套衣服呢。

  李石警告的看了他一眼,“慎言慎行都學到哪裡去了?”

  蘇文不在乎的道:“這是在家裡,在外頭我從不這樣的,姐夫不信問二表哥。”

  李江看了他一眼,也只有這時候他才會叫他“二表哥”。

  見李江點了頭,李石才放過蘇文,“只是也該注意些。”

  李石得到的消息算是較快的,所以此時朝廷選秀的事情還沒傳出來,朝廷的公文也沒發到錢塘。

  李石首先給李家莊寫了一封信,就算李家莊再不好,那也是他的同族,每人二錢銀子並不算少,李家和蘇家是因為男丁少,加上收入也多才拿得這樣輕松,但在一般家庭,二錢不算少,所以他希望李家莊能提早做些准備。

  蘇文也給蘇家莊寫了一封信。

  自然鳴鳳村這邊也要通知到,但為了李家莊和蘇家莊那邊,李石還是隔了三天才去劉村長家。

  劉村長也有一個女孩,就是他的孫女劉雅,她比木蘭大兩歲,今年十四,正是最適合的年紀。

  劉家向來最疼愛這個女孩,自然不可能送她進宮,即使她有一個叔叔將來會入仕。

  所以劉家對李石送來消息非常的感激,劉村長甚至親自送李石出門,心裡對李家和蘇家更不敢小瞧。

  在鳴鳳村,論根基門第,誰家比得上他們劉家?可沒想到李石能得到這樣的消息,而他們連風都沒聽到。

  這件事太重要了,不管是那稅銀,還是采選的消息,劉雅最好在入冬前定親,一入冬就出嫁,免得留到入春,到那時正如李石說的那樣,天使找不到足夠優秀的人,只怕就是定親了也會將人拉去。

  劉村長回屋看到在燈光下面容和煦的孫女,心中微微一歎,他本想多留這個孫女兩年,到時他叔叔再參加秋闈,說不定能考中,到時也好找一門更好的親事,可現在看來等不了了。

  劉村長回屋找老伴,“你上次給我說的幾家後生,現在怎麼樣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52 PM

第八十一章 父子兄妹

  蘇延年沉著臉站在蘇定的院子裡,陰沉的看著兒子的臥室。

  院子裡伺候的人都屏聲靜氣的立在一旁,有的恨不得縮在牆角,只祈求大爺不要注意到自己。

  屋裡的蘇定卻很鎮定的接過丫頭桔紅遞過來的藥,一口飲掉。

  桔紅看了一眼外面,小聲道:“大少爺,大爺在外頭站了不少時間了。”

  蘇定掀開眼皮,不在意的道:“我受傷太重,才醒過來一會兒就又睡過去了,大爺若想進來看望我就進吧,若是不想,在院子外頭看看也是一樣的。”

  桔紅只好低下頭去不說話。

  蘇定在桔紅的幫助下躺下,閉上眼睛就休息起來,好像對外頭的事完全不關心,可桔紅卻知道,外頭正要出事,主子就會睜開那雙犀利的眼睛。

  蘇延年見這個兒子還真的沒出來請他進去,心中更加陰沉,冷哼一聲甩袖離開。

  蘇家主也很惱怒,三房的蘇翔算是廢了,蘇家能和蘇定爭家主之位的人也沒了。

  說來這就是一個笑話,蘇家三房這幾年一直很活躍,因為大兒子蘇延年的無能,三房隱隱有超越三房的意思在,加上當年母親最疼愛的就是老三,現在最疼愛的也是老三的這個孫子,加上蘇翔表現在外的才華一直不輸於蘇定,族裡又有推波助瀾的人,三房和大房的家主之爭一直僵直著。

  蘇定昏迷不醒的時候他都已經做好決定放棄蘇定,專心培養蘇可了,所以在事情發生後他才沒有死抓著三房不放,而是在老太太那裡露了口風,老太太和三房為了蘇翔的名聲,只好讓步了一番。

  可沒想到他作為棄子的孫子卻醒了,在醒來的第一時間不是給他這個祖父和他父親送信,而是直接設計著廢了蘇翔,態度堅決,做事陰狠。

  那一刻,蘇家主心思復雜,既欣慰有這樣的孫子,又害怕有這樣的孫子。

  想到這裡,蘇家主就對他的大兒子恨得牙癢癢,若不是他不爭氣,做出這寵妾滅妻的事,他用得著這樣擔心嗎?

  心裡就對方氏有些厭惡,都是這個女人引的!

  世家之中少有不納妾的,但寵妾滅妻的人更少,不管他們面上有多疼愛那些妾室,對妻子卻有足夠的尊重,絕不可能為了一個妾室或庶子怠慢嫡妻和嫡長子。

  蘇延年一開始做的也很不錯,至少在娶了周氏後,他一直和作為表妹的方氏保持一段距離,周氏這才能三年內有了兩個兒子。

  可自從納了方氏後事情就漸漸地失去了控制,蘇延年對周氏越來越過分,而蘇道出生後,更是將應給嫡長子蘇定的那份尊榮給了蘇道,為了這事,蘇家主不止一次的寫信訓斥他,但京城離得太遠,他到底還是沒能將蘇延年的性子扭過來,等他發覺的時候,蘇定和蘇延年父子倆早已經形同陌路。

  蘇家主歎息一聲,抬筆給蘇延年寫信,他決定親自去京城一趟,怎麼說也要把孫子的心拉回來,不然,不如換一個繼承人!

  文硯輕步進來,桔紅見了就起身拿了針線守在門口做,將院子裡的丫頭婆子都打發了。

  文硯低垂著頭匯報:“……他的家人都安排妥當了,衙門那裡不再追究,屍首也領回來了,昨兒我親自與他家人厚葬的。”

  蘇定點頭,“去告訴他家人,以後有什麼事只管來找我們,能幫的就幫。”

  文硯點頭應下。

  蘇定頓了頓,問道:“錢塘那邊如何了?”

  文硯愣了一下才想起大少爺問的是李石和二姑娘,忙低聲道:“人很好!”

  蘇定抬頭看他。

  文硯額頭上冒汗,“小的該死,因近日事多,竟忘了問錢塘那邊的人。”

  蘇定點頭,臉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問,“鍾大夫呢?”

  文硯暗暗呼出一口氣,“已經送走,無人知道。”說到這裡,文硯只覺得慶幸,“也虧得二姑娘送了鍾大夫進京,不然少爺還不知道要到何時才醒呢。”

  蘇定臉上神色微緩,卻道:“我看這主意卻是那李石出的,這鍾大夫也不錯,只是可惜,用的藥太險,難怪當年還沒進御醫院就被趕出京城了。”

  京城的中醫向來喜歡用溫和一些的方子,而御醫院裡的太醫更是如此,畢竟,溫和的方子,就算是出了什麼事也不干他們的事。

  而蘇定出事後,不管是蘇延年還是周氏,請的都是太醫。

  文硯深以為然的點頭,當初他看著那鍾大夫下針用藥都嚇了個半死,這樣的大夫的確不適合在京城混,甚至不適合在權貴中混,不然遲早有一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說到錢塘,文硯難免想到蘇家,就提醒道:“大少爺,老太太要親自來京城,說是要親自照顧三房的大少爺,您看?”

  蘇定就冷笑一聲,“曾祖母既然想來,那就來好了,我這個曾孫自然會和父親一起好好盡孝。”他是蘇家精心培養的繼承人,他自以為他的地位是不同的,所以在出事的那一剎那,他只覺得那個堂弟愚蠢無比,難道殺了他,他就能取代他了嗎?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府裡的老太太雖然生氣,卻並沒有對蘇翔做出什麼懲罰,可真正讓蘇定傷心的是他的祖父。

  蘇定冷漠的看著外面,他雖然不知道祖父用他換了什麼利益,可他總算認清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在醒來知道蘇家決定的那一刻,蘇定首先想到的就是蘇木蘭,以前他只是疼惜這個妹妹,現在,他卻有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在得知救醒自己的是木蘭請來的鍾大夫時,心中的那種感覺更加的強烈。

  蘇定做了那件事後就閉門養傷,別說蘇延年,就是周氏他也不見。

  他知道蘇延年和周氏想說什麼,無非就是怪他太過沖動。

  恐怕蘇延年還要多一條,那方文傑可是方姨娘的侄子,而方家還是蘇延年的外家。

  蘇可疾步進來,揮手讓文硯退下去,皺眉道:“大哥,曾祖母出發有半個月了,祖父也傳了消息,說他也要上京。現在經常正亂著,咱們一家都到這兒來……”

  蘇定笑道:“你擔心什麼?真要出什麼事,就算是呆在錢塘也逃不了,不過我們家倒是還留有一根血脈。”

  蘇可沉默片刻,又強笑道:“說不定是我們自個嚇唬自個,對了,大哥,祖父一塊兒來京,對我們卻是有好處的,有祖父在,曾祖母也不會太過為難我們的。”

  蘇定微微一笑,“你說的沒錯。”

  現在最心急的反而是祖父吧?

  他安然無恙,算是蘇家唯一的繼承人了,其他幾個房頭都沒有比他更優秀的人了。

  而他和二弟兄弟感情好,祖父若是冒險放棄他,選擇培養二弟,那就要殺了他,還要做的人不知鬼不覺,不然別人還罷,二弟頭一個就不放過。

  蘇定安心下來,開始精心養傷等著蘇家的老太太和蘇家的家主到來。

  偏院裡的方姨娘卻幾乎要哭死過去,他們方家漸漸沒落,而方文傑是這兩輩中最傑出的子侄,他的死亡也預示著方家二十年內無起勢的可能,若說不苦是不可能的,更何況,方文傑的死還是蘇家造成的。

  昨天她又回了一趟方家,還是被拒在門外。

  方嬤嬤見方氏哭成這樣,就不平道:“姨太太快別哭了,這事又怪的了你什麼?若不是他們一開始算計大少爺,大少爺會這樣反擊?他們之間的恩怨憑什麼怪到您頭上。”

  方氏卻有些怨氣道:“蘇定下手也太狠了,而且主犯還是蘇翔,憑什麼蘇翔還活著,文傑卻?”

  方嬤嬤則心中暗道,文傑少爺是死是殘還能有區別嗎?要不是那蘇翔是蘇家的少爺,只怕現在也是一副枯骨了。

  蘇婉玉領著秀紅端著一盅湯去看蘇定,桔紅見了忙上前行禮請安,“大姑娘!”

  蘇婉玉點頭,笑問:“桔紅姐姐,大哥好些了嗎?”

  桔紅知道大姑娘是想進去看大少爺,但還是道:“好多了,今兒清醒過來的時間變長了。”

  蘇婉玉如釋重負,雀躍的問:“那我能進去看看大哥嗎?”

  “這?”桔紅猶豫的拒絕,“只是大少爺現在又睡了,而且臨睡前大少爺也說了,不准任何人進他的房間,如今屋裡只有文硯一人貼身伺候著。”所以就是她也是進不去的。

  蘇婉玉臉上有些失望,但還是從容端莊的讓秀紅將湯給桔紅,“這是我親自為大哥熬的,你先用爐火熱著,回頭等大哥醒了就給大哥喝。”

  桔紅忙應下,這才將蘇婉玉送走,看著蘇婉玉的背影,桔紅這才松了一口氣,腦海中卻不由的響起前幾天她在門口隱約聽到的那些話,那位二姑娘,又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蘇婉玉一離開蘇定的院子,臉上的笑容就收了起來,只是端莊萬分的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可秀紅知道,大姑娘這是生氣了。

  回到屋裡,秀紅就勸道:“大姑娘,大少爺不也沒見大爺和太太嗎?可見並不是只針對您一人,您別多想了。”

  蘇婉玉垂下眼眸,“可二哥卻可以不用通報就進出大哥的房間。”

  秀紅就笑道:“可那是二少爺呀,大少爺和二少爺從小一塊兒被送到京城來,聽說大少爺雖然只比二少爺大一歲,卻從小就會照顧二少爺呢。”加上大爺那個性子,後來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三少爺和那方姨娘身上,大少爺和二少爺相依為命的情況下,感情比別的深厚也沒什麼可奇怪的。

  蘇婉玉不再說話,但心裡卻隱隱有些不服氣,她總是覺得,大哥和二哥做什麼事都把她排除在外,就是小她許多歲的小弟蘇樂有時候都會被告知的事,她卻不知道。

  說到這裡卻是蘇婉玉誤會了。

  蘇定和蘇可不告訴她,不過是覺得女孩不應該知道這些事罷了,作為他們的妹妹,只要快快樂樂的在內宅做做針線活,和閨友們說說話就行了。

  可蘇婉玉卻將自己放在男子的那面上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52 PM

第八十二章 搶婿

  選秀的事還沒公開,私下得了消息的人家已經開始著急的給女兒找女婿了。

  劉村長見村子裡和附近優秀的小伙子都有人搶著,不由急得嘴上冒泡。

  若是與同村的人相爭,以他們的家世和劉雅的人品相貌自然是一等一的,可不知是哪裡走漏了消息,如今府城也有不少人家在找女婿,城裡的人競爭太大,那些人直接往府城旁邊的村子裡找年輕後生了。

  劉村長沒辦法,與老妻一起將原先看中卻又有些嫌棄的後生拿出來挑選。

  自劉雅十二歲開始,劉家的人就開始留意附近合適的後生,但因為劉雅年紀還小,大家雖然都有意,卻一直拖著,而前兩年劉思成參加鄉試,雖然沒考中,但成績卻還不錯,若再考一次,考上的可能性很大,那麼,作為劉思成唯一的侄女,劉雅的身價自然也水漲船高,所以原先看中的幾個後生就不是很合適了。

  但現在劉家也顧不得挑了,原先看上的人都是細細地打探過的,人品相貌家世都還拿得出手。

  總比現在急哄哄的胡亂選一個要好吧?

  別的時候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可選秀時候卻是一家男丁百家搶了!

  劉村長和四個兒子兒媳商量過後就選了最優秀的那個給定下了,日子就定在冬至那天,等他們下定完後,朝廷才放出消息,今年冬至明年春的選秀消息,為了趕上四月到京城,二月份之前必須將秀女准備後,而天使十二月的時候就到府城來參與挑選。

  劉村長狠狠地松了一口氣,對四個兒子道:“虧得小李相公來報信,不然這下我們家不定能定下這麼好的婚事呢。”

  劉思成想到這幾天堵在學院門口盯著他們的各府家丁,頓時抽了抽嘴角。

  像劉村長家就比較簡單,對象也多是農戶人家,但小官家庭卻不可能將女兒嫁給一個農戶或是小地主,商人更不可能,所以多是放在讀書人身上。

  這樣在書院讀書還未婚的少年就成了爭搶的對象,自然,人家不可能在書院裡瞄到長得好看的就一哄而上搶人,私底下還是打探清楚的,是否娶妻,是否定親,為人如何,家世如何,確定以後直接到書院那裡搶人。

  以往這種景象只有在秋闈放榜的時候才能看到的,但選秀之年例外。

  木蘭沒出門,沒有直觀的觀感,但只憑著媛媛和桃子看熱鬧似的描述就讓她稀奇瞪大了眼睛。

  這樣難得的一次宏觀,她竟然看不見。晚上吃飯的時候就有些生氣。

  李石就狠狠地瞪了兩個妹妹一眼,對木蘭道:“這有什麼好看的,你若想看,以後江兒和阿文參加鄉試,你就能看到了。”

  木蘭嘟著嘴道:“那怎麼一樣?聽說現在更熱鬧呢。”

  李石卻道:“現在雖然熱鬧,到底少了一些喜氣,還是鄉試的時候好看。”頓了頓,又道:“明年就是秋闈,你若想看,我帶你去。”

  木蘭想想也是,就應下了。

  木蘭自己呆在家裡,難免也要活動一下,李石就在第三進的院子裡給她扎了不少的草人給她練箭法。

  等到劉雅的正日子,木蘭卻是無論如何都要親自去一趟的。

  木蘭雖然忙碌,但和村裡人也有來往,其中以劉雅最多,用這個時代的話說,她們倆也算閨蜜了,雖然不到現代那樣無話不說的程度,但平時在一起能說的話也比別人要多。

  木蘭給劉雅做了一套衣服做添妝。

  劉雅摩挲了一下,扭頭笑道:“謝謝你,這樣的衣服平時看著就覺得漂亮不已,沒想到我還能穿上。”

  “你喜歡就好。”

  “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手藝,平時只見你在林子裡跑,不然就是操心家裡的事,我從不知道你還有這門手藝。”

  木蘭因為不願外頭的人知道她還在淑女坊做衣服賺錢的事,除了家裡人,從不給外頭的人做針線,劉雅送給她荷包的時候,她就會給一只野雞或者兔子做回禮。常常弄得劉雅哭笑不得。

  木蘭低下頭,“你也知道,我忙得很,哪有時間跟你做這些玩?”

  劉雅不在意的笑道:“可沒想到你手藝也能這麼好,是了,你雖然沒給我做過荷包手絹,但你家裡人的衣服和荷包等物都是出自你手,又怎麼可能不會?”

  劉雅這樣猜想,木蘭也就不用急著解釋了。

  看著劉雅出嫁,木蘭這才領著兩個妹妹吃席回來。

  村裡人最近都沒見過木蘭,一開始還疑惑,後來就猜到是李石不放心木蘭在外行走,當下就理解的一笑。

  現在見到木蘭,見她和幾個小姑娘在一起,到嘴的葷話也沒敢說出口,只是私底下取笑兩句就完了。

  何錢氏卻拉著木蘭的手道:“這段時間總不見你,我還以為你病了呢。我看大嫂在你家菜園那裡望了許久呢。”說著嘴角撇撇,似乎很不屑的樣子。

  木蘭巧妙的抽出手,笑道:“這段時間身子是有些不舒服,加上入冬了,天氣冷,我更懶得出去了。”

  聽見這話的人都不信的撇撇嘴,鳴鳳村的人誰不知道木蘭最勤奮,往年就是入冬依然進山設獵,幾乎每天都能從山裡拿些東西出來。

  這次窩在家裡連菜園子都不去了,還不是害怕天使派出來的人看見強拉了去?

  不過村裡人不會說李石疼惜未來的媳婦,只說李石怕木蘭被帶走。

  畢竟,李蘇兩家在鳴鳳村落戶這幾年一直是靠著木蘭,李石甚至都要依靠她,若是木蘭真的離開,那剩下的四個小的怎麼辦?

  在村民看來,李石除了頭上的功名,也就會擺攤每天賺了幾十文,與木蘭根本就不能相比。也就是木蘭那個啥姑娘,既養著自個的親弟弟妹妹,還養著夫家的人。

  可憐的李石,在眾人的眼裡成了小白臉。

  可聰慧的李石並不是不知道,但他們說的也是實情,李石並不覺得難為情。

  劉雅出嫁後,村裡又不斷的嫁出去幾個女孩,這才算消停一下,只是沒多久,村裡又開始熱鬧起來。

  過了年,天使還沒湊夠秀女的人數,倒不是沒有,只是相貌才情上都太差,別說宮裡的人看不上,就是他們幾個都看不上,所以就把目光放在了漂亮已經定親的未婚女子或頗俱姿色的已婚女子身上。

  別覺得搶了已婚女子進宮是欺君什麼的,誰都知道當今有這個臭毛病,平時有御史彈劾著,所以他行事微微收斂,而且這種愛好的確不能宣諸於口,可現在有人送到他面前,他也不會拒絕就是了。

  所以木蘭聽到皇帝的這個愛好時生生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然後就是滿心的擔憂,“上行下效,底下又滿是要討好的人,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家。”

  李石就冷笑一聲道:“有被害的,自然也有自願的。”

  木蘭沉默下來,最近村裡傳得沸沸揚揚的就是府城的一戶人家要把兒媳婦賣給天使帶去,結果兒媳婦性子太烈,知道後,當著大家的面撞牆自盡了,只留下一雙兒女在夫家。

  府城因為選秀的事雞飛狗跳了一段時間,到了二月,事情總算是差不多定下來了,眾人心中也放心了不少,氣氛微松。

  但府城裡有幾家氣氛卻很不好。

  秀女並沒有夠數,還差三個,而這三個是天使特意留下的名額給幾個官宦人家的。

  天使說這是上面的意思,必須從這幾家裡挑選三個適齡女孩。

  其中就包括了元家。

  元家現在無人在朝為官,但元胡曾經是四品醫正,他是告老還鄉,現在他還活著,元家就還算官宦人家。

  而元家的適齡女孩只有一個元白芷。

  連普通的農戶女都不屑,元白芷更不可能想要進宮,所以還沒等她祖父和父親說什麼,她就先急慌慌的去找了母親。

  她是知道祖父的,只要有利於元家,祖父會做任何事,而父親,只會聽祖父的話。

  她不敢去問祖父,因為那樣一來,當猜測成真,她就沒了機會。

  “娘,你可一定要救救女兒,我不要進宮。”

  元大太太滿臉愁苦,“這件事不是還沒定?一共有十家呢,從裡頭選出三個女孩來,未必就有你。”

  “可要是祖父答應了呢?娘,祖父可一直想回京城,當初祖父為什麼突然離京,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元白芷哀求的看著母親,“娘,你可一定要幫我,不然,我真的沒命了。”

  元大太太也猶豫起來,公公的行事風格她也是知道的,雖然心中害怕,但看著唯一的女兒,她還是鼓起了勇氣,“那我和你父親說說,就說我們捨不得你。”

  元白芷趕忙搖頭,以祖父的強勢,說這些話根本就沒用,“娘,你直接給我定親吧。”

  元大太太瞪大了眼睛,“你這孩子說的是什麼話?這是一個姑娘家該說的話嗎?”

  元白芷卻第一次在母親面前如此強勢,“娘,祖父的脾性您又不是不知道,就算說了又有什麼用?只要給我定親了就什麼事也沒有了。我們家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不像那些小戶人家一樣,天使可以逼著退親。”

  元大太太就皺起眉頭,“這時候定親會不會得罪天使和其他幾戶人家?”在得知消息後才定親,這不是公然違抗聖旨嗎?

  元白芷卻自信的道:“若是別人還有可能,可若是他就不用擔心這些事了。我們可以說這門親事是一早定下的,外人就算不信也無法。”

  “是誰?”

