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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血紅 -【神魔書】《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6-12 01:32 AM     標題: 血紅 -【神魔書】《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22-1-16 07:58 PM 編輯

【書名】:神魔書

【作者】:血紅

【內容簡介】:    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做什麼?我要做什麼?我想做什麼?
     我所見、所聞、所經歷的一切,又都是為了什麼?
     眼前的世界,是真實還是虛幻?
     左邊的道路,密佈荊棘;右邊的道路,鮮花著錦。
     我要選擇哪一條?我為什麼要選擇這一條?
     願絕對的秩序指引我們。
     願至高的真理與我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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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6-12 01:33 AM

楔子 一封家書

    『請永遠保持一顆懷疑之心,因為文字所記錄的,不一定是真實』

    ——某古時賢人布拉德·瑞德如是說。

    *

    *

    *

    白藍色的天空不見一絲雲彩,偉大、神聖的光明之主、生命之源,也是至高、唯一的神上之神、諸神之主『穆』金色的身軀高懸天穹,熾烈的光芒歡快的灼燒著大地。

    砂石鋪成的小廣場被陽光曬得滾燙,一股股熱浪從地面升騰起來,空氣在扭曲跳動,眼前所見的一切景象,也隨之而扭曲、曼舞。

    小廣場的北面,木石結構、上下兩層的長條營房下面,數十名汗流浹背的炮兵光著膀子,認真的擦拭著十幾門被保養得油光水亮的野戰炮。

    石塊壘成的厚重圍牆護住了佔地巨大的軍營,南面的大門外,兩百出頭的火槍兵,還有數量相當的輔兵,穿著鐵灰色的夏季麻制服,圈起了老大一塊空地。

    營地的大門左手邊,一顆碩大的老橡樹下面,同樣袒露著上半身,滿身是汗的戈爾金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用力的咬著牙,精瘦的面頰上腮幫子筋肉隆起,有點憂鬱的看著面前的小方桌。

    方桌上,有一張白紙,是帝國軍部統一訂製的軍用信紙,質量極佳,潔白、刮挺、很有質感。

    白紙的上方,印刷有代表帝國軍的九頭蛇盾紋徽章,軍徽的下方,則是一行細細的鐵灰色小字——『口徑就是真理,射程即為正義』!

    幾行潦草的黑色字跡,深深的嵌入了信紙,寫字的人用力是如此之大,以至於在信紙下的方桌桌面上,都留下了淺淺的痕跡。

    『親愛的媽媽,尊敬的父親:』

    『半個月前,我們已經離開了希瓦河谷,現在我正帶隊駐紮在蘭茵走廊的小石城。』

    『沒錯,我們已經收復了蘭茵走廊。這裡是帝國舊土,這裡的民眾,淳樸而憨厚……』

    軍營大門外,士兵們圍起來的空地上,三十座煞氣騰騰的絞刑架整整齊齊的排成了一排,數十名膀大腰圓的士卒,正將三十名衣衫襤褸、渾身是血的男子強行推上絞刑架。

    一名在烈日下依舊穿戴整齊,汗水沁得外套上都滿是水痕的憲兵站在絞刑架旁的木台上,手持一張堅固耐磨的羊皮紙,聲嘶力竭的誦讀著。

    「以帝國的名義,按帝國戰時軍法,對膽大妄為,盜竊、焚燒軍用輜重,於井水下毒謀殺帝國士兵,散播謠言,挑動騷亂的灰鼠匪幫,所有匪徒,處以絞刑!」

    三十名氣息虛弱的男子竭力的掙扎著,嘴裡不斷吐出美妙的,以生物族群血脈大融合為基礎,混雜大量顛倒人倫道德的概念而衍生出來的問候語。

    『彭』!

    三十座絞刑架同時抖了一下,一根根繩索繃直,空氣中隱隱傳來了頸骨折斷的聲音。

    戈爾金憂鬱的看了一眼絞刑架上抽搐的身軀,歎了一口氣,抓起蘸水筆,咬著牙,用力的在信紙上飛快的劃拉了幾行。

    『當然,小石城的姑娘們,更是火辣熱情。尤其是對帝國軍人,她們的態度,是狂熱的。』

    沉吟了片刻,戈爾金看了看絞刑架前方正對著的街道,認真的在信紙上添了一行字。

    『狂熱,哦豁,狂熱的少女們,是如此的可愛。但是因為帝國軍法,我們能怎樣呢?』

    數十名紮著頭巾,身披罩裙,瘦削乾癟的女人嘶聲尖叫著,正衝擊著絞刑架前守護的帝國士兵。魁梧、精壯的火槍兵們有點狼狽的舉起手中的燧發槍,勉強招架著這群『狂熱』的女人。

    女人們尖銳的指甲毫不留情的抓向士兵們的臉蛋,有幾個士兵已經被撓出了深深的血痕。

    他們手中的新式燧發槍,只要手指輕輕一扣,就能將這些毫無防範的女人擊倒在地。但是士兵們只是狼狽的,被動的防禦著,近百名帝國最精銳的新式火槍兵,被數十個女人逼得節節敗退。

    女人在嘶吼,在謾罵。

    「劊子手,還我的小漢斯。」

    「帝國狗,小馬奇是冤枉的!」

    「你們這些屠夫,滾出我們的小石城。」

    「蘭茵走廊不歡迎帝國狗,離開我們的土地!」

    「惡臭的海德拉(Hydra),滾回你們腐爛的大沼澤!」

    數十名輔兵拎著盾牌衝了上去,協助狼狽的火槍兵們,擋住了這些瘋狂的女人。

    但是在女人們的衝擊下,他們的防線顯得那樣的岌岌可危。

    在這些女人的身後,軍營門前的大街上,黑壓壓的站著近千名小石城的居民,基本上都是男人。這些男人,他們目光陰鬱的看著絞刑架,看著在絞刑架上蕩鞦韆的灰鼠幫。

    『總之,這是一座美好的城市。這裡的生活,甚至有點過於安逸了。我甚至有空閒時間,去釣釣魚,打打獵,放鬆放鬆心情。』

    戈爾金吹了一聲口哨,將蘸水筆在指尖上旋了一圈,深深的眼眶裡,兩顆漆黑的眸子突然一凝。

    距離軍營大門不到三十步,就在大街的對面,一棟三層的小樓的閣樓裡,百葉窗後面突然傳出『嘣』的一聲響。一支長箭發出刺耳的尖嘯聲,猶如毒蛇一樣,直刺戈爾金的胸口。

    戈爾金左手猛地一抬,五根鐵條一樣的手指狠狠扣住了飛馳而來的箭矢。

    下一瞬,戈爾金已經橫跨大街,縱身躍起,撞碎了百葉窗,闖入了閣樓中。他的速度是這樣的快,以至於大街上的小石城居民,只是看到一抹半透明的身影一閃而過。

    一聲悶響後,一條瘦削的人影吐著血,從粉碎的百葉窗中飛出,重重的摔在了大街上。一小隊士兵跑了過去,迅速用繩索將他捆綁得結結實實。

    大街上的小石城居民開始騷動,混在人群中的好些青年,雙手下意識的伸進了褲兜或者袖管。

    軍營大門內,一排六門野戰炮被推了出來。

    騷動迅速平息了下去,只是那些小石城的居民眼裡,猶如野火的陰鬱越發濃郁。

    從閣樓中飛出的瘦削人影還在掙扎的時候,戈爾金已經坐回了大石上,好似剛才根本沒動彈過一樣,死死抓著蘸水筆,憂鬱的看著面前的信紙。

    『除了軍部運來的口糧味道差了一些,小石城的生活是如此愜意,沒有任何可挑剔的地方。』

    『所以,親愛的媽媽,尊敬的父親,在我收到下一封家信的時候,能給我一點點小小的驚喜麼?』

    『唔,如果可以,給我捎兩桶黑大陸的咖啡豆吧,我已經無法容忍軍部配發的刷鍋水了。』

    『我知道抽煙不是一個好習慣,但是如果我能收到兩小箱哈瓦雪茄,我會很開心的。』

    『另外,軍部採購的杜松子酒簡直和毒藥一樣,每次我強逼著自己灌下那種可怕的液體時,我都感覺自己在自殺。為了我的健康,我覺得,如果能有幾大桶金牌朗姆酒,我會感受到家庭的溫暖,感受到父母熾烈的愛,我會感到很幸福。』

    『還有,香腸,是的,我懷念家裡自製的香腸了。血腸,酸菜腸,奶酪腸,咖喱腸,芥末腸……偉大的『穆』在上,我已經開始流口水了。』

    『小石城是個好地方,但是在離開帝國的這些年中,他們受高地人影響,他們丟棄了帝國的美食傳統,他們現在只會一樣可怕的菜餚,那就是白水煮肉。』

    『我懷念家中自製的香腸了,所以,親愛的媽媽,給我寄點香腸過來吧。因為會有很多無恥的人在路過我的辦公室的時候,順手拿掉幾根,所以,請多寄一些過來。』

    『親愛的媽媽,我還在想念您做的炸豬肘,熏羊頭,烤羊肝,鹵牛蹄,曬牛舌,醃牛肚,鯊魚乾,鯨魚皮,鰩魚翅,炸魚丸,各種油浸的小鮮魚、小海螺、小海貝等等等等。您是如此神奇的美食大師,請將您拿手的美味,都給我寄一份過來吧。』

    『尊敬的父親,如果可以的話,請給我寄點家裡的老酵母,以及一些頂級的啤酒花和麥芽過來。天氣炎熱,啤酒不耐運輸,軍部取消了後勤補給單中的啤酒項。而小石城居然丟棄了帝國的啤酒傳統,整個小石城,居然找不到一滴啤酒!找不到一滴啤酒!這是多麼可怕的事情!』