  “就是祖父的徒弟李石啊!”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53 PM

第八十三章 拒絕

  元大太太沉下臉,“那是你師叔,輩分不同,怎能聯姻?”

  元白芷卻笑道:“娘,我又不是跟祖父學醫的,哪裡論這些?而且,這樣的例子又不是沒有,我們年紀相仿,不妨的。”

  元大太太沉默片刻,元白芷就使勁的纏她。

  元大太太只好無奈道:“好吧,我明天叫他進來問問,他若願意我們就交換庚帖,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只是你仔細了,別叫比爹知道,等事情過了再說。”

  元白芷自然點頭。

  李石被叫到後院的時候微微一愣,他雖然是元胡的徒弟,但很少到元家來,就是來了,也多是呆在書房,除了第一次行拜師禮的時候見過後院的師嫂們,他壓根沒再去過後院。

  李石收斂心神,跟在小丫頭的身後去了元大太太的院子。

  李石進了屋裡,見屋裡除了元大太太,還有幾個婆子在內,頓時松了一口氣。瞄了屏風一眼,只當沒發覺屏風後面有人。

  李石給元大太太行禮,叫的是師嫂。

  元大太太臉上就一陣尷尬,若是以往,她自然會叫小叔,可現在這樣稱呼卻不妥了,只好含糊應了一句,叫李石起來。

  元大太太沒有繞彎子,在他看來,李石能夠娶她的女兒不知是修了幾輩子的福分,若不是特殊時期,元白芷是不可能嫁給李石的。

  李石一愣,就皺起眉頭,打量元大太太的神色,在確定她不是說笑後就冷下臉來,也總算是知道屏風後的人是誰了。

  李石垂眸道:“師嫂,您怕是弄錯了,我是元大姑娘的師叔,此等亂倫之事不是我等規矩人能做的,更何況,李石早已定親,這件事師傅也是知道的。”

  李石可以確定,元胡肯定不知道這件事,甚至元胡的三個兒子都不知道。當初元胡要收他為徒,看重的是他身後的木蘭,是他作為木蘭丈夫的身份,此時又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事?

  想到這裡,李石心裡甚至產生一絲不該有的幸災樂禍,如果元胡知道這件事,不知道他會氣成什麼樣。

  李石連忙打掉這大逆不道的想法,板著臉對元大太太道:“師嫂若無事,師弟就先告退了。”

  元大太太沉下臉,“我石家的女兒還配不上你不成?”她雖然對著公公和丈夫有些軟弱,不代表對著李石也害怕,當下就陰沉著看著李石道:“你若覺得退婚困難,可以直接去和那姑娘家說,以後納她為妾就是,銀子,我們元家來出。”

  李石徹底冷下臉來,眼裡的笑意也消失的無影無蹤,默默地看了元大太太一會兒,直看得她有些膽寒,才淡淡的道:“師嫂怕是搞錯了,李石沒有要退婚的意思。師嫂若是無事,李石就先行告退了。”說著不等元大太太說話,就行禮要退下,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回頭似笑非笑的看著元大太太,“師嫂怕是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師傅吧,不過這對李石來說卻是大事,無論如何都是要告訴師傅一聲的。”

  元大太太和屏風後的元白芷臉色巨變。

  李石不再給她們機會,轉身就走。

  他沒有特意去找元胡,但今天他進了後院,以元胡的精明,相信過不多久就會知道了。

  李石走出元家,站在大門前看了他家的牌匾半響,覺得還是不喜歡元家,即使他在此處學醫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

  若是其他的讀書人知道李石的這個心思,口水都能把李石淹沒,怕就是元胡也不知道從小就學習儒學的李石心裡會這麼缺少尊師重道吧?

  只是能從死人堆裡一路護著弟弟妹妹走出來,又是多少有道德的人呢?

  李石更堅信的是自己內心的信條和原則。

  元胡知道這事的時候,直接氣得一口氣上不來,一雙眼睛瞪得像銅眼似的看著大兒子。

  三個兒子在他的注視下不得不低下頭,同時也覺得元大太太愚蠢無比,就算要定親,也不該選擇李石啊,那是他們的師弟啊師弟,雖然外頭也有不顧及這些輩分成親的人家,可那能和他們元家相比嗎?

  他們元家可是御醫世家!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

  元家的男人從沒將外面的事告訴過內宅的人,這事甚至連他們的兒子都不知道,又怎麼會告訴元大太太和元白芷這些婦人呢?

  這次元家自然也不會告訴她們,但這不妨礙他們警告元大太太和元白芷。

  元胡的話很簡單,若是不想在元家呆了,可以送她回娘家,元白芷若是再不安分守己,立馬送進皇宮裡,到那時多半是個死字。

  其實這次元家是不該被包括在其中的,元胡知道,這是宮裡的那位不耐煩了,在警告他。

  畢竟他回鄉已經很久了,卻還好好的活著。

  元胡摸了摸胸口,當年當著那人的面喝下毒酒,虧得他隨身帶有東西,不然只怕真是沒出京城就死了。

  現在雖然多活了幾年,但生命也快要熬到頭了,就算對方不催促,他也活不了多長時間了。

  元胡歎氣一聲,本來想將那些東西留的久一些,以後再叫兒子交給李石,也好讓他對元家多一些感激,元家也對他有多一些牽制,可現在看來,是必須得提前交一些給李石了。

  不然,不說蘇木蘭,就是李石,只怕對元家也沒多少好感了。

  李石沒將這件糟心事告訴木蘭,他才走到鳴鳳村入口就被一輛馬車攔住。

  車裡傳出一個誇張的聲音,“哎呀,總算是等到小李相公了,上車吧。”

  李石腳步一頓,左右看看,見無人注意,這才撩開車簾子進去。

  車裡,鍾大夫正穩穩地坐在車裡,面前擺了一張矮桌,上面擺滿了雞爪花生和各種下酒菜以及一壺酒。

  李石坐在鍾大夫的對面,拿過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條斯理的喝起來。

  馬車已經慢慢移動起來,李石好似一點也不擔心會去哪裡。

  鍾大夫見李石簇定的模樣就有些無趣的撇撇嘴,“你大舅子已經治好了。”

  李石放下酒杯,抬頭看鍾大夫,“此事我早就知道了,若要等你報信,只怕黃瓜菜都涼了。”

  “那也不能怪我,是你說的,為了不惹人注意,我盡量不要與你們聯系,只管治人就是。”

  李石毫不留情的戳穿他,“聽說你早就離開京城了,怎麼走了四個多月才到府城?”

  鍾大夫咧嘴一笑,毫不愧疚的道:“哦,一路游山玩水難免耽誤了一些時間。”

  李石沒再說話。

  鍾大夫就“喂”了一聲,臉上有些凝重的道:“昨日我在酒館裡巧遇你師傅,我見他似乎病得不輕啊。”

  鍾大夫年近三十就能和年紀近六十,從御醫院裡退下來的元胡打了平手,可見他的本事。

  如今七八年過去,鍾大夫是每天都在進步,元胡卻還在原地踏步,所以元胡雖然看著還是紅光滿面,但只一照面,鍾大夫就看出他命不久矣。

  李石手中的酒杯一頓,他雖然早有猜測,但從面上根本看不出什麼來,此時從鍾大夫這裡得到確切的消息,面上雖不顯,心中卻還是震驚,沒想到,元胡的病情已經厲害成這樣了嗎?

  “那是毒?”除了毒,還有什麼能讓人看著健康,其實已經命不久?

  鍾大夫點頭,“我雖然沒給他把過脈,但八九不離十,”說到這兒,又恢復了那副淡定的死人樣,“只是我可憐你,才學了幾年?竟然就要沒師傅了。”

  鍾大夫看著李石,心中一個勁兒的惋惜,當年要不是他在京城放下狠話,說一輩子不收徒,現在肯定把李石搶過來做徒弟,對方的醫學天賦他是見識過的,不然當初也不會就因為他的一番刺激和許下的那些看不見的好處就千裡迢迢的跑去京城給蘇定治病。

  李石一點也不在意,“這也是天命。”

  鍾大夫撇撇嘴,“我還以為你會求我救你師傅呢。”

  李石抬頭看他,“你能救?”

  鍾大夫老實的搖頭,“不能,中毒太深太久,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元胡的本事了。”

  李石繼續低頭喝酒吃菜。

  鍾大夫看他這樣子,就好奇地問道:“我聽說你三歲開始讀書識字,一直讀的都是儒家經典,怎麼卻沒一點尊師重道的脾性?就算我不能救你師傅,照你們這些讀書人的脾氣不是也該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求我?”

  李石:……

  李石沉默了片刻才道:“若是有機會,我自然會盡力爭取,可現在你也說了不可能,我為何還要做這無畏的犧牲?”

  鍾大夫拍手道:“好,我就看不慣那些虛偽的伎倆,非要壞了別人的名聲和本事來成全自己的孝心和仁德。我呸,連個小人都比不上,活脫脫一個偽君子!”說著又惋惜的看著李石,“可惜了,你這個真小人卻叫元胡那個偽君子誑去做了徒弟。”

  李石抽抽嘴角,轉過頭去只當聽不見。

  鍾大夫也不再說話,只是惆悵的喝酒,卻是看著對面的人越看越順眼。

  想著,他本就是一個真小人,收一個真小人做徒弟最是合適不過,偏偏當年年少太過沖動,當著這麼多的人許下那個誓言,現在好了,想收徒也不可能了。

  鍾大夫看著桌上的酒菜,眼珠子轉了轉,想,他雖不能收徒弟,但不代表不能教人醫術。

  鍾大夫嘴角微翹,心中拿定了主意。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53 PM

第八十四章 錢舅舅的消息

  李石哈了一口氣,步履匆匆的下山,才到何家門口,遠遠的就看見木蘭蹲在菜園子裡拔草,一邊還踢踢腳下的兔子,罵它們盡吃菜不吃草。

  李石微微一笑,背著背簍上前。

  木蘭抬頭見他,就起身道:“你回來了。”

  李石點頭,見院門緊閉,就微微皺眉道:“江兒他們四個呢?怎麼不出來幫忙?”

  木蘭抓著草的手微緊,李石注意到她這個動作,隔著棘,從縫隙裡仔細觀察她的臉色,問道:“怎麼了?”

  木蘭歎了一聲,幽幽道:“我們村傳出消息來,說是我舅舅有消息了。”

  李石沉默。

  他知道,木蘭一直想找自己的這個舅舅,而李石也聽說了兩家的一些事,兩家感情的確不錯。

  當初聽說木蘭舅舅家被發配到遼東,還哭了好幾次。

  “確切嗎?”

  “就是不知道,才叫阿文去看看的。”木蘭蹙起眉頭,“這麼多年過去了,遼東又苦寒,也不知道是否還活著。”

  李石只能說,“舅舅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

  說了這麼一句,李石才慢慢地饒回到大門,進門將背簍放下,開始著手處理手中的藥材。

  木蘭也從後面院子開的小門裡進來。

  李石就從背簍底下掏出一根野山參給木蘭看。

  木蘭驚喜的捧著問道:“好大呀,這是多少年的?”

  “年份不太長,也就五六十年吧。”

  木蘭雙眼亮晶晶的,“那也很不錯了,值不少銀子呢。”木蘭心中暗算,估計得有七八兩銀子,比得上她進山大半個月了。

  李石將它收好,道:“回頭我曬好,我們自家留著,以後要有急用也不用再去藥店買。”

  木蘭點頭,如果去藥店,這東西起碼貴上一倍,而且就算以後要用銀子再拿去賣就是了,這種東西總不會太過損價。

  木蘭幫忙將藥草揀出來放好,這些年她也看了一些醫術,加上有李石的指點,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李石低頭就看到木蘭優美的脖頸,微微有些不自在的瞥過臉去,偏偏又有些想看的回過頭來瞄了一眼。

  木蘭去年及笄,今年也有十六了(雖然沒滿),他們的婚事也應該提上日程了。

  想到這兒,李石暗暗決定,晚上就和木蘭商量一下,她要是也沒意見,就該去叫媒婆和請村長幫忙了。

  兩邊村子裡的人也要請,雖然不知道他們李家莊的會不會來,但以蘇家莊現在對蘇文的重視,多半會派人過來。

  那樣,等到吃酒席,木蘭也該滿十六了。

  李石打定主意就做,當下看向木蘭的眼神都有些不同了。

  木蘭見李石目光有些炙熱,有些不解的看了他一眼,才要問什麼,就聽見大門響,忙起身過去看。

  桃子已經和媛媛咋咋呼呼的進來了,看到木蘭,就高興地叫道:“姐姐,姐姐,是舅舅,舅舅家找到了,還給我們送了東西來呢。”

  木蘭眼睛一亮,抬眼朝蘇文看去。

  蘇文也難掩激動,狠狠地點頭道:“是啊,姐姐,村裡人說得很清楚,就是舅舅寫了信來,托了城裡的鏢局給我們帶了東西,舅舅指明要我們拿戶籍去拿。”

  錢舅舅當年離開的時候蘇文年紀還小,只能隱約記得他有一個舅舅對他挺好,但木蘭常在他們耳邊念叨當年錢舅舅對蘇家的恩情,所以他心中對這個舅舅感情也挺深,聽說找到舅舅了,立馬回來告訴了姐姐。

  木蘭就回頭沖李石一個勁兒的傻笑。

  李石也有些高興,就上前拉了木蘭道:“我們快去拿戶籍去鏢局看看你舅舅都給你們寄什麼東西過來。”

  古代送信可以通過驛站,傳遞物件雖然也能通過驛站,但多有丟失,他們這些小老百姓又不能跟驛站理論,往往只能吃啞巴虧。

  所以大家給親人送什麼東西,或送要緊的信件都喜歡托鏢局代勞。

  鏢局每次走鏢除了大型的貨物外往往會順路給兩城的居民捎帶些東西,當然,也是要收錢的,但都有標准,幾文錢到幾兩銀子不等。

  捎帶信件是最便宜的,大件和貴重的東西就比較貴。

  一般能出來做鏢局的,除了有幾分本事,就是信譽不錯,所以大家都放心。

  古代就這點好處,特別重信。

  錢舅舅給木蘭和蘇文桃子寄了一個小箱子。

  他們憑戶籍拿到箱子後,李石就給鏢局的人塞了幾十文錢,打聽錢舅舅一家在遼東的生活。

  鏢局的人也不客氣,當下細細地說了。

  錢舅舅一家現在是在軍隊裡做工匠。

  木蘭呼吸急促,“可知是什麼戶籍嗎?”

  鏢局的人憐憫的看了他們一眼,道:“是奴籍,不過我聽說他們家在軍隊裡很得用,非常吃得開,大兒子現在在什麼校尉底下伺候,以後若能上戰場立功,那肯定能轉軍戶。”

  木蘭扯了一個難看的笑,腦海中只閃過當年錢舅舅說要轉商籍的爽朗和自信。

  李石知道木蘭難受,但還是細細地打聽,具體到他們住哪裡,平日用些什麼飯都打聽清楚。

  鏢局的人自然不可能知道這麼清楚,只將遼東那邊的習俗說了一些,比如現在遼東熱得人只能穿一件麻衣,卻還是吃大燒餅,每到吃飯的時候都熱得跟下雨似的,晚上卻又冷下來。

  到了傍晚,眾人才帶了一只箱子回去。

  箱子裡是三套衣裳,兩件女裝,一件男裝,很有遼東那邊的特色,錢舅舅信裡說是給木蘭蘇文和桃子的,還說不知道錢氏有沒有再生孩子,所以不好多做。

  在衣服中間,卻是一個小小的包裹,裡面是十兩銀子一錠的銀子,整整五錠。

  木蘭握緊那些銀子,眼淚就啪啦啪啦的往下掉。

  錢舅舅說他不知道蘇大壯和錢氏這幾年過得怎麼樣,不過這幾年他在遼東過得不錯,他和兩個兒子在軍隊裡都有不錯的活計,每年不單工錢,連賞錢都不少,平時又還能接一些私活,所以攢了不少錢,而前不久,舅母又給錢舅舅生了一個兒子!

  錢舅舅一直在訴說自己在遼東那邊的生活和對錢氏一家的擔憂,直到最後,才盡力用一種平淡的語氣說他們的母親在八年前就過世了,埋在了京城外的一個小山坡上。

  這下連蘇文也忍不住紅了眼眶,八年前,正是錢舅舅一家被流放的那一年。

  外婆是怎麼死的,幾個孩子根本不敢往深裡想。

  木蘭哭腫了眼睛,第二天才讓蘇文等出去打聽近日可有鏢局或商隊去遼東。

  幾人都不怎麼抱希望,這幾年一直在打仗,遼東那邊現在雖然太平了,但去遼東的路一直不怎麼太平,願意跑這條道的人很少。

  果然,蘇文和李江跑了一圈,得到的回復都是今年都不跑遼東了。

  而他們不敢找驛站。

  要知道他們可是給遼東的軍隊送信的,搞不好,會被以叛亂謀反的罪名給抓起來的。

  四年前,也不知道哪條神經搭錯,不僅是藩王,各地百姓都揭竿起義,遼東的軍事力量一直不弱,雖然沒有跟著起義,卻也沒有聽從朝廷的調令,一直消極抗敵。

  終於,兩年前,遼東也舉起了反旗,這是第一個不以“清君側”的名義起兵的將領,而是直接告知天下,當今不仁,是為昏君,百姓塗炭,他要代而取之。

  當然,他不可能就突然這樣說,而是經過一系列鋪墊和上天的示意的,而這番話是他的下屬替他說的。

  遼東的那位現在才是真命天子。

  現在各地混戰一片,遼東的那位直接逼近帝師,聽說現在離京城也就兩三個城了。

  但就是這樣,南邊這一片還是在那位皇帝的統治之下,李石和木蘭都不敢保證,那些官員為了討好當今會拿他們這些小羅嘍冒功。

  木蘭只好按捺下心情,打算找到人要去遼東的時候再給錢舅舅送信。

  木蘭激動了幾天,這才平復下心情來。

  李石松了一口氣,在一個月亮風高的夜晚,李石仔細的穿戴好後方輕輕地敲了敲木蘭的門。

  木蘭正看書,打算看完這幾夜就睡覺,聽見敲門就微微詫異,他們家一般吃晚飯後都會聚在一起說話,所以有什麼話當時就差不多說完了,怎麼這時候還有人過來?

  木蘭上前開門,見是李石,就笑我問,“有什麼事嗎?”

  李石就看向她的背後。

  木蘭忙讓他進來。

  李石端坐在桌前,醞釀了半天,才紅著臉輕咳一聲,略顯不自在的道:“我記得你生辰是在七月,再過三四個月就滿十六歲了吧?”

  “是啊。”木蘭見李石的耳朵都紅了,覺得好笑又疑惑。

  李石卻覺得怎麼也說不出那句話,正鼓起勇氣抬起頭,就看到木蘭眼裡的笑意,那股氣就“噗嗤”一下洩了。

  李石“霍”的起身,低沉著聲音道:“沒事了,我先回去了。”說著不待木蘭回答,自己打開門走了。

  木蘭摸不著頭腦,搖搖頭,也沒了心思看書,直接熄燈睡覺了。

  李石看著熄了燈的房間,狠狠地扭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怎麼就沒說出口呢?不是練習了好幾天嗎?

  李石看著三進的大院子,第一次後悔起來,當時怎麼就決定兩家住在一塊兒了呢?

  若是各家還是各家,這次就直接可以叫媒人上門,哪裡還要他親自去問過才去叫媒人?

  李石沉著臉回了自己的屋,決定明天再接再厲。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54 PM

第八十五章 求婚

  第二天下午李江和蘇文要回書院,木蘭就給他們做了不少的好吃的帶上。到了書院倆人再熱熱或是直接冷吃。

  蘇文最喜歡木蘭做的辣丁醬,是用兔丁和姜及蒜等做的,只聞著口水就能往下流。

  每次吃飯的時候舀出一勺來就能下一碗飯。

  書院食堂來來去去都是那幾個菜,大家早就吃膩味了,與蘇文李江熟的,都知道他們倆有好吃的東西,所以常過來找他們蹭吃。

  木蘭的手藝不錯,用的兔子又是家裡菜園子養的那些肥肥的兔子,運動好,兔子的肉就鮮美,做出來的兔丁更是沒話說。

  要不是每旬都放假一次可以回家拿,蘇文幾乎不願意與那幾個損友一起分享了。

  李江比蘇文還要小氣,每次都是吃完了蘇文的才開封自己的。

  李石看著李江與蘇文每人抱了兩個小壇子,就微微皺眉,“你也太寵他們了,書院的伙食又不差,有的人家吃塊肉都要逢年過節,你就這樣任由他們的性子?”

  蘇文就板了臉鄭重道:“姐夫,我們拿這些東西去不單是為了口腹之欲,最要緊的還是搞好同窗關系。”

  李江點頭,舉了一個最實惠的例子,“我們每次去參加詩會文集等都不用交份子錢。”

  蘇文補充道:“那是因為有人幫我們交了。”

  李江又道:“我們也經常有新書和新出的試卷看。”

  蘇文又補充,“還有許多用錢也買不到的消息。”

  “這都是辣丁醬的功勞。”

  一旁的木蘭噗嗤笑出聲來,推了李石一下,“行了,讓他們去吧。”

  這些東西李石要比他還清楚,當時還是他叫她多做一些給倆人帶上好分些給那些同窗,怎麼這時候卻說這樣的話?

  看來李石今天心情不好呢。

  蘇文和李江也意識到這一點,腳底抹油的跑了。

  每次大哥(姐夫)生氣的時候都喜歡折騰他們,還是早走早好。

  也正因為早走,倆人才沒看到精彩後續。

  李石看著推著他的木蘭,微微懊惱,覺得自己竟然越來越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了。

  低頭看著木蘭烏亮亮的頭發,等到李石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時,話已經出口了。

  木蘭身子微僵,詫異的看著李石,“你剛說什麼?”

  李石暗暗的深吸一口氣,既然已經說出來了,不如就說清楚,“我是說,我們成親吧!”說出來後,覺得也並不是特別難。

  李石眼睛微亮的看著木蘭,低沉著聲音道:“你已經長大了,而江兒和阿文也要開始說親了,我們成親後行事也更方便些。”

  木蘭抬起頭盯著李石的眼睛問:“你說真的?”

  李石臉色微紅,耳根卻似充血似的通紅,他點點頭,看著木蘭的眼睛分外認真。

  木蘭就低聲道:“我年紀是不是太小了?”

  李石就板了臉道:“不小了,去年已經及笄了。”

  木蘭無語了一下,李石就直接道:“既然你不反對,那事情就這麼定了,我下午就去找媒婆。”

  木蘭瞪大了眼睛,就算要成親,也不用這麼急吧?而且,他們都已經定了親事,怎麼還要去找媒婆?

  直接找村裡的老人幫忙說項不就完了?(木蘭並沒有發覺自己已經歪樓了。)

  實在不是木蘭討厭媒婆,她見過這個時代的媒婆,都是比較敬業的,而且大部分也有業界良心,可關鍵是她不樂意花那份錢啊。

  雖然這幾年收入不少,但花銷同樣很大,李江和蘇文去年就考上秀才了,花在讀書上的費用直接漲了一倍,兩個人一年的支出就將近八十兩,再算上家裡的花銷,一年一百兩銀子不帶剩下的。

  而以後鄉試什麼都還需要。

  鄉試還好,還是在錢塘考,但以後要是去參加春闈,兩個人的花費可不少,而且,誰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去參加春闈?

  萬一是很久以後呢?

  那他們就要給兩個准備娶妻,這又是一個大的支出,而兩個小的也要說親出嫁,置辦嫁妝也是一份大的支出,這些都要錢,還都是大錢,所以木蘭才會越來越省,現下都快趕上李石的腳步了。

  李石卻覺得其他的能省,這個絕對不能省,“我打算去找官媒,她們與衙門熟,到時拿婚書也快些。”

  能找官媒,對木蘭來說是一種體面。

  李石覺得這些年總是委屈木蘭,但成親,人生只有一次,所以李石覺得這件事上木蘭一定不能受委屈。

  既然男方都這樣說了,木蘭自然不會矯情,當下就點頭同意了。

  李石松了一口氣,沒想到事情這麼容易就成了,那昨天晚上他就不該打退堂鼓。就趁著這個勢頭將需要買的東西都提出來商量。

  等李石心滿意足的出去找官媒的時候,木蘭才反應過來,她為什麼要那麼快的答應結婚啊?

  李石可沒有給木蘭反悔的機會,下午官媒就來到了家裡,因為兩家是住在一起的,又沒有個長輩,官媒在征得木蘭的同意後就去和劉村長說了一聲,接下來就要簡單得多。

  聘禮嫁妝等都要商量,在別人家自然要胡扯不少時間,但李蘇兩家不一樣,除了房產地產,兩家的東西幾乎都是共有的,預計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兩家依然會生活在一起。

  而對於木蘭的聘禮,李石心中早有計較。

  四年前他就已經出師,雖然元太醫過世,但他也迅速的在錢塘杏林界站穩了腳跟。這兩年隨著醫術的進步,更是混得不錯,所以診金也拿了不少。

  當然,他賺的錢一分不少的給了木蘭保管,但大夫還有另一份收入——打賞!

  李石收到的第一份打賞是在給元太醫做藥童的時候,只有一兩,那時他心中不好受,面上卻謙恭的接過,從那時,他就知道,他的身份變了!

  而這份改變一直是李石不願意呈現在木蘭面前的,但現在倆人就要結為夫妻,世上再沒有誰比他們更親近,李石不覺得他還有隱瞞木蘭的必要。

  那麼以前的“灰色收入”也沒必要瞞著了。

  那筆錢雖然不多,但也足夠那兩個小子幾個月的花銷了,而李石要給木蘭准備的聘禮也就有了。這段時間他再努力努力,多出幾次診……

  李石眼裡露出笑意。

  木蘭的嫁妝卻是一早說定的,他們當下住的第二進就是木蘭的嫁妝,除此之外,還有十畝的良田,是蘇文一早宣布要給木蘭的。

  而李石給的聘禮是十五畝的良田外加五十兩的彩禮,還有一些金銀首飾。

  官媒扯著嘴角,若不是早就知道兩家的生活情況,她幾乎以為是遇到了百年難得一遇的親厚親家!

  如今誰不知道,別管李家出什麼聘禮,蘇家出什麼嫁妝,不過都是從左口袋進了右口袋,還是自家的。

  李石不管官媒怎麼想,只是囑咐好她一些注意事項,直到晚上,木蘭才找到時間和李石說話。

  木蘭有些退縮了,低著頭道:“不如我們再往後推推?”

  李石低聲溫潤的勸道:“只是我已將這件事告訴了江兒和阿文,讓他們請假回來。”

  木蘭驚愕的看著李石。

  李石眉眼間帶著無奈,“我以為事情已經定了,連官媒都叫了,總要叫阿文知道,畢竟,我們的婚事還有許多事情要他出面。”

  雖然蘇家一直是木蘭做主,但蘇家的戶主卻是蘇文,所以木蘭要出嫁,無論如何都要經過蘇文的同意。

  李石在木蘭同意,出去叫官媒的時候就叫了人給才去書院的倆人送信,叫他們請假回家。

  木蘭頓時知道,此時就是反悔也沒用了。

  李石笑著看木蘭咬著嘴唇回屋,著才回過頭來冷冷的看著虛掩的門一眼,轉身離開。

  在李石離開後許久,兩顆腦袋一前一後伸出來,媛媛低聲問桃子,“大哥知道了?”

  桃子惡狠狠的道:“大表哥想趁著我哥哥不在家把我姐姐拐走。”桃子第一次清楚的分出了表哥和哥哥稱呼的不同。

  媛媛卻覺得很高興,“這樣不是很好嗎?這樣我們很快就有小侄子和小侄女了,到時我要把我養得最好的兔子給他玩。”

  桃子沉默下來,良久才道:“只是哥哥會生氣的。”

  “不會的,”媛媛保證道:“只要大哥罰他寫大字,他就不敢生氣了,而且,你看,我們第一時間就通知了他們不是嗎?”所以文哥哥就算要生氣也不該是生她們的氣。

  桃子沉默良久,在兩者之間徘徊,最後還是不得不點頭,“那我也不怕大表哥生氣。”

  媛媛就吐吐舌頭不說話。

  在李石還沒出門的時候,偷聽到倆人談話的媛媛和桃子就立馬叫人給李江和蘇文送信了。

  媛媛是高興,決定告訴李江這個好消息,桃子是生氣,打算告訴蘇文叫他回來,姐姐成親的大事,怎麼能不跟他們商量呢?

  媛媛在送信的人走後,看到桃子的臉色,這才驚覺不對,生怕大哥知道她們壞了他的好事收拾她們。

  桃子心中雖然也害怕,但還是死鴨子嘴硬的撐著。

  收到消息的李江和蘇文卻都眼睛一亮,對視一眼,心中都不由的放下來,相視一笑。

  蘇文難得的矜持了一回,仰高了脖子點道:“不錯,既如此,我就請假回去了。”

  李江眼裡閃過笑意,符合道:“我回去幫你們忙。”

  李江松氣,是因為大哥總算是要娶木蘭嫂子做嫂子了,而蘇文松氣,則是因為姐姐總算是要嫁給姐夫做姐夫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55 PM

第八十六章 添妝

  既然要成親,那木蘭和李石就不能再住在一起了,雖然有些掩耳盜鈴,但李石還是將第一進和第三進收拾出來,自己搬進了第一進,木蘭搬進第三進。

  而新房,布置在第二進。

  也沒人要求他們遵守這些,但大家也很識趣的,找李石的時候從前門進,找木蘭的時候從後門進。

  蘇文和桃子就跟了木蘭住在第三進,媛媛和李江跟著李石住在第一進,這對他們來說是一種新奇而有趣的體驗,這樣,李蘇兩家算是暫時分開了。

  蘇文給蘇家莊的寫信,請長輩們看了三個好日子,叫人送過來後就叫李石挑。

  這門婚事早就定下,這些年又是這種狀態,所以李石毫不矜持的選了最近的一個日子,八月初三,離現在只有不到二十天。

  日子定下後,李江和蘇文才被趕回去上課,到婚禮的前三天再回來。

  而木蘭開始足不出戶的繡自己的嫁妝。

  到了八月初一,下聘禮的時候,蘇家莊的人就趕到了。

  這幾年蘇家莊一直和木蘭蘇文有聯系,對蘇文也很看重。蘇家莊窮,不可能拿出多少銀子來供蘇文讀書,只好時不時的給這邊送一些東西,蘇文名下的三畝地也早被蘇家莊的人接過去播種。

  八叔公下的命令,族裡輪流幫忙,不收一分酬勞,地裡出產的全是蘇文的。

  雖然李石不止一次的說過,這在當下很正常,因為蘇文念出來對蘇家莊的回饋同樣是巨大的。

  但長在紅旗下的木蘭卻覺得肩上沉甸甸的,因為蘇文能不能考上,什麼時候能考上都是一個未知數,而這份大人情,他們未必還得起。

  木蘭沒將這些事告訴蘇文,她雖然願意將家中的事情告訴孩子們,卻也有分寸,這些明顯是給蘇文增加負擔,毫無益處的事她是不會說的。

  這次李家莊的人也來了,李江和蘇文都在今年春考上了秀才,李石一家就有了兩個秀才,雖然村裡的人依然不願意供養李江,卻不願遠了親情,所以聽說李石成親,一早就派了人過來。

  不過李石到底分支出來了,與家族的牽連不再像以前那樣深,所以並沒有留宿,只是請了他們在家裡吃了一頓飯,只說要大家到正日子的時候過來吃酒。

  李家三嬸皺眉,有些不贊同的看著李石。這和他們一早預想的不符,李石就算不留他們住下,也該找個住的地方給他們才是。

  而且,就算上次有些不愉快,但李家畢竟是大家族,以後李江要出仕,也免不了家中子弟幫忙,李石就算是為了以後考慮也不該這樣不客氣的送他們離開。

  李家三嬸只是一個農婦,就算經歷得多些,但和見過各色人的李石相比還是差了一些,更何況,李石本來就心思細敏,一看就知道三嬸在想什麼。

  心中有些無奈和悲哀。

  對於那十裡八鄉來說,李家的確算是“大家族”,可李家畢竟沒落多年,當年也只祖上出過兩三個官,傳到他們這兒的時候早就不成樣子了。

  這些年不聯系,家族裡的人還是這樣不曾改變,若那幾個讀書的也是這樣想,只怕於家族不是好事。

  李石雖然涼薄,但對家族卻還有一份淡淡的責任在,所以他將此事放在心中,打算等李家莊的人回去的時候讓他們帶一封信給族長。

  李家三嬸見李石只低頭,以為他是想就此蒙混過去,臉上微微難看。就捅了一下丈夫。

  李家這次來的人中就是李家的三叔三嬸帶頭,所以李三叔很自然的道:“你家裡也沒個長輩,成親這樣的大事卻是有些忌諱和規矩的,你們幾個小的難免有些不周,不如……”

  誰知一語未了,李石就笑著接口道:“正是如此,所以我請了村長及村裡幾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和官媒一起幫忙,也免得有什麼差錯。”李石眼帶堅持的看著他們,有些似笑非笑。

  大家的臉上頓時精彩了,李三叔張張嘴,到底沒再說什麼,如果李石一家沒有分支出去,由族裡的人主持他的婚事是順理成章的事,但李石一家早在多年前就已經分支出來,這幾年更是不曾走動過,他已經暗示到這種地步,李石不願意,若是強求,反而壞了兩家的關系。

  繼而又苦笑,家族這樣突兀的找上門來也難怪李石戒備,畢竟在他們最為艱難的時候,李家並沒有幫到他們什麼。

  李家三嬸見丈夫這樣不中用,氣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再要和李石說。

  李石卻已經起身道:“蘇家莊的幾位長輩也來了,小子還沒去拜訪過他們,三叔不如跟我一塊兒去?”

  李石是人家的女婿,前去拜訪是孝義,他要是也去了成什麼了?

  蘇家本就比李家低了不是一等兩等,大家本來就對這門婚事不太滿意,若他再陪著李石過去,不就是李家低頭的一個訊號?

  李三嬸也不願丈夫去伏低,就低下頭去沒再說話。

  李石眼底稍暗,並沒有說什麼,求娶,求娶,男方本就該將姿態放低,誰知他們連這個都能扯到身份上去,李石心情微微不好的離開。

  可一出來看到媛媛帶著她的伙伴們將房屋貼上囍字,心情又頓時晴朗起來,從心底裡露出了一抹笑容。

  過來幫忙的小媳婦們正巧看到了,頓時紅了臉,私底下羨慕木蘭,“小李相公長得真俊,我看全村就每一個比得上他的。”

  當下就有人不服氣道:“木蘭也長得好看呀!”

  “可小李相公白多了,木蘭有些黑了……”

  李石的聘禮一早就從大門出發,繞著鳴鳳村走了一圈又回到大門口,從大門處直接進第三進,這樣,聘禮就算是送到了新娘家。

  圍觀的人都眼紅不已,雖然知道這聘禮出自李蘇兩家,轉一圈就回來,但還是眼紅。

  那可是整整十五畝的良田,還有五十兩銀子。

  而讓女人們羨慕嫉妒的是李石送過去的那些金銀首飾,整整有五套,每套都價值二兩多的銀子。

  良田和銀子可能落不到木蘭手中,但那些首飾多半就是木蘭的,就算木蘭要給自己的妹妹和小姑一套,那也還有三套啊。

  在他們村,有個金的簪子就值得人炫耀好幾年的了,而木蘭竟然有這麼多的首飾。

  幾人想到她們私底下還取笑過木蘭不會打扮,身上連個像樣的首飾都沒有的事,都暗自咬牙,只希望木蘭不知道那些事,不然以後還不知道怎麼說她們呢。

  而坐在馬車上看著聘禮過去的蘇婉玉則有些嫌棄的看著那些聘禮,秀紅更是瞪大了眼睛,蘇木蘭可他們府上的二小姐,竟然就這樣被娶了?

  秀紅努力的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那些聘禮,就是她出嫁,她都嫌少!

  蘇婉玉只覺得心裡悶悶地,很不好受,將眼睛從車窗邊移開,淡淡的道:“走吧。”

  秀紅忙收斂情緒端坐在一旁,直到回到蘇家,蘇婉玉都沒再說一句話。

  周氏聽說蘇婉玉回來了,就將她叫來,見她臉上看不出大概,就問:“不是說今兒去上香?怎麼空這手回來?”

  蘇婉玉就笑道:“求了幾個平安符,娘的我留在屋裡了,老太太的我叫人送過去了。”

  周氏就滿意的點頭,拉著蘇婉玉道:“這樣就很好,老太太不喜歡我們娘倆,為了老太太的身體,我們就不要往跟前湊了,可該盡的孝道還是要盡的。”又道:“你的婚期也就這幾個月了,以後不要外出了,過幾日,你二哥就到家了。”

  蘇婉玉在及笄前就定下了護國將軍世子的嫡長子吳志明,婚期定在了十月二十六,因為錢塘到京城路程遙遠,所以蘇婉玉要提早去京城,在京城的蘇家發嫁。

  本來這麼大的事,作為蘇婉玉的母親周氏也要跟著去京城操持的,偏老太太還在錢塘,還放出話來她身體不好,周氏為盡孝道,就不得不留下。

  蘇可就特意趕回來護送妹妹去京城。

  蘇婉玉微笑著看著母親,心裡卻在想,母親一定不知道過幾日蘇木蘭也要出嫁了吧?

  周氏送走女兒,才扶著周嬤嬤的手回到屋裡坐下。

  她的確不知道木蘭這幾日就要嫁人,自從當年木蘭找上門來被她“打發”掉,明言不許人再在她面前提起,就再沒有人在她跟前說起過木蘭了。

  周氏只是隱約知道木蘭就在府城,具體在哪裡,做什麼,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幾個兒女私底下的暗湧。

  這一次,蘇可提前回錢塘,就是因為木蘭的婚禮。

  他雖然很看不上李石,但正如大哥說的,李石如今的確是木蘭最好的選擇,他能做的,不過是私底下幫幫倆人罷了。

  這一次回錢塘,他不僅帶來了自己的禮物,也帶來了大哥和小弟的禮物。

  李石從暗影裡繞出來,木蘭看著他瞪大了眼睛,繼而“撲哧”一聲笑出來。

  李石就警告的看了她一眼。

  木蘭更樂。

  自從定下婚期,李石就死活不再跟她見面,害得她找他商量事情還得跑到前面去堵人,可現在李石卻自己過來了。

  木蘭忍下笑意,問道:“你怎麼過來了?”

  “蘇可從京城回來了,我是過來問一下,是不是也要請上他。”

  木蘭笑容微斂,蹙眉道:“他不會來吧?”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55 PM

第八十七章 婚禮

  李石歎道:“就算他不來,也會叫人來的,我聽說他是提前回府城的,只怕是回來參加你我的婚禮的。”蘇可可能對木蘭沒有多少感情,但蘇定對木蘭卻很好,倆人都猜,是蘇定叫蘇可回來的。

  若是蘇定,李石自然會給他送一張請柬,他相信對方也一定會參加,但在蘇可這裡卻不一定了,而且木蘭和蘇可幾乎沒有交流過,他不確定蘇可會來,也不確定木蘭願意請對方過來。

  木蘭沉吟半響,道:“那就給他送一個請柬去吧,來不來是他的事,這幾年他們幫了我們不少。”

  李石頜首。

  李石能這麼快在錢塘杏林界站穩腳跟,除了他的醫術和元太醫的名號外,就是蘇定和蘇可的幫助了。

  李石還沒有那麼自大的認為憑著自己的本事可以在短短的兩三年內在杏林裡有這樣的名聲。

  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木蘭,所以並不瞞著她,這些人情,以後他們都是要還的。

  李石得了確切的答復,就回去親自給蘇可寫了一張請柬,叫李江親自送去。

  蘇文知道後眼色稍沉,對於蘇家,蘇文一直很戒備,隱隱有一種對方會搶走木蘭的感覺。

  當時正是逃命的時候,祖父祖母父親母親全都死了,唯一的依靠就是木蘭,而在那種情況下得知木蘭不是自己的親姐姐,那種不安的感覺就成百的放大了。

  木蘭只和蘇文說過一次蘇家,目的也是為了他放心,她不會離開他。

  之後大家有意的回避了這個話題,可蘇文隱約感覺到姐姐和姐夫一直與蘇家有某種關系的。

  但他沒說什麼,那些人畢竟是姐姐的血親,認不認,要看姐姐的意思。

  而且經過了這麼多年,蘇文更清楚,這世上再沒有誰比得上他們在姐姐心目中重要,即使是血親也一樣!

  心裡這樣想著,但蘇文對即將要見到蘇家人依然有些緊張。

  可到了婚禮的那天,蘇可並沒有來,只是派了一個心腹過來給他們送了三份禮。

  蘇可本身對木蘭並沒有多少感情,一來,他沒有大哥蘇定的那種責任;二來,他沒有蘇定那種叛逆的思想;最後,他並沒有與木蘭相處過。蘇定甚至沒有告訴他給他治病的鍾大夫是木蘭和李石送進京來的。

  但木蘭還是他妹妹。大哥看重這個妹妹,蘇可對木蘭自然也認可了兩分,所以這次他給木蘭送了六套價值連城的頭面首飾。

  木蘭看到那些東珠及寶石鑲嵌的頭飾以及透亮美麗的玉鐲時,腦海中頓時只閃過三個字:“大土豪!”

  然後就是眼睛閃亮的對新任丈夫李石道:“我們以後再也不用擔心江兒和蘇文的學習了。”因為有了這些,就足夠他們考一輩子了。

  當時李石是抽了抽嘴角,就毫不客氣的將這些東西收起來了,“這些你現在還不能戴,但以後總會用到的,不許你變賣。”

  說完,兩個人就拆了蘇定送的禮物。

  蘇定的禮物要簡單得多,小盒子裡面是一個小荷包,小荷包裡面裝著十張百兩面額的銀票。簡單而又粗暴,卻送到了木蘭和李石的心裡。

  他知道他們最缺什麼,也就需要什麼。

  木蘭沉默了片刻,偏頭問道:“蘇定成親的時候我們好像沒送東西,那以後他兒子滿歲我們要不要補上?”

  “還是別給他添麻煩了,等以後他做了蘇家的家主再說吧。”蘇家對木蘭的身份很忌諱,這些年蘇家雖然也出過雙生子,但多在旁支裡,嫡支還是百年前有過一胎,李石給人看病的時候曾經打探過一些,百年前,蘇家就曾經覆滅,最後雖然保留下來,卻從京城回到錢塘,元氣大傷。

  而這次,木蘭也出在嫡支!

  蘇樂送來的東西就要簡單得多,都是一些他認為好的東西,木蘭將這些東西都收起來,輕易不使用。

  對於蘇可沒來參加他們的婚禮,木蘭和李石都沒什麼想法,但蘇文的心裡卻有些復雜。

  自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送完聘禮的第二天就是添妝的日子,木蘭的朋友不多,但蘇家莊卻來了不少人,所以屋裡擠得滿滿的。

  大家送給木蘭的東西都是一些尺頭,很少有送首飾的。

  但蘇家莊為了表示重視,大家湊了一些錢打了一根銀簪子和一個銀手鐲。

  來的人面上都很有光,蘇文是秀才了,木蘭嫁的也是秀才。

  他們蘇家莊幾乎都是佃農,所以是最受欺負的,但自從蘇文考中秀才,蘇家莊的地位就一點一點的提升,如今附近的村子也看重了他們幾分,至少不用再像以前一樣被欺負了。

  所以這次木蘭成親,幾乎蘇家族裡每家都派了人過來,鳴鳳村的人見了這李家和蘇家明顯的差距,都詫異的看著李石。

  沒想到木蘭的娘族雖窮,卻這麼團結,那以後李石不欺負人家閨女還好,若是真的欺負了木蘭,那還不得給人堵在家裡?

  有這個想法的人繼而就想到木蘭的武力值,頓時放心了。

  已經出嫁的黑妞也來給木蘭添妝,她看著外面的放著的聘禮,羨慕的看著兒時的玩伴,“木蘭,你真幸福!”

  木蘭眼裡帶著笑意,拉了她的手道:“難道你不幸福嗎?”