    『我手下的兄弟們,這些天都快渴壞了。我認為,自己釀造一些啤酒給他們解除鄉愁,這是一個主官應有的職責和美德。』

    『作為帝國軍人,沒有啤酒佐餐,毫無疑問是羞恥且不人道的。』

    戈爾金在飛速的書寫著家信。

    被他打得吐血倒地的瘦削男子,被一隊士兵暴力推搡著來到了軍營大門口。

    瘦削男子一邊竭力掙扎,目光如惡狼一樣死死的盯著戈爾金:「帝國走狗,屠夫戈爾金,你死定了,死定了。進入蘭茵走廊的帝國狗,全都會死在這裡。大哥不會放過你,大哥不會放過你!」

    戈爾金抬起頭來,憂鬱的看了一眼這男子:「大哥?那麼,你就是一個小嘍囉嘍?小嘍囉沒價值,幫他一把,放風箏!」

    幾個呼吸後,在那些女人歇斯底里的謾罵聲中,絞刑架上,又是『嘣』的一聲。

    歎了一口氣,戈爾金繼續寫著家信。

    『可能是用的餌料不好,我寫信期間,剛剛釣起了一條沒價值的小雜魚,很失望。不過沒關係,小石城這裡,大魚很多。』

    『好吧,以上的美味,請親愛的媽媽快點寄過來,我真是非常非常懷念沒有參軍前,在家裡每天能享受的美味。偉大的『穆』啊,下次帝國增加軍費時,能在『陸軍』的後勤上多花點麼?』

    『看看圖倫港的那些海軍……他們對帝國毫無用處,卻浪費了這麼多軍費!』

    『以上,祝媽媽和父親健康、平安。』

    『順便向我的弟弟妹妹們問好。蒂法、薇瑪,我有一點點想念她們了。』

    『尤其向『喬』問好,他應該畢業了吧?替我給他說一聲,下次見了威爾斯家的狗崽子,連著我的那一份,打斷他們的狗腿。』

    『以上,戈爾金·容·威圖於帝國格蘭行省蘭茵走廊小石城。梅德蘭榮耀歷一三七九年七月十五日。』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6-12 01:36 AM

第一章 喬

    梅德蘭(MiddleLand——中陸)!

    流淌著蜜和奶,眾神祝福之樂土,文明重鑄之地,一切榮耀歸屬梅德蘭。

    *

    圖倫港,德倫帝國皇冠上最醒目的明珠,流金淌銀之地,罪孽滔天之地。

    *

    梅德蘭榮耀歷一三七九年八月十五日。

    傍晚時分。

    圖倫港新城區女皇大廣場,從北向南,沿著廣場中軸線一字兒排開的十二座巨型群雕噴水池旁,逐漸有歡快的人兒聚集。

    等到女皇大廣場東西兩側的大馬路上,兩排煤氣路燈亮起的時候,廣場上已經擠滿了笑語晏晏的人群。

    一個個藍白或者藍紅條紋的帳篷猶如蘑菇,見縫插針的從人海中冒了出來。

    衣飾華麗,身上湧動著香水味道的男男女女在一個個帳篷中進進出出,手中碩大的啤酒杯,木質的、鐵質的、銅質的,奢侈一點的甚至有水晶雕成的大啤酒杯,一個個啤酒杯歡快的撞擊在一起,濺起大片白花花的啤酒沫兒。

    『乾杯』!

    『乾杯』!!

    『乾杯』!!!

    歡快的呼喊聲猶如夏夜的雷鳴,翻滾著湧過黑壓壓的人群,向四面八方傳播開去。

    帳篷外,一座座大大小小的烤架上,一串串肥美的香腸被烤得『吱吱』冒油,濃郁的香氣在空氣中肆意的飄蕩,挑動著無數人的胃口。

    正八點的時候,『穆忒絲忒』豐滿、圓潤的面龐一點點爬上夜空,銀輝如水照耀大地時,女皇大廣場的正北面,圖倫港的地標建築,高有兩百二十四米的聖希爾德大教堂的鐘樓上,幾個黑衣教士屏住呼吸,用力扳動機括,二十四口巨型銅鐘就左右翻滾,發出巨大的轟鳴聲。

    渾厚嘹亮的鐘聲,隨著海風向四周飄飄蕩蕩的傳播開來。

    「仲秋之夜!」

    「豐收之夜!!」

    「銀桂之夜!!!」

    雷鳴一樣的歡呼聲從人群中爆發出來,女皇大廣場東面、西面、南面的樓宇中,面朝廣場的一側,所有的窗戶被用力的打開,好些身穿華麗長裙的少女拎著小籃子,向下方用力拋灑碧綠的銀桂葉和淡銀色的銀桂花。

    女皇大廣場驟然就動了起來。

    打扮浮華的小丑樂手幅度極大的扭動著身軀,在人群中彈奏著各色樂器,歡快的音樂帶動了快活的青年男女,他們手拉著手,排成了長長的人龍,繞著廣場快速的遊走跳舞。

    十人一隊的銀桂教會的修女們,手中捧著蠟燭,繞著廣場緩步遊走。她們身穿潔白的亞麻長裙,微微低頭,一邊行走,一邊吟唱著讚頌穆忒絲忒的聖歌。

    各色雜技藝人在人流中,竭盡全力的炫耀著自己的技藝。

    口噴火焰,手拋木球,在鋼絲繩上騎行獨輪車,手中不斷的冒出各色絢爛的花卉,或者指揮五彩斑斕的鸚鵡叼著各色塔羅牌低空飛過人群……

    孩童們圍繞著這些雜技藝人,尖叫,歡笑,猶如喝醉的猴子一樣亂蹦亂跳。

    其中免不得一些衣衫襤褸的少年或者青年,他們猶如游魚一樣在人海中靈活的穿梭著,敏銳的目光關心、關切的掃過眾人腰間,手指猶如黏滿油脂的海鰻,滑溜無比的伸進腰帶裡,輕巧的捏出一個個鼓囊囊的錢包。

    廣場的東南角,一根青銅勝利柱的下方,臨時搭建的警哨木台上,喬雙手輕輕拍打著隆起的啤酒肚,一臉惆悵的看著歡快的人群。

    去年的這個時候,喬還是人群中的一員。身穿華麗的節日禮服,左手拎著烤腸或者其他美味的食物,右手高舉酒杯,只管在人群中大吃大喝,盡情的嬉戲玩樂,揮灑汗水,揮霍精力。

    仲秋之夜,至高的眾神之王『穆』的妹妹,銀月女神『穆忒絲忒』的生日,同時也是德倫帝國傳統的祈求豐收之狂歡節。

    瘋狂的慶典,連續三夜的歡樂,一切都可能發生的奇跡之夜。

    前年的仲秋之夜,喬送出了自己的初吻。

    去年的仲秋之夜,如果不是家人的及時阻止,喬差點送出了自己的初-夜。

    而在前年之前,連續好幾年的仲秋之夜,喬都是以醉倒街頭,被家人從醉漢堆裡翻找出來,抬回家中而告終。

    每一個仲秋之夜,都是那樣的刺激,奔放,猶如美夢,讓人沉浸其中。

    而今年的仲秋之夜。

    喬傻乎乎的站在木台上,頭上戴著死沉死沉的,黃銅鑄成的高頂警盔;身上穿著厚厚的不透氣的,黑色麻布製成,內襯防刺鐵絲網的警察制服;腰間紮著厚牛皮製成,死硬死硬的銅頭武裝帶;腳踏著厚牛皮製成,緊緊裹住了整個小腿的長筒靴。

    武裝帶上,左邊掛著兩尺長、份量十足的灌鉛包銅警棍;右邊掛著一尺半長,同樣死沉死沉的,已經填裝了彈藥,用軟皮塞住了槍膛的短筒雙管燧發火銃;後腰上,還掛著三副依舊死沉死沉,用精鐵打造的長鏈手銬!

    煤氣路燈青白色的燈光,照亮了高頂警盔正中的大沼澤座狼盾紋徽章。

    「戈爾金,帝國陸軍,穿著神氣筆挺的軍裝,在格蘭行省武裝遊行,一路風風光光、招搖過市的,就收回了帝國丟失了百多年的舊土。」

    「無數熱情的姑娘,衝著他們投懷送抱。而戈爾金他們還要假惺惺的,沖那些可愛的姑娘們說,哦,不行,不行,真的不行,因為帝國軍法的關係,我們不能這樣!」

    喬吐了一口氣,看了看左右,輕輕的將自己肚皮上的武裝帶,鬆了兩個扣眼。

    伸手摸了摸頭上警盔正中的座狼徽章,喬很是惆悵的歎了一口氣。

    「而我呢?一條新鮮出爐的警局黑皮狗,頭頂傻氣十足的狗頭徽章,傻乎乎的站在這裡,汗流浹背,口乾舌燥,看著他們吃喝玩樂!」

    一個半月前,這一年的六月底,喬以全優的科目考評,以總績點排名第一的優秀畢業生的身份,在圖倫港司法學院院長的親筆推薦信下,光榮的加入了圖倫港警局。

    「三年來,我嘔心瀝血的遲到早退,我鞠躬盡瘁的曠課打架,我禪精竭慮的酗酒鬥毆,我持之以恆的缺席考試。我甚至在畢業前夜,孤注一擲的,『失手』燒掉了學院辦公樓!」

    「而我,居然依舊是一個好學生,依舊是司法學院這一屆畢業生的優秀代表!」

    再次將武裝帶鬆了一個扣眼,喬看了看左右,將腰帶上掛著的燧發火銃、長鏈手銬偷偷的解了下來,放在了身後的一張小方桌上。

    「家裡有錢,就了不起麼?」

    「太特麼的黑暗了!」

    兩個衣衫襤褸的少年,鬼鬼祟祟的從警哨木台旁竄了過去。他們腰間鼓囊囊的,透過破爛的衣衫,可以看到好幾個絲綢製成的錢包。

    喬惆悵的看了一眼這兩個少年,歎了一口氣,轉過頭去,權當做沒看到他們。

    兩個少年嬉笑著朝著喬做了個鬼臉:「嘿,一條黑皮狗,看他那傻樣!」

    少年的調笑聲極其輕微,四周人流喧嘩,噪音極其響亮。

    偏偏喬的耳朵抖了抖,他清晰聽到了兩個少年的笑罵聲。

    惆悵的喬面皮迅速充血、變紅,他一把抽出腰間的警棍,猶如一頭暴怒的野熊一樣跳下木台,朝著兩個臉色驟變的少年大踏步衝了上去。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6-12 01:37 AM

第二章 盡職的喬

    「以法律的名義,該死的小毛賊,站住!」

    喬肩膀一頂,將兩個喝得面皮酡紅的男子撞倒在地,右手揮動著沉重的灌鉛警棍,氣勢洶洶的大步奔走,更鼓足了力氣,扯著嗓門大聲的咆哮著。

    他的嗓門如此嘹亮,半條街的人都能聽到他的嚷嚷聲。

    幾個同樣身穿黑色警察制服,頭戴灰色馬口鐵高頂警盔,拎著橡木警棍的警察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嘴裡叼著警哨,緊跟在喬的身後,順著女皇大廣場南邊的勝利街追了下去。

    圖倫港地處帝國南部,氣候潮濕,常年炎熱。和帝國北部疆域相比,圖倫港以及周邊三十幾個行省的百姓,個頭都不高,按大陸通用的冰海王國度量衡,這裡的青壯男子多為五尺四五寸到六尺一二寸高下,且多為精瘦的高挑個兒。

    而在街道上狂奔的喬,他的身高超過七尺二寸。

    自幼充沛的營養,大量的牛肉、牛乳、海鮮的攝入,加上德倫帝國的民俗,喬從十歲不到開始以啤酒佐餐。所以喬生得膀大腰圓,加上那凸起的啤酒肚,乍一看去他就好像混在人群中的,一頭膘肥體壯的野熊!

    喬在人流洶湧的街道上狂奔,悍然給人一種街面都在搖晃、顫抖的錯覺。壯碩的身軀所到之處,他面前的人無論男女老少,無不驚慌失措的讓開道路。

    來不及避讓的,就被狂奔的喬毫不留情的撞倒在地,引發了一連串的驚呼和咒罵。

    前面的兩個少年面孔扭曲,驚恐萬分的傾力逃跑。

    但是人流洶湧的街道讓他們根本快不起來,他們不時回頭,在路邊煤氣路燈放出的亮光照耀下,比人群高出一個多頭的喬是如此的醒目,刺眼。

    喬高高舉起右臂,用力的揮動著沉重的警棍。

    沉甸甸的警棍破空發出『呼呼』聲響,隔著二十幾米的距離,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充滿了威懾力。

    喬的靴子底部,鑲嵌了沉甸甸的鋼片。他沉重的腳步踏在堅固的鋪路石板上,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兩個少年猶如離開水的魚一樣張大嘴,艱難的喘息著,眼珠幾乎從眼眶裡跳了出來。他們歇斯底里的拉扯著面前的紅男綠女,在擁擠的人群中艱難的尋找一條逃跑的生路。

    跑過小半條勝利街,向西邊一拐,就到了榮軍院街。

    順著有點偏僻的榮軍院街向西跑出小半里地,兩個少年喘著粗氣,吐著口水,向南竄進了游騎兵街。

    仲秋之夜,女皇大廣場不可能容納圖倫港的所有居民,在女皇大廣場周邊,圖倫港市政廳還設立了許多慶典的分會場。

    穿過游騎兵街,來到燈火輝煌的艦隊大街,就在兩條街交匯的街心廣場,數十盞煤氣燈將一座木質舞台照得雪亮。

    一群衣飾浮誇,塗抹了濃妝的男女,正有模有樣的在舞台上,扯著華麗的歌劇嗓,演繹一群貴族青年複雜而混亂的愛情故事。

    大群手裡拎著烤腸、啤酒杯的圖倫港居民圍在舞台四周,人群中不時響起歡快的笑聲,調侃的叫聲,以及少女們被陌生人在人群中佔便宜後又驚又喜的尖叫聲。

    兩個倒霉的嘴賤少年跑到這裡,已經滿身大汗,面皮發白,兩條腿在劇烈的哆嗦著。

    瘦骨嶙峋的他們在剛才的亡命奔逃中,已經耗盡了最後一點力氣。看著前方擁擠,幾乎水洩不通的人群,兩個少年不由得露出了絕望的沮喪表情。

    「不,我不想回去那該死的黑牢。」一個少年哭泣了起來。

    「再進去一次,我會死在裡面的。」另外一個少年身體搖搖擺擺的,下意識的用手掌摀住了面孔。

    圖倫港的警局凶名在外,對他們這些生存在社會底層的小雜魚來說,警局臨時關押罪犯的黑牢,無疑是他們心中最可怕的地獄。

    同樣氣喘吁吁,圓潤的面龐上滿是汗水的喬,距離他們已經不到五米遠。

    停下腳,喬雙手叉腰,瞇了瞇眼,黑色的眸子狠狠的盯了一眼五米外的兩個少年,伸出右手大拇指,比劃了一個割喉的動作。然後,他神情自若的轉過身,朝著街邊路燈下的一個流動煎腸攤走了過去。

    「二十根酸菜腸,多加黃油,煎老一點。讚美穆忒絲忒,真是一個美好的夜晚。」喬摘下了頭上的黃銅警盔,猶如一條辛苦的獵狗,用力的吐了吐舌頭。

    煎腸攤的老闆,一個四十幾歲的乾瘦男子狐疑的看了看兩個少年,再看看站在面前,猶如一頭熊的喬,開心的笑了起來:「真是美好的夜晚,警官。來杯冰涼的啤酒吧,警官。這裡有座兒,警官。馬上給您準備老漢克家的美味煎腸,警官。」

    凌亂的腳步聲傳來,五個頭戴灰色馬口鐵警盔,滿身大汗、氣喘吁吁的警察放慢了腳步,一晃一晃的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喬吹了一聲口哨。

    五個警察看了看兩個目瞪口呆的少年,帶著欣然的笑容,摘下警盔,擦著頭上的汗水,朝著煎腸攤走了過去。

    「頭兒,您真是太睿智了。」五個個頭不高,但是同樣胖嘟嘟的,同樣有著啤酒肚的警察喜笑顏開的湊到了喬身邊,肥碩的大屁股重重的落在了嬌小的木凳上,然後左右用力的磨了磨,給人一種今晚上它們再也不會分開的錯覺。

    「老闆,來一杯冰涼的啤酒。我要三根煎腸。」一名警察朝著煎腸攤老闆打了個響指,另外四個警察也紛紛報出了自己的訴求。

    煎腸老闆乾瘦的臉蛋笑得花兒一般,忙不迭的忙活起來,同時給身後的一個中年女人狠狠的踹了一腳:「趕緊的,女人,給警官們送上老漢克家獨門秘方釀造的美味啤酒……蠢女人,快點。」

    喬的手上已經有了一個碩大的馬口鐵啤酒杯,他端起足足有兩升的啤酒杯,『咕咚』一口,幹掉了杯中三分之一的黑啤酒。

    滿意的打了個冰涼透爽的嗝,喬低聲道:「等會,我帶大家去一個好地方。啊哈,一定記住了,我們今晚上,在抓賊,在抓賊!我們,有很多目擊證人!」

    五個警察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接過中年女人遞過來的啤酒杯,低聲歡呼了起來:「乾杯,為了睿智的頭兒!」

    街面上,兩個本來已經徹底絕望的少年面皮抽搐著,逐漸露出了詭異的微笑。他們微微佝僂著身軀,無聲無息的沒入了人流中,然後迅速消失得無影無蹤。

    酸菜腸在滾燙的鐵板上『吱吱』作響,空氣中飄蕩著濃郁的油脂香味,調味的大蒜汁刺鼻的味道刺激著六位盡職盡責的警官的食慾,讓他們胃口大開。

    大口咀嚼著濃香的煎腸,喬滿意的徹底解開了腰間的武裝帶。

    「真是一個完美的夜晚。等會,我們去找點樂子。」端起碩大的酒杯,『咕咚』一聲,喬將杯子裡剩下的半杯啤酒喝得乾乾淨淨。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6-12 01:37 AM

第三章 夜行者

    穆忒絲忒高懸夜空,將銀色月輝慷慨的灑向大地。

    沒有煤氣路燈的小巷,依舊被月光照得亮堂堂的。

    「所以,我們不能走大路。」厚重的武裝帶鬆鬆垮垮的掛在肩膀上,喬左手拎著一塊炸豬蹄,右手拎著裝滿了啤酒的木瓶,搖搖晃晃的行走在小巷裡。

    「不能被監察廳的那群混蛋抓到……頭兒,您實在是太睿智了。」身材最矮,顯得最圓潤的二級警員比利搓了搓紅彤彤的鼻頭,由衷的拍著喬的馬屁。

    另外四個警察,忙不迭的點著頭。

    他們啃一口手上的炸豬蹄,喝一口木瓶裝的啤酒,舒坦的打著飽嗝,只覺人生已經登峰造極,堪稱完美。

    讓那些倒霉的同僚去執勤、蹲守、做木樁子吧。

    幸運的他們,要跟著他們的頭兒,去傳說中的粉色美人魚酒吧快活了!

    偉大的穆在上,仁慈的穆忒絲忒在上,如果不是英明、睿智、慷慨、大方的頭兒,他們這些可憐的小警察,可沒那個閒錢去那傳說中的銷金窩浪蕩。

    讚美偉大的喬!