  黑妞紅著臉,“雖然我的日子比不上你的,但過也還舒心。”黑妞見大家沒注意這邊,就坐到木蘭身邊咬耳朵,“木蘭,小李相公長得俊,現在又有本事,你可把他看緊來,我娘幾個都怕他在外頭找人,回頭還帶回來膈應你,最要緊的是有兒子,你成親後先別想其他的,先要一個兒子再說。”

  木蘭哭笑不得,但也知道對方是好意,只道:“李石不是那樣的人,而且,我也不是任由人欺負的。你放心吧。”

  黑妞想想也是,木蘭到底和他們不一樣,說不定就能降服住小李相公呢?

  這個朝代結婚的習俗與木蘭前世知道的優點不一樣,這裡是從上午開始吃酒,到晚上的時候,新郎新娘才拜堂,因為近,所以木蘭的時間寬裕,直接睡到天大亮才爬起來。

  吃過早飯與大家所一會兒話,直到中午吃了一些東西墊肚子後,喜婆就給她化妝,在算定的吉時上轎,花轎在鳴鳳村轉了一圈,又回到大門口,李石就站在那裡迎娶。

  木蘭捧著蘋果,第一次緊張起來,她手心有些冒汗的聽著外頭的動靜。

  不僅木蘭緊張,李石也緊張,所以在喜婆叫他踢轎子的時候,腳下不穩,竟只是輕輕地碰了一下轎子。

  李石後悔,就想再踢一次,只是喜婆已經高喊開吉祥話,將轎簾掀開,木蘭就捧著蘋果下了轎子。

  李石忙上前扶住她,周圍就是一片哄笑。

  李石的耳朵根悄悄地紅了。

  木蘭也低下頭去紅著臉一笑,繼而想到她蓋著蓋頭,外頭的人看不見,就悄悄地舒了一口氣,在心裡為李石點了一根蠟。

  李石牽著木蘭跨過火盆,直接往大堂而去。

  李家和蘇家的長輩都在那裡,放在高堂上的卻是他們在那場災難中逝世的所有親人!包括賴奶奶和賴大叔。

  李家對於這個非常的有意見,歷來拜高堂只拜父母長輩,從沒聽說過,連女方的父母長輩也要拜,甚至連外姓人都上了高堂的。

  但對於這一點,木蘭和李石都很堅持。

  他們既然說了要為賴家供奉香火,自然不會食言,更何況,當年他們能從那場災難裡走出來,的確是多虧了賴五叔叔。現在賴五生死不知,他們自然要承擔起賴五的那份責任。

  蘇家是完全沒有意見,李家畢竟已經遠了一層,有李石這個家主做主,他們除了氣惱也做不成別的。

  木蘭雖然看不到外面的情況,但感覺敏銳,察覺到大廳中的氣氛有異,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喜郎已經高喊:“一拜天地!”

  李石微微扯了紅綢,木蘭忙跟上節奏,與李石一起跪在蒲團上跪拜……

  李石和木蘭一起被送進新房,喜婆等他們在床上坐定,就說了不說的吉祥話,這才遞過一桿稱,李石忙接過,還沒等喜婆說完,就用稱撩開了木蘭的蓋頭,圍觀的人一陣哄笑,嬉笑道:“新郎官也太著急了……”

  才露出臉的木蘭也有些不好意思,就低下頭去當沒聽見。

  李石抿了抿嘴,耳朵微紅的坐在木蘭身邊。

  喜婆也笑了幾聲,見新郎新娘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就揮手打斷道:“行了,行了,我們繼續了,可別耽擱了新郎新娘入洞房。”說著,看著新郎新娘喝了交杯酒,又喂了木蘭吃一些半生不熟的東西,問了幾句“生不生”的話,喜婆就帶著人呼啦一圈退下去了。

  新房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了。

  木蘭一時有些不能適應,呆呆的坐在床上。

  李石手心裡冒汗,卻主動的拉了木蘭一下,見妻子看過來,眼裡還帶著些茫然,心中一軟,不由放柔了聲音道:“要不要洗個澡?”

  木蘭紅著臉點頭。

  李石就起身出去了一下,不一會兒就提了一桶水回來。

  新房在原來二進的院子裡,正屋。

  原先的正屋就是李石住的,這是他作為家長的威嚴,這次他搬到前面去後,就叫人將正屋粉刷一新,做了一個隔間出來做盥洗室,這樣,他們以後就不用去澡房洗澡了。

  李石將水放好,木蘭就帶了一些衣物進去梳洗。

  李石自己坐在床上,一遍又一遍的在腦海中重演一會兒自己要做的事,沒想一會兒,他就覺得渾身都熱了起來,聽到動靜,他“唰”的一下抬起頭來,目光炯炯的看著木蘭!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56 PM

第八十八章 洞房

  木蘭才洗過澡,身上還有皂角的清香氣,臉上紅撲撲的,看到李石,本想像往常一聲打個招呼,可對方炙熱的眼神讓她一時有些不自在,揮起的手就沒勇氣搖動,只好自己不好意思的走過去,微微干澀的問道:“你洗澡嗎?”

  木蘭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怎麼就問了這個話題?

  李石卻起身很自然的點頭,目光似有若無的從她身上滑過,“你等我一下,很快就好了。”

  李石說很快就好,的確是很快,木蘭只來得及將床上的桂圓、花生、棗子等收起來,李石就一身清爽的站在了她的身後。

  李石的目光落在木蘭手上的盤子裡,壓下心中的渴望,微低著聲音問道:“餓了嗎?要不要吃點?”

  木蘭趕緊點頭,這樣的氣氛實在是太古怪了!

  李石心中雖然有些惋惜,但還是主動帶著木蘭到左邊。

  折騰了一天,倆人不可能有多好的胃口,所以只吃了幾塊點心和一碗小米粥就放下了。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李石覺得再磨蹭下去,新婚之夜就要過去了,當下鼓起勇氣上前握住木蘭的手,牽著她到床邊,柔聲道:“夜深了,我們該睡了。”說著,就要伸手幫木蘭解開衣襟,想想,又覺得有些孟浪,就仔細的觀察木蘭的神色。

  木蘭紅著臉,眼睛瞥向一邊。

  李石見了心中微松,手微微發抖的解開她的衣襟……

  木蘭有些懊惱,怎麼能讓李石主動了呢?

  木蘭想要爬起來,誰知李石的手勁兒卻突然變大,穩穩地壓著木蘭的雙手,一邊咬著她的耳朵低聲道:“別動,讓我來。”

  木蘭的力氣比李石的稍大一些,她要將人掀下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那樣一來豈不是變成了打架?

  只是這麼一猶豫,李石就已經解開了她所有的扣子。木蘭今晚裡面穿的是大紅牡丹的內衣,映著胸脯更加的白皙……

  李石眼睛一暗,沒等木蘭反應過來就整個人都壓了上去……

  李石和木蘭破天荒的睡到了日上三竿。

  媛媛和桃子有些好奇的在門口張望,李江和蘇文就一手一個將人提到後面去,淡定的道:“昨天大哥和大嫂忙了一天,不知道累成什麼樣了,你們誰也不許去打擾,我們先將東西收拾規整好。”

  倆人成親有不少人送了禮來,家裡吃酒也剩下一些東西,這些都要收拾,記賬的記賬,送人的送人,沒有兩三天是忙不出來的。

  等木蘭迷迷蒙蒙的睜開眼睛,只覺得渾身酸疼,整個人都懶洋洋的,真想就這麼一直睡下去。

  木蘭正想再閉上眼睛睡覺,就覺得腰上的感覺不對,又睜開眼睛,扭過頭去,就見李石正雙眼亮晶晶的看著她。

  昨晚上的記憶就猛地沖進她的腦海中。

  木蘭的臉“唰”的一下變得通紅。

  李石心中一動,手就不由的摩挲著掌下的肌膚,整個人半壓著木蘭,埋首在木蘭的頸間,低聲道:“你真好!”

  木蘭只覺得腰上酥麻,一把抓住李石作怪的手,紅著臉道:“天大亮了,快起來吧。”

  他們沒有公婆長輩可見,別說是睡到日上三竿,就是睡到晚上也沒人管,但木蘭怕傳出去,外頭的人說話不好聽。

  李石食髓知味,加上早上又容易情動,剛才見了木蘭的羞澀,哪裡還忍得住?

  只當聽不見木蘭說的話,手順著腰際滑下,不給木蘭說話的機會,直接含住了木蘭的唇瓣,閉上眼睛細細地研磨……

  等李石打開門出來的時候,媛媛已經做好了午餐。

  木蘭渾身是汗的躺在被子中間,微微喘息的看著頭頂大紅的帳子。

  李石去廚房給木蘭打水。

  看到桃子疑惑的眼睛,饒是李石的厚臉皮也不由一紅。

  李石擰干毛巾幫木蘭清洗好,這才有些笨拙的幫木蘭穿好衣服。

  木蘭手腳還有些泛軟,就有些氣惱的瞪了他一眼,李石就低聲在她耳邊道:“回頭我給你做幾道藥膳補補身子,好不好?”

  木蘭氣惱道:“要補你補,我身子好著呢。”

  李石低聲笑道:“原來你還不滿意嗎?那晚上相公我再努力一把。”

  木蘭的臉就如滴血一般的紅,怎麼男人成親後都這麼無恥嗎?

  要知道之前李石最多牽牽她的小手,純潔得不得了,誰能告訴她,為什麼李石一個晚上就變成這樣了?

  要不是深知李石的習慣眼神,她都要以為對方是穿越而來的了。

  李江等熱已經在飯桌上等著了,雖然他們家不講究,但這畢竟是李石和木蘭成親後的第一頓飯,按規矩是要認親的。

  所以木蘭就將早就准備好的一些小禮物送給四人,李石又說了一些話方才坐下吃飯。

  吃完飯,李石就將李江和蘇文叫到了書房檢查功課。

  李石要他們明天就回去念書,“你們年紀也不小了,我的意思,明年就出去游學吧,你們的先生也說再呆在錢塘,你們的收益也不會太多。”

  李江和蘇文都低下頭,同時都有些猶豫。

  李石知道他們擔心經濟問題,就笑道:“錢的事你們不用擔心,我自有辦法,你們只管念書就是。”

  李江和蘇文這才放下心來,他們是知道大哥(姐夫)的強勢的,李石既然這樣說了,那就是有把握了。

  而木蘭已經嫁給了他,以李石的性子也不可能再叫木蘭進山狩獵。

  李石的確有自己的打算。

  他想和鍾大夫一起開一個醫館藥店。

  鍾大夫一直是獨來獨往,只為人看病開方子,並不負責藥。

  李石有野心,也有能力,再拉上鍾大夫,那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

  不過這還只是有個影的事,李石不願這時候告訴木蘭等人。

  將李江和蘇文打發掉,李石就踱步去找木蘭。

  木蘭正在收拾東西。

  李石見她有些困難的打水洗碗,微微皺眉,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道:“你的手好容易養好,別再弄壞了。”頓了頓,道:“還是請何家三位嬸嬸過來幫忙吧,家裡的那些剩菜多送一些給她們。”

  媛媛和桃子也不喜歡洗碗,見木蘭要反對,忙接口道:“是啊,姐姐,反正這些剩菜我們家也吃不完,再過幾天藥餿了。”

  木蘭頓時不語了。

  李石就給兩個妹妹使眼色,媛媛和桃子頓時歡呼一聲,跑去找何家的三位嬸嬸。

  何錢氏正要過來蹭飯吃,和媛媛和桃子迎面碰上,聞言眼中一亮,忙不迭的應下,就跑回去找兩個嫂子一起去。

  何錢氏雖然愛貪便宜,但干活勤快,從不拖拉,所以媛媛和桃子雖然不喜歡她,但也還是笑臉盈盈的。

  有了何家三位嬸嬸幫忙,木蘭和媛媛桃子只是簡單的擦拭一下桌子而已,到了下午就把活干完了。

  木蘭給三人裝了不少剩菜走。

  李石從倉庫裡出來,看了看天色,上前道:“累壞了吧?回去睡一覺吧,到了吃晚飯的時候我再叫你。”

  木蘭很想拒絕,但眼皮的確有些重,只好起身道:“那你要早點叫我,我起來給你們做吃的。”媛媛和桃子的廚藝雖然都還可以,但和木蘭的相比還是差了不少,明天李江和蘇文就要回書院,木蘭想要倆人吃好一些。

  李石邊應下,邊拉著妻子的手回屋,看她在床上躺下閉上了眼睛,就自己脫下外套躺在了木蘭身邊,用薄被將倆人蓋好,手輕輕地搭在木蘭身上,從上往下看,就是木蘭靠在了李石懷裡。

  等木蘭被李石搖醒的時候,天已經黑下來了。

  木蘭忙爬起來,抱怨道:“你怎麼現在才叫我啊,這時候哪裡還來得及做飯?”

  李石就不悅道:“你怎麼總是圍著那四個孩子轉?你也想想自己和我!媛媛和桃子也不小了,從今以後廚房的事就交給她們,免得以後她們去了婆家連菜都不會炒。”

  木蘭見李石生氣了,就不敢再說,但也冷著臉不理他。

  她以為他們還會像以前一樣一吵架就三天不說話,誰知道晚上她才躺下,李石就鑽進了她的被窩,一下子將人壓住了。

  木蘭還在生氣,就踢人,李石穩穩地壓著她,含著笑意的道:“還在生氣,那等一下讓你欺負回來就是了。”

  “你!”木蘭才說了一個字,李石就堵住了她的嘴,輕柔的吸允著木蘭肉肉的唇瓣……

  木蘭的心就軟了一下,沒能堅持多久,就眼帶迷蒙的看著李石……

  門外,桃子抱著枕頭,正迷惑的看著李石和木蘭的房門。

  屋裡,斷斷續續的傳出木蘭羞惱的聲音,“不許碰那裡……李石,你這樣,我以後再也不理你了……”

  “快……快出來……”

  然後就是李石低低的笑聲和低沉的喘息聲……

  桃子抱緊枕頭,她只是有心裡話想要和姐姐說,所以才像往常一樣抱著枕頭過來的,可誰能告訴她,姐姐和姐夫到底在屋裡干什麼?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動靜?

  蘇文揉著脖子從書房裡出來打算回房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桃子抱著枕頭苦惱的站在正房門前。

  蘇文腳步一頓,耳尖的他也隱約聽到了一些響聲,十四歲的小伙子已經知人事了,更何況,書院裡都是男孩,什麼話都說。

  他幾步上前拉住桃子,捂住對方的嘴巴將人帶走。

  桃子淚眼汪汪的看著蘇文,委屈道:“哥哥,姐夫好像欺負姐姐了。”

  蘇文身子一僵,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說。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57 PM

第八十九章 合作

  鍾大夫敲了敲桌子,似笑非笑的看著李石,“你決定了?”

  李石點頭,拿出自己費了將近一月寫出來的東西給他看,“這是計劃,你看一下吧。”

  鍾大夫直接將東西扔到一邊,只盯著李石的眼睛看,“我信得過你的能力,不過,你就不怕被人戳著脊梁骨?”

  李石微微一笑,“他們為什麼要戳著我的脊梁骨?”李石自信的看著鍾大夫,“他們不會的,我不過只是一個小大夫。”

  鍾大夫撇撇嘴不再說話,他雖然不知道李石會用什麼方法,但只要不扯上自己就好,而且,這樣好看的熱鬧怎麼能錯過呢?

  元胡狡猾了一輩子,沒料到臨了臨了給自己唯一的弟子擺了一道。

  元胡死後,李石就不再去元家學習醫術,只有每年過年和元胡忌日的時候走元家一趟,其他時候都是在元家的醫館和外面看診。

  元家對李石也向來是不遠也不近。

  元家的幾位老爺不喜歡李石這個小師弟,但他們知道父親的打算,所以並沒有為難他,但也沒有親近他就是了。

  可以說,三個兒子都很平庸,沒有一個遺傳了元胡的精明算計。

  三人以為,李石是元胡的徒弟,就該一輩子呆在元家為元家效力,可以說,這個想法不是一般的天真。

  就連鍾大夫都懷疑三人到底是不是元胡的親生兒子。

  李石在元家的醫館看診,每個月有一兩的月銀,這是先前元胡還在的時候,他做書童時的月銀,一直到現在。

  所以,李石現在大部分的收入都來自於私底下接診的診金,不然,他是不可能做到在木蘭不進山的情況下養活兩家六口人的。

  李石想要出來單干,首先要應對的就是元家的發難。

  不過這一直不太難,元胡和元家的目標一直是他身後的蘇定,並不是他本身的價值,所以要離開並不多難,只要他依然與元家保持關系就好。

  壞就壞在他選擇的合作對象上。

  鍾大夫是元太醫的死對頭,倆人從在錢塘認識以來就沒和平相處過,即使是元胡死了,鍾大夫也依然在他靈前嘲笑一番。

  鍾大夫和元家的仇是一直存在的。

  雖然李石對於他們之間的敵對一直莫名其妙。

  不過李石都計劃過,他並不多擔心,對他來說,若是能趁機擺脫元家那就更好了。

  當初拜元胡為師,不過是一筆交易,元胡不是真心教他,他也不是真心拜對方為師,當然,這也就想想。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只要元胡不犯忤逆的大罪,李石就不能抹滅掉這段關系,當然,現在的元胡已經死了,抹不抹的,對他的影響也不是很大。

  於是,沒過幾天,李石就接診了一個被元家趕出來的病重病人,被巡視鋪子的元家老三碰見,很不客氣的當著所有人的面教訓了李石一頓。

  李石垂首聽訓,但過後還是給那病人開了方子。

  這件事很快就傳出去。

  李石接診也有三年多了,杏林界的人多多少少知道他和元家的沖突,說到底,就是理念問題。

  李石認為醫者父母心,就算不能做到痛病人所痛,但在能幫助的范圍內幫助那些病人是醫者的醫德。

  但元家信奉的是權利之上,也就是說有權有勢的人比普通人更高一籌。

  而元家醫館裡的規矩更是直接體現了這一點。

  在元家醫館看病,只能在元家醫館抓藥,但元家醫館的藥本就比外頭的要貴山一兩成,加上大夫盡量開貴的藥,那就斷絕了不少病人的生機。

  李石從還在元胡身邊做藥童的時候起就因為這些事和元胡起過爭執,這次,李石更是直接擲元家的規矩不顧,私自給那些貧窮的病人開方。

  元家的三位老爺都很惱怒,元老三道:“照我的意思,他的醫術也就一般般,還比不上劉大夫,放他在醫館裡,因為他的身份,那些伙計和掌櫃的對他也多有顧忌,我們兄弟幾個又不能時時刻刻在醫館裡,他心思深沉,萬一以後把醫館怎麼樣了,我們還不知道呢。”

  元老二看了看老三,又扭頭去看老大,喃喃道:“只是我們也不能將人趕走吧,他畢竟是爹的弟子。”

  老三心中微動,冷哼一聲道:“那又怎麼樣?他早就出師了,既然已經出師,就沒有再呆在醫館的道理,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在外頭偷偷的給人看病的事,要不是看在他是爹的弟子的份上,我早找人廢了他了。”

  老二老三都看向老大,等著他拿主意。

  元老大的意思是,“爹是想讓我們依靠上他背後的蘇家,若是把人趕走,以後我們怎麼還依靠蘇家?”

  元老三翻了一個白眼,“大哥你糊塗了,蘇家有正經的大姑娘在家,這蘇木蘭已經嫁給了李石,還能有多少用處?若說感情,我也沒看出那蘇定對蘇木蘭有多好,不然能放任著自個的妹妹成天的往林子裡跑?要知道,那可是會要命的活計。”

  元老大一向悠游寡斷,聽老三這麼說,當即心動起來。

  其實李石呆在醫館裡並不會妨礙到他們多少的利益,畢竟,年齡差距擺在那裡,更何況,李石畢竟姓李,根本就沒立場和他們爭。

  但三兄弟看著李石就是不舒服,所以為了不看見李石,三人連去醫館的次數都減少了一大半。

  如果元太醫知道三個兒子這樣天真單蠢,一定會哭著活過來的。

  事情就這樣定下了,當然,為了預防那蘇定真的對蘇木蘭有些兄妹情,元老大決定大方的給李石送一百兩銀子,美其名曰“創業基金”。

  元老大將話說的很好,李石的醫術不錯,已經出師,可以自己出去闖蕩一番了。

  單蠢的元老大為了不讓外人以為自己欺負這個小師弟,還特意在幾個資深大夫的面前將那一百兩銀子遞給李石。

  李石並沒有接過,他心裡有些迷惑,怎麼他還沒出手,對方就奇跡般的讓他離開了?

  但不可否認,元老大主動讓他離開比他先前的那個計劃要好得多。

  李石瞬間修改了一下自己的計劃,笑著推掉銀子,只恭敬的道:“師弟定不負師兄期望,只是這一百兩銀子卻免了,師弟手中還有些積蓄。”

  元老大堅持了兩回,見李石真的沒有收銀子的意思,也就沒再堅持。

  李石在元家醫館的東西並不多,收拾收拾東西就走了。

  因為鍾大夫也算是錢塘醫界的泰斗,所以他也在觀看之列,如今,他只剩下滿臉的黑線了。

  元老大,你這麼單蠢,你爹真的知道嗎?

  李石雖然沒有和他說他的計劃,但鍾大夫和李石差不多是同一種人,多少也能猜到一些,自然也知道元老大突然這樣做不是李石的手筆。

  而鍾大夫和元胡斗了這麼多年,年紀和元老大相仿,所以對他的了解要比李石多得多,他幾乎是瞬間就想到了元老大的“企圖”。

  鍾大夫只能良久無語中。

  當初知道元胡收了李石做徒弟,他還以為對方看上的是李石的資質,當時他還惋惜了好長一段時間,覺得當年在京城太過沖動,放出了那樣的話,不然,李石這個徒弟該是他收的才對。

  後來他被李石請去京城為蘇定看病,加上元胡的一些動作,鍾大夫就猜出了元胡的算計,心中對元胡更加不屑,可現在,他莫名的就同情起那個對手來。

  他一把年紀的也不容易,有這樣的三個兒子,若是不算計好一切,等他死後,元家還不被人分得連渣渣都不剩?

  只是可惜,這麼好的條件,硬是被元老大下了一招臭棋。

  其他人並不知道元胡的那些算計,只以為元胡的三個兒子看不過李石,將人趕走了。

  心中可惜了一下李石的資質,到底事不關己,拍拍屁股也走了。

  李石提著一些行禮回去,木蘭自然要問。

  李石明言說了,木蘭的頭一句就是,“元太醫會不會從墳墓裡跳出來找他兒子算賬?”