    五位身材圓墩墩的警察快活的笑著,因為酒精上頭,微微泛紅的雙眼,無比崇拜的看著喬魁梧的背影。

    作為一個新加入圖倫港警局的新人,一隻小菜鳥,喬以圖倫港司法學院應屆畢業生第一名的成績,加上司法學院院長的親筆推薦信,直接跳過了從五級警員到一級警員的熬資歷階段,成為了圖倫港警局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三級警士。

    三級警士,帝國警務系統內,最基層的小警官,可以統領一支由五個警察組成的小隊。包括比利在內,圖倫港警局五位資歷極深的『精兵強將』,就這樣被分配到了喬的手下。

    對此,比利他們是極其不滿,心懷怨怒的。

    他們資歷豐富,他們每個人都在警員銜上熬了十年以上。

    他們能力出眾,他們精通各種欺壓良民、敲詐小販、收受賄賂的生存技巧。

    他們人脈深廣,圖倫港的蟊賊敗類、市井好漢、各種撈偏門的英雄豪傑,全都和他們稱兄道弟。

    如此,一隻剛剛加入警局的小菜鳥,何德何能成為他們的『頭兒』?

    但是喬只用了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就讓五位老資格,成了他最忠實的擁躉。

    因為喬,有錢。

    因為喬,很有錢。

    因為喬,極其有錢。

    而在圖倫港,民諺說得好:「銅子就是秩序,銀幣則為真理,而金幣,你看,像不像偉大的穆那張金燦燦的臉?擁有金幣,足夠多的金幣,你就是神!」

    六個喝得半醉的警察,搖搖晃晃的,低聲的嬉笑著,不走燈火輝煌的大街,而是藉著月光,順著僻靜的小巷子,一路走出了圖倫港新城區,進入了老城區,順著老城區的富人區『銀葡萄大街』後面的『葡萄皮巷』,朝著三號新碼頭行去。

    一隻黑貓急匆匆的從一條叉巷中竄了出來,它剛剛跑出叉巷口,一隻穿著生牛皮靴子的大腳丫猛地從叉巷的黑影中飛出,一腳將這倒霉的黑貓踢飛了老遠。

    叉巷裡,傳來了一個含糊、粗魯的聲音:「做活的時候碰到黑貓,見鬼,難道我們今晚要倒霉?」

    喬和比利五個驟然停下。

    叉巷裡,十幾條悄無聲息的,快速、麻溜的竄出來的人影也驟然僵在了原地。

    喬下意識的丟下豬蹄,摘下警棍,握在了手中。

    藉著月光,可以看到從叉巷裡竄出來的十幾個男子,他們一個個容貌可憎,每一張臉都戾氣十足。他們生得歪歪斜斜的五官,還有臉上的其他紋路拼湊在一起,好像天然形成了一行大字——『我是一個惡棍』!

    刺鼻的體味,亂糟糟的頭髮,髒兮兮的面孔,破爛骯髒,不知道多久沒洗過的短斗篷鬆垮垮的披在肩膀上。透過這些男子沒有裹緊的短斗篷,可以看到他們腰間掛著匕首、短刀、單發的老式火繩短銃,他們腋下更夾著撬棍、鑽刀、短鋸等工具。

    這裡是葡萄皮巷,一旁就是圖倫港的富人聚居區之一的銀葡萄大街。

    仲秋之夜,富人們肯定都跑去了女皇大廣場周邊,盡情的享受慶典。

    喬眼前的這群人,在這樣的夜裡,在這樣的小巷中,帶著這麼多神奇的、各有妙用的工具,鬼鬼祟祟的在富人區附近轉悠。

    真是一群『勤勞』、『肯干』、『力求上進』的『好小伙子』。

    他們出身不好,困囿於社會底層,但是他們不願意向命運屈服,他們竭盡全力的,力圖實現社會財富的再次分配,從而改變命運!

    真是一群『可敬』的人……如果他們身上沒有這麼多凶器,他們的目光不是這麼凶狠的話,就更可愛了!

    喬看了看剛剛一腳將黑貓踢飛的大漢,輕輕的咳嗽了一聲,將警棍掛回了武裝帶。

    「仲秋之夜,天氣不錯,真是一個美好的夜晚。」喬向那漢子點了點頭。

    十幾個漢子飛快的看了一眼喬手上的酒瓶,輕輕側過身子,讓開道路。

    是啊,真是一個美妙的夜晚。

    喬和五個下屬一聲不吭的加快腳步,和這些漢子擦肩而過。比利幾個,甚至還很友好的和這些漢子相互點頭示意。

    等喬他們走出了數十步後,比利才低聲的嘟囔道:「是狼幫的人,我看到了他們小臂上的狼頭刺青。該死的,他們想要幹什麼?這裡可不是狼幫的地盤!」

    比利擔憂道:「這裡是狐幫的地盤,狐幫可不是善茬,狼幫越界了,會出大事的!」

    喬同樣低聲的嘟囔道:「可是,這裡是我們的轄區麼?」

    比利堅定的搖頭:「當然不是。」

    喬用力的點了點頭:「所以,我們繼續去找樂子。」

    六位盡職盡責的警察,步伐輕快的行走在小巷中,他們輕鬆的笑著,輕鬆的吹著口哨,一曲輕鬆、歡躍、節奏明快的《帝國警察進行曲》,硬生生被他們吹得東倒西歪、上氣不接下氣。

    帶著濃濃海腥味的風順著巷子吹了進來,前面不遠處就是圖倫港三號新碼頭。

    已經隱隱能聽到海浪聲。

    喬和比利幾個加快了腳步,在他們身後,十幾個面容可憎的男子鬼鬼祟祟的四處張望了一陣,朝著一座大宅子的後門悄悄的靠了上去。

    空氣中有微妙的短笛聲飄來。

    小巷裡,莫名的浮起一層淡淡的水霧。

    笛聲短促,輕微,好似一根根細細的鋼絲,慢悠悠的鑽進耳朵裡,紮在心口上。

    十幾個取出撬棍、鑽刀、鋸子,正準備開工的男子身體一僵。

    短笛聲越發飄忽。

    幾隻閃爍著磷光的蛾子輕盈飄落,落在了這些男子僵硬的身體上。

    僵硬的軀體皮膚下,有一個個細微的凸起急速浮現,然後他們的皮膚開始詭異的蠕動。

    血肉乾癟,骨骼成灰。大蓬磷光冉冉飛起,十幾套骯髒的衣衫、靴子,還有各色工具,亂糟糟的攤在了巷子裡。

    一個沙啞,帶著幾分腐朽之意的聲音在小巷裡輕輕響起:「腐爛、扭曲的靈魂,骯髒、墮落的肉體,我的小可愛們,會被你們養得白白胖胖。」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6-12 01:38 AM

第四章 突發事件

    走出葡萄皮巷,橫穿劍魚大街,一片蔥蔥鬱郁的金合歡樹林中,燈火輝煌處,就是粉色美人魚酒吧。

    粉色美人魚酒吧,圖倫港頂級奢華的銷金窩,名為酒吧,實為高檔酒店、秘密賭場、會員制俱樂部、私人拍賣會所、私人博物館、藝術品展廳的綜合體。

    喬帶著比利幾個踉蹌著來到粉色美人魚時,偌大的銷金窩正是熱鬧。

    城堡狀的主樓燈火通明,東西兩列副樓中,小提琴聲悠揚悅耳,透過擦得雪亮的巨大落地窗,可以看到兩座副樓中,都有大群衣飾華美的男女載歌載舞。

    主樓的正前方,小廣場正中,有一座佔去了廣場幾乎一半面積的青銅群雕噴水池,十二頭青銅鑄成的大口海魚噴著白花花的水柱,擊打在噴水池正中,那條高有六尺多,盤在青銅底座的粉紅色玻璃美人魚像上。

    主樓黑色橡木扎銅門釘的大門緊閉,十幾盞煤氣燈掛在大門兩側的外牆上,青白色的燈火閃爍,照亮了大半個廣場。

    門口一左一右,站著兩個高有七尺左右,皮膚和黑檀木一樣漆黑,身穿筆挺的黑色燕尾服,內襯雪白的白襯衫,紮著黑色領結,手上帶著絲綢白手套的魁偉大漢。

    喬搖搖擺擺的走了過來,隔著老遠的距離,門口的兩尊大漢黑漆漆的面皮上,已經同時掛上了最燦爛的笑容。他們咧嘴微笑,兩排雪白的大牙在煤氣燈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他們慇勤的跑下台階,邁著小快步朝著喬迎接了上來。

    「尊敬的喬少爺,好久不見,您,瘦了。」兩尊大漢熱情的招呼著喬,同時向他深深的、動作極其標準、一絲不苟的九十度鞠躬行禮。

    兩尊大漢來自黑大陸,是粉色美人魚豢養的奴隸護衛。

    但是他們一口標準的德倫帝國官方語,甚至比帶著圖倫港地方口音的喬,還要標準了許多。

    「瘦了?」喬摸了摸自己豐滿的面頰,再摸了摸自己的雙層下巴,有點苦惱的皺起了眉頭:「應該是瘦了。最近一個半月,我風餐露宿,四處奔波,的確很辛苦。可是有什麼辦法呢?作為圖倫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警士,為了維護帝國法紀,為了圖倫港居民的安居樂業。」

    喬很惆悵的歎了一口氣:「我和我的夥伴們,責無旁貸。」

    一尊大漢微笑著點頭:「所以,喬少爺,您一定要注意勞逸結合。為了圖倫港的治安,您可一定要保重身體。」

    喬再次惆悵的歎了一口氣:「是啊,說得沒錯,簡直太有道理了。所以,我帶著幾個夥伴,特意來找點樂子。」

    眨巴著眼睛,迅速的東張西望了一陣,喬壓低了聲音:「但是,我們今天,沒來過這裡!」

    另一尊大漢會意的連連點頭:「當然,今天晚上,我們沒見過喬少爺……如果有人在這裡見到了您……」

    喬迅速補充道:「我們抓賊,路過!懂?」

    兩尊大漢異口同聲的笑了起來:「我們明白,喬少爺盡職盡責,為了抓賊,路過粉色美人魚!」

    欣然笑著,喬揮了揮手,從口袋裡掏出七八枚金幣,丟給了兩尊大漢。

    比利五人瞪大眼睛,看著喬隨手撒出去的金幣。

    「慷慨的頭兒。」比利感慨了一聲。

    比利和幾個同伴,同時誇張的,用手按住了心口。喬隨手撒出去的金幣,已經頂得上他們好幾個月的薪水外加灰色收入了!