  李石詫異,還以為木蘭會傷心一下呢,畢竟丟了一個好差事。

  木蘭卻若有所思的道:“他找他的三個兒子算賬還好,就怕他還來找你。”

  李石哭笑不得,“子不語怪力亂神,快別胡說了。”

  那可不一定,木蘭瞥了他一眼,沒敢告訴他,她就保留了前世的記憶。

  “那你以後就出去給人看診?”

  李石微微一笑,“我打算和鍾大夫一起開一家醫館。”

  木蘭眼睛一亮,“鍾大夫同意了?”

  李石點頭,“有了他的名號,醫館開起來應該不難。”鍾大夫雖然名聲同樣不怎麼好,但比起拿喬的元胡要好上一些。

  而且,鍾大夫認識的人多,各種資源不少,他的醫術有目共睹,醫館很容易就能開起來,只在經營方面要注意一些就行了,而李石,則主要負責這一塊。

  木蘭開心了一會兒,興致勃勃的道:”那樣,你就不用時常進山去采藥了。”

  何止?!李石溫和的看著木蘭,以後她也不用再每日都做針線了。

  這句承諾,李石放在了心中,還沒有做到之前,他不想讓木蘭知道。

  醫館掛在鍾大夫的名下,李石花掉了大半的積蓄,也只占了醫館的兩成,這還是鍾大夫有意幫他的情況下。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7 11:58 PM

第九十章 質問

  李石的醫術有一半是和鍾大夫學的,這件事,除了他們倆人,也就只有木蘭知道。

  倒不是李石怕得罪元家還是什麼,而是鍾大夫不樂意別人知道,當年他可是下了毒誓的,絕不收徒。

  如今他也沒有收了李石的意思,但這不妨礙他傳授自己的醫術。

  沒兩個月,鍾大夫的醫館就開起來了,元家如臨大敵。

  鍾大夫和元胡齊名,而元胡如今過世了,鍾大夫卻要開醫館,不怪元家的人想歪,就是外頭的人也紛紛猜測鍾大夫的意圖。

  而很快,李石的身影就頻繁的出現在鍾大夫的醫館中。

  大家紛紛猜測,李石是因為不岔元家的驅趕,這才和鍾大夫走在一起對付元家的。

  元家的人臉上都很不好看。

  元老三直接去找李石質問,大家都存了看笑話的心思悄悄跟在後頭。

  元老三看著站在德勝醫館前面的李石,一雙眼睛幾乎噴出火來,大喝一聲:“李石!”

  李石回頭去看。

  元老三沖到他跟前,喝道:“李石,你說,我元家待你不薄,你為何與我元家作對?”

  李石面上有些詫異,但還是恭敬地道:“三師兄這話從和說起?師弟師從師傅,雖不說可以為師傅鞠躬盡瘁,但對師傅和幾位師兄也是尊敬有加,何來與元家作對一說?”

  元老三就指著“德勝醫館”道:“那你這是什麼意思?誰不知道我爹和那姓鍾的不對付,你現在竟然要到他手下干活,不是和我元家作對是什麼?”

  李石抬眼看了一下四周,臉上有些委屈,還帶著些不解,“三師兄,師傅和鍾大夫都是錢塘杏林裡的泰斗,一向友好和睦,又怎麼會不和?當年師傅還囑咐過我要和鍾大夫好好學習!”

  元老三張大了嘴巴,看熱鬧的人也瞪大了眼睛。

  元太醫和鍾大夫友好和睦?

  他們怎麼不知道?

  全錢塘,誰不知道他們倆是死對頭?

  大家都看向李石,胡扯也沒這樣扯的吧?

  在醫館裡面安坐的鍾大夫嗤笑一聲,直接踱步出來,抬著下巴看向眾人,掃了一圈後才將視線定在元老三身上,不客氣的道:“他說的沒錯,我和你爹的確是好友!”

  大家的眼睛都掉出來了。

  “醫術上本就沒有一定的事,我與你爹不過是在有些事情上有些分歧,但也時常在一起探討,倒也受益良多,只是不想,你們這些晚輩卻誤會了。”鍾大夫很厚臉皮的看著元老三搖頭歎息,“老元聰明了一輩子,偏生的三個兒子都是不爭氣的。唯一還有些資質的徒弟又入師不久,現在雖然出師了,可到底有許多事情沒做成,我可惜這小子的資質,所以就叫他過來給我打打下手。”

  鍾大夫看著臉上青黑的元老三,覺得很暢快,李石果然蔫壞蔫壞的,比他壞多了,“再過幾年他出師了,就算是想留在我的醫館裡,我也不依了!怎麼,元老三,你有意見?”

  元老三能有意見嗎?

  李石是被他們三兄弟“請”出醫館的,也說了他可以單飛的,本來想用姓鍾的和父親不和擠兌他,可誰知姓鍾的竟然站出來說他和父親是好朋友。

  但最憋屈的是,他還不能反駁。

  元老三雖然蠢,但也知道,他要真說了什麼,那最後落不是的就是元家了。

  說不定已經入土為安的父親都不得安寧了。

  要說元太醫和鍾大夫不和普遍是大家的認知,但要認真說起來,倆人雖然發生過沖突,但也多是為了方子和醫術,並沒有因為私怨過,所以鍾大夫所說的探討倒也說得過去。

  至於最有利的證據——鍾大夫跑去人家的喪禮上大鬧,也可以說是悲傷好友離世激動之下做的離譜事(誰讓當時鍾大夫說的話那樣模稜兩可呢)。

  元老大本想讓老三去打個頭陣,只是沒想到他連李石都對付不了。

  元老大眼底暗沉,到底還是攔住了兩個弟弟,“他畢竟是我們的師弟,鬧得太難看也是我們元家吃虧。”最要緊的是,這事要是鬧大了,別人雖然會說李石忘恩負義,但也會說元家勢大欺人。

  父親已經不在,元家不能跟先前相比,所以能忍的就要忍下。

  李石雖然有資質,但學習的時間畢竟短,許多的東西都還沒有學到,而父親也告訴過他,他雖然給了李石不少的書,但也留下了不少應該交給李石的書……

  果然,元老三才離開,不少人就指責李石,即使鍾大夫說他和元太醫是好友,但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鍾大夫和元太醫一見面的那種氣場怎麼可能是朋友的?

  李石並不辯駁,依然在德勝醫館坐館。

  來找李石看病的人依然不少。

  老百姓可不管你們有什麼矛盾,在生死面前,自然是大夫的醫術比較重要,而李石對於患者的醫德也是有名的,眾人寧願找他看,也不找元家醫館的大夫看。

  而在不久後,李石就與鍾大夫爆發了一場戰爭。

  鍾大夫要求一個小有資產的富戶支付二十兩的醫療費,鍾大夫的理由很充分,“他的病,滿錢塘能治的不超過四個,若是找別人,鐵定得吃個兩三年的藥,這樣下來,光藥錢就能去二十兩,如今我只收二十兩,就能在半年之內給你治好。”

  那人苦笑,“鍾大夫,只是這半年之內我還得另算藥錢,若是其中的藥貴重一些,我豈不是要多花好幾十兩銀子?”

  雖然他家是有錢一些,但那也是相對於普通人家而已,每年也就上百兩的收入左右,如今他生病,收入本來就少,若是再吃藥看病花去這些錢,就算不會掏空家底,也會讓家裡一下子從富戶變成貧戶的。

  所以大家才會說,得什麼不能得病,否則,就是侯爺相府也能被吃窮,更何況,他們這些普通老百姓?

  真要因為他一人,就將祖輩三代努力得來的家境壞了,還不如直接一根繩子吊了了事。

  李石在一旁聽了就皺眉,對鍾大夫道:“誰的錢也不少吹來的,只照要求收診費就是了,何苦亂收錢?”

  鍾大夫不客氣的嗤笑,“上次我收吳家三少爺的錢的時候你怎麼不說這句話?”吳家的三少爺是錢塘有名的花花公子,他找鍾大夫看的是花柳病。

  李石沉默了一會兒,卻堅持的看著鍾大夫,“這是醫館的規矩!”

  鍾大夫直接翻著白眼道:“這醫館是我的,我說的話就是規矩。”

  李石直接起身往外走,“當初成立醫館的時候之所以取名‘德勝’就是因為醫德,而你也答應過我,醫館的規矩由我定。你給吳公子等看病我沒看見,如今我既看見了,就不容你胡來,你若是不同意,大不了,我撕了醫館的規矩,以後也不再出現在醫館中,橫豎由你,只是這錢塘怕是知道了你不受信諾的話。”

  鍾大夫氣得跳起來,“你是故意的!”

  李石揚著眉毛,不語,只是抿嘴嘴唇看著他。

  鍾大夫無奈,只好狠狠地瞪了那病人一眼,抓過他的手把脈,之後刷刷的寫下兩張藥方,扔下筆,咬牙切齒的道:“二兩銀子的診費,我可是醫館最好的大夫,這就是我的價錢!”

  病人呆滯的拿著藥方,在一個藥童拐了他一下後就大恩大德的朝李石行禮道謝。

  鍾大夫冷哼一聲,“救你的人似乎是我!”

  病人又忙轉身謝過鍾大夫,但其實心裡最感謝的還是李石。

  圍觀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好似聽到了什麼了不得內幕。

  大家看著李石冷著臉離開,頓時腦洞大開。

  在鍾大夫和元太醫有仇的前提下,鍾大夫自然是怎麼膈應元太醫怎麼來(即使對方已經死了),於是,作為元太醫唯一的弟子——李石,就成為了鍾大夫的目標。

  李石和元太醫也起過沖突,是為了為醫者的醫德問題。

  元太醫重權,鍾大夫重錢,但凡看重某一樣利益的時候,難免就會踩線,而作為儒家出身的李石,很顯然很看不慣這一種做法。

  李石也許不見得有多喜歡做大夫,但一定會堅守自己的醫德既醫責。

  鍾大夫就是利用這一點,利誘李石進“德勝醫館”做事。

  元太醫精心培養的弟子出師之後卻進了死對頭的醫館裡坐館,還有比這更能氣到元太醫的事嗎?

  群眾的腦洞繼續大開,而李石為了造福錢塘百姓,不得不違背意志前來坐館。

  頓時,大家看向李石的眼神都不同了,裡面帶著欽佩,欣慰和同情,少部分人眼裡則有些不贊同,但心裡多少也有些復雜。

  忠孝古來難兩全,孝義又何嘗不是?

  李石就好像並不知道大家的想法一樣,只跟在鍾大夫身後去了後面。

  鍾大夫已經坐在太師椅上捧著一個小小的紫砂壺喝茶了,看到李石進來,就敲著紫砂壺道:“怎麼樣?我表演得不錯吧?”

  李石心中有些復雜的看著鍾大夫,點頭道:“多謝你!”

  鍾大夫有些詫異,他還以為對方會生氣,誰知竟是如此。

  李石看了他一眼,不是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鍾大夫這樣鬧一場,得益的是他。

  就算鍾大夫沒跟他商量就鬧這一出,也不能改變他是受益人的事實。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8 11:42 AM

第九十一章 苛稅

  鍾大夫卻很滿意,“這樣豈不是很好?你現在還年輕,還有大好的前程,若是此時就陷入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再努力也走不遠。”

  鍾大夫眼睛迷離的看著天際,每每看到李石,他都會想到年輕時的自己。

  在李石這個年紀的時候,他可沒有李石的老練和智慧,那時他天資聰穎,滿懷抱負,可也正是因為站得高,摔下來的時候才會那麼疼。

  他到底沒有李石堅韌,所以一疼就縮了起來,幾十年下來,卻變成了這副只愛財的模樣!

  只是他孤身一人,用那麼多錢又有什麼用呢?

  鍾大夫眼睛有些濕潤,看著李石,眼底有著自己都不知道的期盼。

  他知道,李石雖然冷情冷性,但一直有自己的堅持,而他的那個堅持,曾經就是他的夢想。

  他做不到的,只希望後人能夠做到吧!

  所以他才會在病人找上門來的時候故意為難。

  他知道,若是吳公子那樣的人,他就是讓對方傾家蕩產,李石也不會多說一句,但那病人只是小富之家的農戶,在鄉鄰之間的評價還不錯,他知道,李石不會放任不管的。

  因為當年他就曾被他如此逼過。

  李石的確很聰明,他只是使了一個眼色,對方就明白過來了,反應更是快速,編出來的借口比他預想的還要好。

  鍾大夫再沒有比這更滿意的了。

  李石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茶,道:“你的身體不合適喝茶,還是戒了吧。”

  鍾大夫砸吧砸吧嘴,“怎麼能戒茶呢?若是沒了茶,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你若是不戒掉,說不定還沒來的教會我所有的醫術,自己就先死了。”

  鍾大夫敏捷地跳起來,激動的道:“你願意和我學醫術了?”

  鍾大夫一直在指點李石醫術,李石雖然虛心接受,卻不願意和他學習新的醫術。

  而鍾大夫和元太醫所擅長的到底不一樣。

  元太醫擅長毒及各種內科病,而鍾大夫更精通婦科及兒科,特別是兒科,鍾大夫可以說無人能出其右,可偏偏他的衣缽不能傳下去。

  李石點頭,鄭重的上前給鍾大夫倒了一杯茶,他知道鍾大夫不能收徒,所以並沒有跪下,只是恭敬的將茶遞給鍾大夫。

  這就是一種承認了。

  鍾大夫激動不已,眼裡微微泛著水光,這麼多年了,總算是有一件事能讓他高興得快要落淚了。

  鍾大夫將茶杯裡的茶一飲而盡,滿意的不能再滿意了。

  因為心情好,鍾大夫晚上回家的時候是腳下生風,滿臉紅潤,惹得伺候他的家僕看了他好幾眼,鍾大夫完全不介意,哼著小曲自娛自樂,心中暗道:他雖然不能收徒,但只要李石肯學,他活的又夠久,他的衣缽一定能傳下去。

  而元狐狸那老東西一向疑心中,就算表現得在看中李石,也不可能將所有的醫術都傳授給他,更何況,對方也只教了李石幾年就翹辮子了,沒有他親自教導,就算李石再聰慧,資質再好,也不可能完全學會,說到底還是他勝了一籌,果然,死人是永遠也爭不過活人的!

  鍾大夫很滿意。

  李石則沉默的回去。

  木蘭見了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將兩個孩子打發下去,就上前接過他手中的藥箱,關切的問道:“怎麼了?可是醫館裡出了什麼事?”

  李石雖然不說,但木蘭知道,他本身承擔著很大的壓力的。

  李石摸著木蘭的腦袋笑笑,道:“是好事。”

  木蘭看他不欲多說,也就不再多問,轉開話題道:“今天累壞了吧?先洗個熱水澡吧。”

  李石胡亂的點了個頭。

  等過了幾天,李石就正式跟在鍾大夫身邊學習他的醫術,這一次不像以往一樣,鍾大夫看他學什麼就在旁邊插嘴指導他,而是系統的讓他學習他的醫術。

  李石的生活變得充實起來,就是這樣,他也沒忽略了木蘭,他牢牢的看著木蘭,不許她再到林子裡去打獵,就是衣服,他也不許她再多做,家務活又有媛媛和桃子幫忙,所以木蘭自從成親後竟一時間就空閒了下來。

  只是她忙碌慣了,一時間不太習慣,只是李石說的也有道理,做衣服實在是太費眼睛,沒辦法,木蘭只好在後面院子裡弄了幾個稻草人練箭法,或是到李石的書房裡找書看,這是她能找到的唯二的娛樂了。

  李石見她無聊成這樣,就將家裡的賬簿都交給她,道:“你要實在閒著,就看看家裡的賬簿,今年秋收的糧食都別賣出去了,若是可以,再悄悄地多買一些回來囤積在咱們家的地窖裡。”

  木蘭頓時緊張起來,“可是出了什麼事?”

  李石知道她對當年逃難的事有陰影,忙抱著她安慰,“沒事,沒事,只是有北來的藥商說開戰了,現在越打越往難,只怕不幾年就會打到這兒來了,就算錢塘是魚米之鄉,也受不住軍隊的消耗,我們還是早作准備的好。”

  木蘭就有些擔憂,前世,她並不覺得打仗是多難的事,甚至隱隱還希望國家強勢一些,因為她知道,她的國家足夠強大,怎麼也波及不到她。

  可在這裡,經過了那場災難,她知道戰爭意味著什麼。

  雖然這個王朝一天比一天昏聵,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但至少他們還活著,可一旦發生戰爭,木蘭不確定她和李石是否能護住四個孩子。

  李石感覺到懷裡的身軀在微微顫抖,就悄悄地拍著她的肩膀。

  木蘭驚慌的心就靜了下來,看到李石簇定的樣子,心中微松,怕什麼,還有李石呢!

  木蘭窩進李石的懷裡,微微有些歉疚,她的“年紀”明明要比他大得多,但他們相遇以來,除了最開始的那段時間外,她都是把對方當成同齡,甚至是依靠……

  難得的,小夫妻兩個自成親一來頭一次沒在夜裡發生些什麼,只是這樣相依相偎的過了一夜。

  第二天,李石神清氣爽的出門,頭一次覺得偶爾這樣也不錯。

  木蘭也神清氣爽的起床教兩個女孩刺繡,然後練習箭法,裁布做衣服,看一眼放養的雞和兔子,覺得李石若是能天天這樣就好了。

  只是當天晚上李石就壓在了木蘭身上……

  木蘭想,每天臨睡前談論一番時事政治會不會好一點,但很顯然,李石不上當,小妻子的那個想法,還瞞不過李石去。

  於是,在偶爾的一次後,李石依然每天早上都神清氣爽的出門,而木蘭又恢復了睡到日上三竿的習慣。

  很快就是秋收時候,今年風調雨順,江南一片都是大豐收。大家都喜氣洋洋的收割稻谷。難逃的皇族和朝廷也很高興,前線的糧草總算是有著落了。於是,秋收才剛剛開始,朝廷的一紙公文就下到了各個鄉鎮村莊。

  李石和蘇文也被叫到了劉村長家,全鳴鳳村的戶主全都在場。

  劉村長沉吟道:“朝廷下了旨意,說今年要加三成賦稅,另,明年開春的人頭稅,今年秋天提前收了,說是明年就不收這項稅收了。”

  村民們臉上一愣,繼而大悲,臉上有些憤怒,頓時哄叫起來。

  三成的稅,就算鳴鳳村日子過得比別家的好,也足於讓他們從稍富變成貧農,更何況,還有開春後的人頭稅。

  說是抵了明年的稅,可誰知明年他又會交什麼稅?

  今年夏天皇上還說因為他老人家的到來,老天爺給下了幾場雨,所以收了一次恩澤稅,那明年是不是還有一個恩蔭稅?

  劉村長看著鬧哄哄的村民,蹙眉用棍子敲了敲身邊的桌子,等大家都安靜下來後,方沉聲道:“這是朝廷的意思,是皇上對我們臣民的恩澤,總之,各家回去准備吧,秋收過後衙役就過來收租了,到時拿不出來,他們可不會像我一樣與你們講道理。”

  劉村長將人揮退,看著人群中的李石領著蘇文離開,心中微歎。

  他比所有人都不想交稅,他劉家人很多,不說那多加的三成的稅,就是那人頭稅就足於壓彎他的腰。

  劉村長有些煩躁,上次老四鄉試的時候被人惡整,並沒有考中,所以全家只他一人能免稅,並不能庇佑家裡。

  可李石他們就不同了,兩家三個秀才,所有的男丁都不用交稅,而女子,是不算入人頭稅之中的。

  劉村長微微彎著腰轉身回屋。

  在房間裡的劉思成透過窗戶看到了一切,他緊緊的握住手中的拳頭,感覺到手中的刺痛,不僅沒有松手,反而更大力的握緊手掌。

  他有些後悔,他不該為了那細微的自尊心與同窗爭個長短,以至於得罪了人,不然,兩年前他就該是舉人了,家裡如今也就不用為這些稅收煩惱……

  不少人家開始賣兒賣女,木蘭算著賬簿,也有些煩躁的丟下算盤,對坐在一旁看書的李石生氣道:“這樣我們家除了留夠自己吃的,竟是只剩下這麼一點東西了!”要知道他們家在這八九年裡可是陸續添置了一百三十多畝的田地。

  他們家尚且如此,更別說那些佃農了。

  木蘭頭一個擔心的就是蘇家莊的人。

  李石心中暗暗計算了一下衙役來收稅的時間,“先忍過這一段,也許等不到那時候了……”李石說話的聲音很低,但木蘭耳朵靈,還是聽到了。

  木蘭就若有所思。

  朝廷是提前下的命令,就是為了給大家做個准備,沒有糧食的就趕緊湊錢,沒有錢的,該賣老婆就賣老婆,該賣兒女就賣兒女了……

  所以,其實還有兩個月,衙役才會下來收稅,但兩個月可以發生很多事。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8 11:43 AM

第九十二章 休學

  蘇文和李江背著兩個大大的包袱回家,木蘭打開大門,目瞪口呆的看著倆人。

  媛媛和桃子有大半個月沒看見兩個哥哥了,所以歡呼一聲就跑上前去。

  “你們怎麼回來了?還帶了這麼多的東西?”

  蘇文皺眉不爽道:“姐,你不知道,朝廷為了籌錢……”

  李江一腳踩在蘇文腳上,蘇文“啊”的一聲尖叫起來,氣惱的等著李江,“你干嘛踩我?”

  李江挑眉,只恭敬的看著木蘭,蘇文順著李江的眼睛看去,就看到木蘭正盯著他,蘇文就縮了一下脖子。

  木蘭冷哼一聲,起身讓倆人進門。

  木蘭“啪”的一聲關上門,蘇文抖了一下肩膀。

  等外人看不見了,木蘭這才一把揪住蘇文的耳朵,“你都多大了?還是這樣不忌口,在外頭你就敢這樣亂嚷嚷,是嫌現在的世道還不夠亂嗎?”