    「我的私人包房,然後,按照最高標準,最快速度,準備一桌大餐。最好的酒,最好的雪茄,最好的……」喬鬼鬼祟祟的向四周望了望,將聲音壓得極低、極低:「給我的同僚,準備幾個最好的姑娘。」

    兩尊大漢的嘴角抽了抽,一臉僵硬的看著喬:「尊敬的,喬少爺……最好的酒,最好的雪茄,最好的大餐,沒問題,絕對沒問題!但是,最好的姑娘……」

    喬挺起了胸膛,惱火的咕噥道:「當然是為我的同僚準備,我當然不會做這樣的事情!我像這樣的人麼?我像麼?放心,蒂法不會知道的,她,肯定不會……知道的?」

    兩尊大漢乾笑著,黑漆漆的面孔上滿是糾結。

    其他的好說,但是威圖家某位可怕的人兒曾經放話,誰敢讓某些亂七八糟的女人,玷污了她的寶貝弟弟喬,一切後果自負。

    哪怕是實力雄厚的粉色美人魚,也不敢忽略那位的威脅。

    喬狠狠一瞪眼,用力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腰包:「難道,喬少爺的金幣,就不能換來它應有的待遇麼?在圖倫港,金幣難道不是為所欲為的麼?」

    車輪摩擦地面的聲音傳來,喬回頭望去,四輛風塵僕僕,車輪上滿是灰塵,車廂上也灰撲撲的,顯然長途跋涉而來的四輪馬車,正駛出前面的金合歡樹林,朝著正門方向行來。

    繞過噴水池,四輛馬車在喬一眾人身旁停下,後面的三輛馬車車門開啟,十幾個身穿傳統的緊身騎士裝,腰間佩劍的青年男子絡繹而出。

    一名蓄了兩撇精緻小鬍鬚,紅髮、綠眼、身形挺拔,容貌頗為俊朗的青年警惕的看了看喬和比利一行人,皺了皺眉頭,走到了第一輛馬車旁,低聲說道:「小姐,我們到了。」

    第一輛馬車的車門開啟,兩名身穿白色長裙的侍女走了下來,彎腰拉出了車廂下方的踏板。

    然後,喬下意識的吹了一聲口哨。

    美人!極品的美人!!在圖倫港,從未見過的美人!

    身穿一套華麗的大紅色宮廷長裙,戴著一頂綴滿了鮮花的寬簷帽,伴隨著一股迷人的幽香,在一名清秀侍女的攙扶下,一位身形窈窕、身段兒高挑的美人,娉娉婷婷的走下了馬車。

    金色,猶如黃金一樣色澤純正的燦爛長髮,蔚藍色猶如深海的眼眸,艷紅好似血液的紅唇,雪白細膩,比來自東方古老大陸的羊脂玉還要細膩粉白,在煤氣燈的照耀下看不到一個毛孔的完美肌膚。

    更有一股自然的馥郁體香隱隱飄散,讓人心醉神迷,難以自拔。

    紅裙美人走下車,第一眼就看到身穿警察制服的喬和比利一眾,就和那小鬍子青年一樣,她也眉頭一蹙,臉蛋微微抽了抽。

    喬飛快的眨巴著眼睛,放肆的上下打量著這位絕世的美人兒。

    紅裙美人的臉色逐漸變得難看起來,小鬍子青年輕輕的咳嗽了一聲,他橫跨一步,擋在了喬和紅裙美人之間,帶著一絲喬極其熟悉的,貴族子弟特有的傲慢和驕橫,冷聲道:「三級警士?鄉巴佬,在我發怒之前,請你……用最快的速度滾開!」

    喬皺起了眉頭,小鬍子青年的倨傲和無禮讓他有點惱火。

    但是,仗著身高的優勢,目光輕鬆越過小鬍子青年的頭頂,喬狠狠盯了一眼紅裙美人。

    乾咳了一聲,喬飛快的在心裡盤算起來。

    如果這時候和這小鬍子青年發生衝突,且不提他帶著下屬擅離職守的事情會暴露,按照某人一貫的邏輯,她一定會認定喬為了女人而惹是生非!

    想起某人發怒的結果,喬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深深的看了一眼小鬍子青年,喬伸出手,同樣放肆的,極度無禮的,用粗壯的手指在他胸口戳了又戳:「這位先生,歡迎來到圖倫港,該死的鄉下地方。自由的圖倫港歡迎任何腰裡揣著足夠金馬克的客人。」

    「不要在這裡惹是生非,否則……」

    喬的動作,讓小鬍子青年大驚失色,很顯然,他從沒碰到這樣的事情。

    喬的手指在小鬍子青年的胸口上戳了好幾下,小鬍子青年這才憤怒的咆哮了一聲,伸手抓向了喬的手腕。

    就在這時候,突然間,就在喬他們頭上,粉色美人魚二樓的紙牌屋位置,密集的火銃轟擊聲『彭彭』響起。

    紙牌屋的一架落地窗『轟』的一聲變得粉碎,一個渾身都是窟窿眼,鮮血正猶如噴泉一樣湧出的男人發出淒厲的哀嚎聲,從二樓重重摔下,『啪』的一下拍在了喬的面前。

    鮮血噴濺,噴了喬一褲腿的血漿和其他莫名的漿汁。

    一直一言不發,只是打量四周動靜的紅裙美人低頭看了看那男子扭曲變形的面龐,猛地瞪大眼睛,翻開巨大的裙擺,抽出了一柄華麗的銀色長劍,驚怒非常的尖聲嘶吼:「以帝國海軍的名義,衝鋒!」

    劍魚大街方向,百多名身穿黑衣,披著短斗篷,頭戴皮質軟帽的精悍男子,手持火銃、弓弩和刀劍,穿過那一排排金合歡樹,闖入了小廣場,一聲不吭的朝著喬所在的正門衝了過來。

    『轟』!

    剛剛飛出人來的二樓紙牌屋裡,一聲巨響傳來,無數磚瓦、傢俱碎片噴薄而出,刺鼻的硝煙味迅速充斥了每個人的鼻腔。

    剛剛還對喬曲意奉承的兩尊大漢臉色驟變,他們發出黑大陸草原上雄獅一般響亮的咆哮聲,然後迅速向後飛退。粉色美人魚的大門驟然敞開,兩條大漢撞入了門中,然後重重的關上了大門。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6-12 01:39 AM

第五章 衝突

    爆炸聲傳來時,喬和幾個下屬已經麻利的撲倒在地,雙手緊緊按住了頭上的警盔,屁股高高隆起,猶如六條肥碩的毛蟲,一抽一抽的拱到了噴泉的石質圍欄後。

    喬的腦子裡一片空白。

    他張大嘴,身體蜷縮猶如一顆肉丸子,狼狽的縮在一條大口海魚的銅雕後方,不斷從嘴裡發出毫無意義的『啊啊』尖叫聲。

    『彭、彭彭』,大口徑火銃沉悶的發射聲不斷響起,空氣中滿是刺鼻的硝煙味。大顆大顆的彈丸從頭頂上飛來飛去,帶起一聲聲尖銳的破空聲。

    『當』的一聲,一顆子彈落在了喬身邊,將他右手邊一塊花崗岩石磚打得粉碎。

    喬發出了驚恐欲絕的叫聲,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著。

    剛剛他喝了太多的啤酒,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括約肌,褲襠已經濕漉漉的,有水順著褲腿噴在了地上。不過幸好制服是黑色的,在夜裡也看不出什麼痕跡。

    咬著牙,喬索性放縱了一把,趁著混亂,將腹中的壓力傾瀉一空。

    那些黑衣人衝到了噴泉邊,紛紛舉起了手中的燧發槍和強力弓弩。

    伴隨著混亂的叫罵聲,兩顆人頭大小的炸彈從粉色美人魚的三樓丟了下來。

    黑衣人們嘶聲呼哨,炸彈上的導火索迅速燃盡,『轟轟』兩聲巨響,大地顫抖了一下,噴泉正中的玻璃美人魚像倒了下來,發出刺耳的碎裂聲。

    喬和比利等人雙手捂著耳朵,同時猶如受驚的野豬一樣嘶聲尖叫著。

    兩顆炸彈幾乎就在他們面前爆炸開,火光刺痛了他們的眼睛,巨響讓他們的耳朵幾乎失聰,強大的衝擊波橫掃而過,喬只感覺胸腔劇痛,嗓子眼裡有一股甜滋滋的腥味衝了上來。

    「以法律的名義,我命令你們停下!」喬哆哆嗦嗦的,發出了毫無威懾力的嘶吼聲。

    很自然的,沒人搭理他。

    彈片橫飛,泥土飛濺,驚怒交加的喬抬起頭來打量戰場。

    瞳孔驟然一縮,喬看到紅裙美人右手的銀色長劍蕩起一抹銀色弧光,一劍劈開了粉色美人魚半尺厚的橡木門,猶如一團流動的火雲一樣衝進了門後的大堂。

    紅裙美人的速度,無比的驚人。

    喬看著她,喃喃的咕噥了一聲:「比戈爾金慢不少。」

    『叮叮』幾聲響,紅裙美人狼狽無比的踉蹌著退出了大門。

    可怕的空氣撕裂聲響起,兩柄一尺多長的重型飛刀急速旋轉著,緊追著紅裙美人飛出了大門。紅裙美人發出尖銳的叫聲,眼看著兩柄飛刀就要落在她高聳的胸脯上。

    蓄了精美小鬍子的青年一個滑步,身體猶如幻影一樣,突兀的閃現在紅裙美人的身前。

    喬也沒看清那青年是否動了,怎麼動的。

    兩柄重型飛刀『叮叮』兩聲就落在了地上,精鋼鍛造的飛刀直接被攔腰劈斷。

    「以帝國海軍的名義,衝進去,有反抗者,殺無赦!」紅裙女人深吸了一口氣,她踉蹌著落地,然後揮動長劍,再次猶如一團狂舞的火雲,帶著風聲衝進了大堂。

    衝鋒的黑衣人中,有七八個倒霉蛋被剛才的炸彈炸傷,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翻滾掙扎。