  蘇文忙討饒,“姐姐我知道錯了,這不是快到家門口了嗎?我在外頭可謹慎了,真的,不信你問李江,不,是二表哥,二表哥,你說是不是?”蘇文在木蘭看不到的角度一個勁兒的給李江使眼色。

  李江看也不看他,只是垂手道:“嫂子,你就放了他吧,這次他也不是有意的,平時我們也就私底下說說,除了幾個要好的同窗,在公共場合他都是很乖的。”

  蘇文瞪大了眼睛,他被出賣了!

  李江只丟給他一個活該的眼神,就低著頭很乖很乖的站在一邊。

  果不其然,木蘭狠狠地把蘇文揍了一頓。

  李江見了咧嘴一笑,只是下一刻,他也被木蘭拉過去打了一頓屁股。

  李江只覺得身體僵硬,他已經有許多年不曾被木蘭揍過了。

  木蘭邊揍邊咬牙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花花心思,這裡頭肯定有你的功勞,不然你大哥早就知道了,不給你們一點顏色看看,你們就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說著,將李石壓在板凳上,拿著戒尺就朝他屁股上招呼,手上的力氣一點也不含糊。

  李江吃痛,卻倔強的不肯發出痛呼聲,和剛才蘇文的鬼哭狼嚎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下子就換成蘇文齜牙扶腰在一旁嘲笑李江了。

  木蘭將兩個孩子打了一頓,出了一身的汗,才將人趕回去,氣得都忘了問他們怎麼這時候回來了。

  媛媛和桃子偷偷的給兩個哥哥送去傷藥,就問起來,“哥,你們怎麼突然回來了?”

  李江拿著藥的手一僵,蘇文直接哀嚎一聲,趴在床上錘著被子道:“姐姐怎麼沒問我們呀?”

  媛媛和桃子就知道倆人惹禍了。

  李江和蘇文只要闖禍就會先回來告訴木蘭,先氣得木蘭揍他們一頓,回頭李石回來了要罰他們的時候木蘭就會為他們求情。

  如果他們闖禍被李石先知道了,他們就不是被揍一頓這麼簡單了,那簡直就是脫皮之後還要流血啊!!

  倆人驚悚的對視一眼,都責怪了對方一下,如果不是你,我怎麼會忘記說?

  李江將兩個妹妹趕出去,和蘇文互相上過藥後就急匆匆的跑去找木蘭。

  因為受傷,屁股一扭一扭的,有些便扭。為了達到效果,李江和蘇文還特意抹了許多的藥膏,弄得身上都是藥味。

  果然,木蘭聞到這個味道,飄向他們的目光中就帶著關切,李江觀察最細,當即暗暗踢了蘇文一腳。

  蘇文瞬間入戲,有些委屈的道:“姐,我們不想念書了。”

  木蘭眼裡的關切就換成了冰冷,冷冷的注視倆人,“你們又闖了什麼禍?”

  蘇文壓抑不住憤怒道:“姐,你不知道朝廷下了什麼命令,因軍中兵士缺少,現在強制征兵,每家都要出一個男丁,這樣也就算了,我們家雖有三個,但我是獨苗,肯定不用上戰場,姐夫和二表哥是秀才,也不用去,偏這次例外,除了舉人以上,就是秀才的功名也沒用了。”

  木蘭一驚,“你們聽誰說的?怎麼我們不知道?”

  李江沉聲道:“書院裡有同窗消息靈通,本來是有人說朝廷要開恩科,再過一個多月就開鄉試,但今天一早我們就收到消息,說是恩科過後朝廷就征兵,現在文件雖還沒下來,但這事十成倒有八成准了。”

  木蘭暗暗算了算,松了一口氣,道:“沒事,我們家只有一個名額,回頭出幾兩銀子就好了,這些錢我們家還出得起的,只是可憐了外頭那些百姓,現在兩重稅的事還沒搞定,又出了一個征兵令。”

  李江和蘇文頓時心虛的看著木蘭。

  木蘭感覺靈敏,發現了,頓時繃直了背,僵著臉道:“你們別告訴我,我們家不能出銀子疏通!”

  李江低下頭,羞愧的說不出話來。

  蘇文看著自己的腳尖道:“我們與吳安存生了沖突,那小子權勢太大,有他在,我們家是不可能通過衙役付錢的。”

  以錢代役是合法的,但這不包括特殊時期的征兵令,由皇上親自發布的這個征兵令並不在贖買之列,也就是說,不管對方有多少錢,只要收到了征兵令就必須去從軍,花錢免災,是違法的。

  因為那些錢多半不是上交給朝廷,而是給當地的官員,這算是一種眾所周知的灰色收入。

  但吳安存的身份太過高貴,也太過特殊,李家想通過銀錢讓李石或李江逃過兵役是不可能的。

  木蘭氣得說不出話來,深呼吸了兩下,才冷靜的問道:“吳安存是誰?”

  李江和蘇文眼裡露出一抹恨意,讓木蘭有些心驚,“是護國將軍府的小少爺,護國將軍世子吳庸是他爹。”

  木蘭微微驚訝,“你們是怎麼跟他發生沖突的?”對方地位太高,按說兩個孩子應該會避開才是。

  蘇文雖然有些莽撞,但並不蠢笨,不然也不會在書院裡混的風生水起,更何況,旁邊還有穩重的李江看著。

  就算對方將拳頭打在他們身上,兩個孩子為了家人也不會與他發生沖突的。

  李江很懊惱,“那吳安存一開始用的並不是真實的身份,而且,他本人也沒什麼出色的,大家不過一起說話,也不知道阿文怎麼就得罪了對方,然後處處找茬,因為不了解對方背景,我們多家忍讓,可誰知,”李江眼裡閃過寒光,“他竟不依不饒起來,叫了人在外面伏擊我們。我和阿文動了氣,打傷了他,梁子就結下了,我們也是昨天才知道他的身份的。”

  木蘭懷疑的看著他們。

  蘇文和李江坦蕩的迎視木蘭,不怪姐姐(嫂子)不相信,就是他們也沒想到對方心胸會這麼狹隘,不過是大家出去玩時的一個玩笑話,竟然能演變成這樣。

  話說,你玩不起你就別玩啊。

  在得知對方是護國將軍府的人後,李江和蘇文對對方就更沒有好感了,他們可沒忘記當年旱災時護國將軍世子屠殺災民冒功的事。

  吳家在江南的名聲一直很不好。

  木蘭沉吟起來,突然看向倆人的身後。

  李江和蘇文寒毛同時立起來,有些僵硬的回頭去看,身後什麼也沒有,暗暗呼出一口氣,有些抱怨的看著木蘭,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

  木蘭只是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們。

  李江和蘇文心又毛毛的起來,倆人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身後的門就突然被推開,倆人身子一僵,有些僵硬的回過頭去,就對上了李石冷冷的眼睛。

  李石冷冷的看了他們一眼,略過他們看向木蘭,眼中微柔,“這件事我來處理,你休息吧。”

  李江和蘇文期盼的看著木蘭。

  木蘭無視他們的祈求,直接點頭,這件事太大,不是她能做主的。

  李石就轉身離開,李江和蘇文頓時壯士斷腕般的跟在後頭一步三挪的離開。

  到了院子,李石直接停下腳步,對身後的人道:“去跪祠堂,我不說起誰也不准起來。”

  倆人就繃著神經轉彎去了祠堂。

  李石冷哼一聲,轉身出去,這件事還得找鍾大夫商量一下,還有遠在開封的蘇定。

  聽說蘇家和吳家已經聯姻,如果蘇定願意從中周旋,說不定有轉機。

  李石本來不想麻煩蘇定的,只是他在收到書院先生的信後曾試圖去找過吳安存,對方很顯然不會放棄,不是為了利益,更不是為了仇恨,只是單純的看不慣,想要報復。

  李石很不喜歡對方,只是為了一句玩笑話,一句逼得一個同窗上吊自殺,這是又要逼著阿文和江兒自盡?

  心胸如此狹隘,行事如此狠辣,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李石現在只能找蘇定了,因為這時候從軍就以為著死亡。

  西北的安樂王,南邊的義軍從五年前就一直和朝廷的軍隊陸續發生戰爭,各地藩王更是此起彼伏,遼東在兩年前就以迅猛之勢南下,將京城圍起來,前兩天,京城攻陷,皇上直接南逃至開封,將朝廷搬到了那裡,如今,三方最大的勢力正將江南合圍起來,這個朝廷已經是強弩之末,這時候參軍不是送死是什麼?

  如果非要從軍,李石寧願帶著家人逃出去……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8 11:44 AM

第九十三章 求情

  蘇定收緊手中的小東西,對來訪的吳安易扯開一個親切的笑容,“今天中午就留下吃飯吧,你嫂子叫廚房准備不少你和婉玉喜歡吃的東西。”

  吳安易忙道謝,蘇定將人請去了書房。

  吳安易不動聲色的打量蘇定的書房,在旁邊的椅子上落座,蘇定就坐到了書桌後面,吩咐文硯上茶,手卻輕輕地放在了身前,將手中的小東西按進了抽屜裡。

  “大哥叫安易過來可是有什麼事?”

  他叫他能有什麼事?不過是為了給那人打掩護,讓他能安全離開罷了。

  但蘇定看著吳安易眼裡的試探,就突然想起昨天才收到的信,就看了文硯一眼。

  文硯忙躬身退下。

  吳安易心中詫異,沒想到還真有啊!

  蘇定和吳安易是被傅氏請出去的,倆人在書房裡相談了半個多時辰,只是到了吃飯時候,也該出去用餐了。

  傅氏是京城傅家的嫡長女,其父是禮部尚書,祖父曾是前朝宰相,雖底蘊不比蘇家,但算是當權書香門第,嫁給以後蘇家的家主,算是門當戶對。

  吳安易和妻子蘇婉玉用過飯後就走了,在馬車上,吳安易仔細地打量蘇婉玉,弄的蘇婉玉面色微紅,有些窘迫的摸著臉龐道:“可是我臉上髒了?”

  吳安易笑道:“就算是髒了也是美人,更何況還沒髒呢?”他只是好奇,那養在農戶家的小姨子會長什麼樣。若不是蘇定親口說起,他還不相信自己有一個小姨子養在農戶人家呢,不過蘇家的那個規矩他也是聽說過的,但道聽途說和聽主人家親口敘說卻是另一回事了。

  蘇婉玉不知道丈夫心中所想,只是嗔道:“盡胡說些什麼?這是在外面呢。”他們是新婚夫妻,感情正好,所以蘇婉玉做的很自然。

  吳安易不在意的笑笑,突兀的問道:“聽說你有一妹妹寄養在農家?如今也嫁人了嗎?”

  蘇婉玉臉上的笑容雖不變,但身子卻一僵。

  這自然瞞不過習武的吳安易,只不過他只當看不見,對蘇定的話又多信了幾分。

  至於妻子的那些心思,吳安易並無心去揣測,只不過蘇定的態度卻耐人琢磨,按說,作為蘇家未來的家主,蘇定該對他那個妹妹退避三捨才是,可從他向他“說情”這一件事來看,卻是與那邊常有聯系的。

  吳安易回到家,就先去了父親護國將軍世子吳庸的書房裡,“蘇定並無異常,但也有可能是他城府太深,兒沒識破。”

  “蘇延年不足為懼,他爹年紀也大了,就算是老奸巨猾,心思到底有限,但蘇定可不一樣,當初他做下那樣的局,蘇翔現在還是廢人,蘇家三房這幾年卻是屁都不敢放一個,反而被打壓得不得不依靠錢塘的老太太才能維持住現在的風光,可見蘇定的心性,不過你也別妄自菲薄,”吳庸打擊了兒子一下,又鼓勵道:“那蘇定對付的比較是蘇家人,有蘇家的那個老家伙保駕護航,自然要順利許多,你們不過相差幾歲,你更是從小在軍中長大,只要多加努力,再過幾年,誰勝誰負還未可知。”

  吳安易垂首應下。

  其實他心中對蘇定也多有不服,京中四大才子,蘇定居三。

  他多在軍中混跡,所以在外面名聲不顯,等他回到京城,還沒出兩年,又與蘇家的女兒定親,更不可能與蘇定發生沖突,但想要一較高低的心思卻從未變過。

  知子莫若父,吳庸自然知道兒子的想法,但他從不阻攔,少年人,要的就是這股傲氣!

  吳安易收回自己的心思,輕笑道:“只不過兒子今天倒是聽到了一件有趣的事。”

  “哦?”

  “蘇氏有一孿生妹妹,才出生就給送到了農戶人家,安存在錢塘整人,聽說那倆人是她的養弟和夫弟,求到了蘇定這裡,所以他才跟我說情,讓安存得饒人處且饒人,回頭他叫兩個孩子給安存賠禮道歉。”

  吳庸的眉頭就皺起來,“安存又闖禍了?”

  吳安易不在意的道:“也不算是闖禍,只不過不許他們家用錢代兵役罷了。”

  吳庸冷哼一聲,“本來將人送去錢塘,就是怕他在開封惹禍,誰知道還是惹禍了,如今形勢復雜,不能行差踏錯一步,回頭將他送回老家嚴加看管,若是再闖禍,直接將人給我送進旗衛營裡去。”

  吳安易沒想到連累了幼弟,他說這個本想博父親一笑的,在心裡默默地給幼弟點了一根蠟。

  吳庸對蘇家的那些丑聞不感興趣,只是囑咐自己最得意的兒子,“現在是關鍵時候,既然決定了要做,那就要做得更好,在這之前,別叫人搶在了我們前面。”

  說起這事,吳安易還是有些猶豫,“父親,您能肯定安樂王真的能成功?朱有德現在的勢力也不小。”

  吳庸就冷哼一聲道:“安樂王素來有賢王的美稱,底下謀士不少,手中的勢力與朝中或多或少都有些糾葛,那朱有德不過是草莽出身,當年官品比為父手下的一員大將都不如,底下的那些人更是草莽罪犯之流,這樣的人不過是爭匹夫之勇,想都不用想的。最可笑的是他的告文,安樂王比他更有資格,也只是說清君側,他倒好,直接說了要取而代之,天下士林每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吳庸雖然看不起文人,但不可否認,有時候文人的那張臭嘴真的能活生生的氣死人。

  吳安易卻有不一樣的理解,安樂王就是因為與朝廷羈絆太深,到時候反而會成為他的拖累。

  朱有德其他的話吳安易不敢苟同,但有一句話卻是大實情,朝廷無德,就沒了再存在的意義!

  只是這個決定是吳家上下一起做出的,特別是祖父和父親,更是押上了吳家,信物已經送出去,就不容有失。

  木蘭並不知道上層人物的這些爭斗,她只是關心自己的這一畝三分地。

  李江和蘇文被罰跪祠堂一整晚,然後就被關在書房裡讀書,李石向來不喜歡體罰,他更喜歡精神折磨,所以,這幾天,李江和蘇文都是嚴重的睡眠不足,本來還算紅潤的臉蛋變成了菜色,要不是伙食不錯,倆人直接變成慘白色了。

  木蘭看著心疼,卻狠下心來看著他們受苦。

  就算這件事不是他們的錯,他們也該受一個教訓,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也虧得這次對方是想好好玩玩他們,不然他們未必有時間和機會向蘇定求救,一個不小心就會把全家都搭上。

  他們好容易活到現在,怎麼能輕易的就這樣死去?

  木蘭的態度,李江和蘇文看在眼中,想起那可惡的吳安存,蘇文咬牙道:“總有一日,我們不再是被欺辱的地位。”

  李江眼微沉,“你說得對!”

  於是,晚上吃飯的時候李江和蘇文就提出要參加今年的鄉試。

  這次是恩科,又只提前了兩個月通知,能趕來參加的考生一定很少,加上現在雙重稅收和兵役的事鬧得沸沸揚揚的,必定會影響到不少人的心境,所以倆人都認為這是一個好機會。

  這就是一種取巧的考試了,以往,倆人是不屑為之的,但現在,倆人只想快點成長起來,因為只有如此,才能護住他們的親人。

  李石想也沒想就同意了,“那明天你們就去報名吧,再過五天就結束了。”

  等人走後,木蘭就擔憂道:“我們是不是把人逼得太狠了?”

  李石不在意的道:“當年我們的壓力不知比他們大多少,我們都能挺過來,更何況他們?”

  那倒也是。

  不過木蘭想想他們的年紀,還是笑道:“他們這時候年紀還太小了,不過是去蹭蹭經驗罷了。”

  就算兩個孩子一直很聰明,但也沒聰明到十四五歲就能中舉的地步。

  李石卻不這麼想,形勢比他原先預料的還要好。

  現在,安樂王和寧遼大將軍朱有德都漸漸的將江南圍攏起來,而義軍原先遭受的打擊最大,如今只能停留在荊州,依靠天險保存自身,所以,能真正趕來考試的書生真的很少,願意這時候冒險出來考試的書生更少,而能在兩月之內趕到的就更少了。

  若是在平時,李江和蘇文去參加鄉試也就混混經驗,但這次還真說不准就能考上,李石擔心的是,不知道新朝廷成立後能否認同這次鄉試。

  不過,就算不認同,大不了重考就是,就當做積累經驗好了。

  李江和蘇文則是完全沒想到這點,他們只是想在剩下的時間裡多看些書,多記一些東西。

  李石總算是不再折磨他們了,只是帶了禮物去見他們的王先生,鄉試不像院試等那麼簡單,必須要有先生指導。

  雖然只有短短的一個多月,但李石也希望他們多點把握,所以出手很大方,禮物的價值多達五十兩。

  而李江和蘇文的先生對他們的家境有所了解,本身就很欣賞倆人,推脫一番後就收下了,卻將倆人留在府中居住王家居住,開始悉心教導倆人。

  一個多月,他只能根據倆人的優缺點劃分教導重點,然後教他們一些應試技巧,除此外,就是調節一下他們的心理,在這一點上,教學多年的王先生很顯然比心軟的木蘭和狠心的李石更適合。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8 11:44 AM

第九十四章 借錢

  正如李石所說,願意此時參加鄉試的人不多。

  但也有急需要冒險的人,比如李江和蘇文,再比如劉思成。

  劉思成家有四個兒子,按規矩,最少要有兩個服兵役,兩成稅以及壓得劉家喘不過氣來,所以劉家再也拿不出銀子贖買兵役了。

  劉思成是劉家未來的希望,自然不可能由他去從軍,而劉家長子要繼承宗祠,也不可能去,只有劉思成的二哥和三哥了。

  但劉思成受三哥哥哥供養多年,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哥哥去送死,可只要在一月之後的鄉試中考中,他就有能力庇護劉家。

  而這次因為時間緊急,閱卷的時間只有三天,也就是說,只要拖到那時候就行了。

  劉村長自然也不願意自己的兒子去送死,只是這時候他找誰去借錢贖買兵役?

  村民大多還不如他們家,府城的人卻又勢力,未必願意冒險幫他們,想來想去,劉村長就想到了李石。

  劉思成卻蹙眉道:“李家的境況比我們家還不如,爹怎麼想與他們借錢?”

  劉村長瞥了兒子一眼,沉吟道:“那只是表象,你不要看他們年紀小,就瞧不起他們。以前,李蘇兩家多靠木蘭養活,她一人的收入就比你三個哥哥還強,這小妮子可是一身的本事啊。”

  劉思成不以為然,蘇木蘭不過有幾分打獵的天分罷了,他也暗暗算過她的收入,大的獵物不算,每月也就四五兩的收入,看著是本事,但到底是冒著生命危險賺的錢。

  這也是他一直看不起李石的原因,竟然要靠自己的未婚妻賣命賺錢養家。

  劉村長心中暗自搖頭,小兒子雖然聰明,但在人情世事上到底欠妥,不如李石那樣隱忍和沉穩。

  “木蘭只不過上午進一趟山,中午回來後就很少在出門,而據我所知,李蘇兩家的家務多是她兩個妹妹和李石等幫忙做的,她很少沾手,你就不想,她在家裡做什麼?”

  劉村長活了大半輩子,眼睛最是毒辣,李蘇兩家是除他們家和書院先生外唯一出了功名的人家,他自然多加留意。

  他雖然不知他們家的花銷,但多半也能推斷出來一些,光靠木蘭和李石的那點收入根本就供養不了李江和蘇文,所以他們一定還另有收入。

  李江和木蘭每隔幾天就會去一趟淑女坊,而自己的孫女劉雅成親的時候,木蘭可是送了劉雅一套衣服。

  劉村長雖然只見過孫女穿過幾次,但眼力見還是有的。

  李石幸運,娶了一個能妻。

  而木蘭也幸運,嫁了李石。

  劉村長道:“你別看不起李石,先前李石是靠的蘇木蘭,可現在你看,蘇木蘭可還進山?而他們家的日子卻越過越好,前幾日,李石可是趁機又買了五十畝的良田。”

  李石要買地,就要經過劉村長的手,所以李石手上有多少地劉村長最清楚不過。

  “李石如今盛名在外,所賺的錢一點也不必蘇木蘭少,當年蘇木蘭那樣辛苦,為的就是將三人供出來,如今李石已經學有所成,經濟方面再不用她擔心,以後李江和蘇文再考出來,身份地位更不用發愁,所以我才說,李石和蘇木蘭才是最聰明的。”

  畢竟外頭的那些流言不是誰都能受得住的,可李石和木蘭就抗下來了。

  劉思成沉默下來。

  “只希望他們家還留有余錢。”劉村長說完,踱步離開,這次要換他親自上李家的門了。

  其實動了和李石借錢的人家不是一個兩個,但因為李蘇兩家是住在河對岸,平時來往也少,所以暫時還沒有人敢上門。

  但劉村長的舉動就是一種訊號了。

  村子裡是沒有什麼秘密的,更何況,這段日子大家都在發愁,對外頭的事也就敏感了幾分,見劉村長提著東西去李家,心中立時明白過來。

  “劉家可是有四個兒子呢!”

  “底下還有好幾個孫子也超過十六歲了。”

  “是啊,也虧得沒有分家,不然豈不是孫子輩都要出去服兵役了?”

  “這是要去李家借錢?”