    他們的同伴沒有絲毫的猶豫,也沒有多看他們一眼,有人取出了沉重的包銅木棒,重重的轟擊在了粉色美人魚一樓的拱形玻璃窗上。

    玻璃粉碎,一根根拇拇指粗的金屬窗框被暴力打斷,破碎的玻璃窗中有彈丸、箭矢和飛刀、飛斧不斷飛出。

    黑衣人們嘶吼著,無比英勇的,但是在喬看來,頗為莽撞、猶如尋死的頂著房間內的攻擊,一頭衝進了破碎的窗戶。

    刀劍撞擊聲,火銃轟鳴聲,刀斧破開肌肉,劈砍在骨骼上發出的碎裂聲,還有大量玻璃器皿和瓷器破碎的聲音,各種沉重的傢俱倒地發出的巨響,以及女人尖銳的嘶吼哭喊聲,各種古怪的聲音不斷傳出來。

    黑衣人們已經全部衝進了粉色美人魚,喬鬆開捂著耳朵的雙手,朝著比利嘶聲尖叫:「撤退,撤退……不,我們去保護附近的居民!」

    喬的小腿在抽筋,他強忍著腿上的劇痛,嘶聲吼道:「這些暴徒,這些土匪,這些該死的罪犯,我們絕對不能讓他們傷害圖倫港的良民百姓。比利,我命令你們,跟著我,去保護……」

    就算要逃跑,也要找個冠冕堂皇的名義,這是短短一個半月中,喬在土倫港警局學到的優秀經驗。

    但是,喬的話戛然而止,他茫然的張大嘴,目光越過西南角的一叢灌木叢,直勾勾的盯著數里外的海面。

    那邊,是圖倫港的一號老碼頭的方向。

    一條長長的永固式石質棧橋,從碼頭向海面延伸出了兩里地,在棧橋的盡頭,圖倫港的老炮台猶如一頭黑漆漆的巨獸,靜靜的匍匐在海面上。

    隨著圖倫港的發展,已經失去了防衛作用的老炮台,如今成了日常的旅遊點。平日裡,有幾個退休的殘疾水兵,居住在老炮台的營房中負責日常的維護。

    喬發誓,他剛才沒有眼花,他看到了老炮台的方向,有幾道赤紅色的火光噴了出來。

    他絕對沒看錯,那是大口徑火炮發射的炮口焰。

    已經廢棄了十幾年的老炮台,怎麼會有人開炮?

    紅色的火光一閃而逝,過了一個呼吸的時間,喬清楚的聽到了上空傳來的,猶如蒸汽機火車頭呼嘯著從鐵軌上奔馳而過的悶響。

    那起碼是三百八十毫以上的大口徑臼炮的炮彈,才可能發出的破空巨響。

    而就喬所知,圖倫港的老炮台上,有三門整個帝國口徑最大的八百毫的『托爾』巨炮!

    「不,不,不,不,不!偉大的穆在上!仁慈的穆忒絲忒啊!」

    喬嘶聲尖叫著,他猶如靈巧的猴子一樣一躍而起,猶如受驚的野豬一樣,狂暴而動力十足的,傾盡全力的朝著劍魚大街的方向,朝著遠離粉色美人魚的方向撒腿狂奔。

    彈指間,喬激發潛能,神乎其神的跑出了將近一百尺!

    狂奔之中,喬很夠義氣的回頭,朝著還蜷縮在噴水池旁的比利五人嘶聲尖叫:「逃,快逃……天哪……」

    恐怖的轟鳴聲從天而降,一道黑影一閃而過,粉色美人魚西邊的幾顆枝繁葉茂的山毛櫸驟然被火光淹沒。巨大的爆炸聲忠,幾顆兩人合抱粗的山毛櫸劇烈的搖晃了一下,然後炸成了無數碎木朝著四周亂飛。

    比利抬起頭來,欣喜若狂的大叫:「仁慈的穆忒絲忒保佑,他們打歪了!」

    下一瞬間,一道黑影粗暴的撞碎了粉色美人魚的屋頂,接連撞碎了好幾層地板,沉甸甸的砸進了粉色美人魚的地下室。

    一聲巨響,火光四濺。

    火焰和濃煙從粉色美人魚的每一個窗口噴出,大量的玻璃碎片、傢俱碎片、磚瓦碎片猶如怒龍的吐息,從窗口噴出了數百尺遠。

    比利和其他幾個同伴雙手抱著頭,在地上不斷的翻滾,尖叫。他們面孔扭曲,眼珠突出,鼻子裡、嘴裡不斷噴出血來,無比艱難的掙扎站起,然後又頭昏目眩的一頭栽倒在地。

    又是一道黑影落下,它擊中了距離粉色美人魚有小半里地的一棟建築。伴隨著巨大的轟鳴聲,那棟外表奢華,佔地頗為巨大的建築呻吟了一聲,半邊樓體在火光中轟然坍塌。

    喬吐了一口血水,衝擊波推動他的身體向前踉蹌了數十步,他看著那座崩塌的建築,嘶聲哀嚎:「哦,不,那是老劇院……威圖家有它六成的股份,不,不,不!」

    硝煙火光中,蓄了兩撇小鬍子的青年手持長劍,狼狽無比的從燃燒中的粉色美人魚的窗口竄出。他身上的緊身騎士裝破破爛爛,可見大片的血跡,更有血水從他胳膊上、腿上不斷的流淌出來。

    身穿紅裙的美人喘著氣,滿臉是血的從三樓的窗口一躍而出。

    她手中那柄華麗的銀色長劍已經折斷,只剩下一尺多長的小半截。紅色的長裙被燒掉了大半,露出了兩條白生生的腿子。

    人還在空中,紅裙美人已經歇斯底里的怒吼起來:「陷阱,這是陷阱。該死的,這是一次無恥的謀殺!」

    有著兩撇精緻小鬍鬚的青年吐了一口血,從腰間抽出一支燧發短銃,朝著天空『彭』的就是一槍。

    一點紅光直衝高空,然後在離地百多米的空中轟然炸開。

    四周傳來了凌亂的腳步聲,又有近百名身穿黑衣,披著短斗篷,全副武裝的精悍男子從四周的陰影中顯出身形。

    「守住四周,不許一個人逃走!」小鬍子青年惱羞成怒的咆哮著,然後又是一口血噴了出來。

    喬驚慌莫名的看著擋在自己面前的兩個持刀男子,他很想破口大罵。

    這種情況下,不是應該有多遠逃多遠麼?

    老炮台那邊,隨時可能發動第二次炮擊!

    突然間,有淡淡的水霧從海的方向,也就是粉色美人魚的後院方向飄了過來。空氣中有輕微的,微妙的短笛聲響起。

    在場的人,喬,比利和四個同伴,紅裙美人,小鬍子青年,還有那數十名剛冒出來的精悍男子,所有人都只覺心頭一寒。從後院湧出的霧氣中,好似有某些可怕的野獸藏匿,它們正在散發出濃郁的獸性氣息。

    一聲慘嚎突然響起。

    一叢灌木旁,一名手持燧發步槍的精悍男子重重倒地。他的喉頭缺了拳頭大一塊,鮮血正猶如噴泉一樣不斷的從傷口中噴濺出來。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6-12 01:43 AM

第六章 絕境

    白色的霧氣如流水,帶著一絲詭異的陰冷,纏繞在眾人的腳踝邊。

    更加濃郁的霧氣從粉色美人魚後院方向湧了出來,霧氣一層層的升高,逐漸沒過了膝蓋,來到了腰間,然後漸漸的升到了肩膀位置。

    全身猶如被冷水浸泡著。

    細微的笛聲越發的幽微。

    好似一根根細細的羽毛,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動著所有人的心尖尖,讓人心臟感到一陣陣的麻痺、酥癢。

    莫名的寒意順著毛孔侵入全身,所有人都感到身體發冷,僵硬,動作變得僵直、遲緩。

    喬大口大口的呼吸著,他全身血液流動加速,尤其心臟附近,有一團拳頭大小的熱氣在匯聚,在奔湧。他驚慌的看著四周,雙手緊緊握住了拳頭。

    「鎮定,戈爾金說過,哪怕被敵人包圍了,也要鎮定!」

    喬咬著牙,在心中默默的給自己打氣、壯膽。從小跟著戈爾金和圖倫港的紈褲們打架,戈爾金參軍後,自己帶著人和敵對家族的小崽子們鬥毆。

    喬有著豐富的街頭廝殺經驗。

    可是,他從未經歷過這樣的槍林彈雨,這樣的血肉橫飛。

    恐懼,一點點的滋生。

    「鎮定,然後,找準機會。」

    五臟六腑震盪不休,面前還有兩個討厭的傢伙攔路,雙腿被霧氣浸泡著,已經難以動彈。喬心中充滿了恐懼,但是他依舊在頑強的尋找逃跑的機會。

    「偉大的穆,仁慈的穆忒絲忒,讓那群該死的傢伙趕緊來。」喬在心裡祈禱。

    圖倫港有編製龐大的警局,有實力強大的駐軍,就在三號新碼頭附近,還有海軍軍港以及帝國皇家海軍學院。這裡已經打得天翻地覆,就算是一群死豬,他們也該發現這裡的不對了吧?

    救援馬上就到,喬不斷的安慰自己。

    霧氣中有『吱吱』聲傳來,一點點暗綠色的眸光在白霧中亮起。細微的笛聲越來越近,猛不丁的,藉著燃燒中的粉色美人魚發出的亮光,白霧中有一條若隱若現的人影出現。

    披著長斗篷,帶著寬簷的大三角帽,帽頂尖尖上,綴了一顆小孩兒拳頭大小的珠子,綠瑩瑩的珠光跳動,這條黑影也在白霧中扭曲、蠕動,散發出讓人窒息的陰冷氣息。

    『吱吱』聲逐漸響起,又是一聲慘嚎,距離喬不到二十尺的地方,一名雙手持刀的男子兩條小腿同時齊膝折斷。

    血水四濺,骨肉橫飛。

    這一次喬看得清清楚楚,有十幾條一尺多長的黑老鼠,綠油油的眸子放著光,快若鬼魅的撲到了那男子小腿上,亮出碩大的門牙,猶如小鋸子一樣,三兩下就將他的兩條小腿啃斷。

    「進攻!」有著兩撇精美小鬍子的青年嘶聲發令。

    十幾柄燧發槍,七八架強弩同時向那白霧中扭動的人影發動了攻擊。

    彈丸破空,弩矢激射,還有幾個距離較近的男子帶起風聲,揮動著兵器向那人影衝了過去。

    數百隻黑色的老鼠瘋狂的『吱吱』尖叫著,猶如潮水一樣從那人影的長斗篷下方湧了出來。它們瘋狂的跳起來,用自己的身軀擋住了燧發槍的彈丸,擋住了強力的弩矢,然後它們淹沒了那幾個衝鋒的男子。

    血肉橫飛,慘嚎不斷,短短兩個呼吸的時間,等到那群瘋狂的老鼠被白霧遮擋住時,原地只剩下了五六具血肉模糊的骷髏架。

    『啪啪』幾聲,慘不忍睹的骷髏架重重倒地,濺起了大片血水。

    「呵,呵,呵,呵。」含糊不清,好像一塊腐爛的大肥肉一樣,讓人感到噁心、膩味的笑聲傳來,一條極其壯碩,甚至壯碩得有點非人的人影從白霧中快步衝出。

    「德倫帝國的海軍,小菜鳥們,我喜歡。小菜鳥的骨頭,嘎嘣脆。」

    那看上去比喬還要高出一尺有餘,身形越發臃腫,簡直猶如一個大肉球的人影狂奔到了小鬍子青年面前,右手一揮,一柄造型猙獰,刃口滿是利齒的大彎刀呼嘯著朝他劈了下去。

    小鬍子青年怪叫著,右手長劍帶起一道寒光迎向了彎刀。

    一聲巨響,彎刀斬斷了長劍,在小鬍子青年的胸膛上留下了一條深可及骨的傷口。

    傷口的血肉外翻,藉著四周的火光,喬清晰的看到傷口的血肉迅速的發黑,流膿,然後散發出刺鼻的腐爛惡臭。

    毒,劇毒。

    白霧中衝出的人不僅戰力驚人,而且手段下作。

    他的實力足以碾壓小鬍子青年,居然還無恥的在兵器上淬毒。

    小鬍子青年嘶聲痛呼,渾身抽搐的轉身就走。

    他逃跑的速度,讓喬感到無法理解。剛剛喬從噴水池旁逃跑,躲避老炮台的炮擊時,他感覺自己已經跑得足夠快,比山林中的野兔子還要快。

    但是小鬍子青年的速度,完全超出了常理。

    他一步滑出就是二十幾尺,呼吸間就逃出了近百尺。喬隱隱覺得,自家最擅長追獵的獵犬,都追不上此刻的小鬍子。

    紅裙美人吐了一口血,蔚藍色的眼眸閃爍,血色的紅唇微微泛白,渾身哆嗦著發出了命令:「撤退,向……」

    猶豫了一下,紅裙美人瞇起了眼睛:「向海軍學院撤退。」

    那龐大的身影低沉的笑著,大踏步的向紅裙美人衝了過去。

    紅裙美人一把撤掉了破爛、累贅的碩大裙擺,拔出了腿上槍套中的一桿雙筒燧發短銃,『轟轟』兩聲,狠狠的轟向了越來越近的龐大身影。

    兩柄黑森森的彎刀左右一劃,短銃噴發的彈丸撞在彎刀的刀口上,『叮叮』兩聲響,刀口上火星閃爍,兩顆彈丸不知道被磕碰去了哪裡。

    喬只覺兩腿發軟。

    用刀劈開火銃的子彈?

    這些傢伙不是普通人,他們全都是擁有『真正的力量』的存在!

    這種怪物一般的存在,喬並不不陌生。

    恐懼帶來莫名的力量,喬胸口一團熱流湧現,然後逐漸增強,開始快速旋轉。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喬渾身的陰寒氣息快速的消散,他低沉的嘶吼著,猶如一頭發狂的野熊一樣,一肩膀撞在了剛剛攔住他的兩個黑衣男子身上。

    措手不及的黑衣男子被喬蠻橫的撞倒在地,喬張開嘴,發出毫無意義的胡亂吼聲,步伐沉重,猶如被激怒的野熊一樣,帶起一道狂風衝了出去。

    細微的笛聲微微旋了旋。

    『吱吱』聲大作,大群大群黑色的老鼠從灰霧中湧出,猶如潮水一樣朝著白霧中的人衝了上去。

    紅裙美人丟下手中的斷劍,不知道從哪裡找到了一柄長劍,和那龐大的身影打成了一團。她不斷的發號施令,四周的黑衣男子們紛紛向她匯聚過去,相互掩護著節節後退。

    燃燒的粉色美人魚中,不斷有渾身是血、渾身都是煙火氣的黑衣男子狼狽逃出,更有幾個和剛才的小鬍子青年同乘的騎士裝青年衝了出來。

    衝進粉色美人魚的黑衣人有一百多人,此刻能夠逃出來的不到五十個。

    但是他們極大的加強了紅裙美人的實力,火銃轟鳴,刀劍呼嘯,他們和白霧中的敵人攪成了一團。

    喬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從粉色美人魚後院湧出的白霧,居然已經跨過了劍魚大街,湧入了街對面的小巷子裡。

    『吱吱』聲中,數十條一尺多長的大老鼠緊跟在喬的身後。

    喬哆嗦著,他不敢回頭,而是用盡全力的逃跑,慌亂中,他沒有選擇來時的葡萄皮巷,而是昏頭轉向的,或者是受到火光的吸引,他跑到了坍塌、燃燒中的老劇院一側,鑽進了老劇院東邊的『幽會巷』。

    老劇院時常有各種大型歌舞劇演出,經常有著名的表演家從外地趕赴圖倫港登台表演。

    這裡面,不乏年輕貌美的小姐,英俊瀟灑的小生。

    圖倫港的紈褲公子、千金小姐們,時常派出私人馬車,在這條巷子裡迎接那些完成演出的知名人士。

    久而久之,這條僻靜的小巷,就有了『幽會巷』這樣引人遐思的美名。

    但是今夜,仲秋之夜,全城狂歡,老劇院沒有演出,平日裡車水馬龍的幽會巷,今夜空蕩蕩的,簡直猶如鬼蜮。

    不遠處再次傳來了『轟隆隆』的破空轟鳴,隨後大地劇烈的搖晃著,巨響聲猶如悶雷,爆炸的火光急速閃爍。

    老炮台的第二輪炮擊一如喬預測的那樣來臨,而且這一次的爆炸聲不止三次。

    除了三門『托爾』巨炮,起碼還有數十門大口徑副炮發動了炮擊。

    喬渾身哆嗦的向前狂奔,身後『吱吱』聲越來越近。

    突然間,前方的霧氣中,一根沉重的鐵棒橫掃而出。

    喬措手不及,被鐵棒重重的擊打在胸口。伴隨著刺耳的骨骼碎裂聲,喬大口的吐著血,身體向後飛出去了十幾尺,他的胸膛凹陷,起碼有一半肋骨被這一擊打得粉碎。

    四名身穿緊腿褲,短袖襯衣,面容猙獰、高大強壯的男子從霧氣中走了出來,他們低頭俯瞰著喬,同時發出了快意的獰笑。

    「一隻帝國黑皮狗!」

    四名男子快意的笑著,剛剛一棒重創喬的男子舉起手中尖頭鐵棒,狠狠朝著喬的胸膛刺了下來。

    喬猶如瀕死的魚一樣渾身抽搐著,他絕望的看著那男子,嘶聲尖叫著:「不,不,聽我說!」

    『吱吱』聲傳來,數十隻妖異的老鼠追了上來。

    天空一聲雷鳴響起,不知道什麼時候,天空已經濃雲密佈,一場不期而至的暴雨,酣暢淋漓的從天而降,濃密的雨幕迅速遮擋了一切。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6-12 01:45 AM