  大家靜默了一下,就聽人說,“聽說小李相公在德勝醫館的月銀是十兩呢,還不算出診的打賞……”

  大家都羨慕起來,眼神復雜的對視一眼。

  李石剛回到家喝了一口熱茶,聽到劉村長過來,忙起身相迎。

  等將人送走,李石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屋。

  木蘭忙到廚房給他打了一盆熱水泡腳。

  李石滿足的喟歎一聲,“劉村長來向我們借銀子,我應下了。”

  木蘭手一頓,“你哪來的銀子?”蘇定送來的那些錢,木蘭留下一部分,其他的都送回了蘇家莊,讓蘇家莊的人度過此次劫難,加上李石陸續買了不少的地,也就不剩下多少錢了。

  “我先和鍾先生借一些,回頭再還他,劉思成憋了一口氣,這次八成會中,我們結個善緣也好。”字李石和鍾大夫學醫後,就改口叫他鍾先生了,雖然不能叫“師傅”,但“先生”二字總比“大夫”要尊重得多。

  木蘭點頭,“我私房裡倒還有一些……”

  李石就揮手打斷她道:“那是你的,要留著,以後說不定用得到。”

  倆人洗漱完,靠著說了一會兒話,就睡過去了。

  不知道戰爭會不會蔓延到他們這裡,木蘭這幾天都不做衣服了,直接將全部的時間都用來提升武力上,她將當年趙獵戶給她留的東西拿出來,刻苦鍛煉,就是媛媛和桃子也被她在腳上綁了沙袋出去跑路。

  在亂世,逃,才是最要緊的技能。

  木蘭叫人給她打了二十支箭,又根據趙獵戶留下的圖紙做了幾個袖箭,那種小巧的東西更好合適藏在身上,就連李石身上也被放了一個。

  如今局勢越發緊張,李石也不抗拒,直接放在裡袖子中間。

  很快就到了鄉試,李江和蘇文頭一次參加鄉試,卻看過三兩次熱鬧,這是他們見過的最冷淡的考試了,因為來參加考試的人和以往相比實在是太少了。

  李石瞥了他們一眼,李江和蘇文趕忙收斂心神,不敢再胡思亂想。

  將人送進考場,李石就踱步回家,他和醫館請了一天的假,專門送兩個孩子進考場的。

  才回到村口,李石就見家門口聚了不少人,李石微微蹙眉,加快腳步往前走。

  才走近,就聽裡面傳來哭天喊地的哭聲,李石眉頭鎖得更緊,對身前圍著看熱鬧的村民溫聲道:“勞駕,可否讓一讓?”

  前面的人看熱鬧正看得起勁,不耐煩的要揮手趕人,回頭就看到了自己身後溫潤笑著的小李相公,當下打了一個寒顫,訕訕一笑,“原來是小李相公回來了,快請,快請。”

  李石笑了一笑,抬腳就往裡面走。

  眾人見正主回來了,紛紛讓路。

  李石就看到村裡幾個婦女正拉著木蘭的手哭著,地上跪著幾個十來歲的小姑娘。

  李石微微皺眉,弄不明白這是要弄哪樣。

  幾人看到李石回來俱都縮了縮脖子,她們就是挑著李石出去的時候才上門的,看准的就是木蘭心軟,希望能幫幫忙,不想李石卻回來得這樣早,這時候他不是該去醫館的嗎?

  李石的眼睛掃了一圈,見家裡只有木蘭一人在,再看幾人的神色,哪裡還不明白,這是趁著媛媛和桃子都不在,上門找木蘭來了。

  木蘭卻哭笑不得,村子裡的人到底是怎麼就覺得她心軟好講話的?

  何錢氏怯怯的看了李石一眼,哀求的看著木蘭道:“木蘭啊,你就可憐可憐嬸子和你幾個妹妹,只要給她們一口飯吃就行,有什麼活只管派給她們,不用怕累著她們。”

  木蘭苦笑,“嬸子,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家裡的活我們自己都不夠干的,哪裡還用得著幾位妹妹?再說,她們能吃多少?留在家裡還能干活,干嘛非要賣出去?”

  何錢氏就哭道:“這不是日子過不下去了嗎?現在咱們家要交兩重稅,平時交一重都要砸鍋賣鐵,現在一重加了三成,另一重又是重復征的,不賣掉她們,我們一家就全都要去吃牢房了,賣掉她們也是為了她們好,至少她們能活下去。”

  抱了一樣心思的幾個婦人連連點頭。

  木蘭為難,“只是我家和你們家都差不多,就算要賣,我們也買不起啊,嬸子們這不是為難我嗎?”

  李石一直站在旁邊靜靜地看著,何錢氏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低聲道:“也不要多說錢,你只要意思意思就行了。”

  “可實在是家裡用不著……”

  劉張氏一直和木蘭不睦,但現在也抱了那樣的心思,聞言就扯著笑道:“現在是不用,但以後總會用到的,江兒和阿文這次八成能考中,到時難道讓舉人老爺還下地干活不成?媛媛和桃子也成了小姐,你成了少奶奶,到時候就讓她們幾個小妮子伺候你們……”

  木蘭就冷下臉來,“別說是舉人老爺,他們就是宰相也得給我干活,他們爹娘就是做這個的,怎麼,他們還有資格嫌棄不成?”木蘭最討厭有人給李江和蘇文灌輸那種思想。

  難道讀書當官了就不能下地干活了?

  她叔叔當年位居他們縣城一把手的時候回老家不還得下地干活?

  要她說,現在那些一當官變貪官的人都是被百姓給縱的。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8 11:45 AM

第九十五章 報喜

  李石聽到這裡,低頭看了腳下幾個小姑娘一眼,有一個小姑娘見李石看她,就微揚起小臉,膽怯且羞澀的看著他。

  李石:……

  正好低頭看到這一幕的木蘭:……

  這些人絕對不能留!

  木蘭瞬間堅定立場,沒心情再聽他們的苦難史,只道:“我們家不用伺候的人,我們本來就是農戶人家,弄這些來也沒用,幾位嬸嬸還是把妹妹們帶回去吧。”

  李石輕笑一聲,溫聲道:“幾位嬸子想賣了幾位妹妹緩和一下家境倒也能理解,但來我們家卻真是大錯特錯了,我們就是有心也無力,實在是家裡沒錢了。”

  李石不等她們說話,就道:“如今我家的花銷大,大家興許也能猜到一二,剩下的錢也不過三四兩左右,也就夠維持這日常所需,根本幫不了諸位的忙,你們若真想賣人,不如去找人牙子,我倒是認識一個不錯的牙子,口碑好,給的價錢也合適。”

  幾人頓時堵住,面面相覷之下不知說什麼好。

  她們賣點女兒,並不是說就不疼女兒,之所以選擇李家和蘇家,一來,大家是同村的,木蘭就算買了人也不敢狠使喚,畢竟是同村人,以後還能貼補一下家裡。

  二來,李江和蘇文少年英俊,以後定有大出息,要是他們的女兒能夠趁機和幾人成親,成了李家和蘇家的媳婦,那以後他們還愁沒有依靠嗎?

  之所以選擇只有木蘭在家的時候,是因為木蘭的武力值雖高,但卻是出了名的心軟,最看不得人家受苦,只要他們苦苦哀求,多半能成功,而李石等就不一樣了。

  李石就是個心腸狠硬的主,就是兩個才十二三歲的小姑娘也是牙尖嘴利的。

  李石將人打發走,有他在,那些人也不敢歪纏,將大門關上,木蘭就疲憊的坐在台階上。

  李石就將人拉起來,“台階上涼,你本來就體寒,怎麼還能坐在上面?”將人拉回屋裡。

  木蘭疲憊的道:“你們一出去,她們就上門了,一開始是開口借錢,我說沒有,她們就開始把各自的女兒拉上來哭窮了,直叫我收下。”說到這兒,木蘭摸著臉蛋道:“難道我看上去真的有這麼善良?”

  要知道木蘭雖然不是大奸大惡之人,但也算是一個自私的人,雖然常常幫著村裡的人,但那也是在不損壞他們的利益之下的,而且,她也樂意村裡的人富裕一些。

  李石摸摸她的腦袋,木蘭可能不知道,她要比他們都善良得多,說真的,他還真怕木蘭一心軟就將人收下了,可看著木蘭堅決的態度,李石滿意了。

  木蘭當年的狠勁並沒有消失,只是隱藏了起來。

  李石沒有解釋,只是道:“她們以後不會來了。”

  有他在,她們敢上門的幾率很小。

  因為今天熱鬧,所以李石和木蘭難得一次的放媛媛和桃子出去玩,誰知道一次就發生這樣的事。

  李石干脆將倆人拘在家裡,臨出門時道:“保護好你們姐姐嫂子,若是我回來見她被欺負了,你們半個月內不許再進城。”

  媛媛和桃子立馬挺胸應下,回到後院看見木蘭百步穿楊的將箭射在後院的大槐樹上,箭頭沒入三寸,默默的對視一眼,到底是誰保護誰啊?

  鳴鳳村的人沒有再上門請木蘭買人什麼的,卻上門借錢來了。

  實在是困難,人品還行的,木蘭就會借一些,他們身上的銀子也不多了,這一點大家多少也能猜出來,所以雖然只能借到一些,但也很滿足了。

  轉眼五天就過去了。

  李石和木蘭帶著媛媛和桃子去考場門口接李江和蘇文,劉村長一家也去接劉思成。

  劉思成搖搖欲墜的從裡面出來,劉思成的幾個哥哥和侄子忙上前接住他,都眼帶希望的看著他。

  劉思成雖然不敢將話說滿,卻有九成的把握。他本可以在兩年前就考中的,這次競爭較小,他又多了兩年的准備時間,這次又卯足了勁兒,自然希望更大(如果沒有暗箱操作的話)。

  幾個兄弟都了解這個弟弟的性子,見狀心中都是一喜,和李石打了一聲招呼,就忙將劉思成背回去,今天有些下雨,劉思成熬了幾天,可別因為這個生病了,不然他們家哭都沒地方哭去。

  等人出來了一半,幾人才看到李江和蘇文相扶著出來。

  蘇文臉上有些蒼白,但比李江要好得多,一只手掛著東西,一只手托著李江過來。

  李石和木蘭忙上前接人。

  蘇文委屈的靠在木蘭肩上,抱怨道:“突然下起雨來,我分的貢房有些漏水,害得我大半夜的還得起來堵住雨水。”又看了李江一眼,同情道:“二表哥比我還慘,那漏水的地方就在床鋪中間,漏水的地方又大,差點沒把他的被子也給弄濕了。”

  李石皺眉,媛媛和桃子就趕緊將准備好的大棉衣給倆人披上,當下租了一輛車回去。

  在車上李石就給李江和蘇文把脈,大家緊張的看著他。

  李石就甩掉倆人的手,道:“江兒有些著了風寒,回頭我給他開個方子,阿文沒多大的事,是精力受損,吃兩劑溫補的藥湯就行了,回去好好休息。”

  李江和蘇文都應下。

  李石就動手用李江的大棉衣將他團團抱住,到了家門口,還叫木蘭回去弄來一床被子蓋在他的身上才讓他進屋。

  媛媛已經跑到廚房去弄姜湯了,桃子則跑去拿了藥箱給李石。

  李石剛配好藥,媛媛的姜湯就好了,木蘭讓大家一人喝了一碗。

  李石將藥交給木蘭,“給他們都熬上,等一下吃了飯就服下,好好睡一覺,看明天如何。”

  外頭卻突然響起震天的敲門聲,李石淡然的起身背起藥箱,道:“估計是劉村長家,我過去看看。”

  木蘭剛才也看到了劉思成的情況,看上去比李江還要差。

  李江和蘇文平時好歹還要幫忙干活,那劉思成卻是不曾下地過的,身體素質肯定比李江差。

  外面著急的是劉思成的一個小侄子,看到李石,急忙道:“李大哥,不,小李相公,我爺爺請你去給我四叔看病,我四叔回來就發熱了。”

  李石點頭,安撫道:“不要緊張,我們這就走吧。”

  劉家的小侄子這才看見李石肩上背的藥箱,就不好意思的笑笑,暗道,村裡人說的果然不錯,李大哥就是會算卦,還沒見著他,就知道他來請他干嘛了。

  劉思成的情況的確比李江的要嚴重得多,但也沒什麼大礙,不過是損耗元氣,又受了風寒所致,只需要吃藥好好休息不再受涼就沒事。

  關鍵是他心裡壓力太大,只怕病不太容易好,但想到三天後就放榜,就算是有壓力,那也不過是這三兩天的事,倒不多要緊,只是讓對方放寬心,開了藥就走了。

  晚上,李江和蘇文吃完藥後精神就好了一些,木蘭放下心來,讓李石與他們一起睡覺,“看著一些,我就怕他們晚上發熱。”

  李石點頭。

  鍾大夫知道李江和蘇文參加今年的恩科,也派了人過來問,得知兩人感覺都還行,就哈哈大笑道:“既然感覺還行,那八成就是中了,我聽說,這次參加鄉試的秀才只有往年的二十分之一呢。”

  李江和蘇文黑了臉,這是誇他們呢,還是損他們呢?

  三天後,鄉試放榜,李江和蘇文一大早就跑到府城裡去看。

  李石卻坐在家裡練字,木蘭也著急的在外頭走來走去,她本來也想出去的,但李石覺得外頭人太多,又多是男子,怕沖撞了木蘭和媛媛桃子,就沒讓她們三個去。

  李石見木蘭坐不住,就丟下筆道:“考試早已過去,結果早定,此時著急也無用。”

  “怎麼沒用?你不知道,考試除了能力之外還有運氣嗎?”

  李石搖頭,“那畢竟是小數。”其實李石也不知道希不希望倆人中舉。

  李江和蘇文年紀還太小,成績也不相符,此時若是能考中,多半是因為運氣(因為參考的人實在是太少了),他怕他們年紀輕輕就中舉,以後難免要多走些彎路;但此時,他們中舉,無疑可以庇護他們的家庭,至少他們有更多的籌碼可以在這個亂世生存下去。

  李石收了自己的心思,和木蘭並肩坐在椅子上看著外面。

  媛媛和桃子則早跑到大門口去等著了。

  遠遠的,就聽見鑼鼓的聲音一路敲過來,桃子跳起來,激動的就著媛媛的手,“來了,來了,是不是哥哥們考中了?”

  但報喜的人卻是直接躍過橋去了對岸,媛媛和桃子就知道是給劉家報的喜。

  果然,沒多久就聽到劉家響起了鞭炮聲,此起彼伏的恭喜生,即使隔了老遠,倆人也能聽見。

  媛媛咬著下嘴唇,拍著妹妹的肩膀道:“別擔心,哥哥們一定也會考中的。”

  桃子就抱怨道:“哥哥們怎麼還不回來啊。”

  “就是不回來才是好事,要是考不中,他們早回來了,現在還沒回來報信,說不定是因為考中被人拉著去喝酒了。”

  桃子踮起腳尖往府城的方向看,遠遠的,就見兩個人騎著馬掛紅過來,還敲著鑼鼓,頓時跳起來尖叫道:“來了,來了,哥哥們考中了!”

  今年鳴鳳村只有三人參加鄉試,既然已經有一人去了劉家,那剩下的倆人自然是來他們家了。

  在河岸邊的人也留意到了,紛紛朝這邊湧過來,“李家和蘇家的後生也考中了?”

  “才十四五歲吧,這麼小,以後前途定然不小。”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8 11:46 AM

第九十六章 做媒

  兩個報喜的衙役同時到達,倆人對視一眼,都有些疑惑,每家一般只會派一個報喜的人,怎麼這人也在這裡?

  雖然這樣想,但報喜是他們好容易爭取來的差事,這裡頭的油水大著呢,倆人卯足了勁兒喊道:“報喜嘍——”竟是同一時間報喜。

  媛媛和桃子早就飛奔回去找李石和木蘭,此時李石就打開大門出來,拱手道:“不知何喜?”

  左邊的那人就搶先道:“恭喜李江老爺榮登二甲第八名,小的是來給李江老爺報喜的。”

  右邊的人一愣,看了看眼中的喜報,再看大門邊上的地址牌,沒錯啊!

  李石心中一喜,卻忍著喜悅看向另一個報喜的衙役。

  那衙役猜到了什麼,忙喜氣洋洋的道:“小的是來恭喜蘇文老爺榮登二甲第十名!”說完,將喜報呈上去。

  媛媛和桃子歡呼一聲,“哥哥都考中了!”

  李石就從袖子裡掏出兩個荷包給倆人,收了喜報,笑道:“兩位大人不如裡面坐著吃頓飯?等小弟與內弟回來作陪。”

  倆人這才知道,原來這兩家是姻親,竟是住在一起的,難怪地址一樣。

  兩門兩舉人,當下不敢怠慢,收了錢就告辭了。

  附近圍著的村民也忙上前道喜,李石都拱手還禮。

  木蘭臉上的笑意怎麼也掩飾不住,何錢氏羨慕的拉著木蘭道:“你的苦日子可到頭了,阿文和江兒的年紀才多大啊,就是舉人老爺了!”

  “是啊,再過幾年考個進士,還不得給你掙個誥命回來?”

  “這養弟弟可比養兒子賺多了……”

  恭維的話越說越離譜,桃子在她們沒有說出更離譜的話之前拉著姐姐回去了。

  李石在前面應付前來道喜的人,木蘭轉了一圈,就掏了銅板給媛媛,“快去城裡買些糖果回來,回頭要分給孩子們的。”抬眼看到出落的越發漂亮的媛媛,又將銅板收回來,“不行,還是我自個去吧,你們在家招呼客人,不許跑到府城去,知道嗎?”

  媛媛和桃子應下。

  木蘭背了背簍和李石說了一聲就要走,李石忙拉住她,轉身去請馬家兩位叔叔和嬸嬸幫忙買些東西和留在他們家准備些招呼客人的飯菜。

  馬家的兩位嬸嬸看了木蘭一眼,笑道:“小李相公就是會疼人,木蘭,你別去了,免得小李相公不放心。”

  木蘭面色微紅,嗔怪了一句,就放下東西到後面去幫忙了。

  而在城裡被拉住的李江和蘇文好容易脫身,就歡快的跑回家去。

  兩個少年雖然比同齡人要沉穩,但中舉這樣的大事卻還是讓他們暴露了一些這個年齡該有的舉動。

  倆人跑到村口,想到他們身份已今非昔比,忙停下來互相整理一番才邁步進去。

  留在李家的客人見兩個正主回來,更加高興,忙圍上來。

  招待完了人,李石就帶著兩人開了祠堂上香,李江站在父母的牌位前,暗暗起誓,“爹,娘,兒一定實現您對大哥的期望,做一個有出息的人!”

  而蘇文卻是含著淚,目中帶恨的注視著上面的牌位,心中如火燒一般,他曾經發過毒誓,一定要出人頭地,一定要報仇!

  如今,他總算是有資格了!

  鳴鳳村一下子就出了三個舉人,就是裡正也被驚嚇了,親自提了禮物過來河西,至此,李蘇兩家和裡正的關系總算是緩和一些了。

  李江和蘇文一成了舉人,李石就將李家所有的田地都放在了李江名下,而蘇家因為一直只有一個蘇文,倒是不用再費勁兒的更改了。

  這一次的稅收是逃不過了,但至少明年他們就不用納稅了(如果新成立的政權也承認這次科舉的話)。

  不少人家都找上門來,希望能將田地掛在蘇文和李江名下。

  李石選了幾家人品還不錯的應下了,其他的都打發了,他知道,這些事是必須的。

  而蘇文更是將蘇家莊所有人的田地都接過來掛在了名下,但因為蘇家莊都是佃地來種,所以其實也沒多少。

  劉村長很快就將上次欠李石的錢還回來了。

  而收稅和征兵的人也很快來到了鳴鳳村。

  李石照規矩交了銀子,這件事就算是了解了,而先前給李江他們找麻煩的吳安存早在一個多月前就離開了錢塘。

  李江和蘇文雖然成了舉人,但他們自身有多少本事,他們自己知道,所以並沒有驕傲自滿,因為格局混亂,他們已經不再去書院上學,只是留在家裡看書。

  而媒婆也找上門來了。

  其實媒婆早就想上門了,但李石和木蘭都沒成親,上面也沒個長輩,她們總不能拉著一個小伙子和一個大姑娘就談婚事吧?

  所幸現在木蘭和李石成親了,而李江和蘇文的年紀也到了,是該說親了。

  但這只是媒婆和外頭人的想法,還將倆人當成孩子的木蘭完全沒有這個意識,所以當看到大門外的媒婆時,木蘭有片刻的愣怔。

  “您這是,找誰啊?”

  媒婆矜持的笑道:“李娘子,我找的就是您。”

  “我?”木蘭打開大門,“您找我什麼事?”

  媒婆看向木蘭的身後,木蘭忙將人讓進客廳。

  媒婆的來意很簡單,她想給李江和蘇文說個親,“……那位宋舉人可是府城出了名的仁善,家裡良田百頃,兩個兒子都是秀才,這唯一的一位姑娘因為是老來女,從小疼愛得緊,自六歲上就請了女先生上門教習,琴棋書畫樣樣都會。最妙的是,因為從小跟在宋太太身邊,持家管賬也是從十二歲上就會了。”

  木蘭低頭喝茶,她雖然不太懂這個世界相親的節奏,但也知道,一般該是男方派出媒婆才是。

  木蘭看了那媒婆一眼,她不記得她和李石請過媒婆,想到這裡,木蘭道:“嬤嬤怎麼突然想起給我家……對了,還沒問,你這是給我哪個弟弟做媒?”

  媒婆內心糾結,嘴上卻爽快的道:“就是蘇舉人,蘇相公啊。”

  木蘭點頭,“怎麼突然想起給我家阿文說親了?”

  “李娘子這話說的不對,十四歲的小伙子也該說親了,我是真心覺得這門婚事好,這才厚著臉皮上門的,若是你也有意,我才好去和宋家說。”

  木蘭卻不相信這事宋家不知道,當下就道:“阿文年紀還小呢,我的意思是等他再大一些再說親,少年人,心性還未定,太早成親了不好。”

  媒婆就愣了一下,哪有沒見過姑娘家就回絕了的?難道那蘇文已經有了對象?

  不對呀,她來之前打聽得清楚,蘇文和李江都沒有定親。

  難道?

  媒婆心裡產生不好的想法,聽說蘇家和李家還各有一位姑娘沒出嫁,年紀和李江蘇文都差不多,這,總不會是自產自銷吧?

  這可真是兩家徹底成了一家了。

  媒婆心中狂跳,小心的看了木蘭一眼,就試探道:“這卻是無事,以後蘇舉人和李舉人想要說親了,盡快找我。”頓了頓道:“我聽說李娘子底下還有兩個妹妹?今年也有十二歲了吧?”

  木蘭打起精神,笑道:“是呢,一個是小姑,今年十三了,一個是我妹妹,今年也有十二了。嬤嬤常年在外頭行走,若是有年輕有為的俊郎也給我們家介紹介紹。您也知道,女孩子到底嬌貴些,不比男孩子,婚事都要挑個一兩年,再加上備嫁,這個年紀都有些晚了。”

  媒婆放下心來,看來李家和蘇家沒有親上做親的打算,堆開滿臉的笑容,“您放心,有合適的,我一定上門來。”

  雖然宋家所托的事沒成,但也沒黃,而李家蘇家的兩位姑娘也不錯,若是能說成,也有一筆不小的進賬。

  木蘭給了對方十個銅板,將人送走了。

  在大門口就迎面和背著背簍的媛媛和桃子撞上了。

  媒婆不動聲色的打量倆人,心中暗暗點頭。

  媛媛和桃子都有些懵懂的目送媒婆離開。

  等人走遠了,媛媛才問:“姐姐,那人是干什麼的?”

  “是媒婆,來說親的。”

  媛媛和桃子眼睛一亮,“是給哥哥們說親的?”

  木蘭就笑道:“你們哥哥還小呢,不急著說親,倒是我托了她幫忙打聽俊俏的郎君。”

  媛媛和桃子臉上俱是一紅,桃子跺腳道:“姐姐胡說些什麼呢?我們比哥哥還小呢。”

  “那卻是不一樣的,女孩子的親事要慢慢的挑,現在又正值亂世,一二年的時間也未必選出一個好的來,所以才要現在開始留意。你們哥哥是男孩子,晚兩年也沒什麼……”見兩個孩子都紅著臉,木蘭也就不再多說。

  晚上李石回來,木蘭就告訴了他,道:“那宋家的姑娘不知道怎麼樣。”

  李石將人抱在懷裡,手輕輕地揭開她的衣裳,道:“那你今天怎麼沒問?”

  木蘭靠在他的懷裡,心神都還在白天的那件事上,並沒有發覺李石的舉動,“那怎麼一樣?若是問了,他們誤以為我們也有意,這樣纏上來不知道多麻煩,還不如我們私下打聽,若是好的,這門親事再重新提起來不遲。”不過,木蘭不抱太多的希望,對方是老來女,又多受寵愛,不知道脾氣怎麼樣。

  李石總算是將衣服解開,木蘭覺得有些涼,低頭一看,臉上霎時變得通紅,惱的瞪了李石一眼。

  木蘭不知道她這眼有多大的殺傷力,李石眼底暗沉,翻身將人壓在身下,低聲道:“他們還小呢,過幾年再說就是了,我們先忙一些我們的事……”

  “昨晚上你說了今天休息的……”

  “嗯,”李石含糊不清的道:“你只管休息就好……”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8 11:46 AM

第九十七章 崩

  木蘭的回絕並沒有讓宋家死心,之後,媒婆又來了幾次,每次來都說幾個青年才俊給木蘭聽,但話題總能扯到宋家的姑娘身上。

  目的這樣明確,木蘭想不知道都難,於是,木蘭疑惑了,李江和蘇文同進同出,李江儒雅,蘇文俊朗,但論學識,卻是李江更盛一籌,就是脾氣也是李江要比蘇文好,對方怎麼就只看上了蘇文?

  木蘭也打聽過那位宋家姑娘,評價都很好,幾乎沒有什麼缺點,也正因此,木蘭才更加的小心。

  人怎麼能沒有缺點呢?

  木蘭更加不願松口。

  其實宋家倒不是非蘇家不可,只是蘇家的確是很好的選擇,宋家不願放棄罷了。

  蘇文沒有父母,意味著女兒嫁過去後沒有公婆,上面只有一個姐姐,也已經出嫁了。

  以後蘇文成親,自然要分出來單過,至於小姑,那更不用擔心,蘇桃只比蘇文小兩歲,女孩子成親比男孩子還要早,所以女兒嫁過去不久,蘇桃就會嫁出去,也就是說,以後小夫妻兩個就是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了。

  蘇文又是舉人,以後必定前途不短。

  而宋舉人私底下也曾接觸過蘇文,雖然有時候脾氣有些急躁,但他這個年紀的少年哪有不急躁的?

  反而是成熟穩重的李江讓他不是很喜歡。

  所以蘇文這樣的女婿真的是可遇不可求啊,只是沒想到,那位李娘子這樣難於說服,都大半個月了,還一點口風都不露。

  木蘭沒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實在是蘇文還太小了,在她看來,男孩子十八歲之後成親才能撐起家庭的重任。

  雖然,她內心深處對這個年齡還不是很滿意,卻也只能推遲到這個年紀了。

  蘇文都有人上門來提親了,李江的自然也不少,所以只是短短的幾天時間,木蘭家就來了好幾個媒婆。

  李石和木蘭統一了口徑,只說兩個孩子不宜早婚,婚事推遲兩年再說。

  上門的人這才少了些,只是大家的目光又放在了媛媛和桃子身上,這兩位姑娘也不錯。

  有想與李家蘇家結親的,兩位姑娘照樣是不錯的選擇。

  但現在卻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了,因為,天變了。

  開封傳來消息,當今“病逝”了,安樂王先進入了開封,太子殿下卻已經被義軍抓走了,群臣共同推舉安樂王做了皇帝。

  所以天變了,局勢緊張起來,雖然戰爭沒有蔓延到這裡,但李石還是將人都拘在家裡,除了他每天出去上班外,幾人的活動范圍都被限制在了鳴鳳村。

  李石的決定很顯然是正確的,沒幾日,就有被打散的義軍流落到這邊來,沖擊了不少地方,而鳴鳳村因為離府城近,倒是逃過一劫。

  蕭玉英捧著食盒到了暫定的御書房,留守的公公看見她,忙恭敬的行禮,“娘娘,皇上在裡面批閱奏章呢。”

  蕭玉英點頭,含笑道:“本宮知道,只是今兒卻是特別的日子,你進去稟報一聲吧。”

  留守的太監猶豫片刻,蕭玉英畢竟曾是皇上的原配,也不敢太過怠慢,忙進去了,不一會兒,留守的太監才出來,低聲道:“娘娘,皇上請您進去。”

  蕭玉英一進門,就看到曾經的安樂王,如今的皇上正坐在書桌後面含笑看著她。

  蕭玉英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捧著食盒上前,行了一個禮。

  皇上親自下座扶起她,“怎麼親自來了?下響才下了一場大雪,正冷著呢。”

  蕭玉英不在意的從食盒裡將精心烹制的湯拿出來,放在桌子上,笑道:“皇上一定忘了今兒是什麼日子,其他時候還罷,今兒妾身卻一定是要與皇上一起過的。”

  “哦?”皇上心中急轉,不動聲色的問道:“今兒是什麼日子?”

  蕭玉英已經將湯盛在兩個湯碗裡,遞給皇上,“皇上忘了?八年前的今天是我們成親的日子。”

  皇上愣怔,繼而臉上的表情稍柔,眼裡帶著幾分愧疚的攬過蕭玉英,“這幾日都忙忘了,不然該是朕主動提起的。”

  蕭玉英羞澀的一笑,“妾身記得和皇上記得不也一樣嗎?這湯是妾身從下響的時候就開始熬的,皇上嘗嘗,看是否入了味。”

  皇上搖動著湯勺。

  蕭玉英知道他謹慎,就著他的勺子喝了兩口。

  皇上微嗔,“愛妃這是做甚?”

  蕭玉英笑道:“妾身就想看看皇上的這碗和妾身的是不是一樣。”

  皇上口上沒說,心中卻松了一口氣,喝了幾口,細細品味道:“倒是不錯,愛妃的手藝越發好了。”

  “皇上要是喜歡,以後我每天都給你做。”

  皇上就有些愧疚,握緊了蕭玉英的手,盯著她的眼睛道:“你放心,我以後定不負你。”

  蕭玉英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我知道,皇上是不會負我的。”說著,舉起手中的湯道:“皇上再喝幾口吧,你這幾日也太忙了一些,總要多注意主意身子。”

  皇上點頭,差不多將一碗湯全部喝光,蕭玉英也喝了大半,見皇上不再喝了,這才將碗收進食盒裡。

  皇上就道:“愛妃先回去,等稍晚一些,朕再去找你。”

  蕭玉英這次卻沒有聽皇上的,而是將皇上拉到屏風後面的塌上,坐在上面道:“皇上,奏折是永遠批不完的,你還是先休息一下吧,臣妾有幾句話想對您說。”

  皇上想想,覺得也不必急在這一時,就在蕭玉英的身邊坐下。

  蕭玉英就靠在皇上的肩膀上問:“皇上,你還記得我們的皇兒嗎?”

  皇上溫柔的道:“自然記得,他是朕唯一的兒子。”

  蕭玉英臉上的笑容變大,“王爺,臣妾好想智兒啊。”

  皇上冷下臉來,將蕭玉英推開,蹙眉道:“愛妃稱朕什麼?”

  蕭玉英心中計算了一下時間,也不再遮掩,她仔細地看著眼前的人,似乎想要將他完全的記在心裡。

  他們成親有八年了,第二年就有了一個兒子,但是之後不知是她身體的問題,還是他太忙,總之,安樂王府沒再有孩子出生過。

  蕭玉英是平西將軍府蕭家的嫡長女,與封地在西北的安樂王也算是門當戶對,他們成親以來明明是相敬如賓,護扶互助,蕭家更是為了這個男人的大業犧牲良多。

  她爺爺戰死沙場,父親和兄長也都為了他戰死沙場,在以前,她從未懷疑過他的決策,她以為,他們會永遠站在一起。

  可沒想到,吳家只是隱晦的暗示了一下,他就火急火燎的來找自己暗示,希望自己能讓賢,將安樂王妃之位,現在的皇後之位讓給吳家的姑娘。

  這些她能忍,可為什麼,她明明讓步了,她的智兒還是死了?

  皇上只覺得心中生寒,起身就要叫人,蕭玉英卻突然抓住他的手,哀求的看著他,“皇上,妾身只是想和你說說話。”

  皇上的臉色依然不太好看,“愛妃累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蕭玉英搖頭,溫柔的看著皇上,上前抱住他的腰,柔聲道:“不,我不走,王爺,我們一家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皇上汗毛立豎,“蕭玉英,你在胡說些什麼?”

  “我沒有胡說呀,”蕭玉英溫柔的看著這人,“皇上,我們一家很快就能團聚了。”

  皇上心臟一縮,眼睛瞟向屏風外的食盒。

  蕭玉英輕聲笑道:“皇上,您還是這麼聰明,只是都晚了。”

  皇上一時手腳冰冷,他想要叫人,卻發現突然身子沒有一絲力氣,話也說不來了。

  蕭玉英溫柔的將皇上放在榻上,低聲解釋道:“我們喝的湯是一樣的,但你的碗和湯勺被我熏制過,皇上,你的毒要比我嚴重得多,不過這毒最大的好處就是讓人死的沒有一點痛感,看,我們多好,死的時候還能這麼快樂,不像我們的智兒,他死的時候大把大把的吐血,我看的時候痛得幾乎要死過去。”蕭玉英已經懶得再用敬語。

  蕭玉英溫柔的敘說,“好幾次,我都想這麼死算了,可我不服啊,如果我們在下面被人欺負怎麼辦?我和智兒都需要人保護,所以,皇上,我們一起去陪智兒,你來保護我們好不好?”

  蕭玉英細細的撫摸皇上,皇上只覺得渾身發寒,眼中帶著恐懼和恨意的看著蕭玉英。

  蕭玉英頓時覺得無比的暢快,你娶吳家的女兒不就是想得到這個皇位嗎?

  可縱然得到了又怎麼樣?

  現在還不是什麼都沒有!

  蕭玉英在他耳邊低聲問道:“你後悔嗎?”

  皇上瞪著蕭玉英的眼睛幾乎冒出火來,他嘴巴微闔,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蕭玉英卻突然沒了再說的欲望,直接躺在皇上的身邊,手緊緊的握著他的手,低聲許願道:“願我們生生世世在一起,永不得安寧!”

  皇上的脊梁骨冒出寒氣,蕭玉英臉上卻露出一抹解脫般的笑容,蕭家為了這個男人基業已經沒什麼人活下來了,她唯一的兒子也死了,她沒了活下去的理由,自然要把這個男人帶走,這樣,一家人就在一起了。

  蕭玉英的另一只手伸進懷裡拿出一塊玉佩,心中默念道:“智兒,別怕,母妃和你父王來陪你了。”

  外面守著的人根本就沒想過進來看一看,生怕打擾了皇上和蕭妃。

  只是平靜還是很快被打破,留守的太監看到遠遠而來身著金黃色衣服的女子,惶恐的跪下,“皇后娘娘萬安。”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5-2-28 11:47 AM

第九十八章 新皇

  吳蘭心低頭看了太監一眼,就抬頭看向御書房,“誰在裡面?”

  太監抖了抖,卻不得不回道:“是蕭妃娘娘。”

  吳蘭心臉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微微點頭,“本宮給皇上准備了一些宵夜,你去稟報吧。”

  太監咽了一口口水,誠惶誠恐的起身進了書房,他在門口稟報一聲,卻沒有聽到有聲音,他猶豫片刻,只好推門進去,小心的往裡面看了一眼,卻發現書桌後面沒人。

  太監的目光就落在屏風後面,當下有些猶豫。

  那屏風的用處多是用來給皇上批閱奏章累了後休息用的,當然,有時候嬪妃過來送些湯水什麼的也會用到。

  他不過是一個小太監,自然不敢貿然進去,只好又退下。

  吳蘭心盯著他。

  太監只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秫秫發抖,他先前不過是個看管書房的小太監,實在不懂怎麼應付這種狀況。

  跟在安樂王身邊的資深太監不知為何前一段時間都被清洗了,不然也論不到他被調到安樂王身邊,不對,是皇上身邊。

  現在,太監不由的後悔起來,他覺得這個差事遠遠比不上先前的好。

  吳蘭心冷哼一聲,甩開他自己走進去。

  看到書房裡沒人,吳蘭心只覺得心一陣難受,她眼中帶著委屈和怒火,還藏著一絲膽怯,猶豫了片刻,卻還是走向了屏風後面。

  跟在吳蘭心身邊的宮女忙勸解道:“皇后娘娘,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聲音不大不小,足夠屏風後面的人聽到了。

  可奇怪的是,屏風後面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

  吳蘭心這才覺得不對勁兒,揮開宮女,快步走向屏風後頭。

  看到後面的景象,吳蘭心瞳孔一縮,腳頓時軟了,跟在身後的宮女嚇得尖叫一聲。

  皇上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裡滿是怨恨和恐懼,但躺在他身邊的蕭玉英卻是完全相反的一種狀態。

  蕭玉英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安靜而恬淡,如果不是現在這種時候,就連吳蘭心都要忍不住贊一句恬靜。

  新登基的皇上又死了,意味著什麼?

  吳蘭心打了一個寒顫,剛想起來要阻止消息擴散的時候,宮女們已經驚嚇的跑了出去,而外面的護衛也被宮女的叫聲吸引而來,想要封鎖消息已經不可能了。

  吳蘭心只好想辦法以最快的速度通知自己的父親和兄長。

  她才嫁給皇上不過兩個月,皇上死了,在如今混亂的時候,她還能活下去嗎?

  吳蘭心看著滿足而笑的蕭玉英,幾乎瞬間就明白了對方的險惡用心。

  她有些驚慌的捂住胸口,如果,如果他的父兄又投靠了別人,那麼作為前朝皇后的自己就只有死路一條,除非,除非,是她的父兄登上這個位置。

  吳蘭心沒再理會榻上的倆人,她倒是想將蕭玉英碎屍萬段,但她現在沒有時間,她需要去說服自己的父兄。

  現在開封城裡,兵力最盛的就是他們吳家……

  而同時,蘇府的後門放進來幾個人。

  幾人饒過蘇府的其他人,徑直到了蘇定的書房。

  蘇定看見來人,恭敬地起身垂首立在一旁。

  朱有德輕笑道:“你們蘇府管的也不甚嚴嘛,一路過來也沒看到什麼人。”

  “臣下將人遣走了。”

  朱有德喝著茶愜意道:“你對蘇家的掌握倒是變大了,你祖父身體如何了?”

  “祖父身體欠安,如今正在修養。”

  朱有德不置可否的點頭,他來這裡不是說這些廢話的,他的目光看向臨時皇宮的方向,“現在,應該是時候了吧。”

  蘇定看了一下時間,微微點頭。

  朱有德身後的文弱書生有些懷疑,“將軍,蕭王妃真的會這麼做?要知道,安樂王畢竟是她夫君。”

  朱有德看向蘇定。

  蘇定簇定的道:“有時候女人狠起來並不遜色於男人。”

  話音才落,臨時皇宮方向就猛地響起了喪鍾。

  三人頓時沉默下來,心中同時想到,以後能不得罪女人還是別得罪女人了。

  朱有德坐了一會兒,就對身後的人點頭,“開始吧。”

  文弱書生轉身出去,不一會兒就又重新回來。

  安樂王死了,氣氛為之一松,蘇定這才有時間提出意見,“將軍不該這時候過來的,君子不利於圍牆之下,只要叫一個心腹過來便是。”

  “吳家,我還不放在心上。”

  蘇定頓時沉默下來。

  朱有德這才回頭去看蘇定,“我記得吳家是你們蘇家的姻親?”

  蘇定跪下請罪,朱有德輕笑道:“吳家是吳家,蘇家是蘇家,蘇定是蘇定,這件事我還分得清楚,不過我卻可以給你一個承諾,你嫁到吳家的妹妹我可以赦免。”

  蘇定心中微松,“謝皇上隆恩!”

  朱有德對蘇定的稱呼很愉悅,但他還是道:“這個稱呼有些早了,還是等確定之後你再這麼稱呼吧。”

  這個夜晚,對開封府來說,注定是不眠之夜。

  等邸報到錢塘,朱有德已經收服開封,安樂王的那些手下都被他所控制,而吳家也投誠了。

  所以朱有德打算選一個好日子登基做皇帝。

  這位新皇並沒有選用欽天監定的日子,而是直接定在了正月初一那天登基,代表著新生。

  因為政權一再更迭,百姓們也謹慎許多,並不敢隨意議論政事,但這不代表李石收不到消息。

  這段時間來的緊張局勢嚇壞了不少富貴人,於是李石常背著藥箱出沒在這些顯貴人家,多多少少也聽了一耳朵。

  比如,安樂王並不是外頭所說的暴斃,甚至不是朱有德派人刺殺,而是死在了他的原配嫡妻蕭玉英手中。

  當年安樂王之所以有底氣與朝廷作對,靠的就是妻族的勢力,現在,同樣敗在妻子的手中,真是成也蕭何敗蕭何!

  木蘭聽說後只是鄙視安樂王,這樣的男人活該被殺!不然活著也是禍害我們百姓。

  李石輕笑一聲,卻又板著臉教訓她,“以後這種話不要在外頭說,我們自己知道就行了。”

  木蘭翻著白眼道:“我又不傻,自然知道。”說著,木蘭擔憂起來,“新皇有沒有說去年的鄉試算不算數呀。”如果不算,今年他們又要交稅,也不知道這位新皇帝如何,會不會再交稅。

  這幾年的賦稅一年比一年重,如果不是有額外收入,木蘭都感覺要撐不下去了。

  李石沉默了一會兒道:“新皇登基是喜事,再過不久應該就有恩科的消息放出來,去年的鄉試做不做數自然也就知道了。”

  新皇登基往往都要大赦天下,朱有德也不例外,除了窮凶極惡,犯了不可饒恕之罪的罪犯外,輕罪的都被放或減輕了罪責。

  同時,新皇決定明年開恩科。

  為什麼不是今年?新皇表示,科舉雖然重要,但收服不聽話的那些勢力同樣重要,於是就推遲了恩科的時間。

  恩科一般只考鄉試、會試和殿試,院試等因每年都有,並不在恩科之列。

  本來,去年朝廷開了恩科,李江等過了鄉試,第二年,也就是今年的春天可以進京參加會試的。

  但那時京城被朱有德占了,皇帝逃到了開封,局勢那樣混亂,朝廷能不能撐到那時候還兩說,而且,誰會冒著生命危險去考試啊?

  會試畢竟不像鄉試,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

  所以,明年恩科鄉試,後年就是恩科會試,兩年的時間,也夠李江和蘇文准備了,當然,是在上次鄉試算數的情況下。

  恩科的事一提出來,就有人提了去年的恩科。

  在一些文官的眼中,去年的恩科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不僅是因為規模太小,所取用的人才質量下降,最主要還表現在,參加考試的幾乎都是貧寒子弟(富貴人家都比較惜命,沒參加)。

  所以部分官員提議廢除去年取得舉人資格權利,重新考試。

  朱有德瞥了那幾人一眼,不在意的道:“恩科既然是先皇開的,自然是算數的,那些書生也是靠著自己的努力。”朱有德不承認安樂王是“先皇”,只認前朝那位昏聵的皇帝是“先皇”。

  底下的文官大部分是前朝留下的官員,對這位新皇還不太熟悉,所以有些忐忑,但又帶著些試探道:“只是,去年的恩科質量也太差了,臣還聽說,錢塘那邊有個十四歲就中了舉人的,若那人是書香之後還罷,偏偏只是一農戶之子。”

  朱有德蹙起眉頭,“是誰說的農戶之子就比不上書香之後?”朱有德銳利的眼睛看著他們。

  底下的官員被朱有德的威勢一壓,身子都有些顫抖。

  朱有德冷哼一聲,“這件事就這麼定了,去年的恩科不也是你們主持的?還是說去年的時候你們收受賄賂,放了一些酒囊飯袋進來?”

  底下的幾人忙誠惶誠恐的請罪,口稱“不敢”。

  朱有德不再提起這個話題,回頭卻叫人將去年那批恩科的舉人名單送來。

  朱有德翻了翻,輕笑道:“他臨死前倒是為朕做了件好事,此次中舉的多是貧寒子弟。”

  文弱書生點頭,皇上在士林中的評價一向不怎麼好,那些所謂的書香門第自持身份,但這些貧寒子弟一心想著出人頭地,他們可不會在意這些。

  這些人若是用得好了,一點也不比那些書香之後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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