第七章 以緋紅之名

    黑暗和寒冷同時襲來。

    喬張開嘴,嘴裡不斷有血水噴出。

    傾盆大雨呼嘯落下,打得喬睜開的雙眼生痛、生痛。

    一道道狂雷在黑色的濃雲後劃過,帶來恐怖的巨響。

    老炮台的方向,低沉的轟鳴聲不斷傳來,高空有火車過境的聲響翻滾著襲來,大地在顫抖,一道道火光沖天而起,白色的衝擊波在雨幕中炸開了大片大片的真空。

    粉色美人魚附近,偏失的炮彈不斷落下,數十棟氣派的宅邸在爆炸聲中崩塌、燃燒,化為廢墟。

    喬瞪著眼,雙手死死握住了扎穿了自己胸膛尖頭鐵棒。密佈血絲的眼珠,直勾勾的盯著手持鐵棒的漢子。

    「高地人……」喬好容易從嘴裡吐出了這個詞。

    魁梧,高壯,長條臉,微卷的頭髮,身上帶著淡淡的羊膻味,皮膚黧黑,面皮卻被曬得通紅,這是高地人的典型長相。

    四個大漢同時大笑,他們的笑容猙獰,一個漢子拔出了一柄圓頭戰刀,作勢朝著喬的脖頸劈下。

    「一個頭,十金幣。帝國黑皮狗的腦袋,上浮五成。」****、漫天炸雷聲中,喬聽到了手持戰刀的漢子含糊的咕噥聲。

    喬掙扎著,鮮血堵住了他的喉嚨,他想要告訴這四個高地暴徒,如果他們願意及時送他去圖倫港的教會醫院救治,他可以給他們一千個『十金幣』,甚至可以給他們更多。

    沉悶的馬蹄聲急速逼近,幽會巷的路燈桿上,被狂風吹得胡亂搖晃的煤氣路燈灑下清幽的光芒,一匹漆黑的戰馬嘶吼著,撞碎了雨幕,從小巷的黑影中衝出,來到了路燈照耀之地。

    一名頭戴鍍銀高頂銅警盔的騎警低沉的咆哮著,身後的小披風被狂風吹得飛舞起來,『嘩啦啦』的響著。他左手舉起一桿雙筒燧發騎槍,『轟轟』就是兩槍。

    丟下射空的騎槍,這名銀盔騎警揮動馬刀,朝著四個高原暴徒策馬衝鋒。

    暴雨打散了白霧,幽會巷的路燈頗為明亮,這騎警看到了躺在地上渾身是血的喬。

    他沒看清喬的模樣,但是那一身黑色的警察制服,還有那出眾的『魁梧』身材,整個圖倫港的警局,只有喬才是這麼高大圓胖。

    「以帝國法律的名義……去死!」馬刀撕開空氣,一路劈開了數百顆碩大的雨珠,直朝手持戰刀的漢子斬了下去。

    手持尖頭鐵棒的高原漢子低頭,翻滾,團身在雨地裡滾了好幾個跟頭。兩顆子彈幾乎是擦著他的頭皮劃過,喬甚至聽到了子彈擊碎髮絲發出的細微聲響。

    可惜,畢竟是落空了,沒能命中。

    銀盔騎警的身後,五名騎著戰馬,頭戴銅盔的騎警緊跟著飛馳而來。

    手持戰刀,想要將喬斬首的高地漢子低沉的吼了一聲,他身體向後滑退,左手托住戰刀的刀背向上用力一托。

    銀盔騎警的馬刀劈砍在戰刀上,一聲脆響,兩柄鋒利的長刀同時崩裂了拇指大小的缺口。銀盔騎警策騎狂奔而過,同時發出了一聲高亢的呼喊:「擊斃他們,救治同伴。」

    持刀漢子右手重重的向後一甩,銀盔騎警藉著戰馬的衝擊力劈下的一刀,差點震斷了他的胳膊。他的身體劇烈的搖晃著,還沒能穩住身形,戰馬已經撞在了他的身上。

    喬聽到了刺耳、清晰的骨骼碎裂聲。

    狂奔的戰馬正面衝撞,持刀漢子的上半身幾乎所有骨頭都被撞碎。

    後面五個銅盔騎警同時舉起了左手,每個人手上都緊扣著一支雙筒燧發騎槍。密集的槍聲響起,十發沉甸甸的子彈撕裂了雨幕。

    兩名站在原地的高原漢子來不及閃避,鉛彈洞穿了他們的身體,鮮血不斷從傷口噴出。

    喬一邊吐血,一邊有氣無力的笑著。

    得救了,得救了。

    圖倫港的騎警,是圖倫港警局最有震懾力的兩支武力之一。

    這些騎警,基本上都是從軍隊復員的老兵,他們經受過嚴格的軍事訓練,和敵人在戰場上真刀真槍的血戰過,手上基本上都有人命,個個都驍勇善戰,他們是真正的精銳警察,比利這樣的『精兵悍將』,連幫他們提鞋都不配。

    一支標準的六人騎警小隊,足以在正面衝擊的時候擊潰數倍於自己的匪徒。

    喬大口大口的吐著血,他的手指哆嗦著,想要掏出腰間暗袋中的一顆藥丸。

    那是一顆足以保命的藥丸。

    送給喬這顆藥丸的人曾經鄭重其事的告訴他,只要不是腦袋當場被砍下,只要不是心臟被當場擊碎,這顆藥丸就足以讓喬活下來。

    眼前黑影越來越濃,身體越來越冷,喬極盡全力的,想要掏出這顆保命的藥丸。

    雨幕中傳來狂暴的吼聲。

    那名手持兩柄淬毒彎刀,輕鬆擊退了那名小鬍子青年,身形臃腫、龐大的怪物,不知道怎麼衝進了幽會巷。

    他嘶聲咆哮著,手中彎刀極力的揮舞著。

    血光奔湧,被戰馬撞得向後飛起的高原漢子,他的頭顱高高飛起。伴隨著彎刀淒厲的破空聲,他的身軀被斬成了七八段,隨著彎刀噴灑的鮮血,將幽會巷兩側的牆壁染得通紅。

    在地上翻滾,避開了銀盔騎警子彈的高原漢子嘶聲尖叫:「狂屠,自己人!」

    身形龐大的怪物步伐沉重狂奔而來,他一腳踩在了趴在地上沒能來得及爬起的高原漢子肚子上,那高原漢子身體驟然一抽,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自己人?」龐大的怪物低聲的嘶吼著:「沒有自己人!小菜鳥,嘎嘣脆!」

    龐大的身軀撞碎了雨幕,蕩起了白霧,狂屠嘶吼著,一頭撞在了銀盔騎警的戰馬上。一聲沉悶的巨響,那頭精壯的戰馬發出痛苦的嘶鳴聲,它連同背上的銀盔騎警,同時被撞得向後飛出。

    一擊,戰馬和騎警向後飛出三十幾尺,一頭砸在了後方衝鋒的五名騎警身上。

    一陣人仰馬翻,戰馬嘶吼聲、騎警痛呼聲不絕於耳。

    狂屠狂笑著,他大步衝了過去,彎刀帶起寒光,兩名僥倖從戰馬背上提前跳下,避開了衝擊的騎警只看到寒光一閃,他們的身體就被接連劈砍的彎刀劈成了十幾塊。

    「嘎嘣脆。」狂屠『卡卡卡』的怪笑著。

    後方傳來了尖銳的警哨聲,沉重的腳步聲順著巷子傳了過來。

    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一群身穿黑色制服,身軀圓潤、面孔豐腴,堪稱圖倫港警局『傑出代表』的警察順著幽會巷跑了過來。

    狂屠舉起碩大的彎刀,朝著那群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警察齜牙咧嘴的一笑。

    一群警察身體同時一僵,驟然停下了腳步。

    狂屠揮動著彎刀,朝著擠成了一團的六匹戰馬、四名騎警劈砍了下去。彎刀撕裂空氣,發出『嗤嗤』的急促鳴叫。血肉橫飛,鮮血噴濺,細碎的肢體噴出了數十尺,小巷頓時變成了血肉屠場。

    喬躺在雨地裡,歪著頭,無奈的看著這慘絕人寰的一幕。

    他胸口的那一團熱流越來越熱,恐懼和憤怒同存,在他心中瘋狂的衝撞咆哮。

    十幾名圓乎乎、胖嘟嘟的警察同時怪叫一聲,他們艱難的轉身,然後低頭嘔吐,一邊吐,一邊用盡吃奶的力氣,怪聲哭喊著轉身就逃。

    大片磷光閃爍的蛾子從天而降。

    它們輕盈的落在了這些警察的身上,然後這些警察的身體就急速的乾癟,沒跑出幾步,他們就變成了皮包骨的乾屍,沉甸甸的摔在了地上。

    白霧再次濃郁,輕微的短笛聲頗為微妙,好似一根根尖尖的鋼絲在人的心口上輕輕的紮著。

    一條頭戴圓頂禮帽,身披短斗篷,背後背著一個小包裹的黑影在喬的身邊浮現,他低頭看著喬,一陣無比欣然的沙啞笑聲在幽會巷中響起。

    「讚美腐蝕之靈……多麼讓人驚喜的收穫,一名血氣如此濃郁的獵物。」

    「小可愛們,快來,快來,這裡有一頓完美的大餐等著你們!」

    大蓬大蓬的蛾子閃爍著磷光,從雨幕中急速落下,迅速鋪滿了喬的身體。

    一根根細細的口器深深的扎進了喬的皮膚,鑽進他的血肉,開始吞噬他的鮮血,吞噬他的生命。

    喬再也動彈不得。

    數十隻,不,現在增加到了兩百多隻一尺多長的黑老鼠撲了上來,撲向了喬,想要和這群詭異的蛾子爭奪喬的血肉。

    喬的眼前徹底漆黑,渾身徹底冰冷。

    無邊黑暗中,喬唯有心口一團拳頭大小的熱氣越發的熾烈,無比瘋狂的旋轉著。

    黑暗中,喬看到了兩顆碩大的血色眼珠。

    血色的眼眸閃爍了一下,然後放出了滔天的血炎,取代了無邊的黑暗。

    戰爭,暴力,死亡,以及由此帶來的一切恐懼和殺戮,一切的罪孽和邪惡,一切的不祥和不可言喻的詭異存在……

    高高在上。

    至高無上。

    執掌權柄。

    睥睨蠻橫。

    源自一切原始的偉大存在!

    兩顆血色眼眸凝視著喬,尋常人無法感知、不能接觸、無權知曉、絕對隔絕的概念在漫天血炎中奔湧、怒吼。

    一個聲音在喬的靈魂中炸響。

    「以緋紅之名!」

    幽會巷,積水中,已經冰冷、僵硬的喬突然開口:「以緋紅之名。」

    喬的心口,一道血光亮起。

    『彭』的一聲。

    他已經停止跳動三個呼吸時間的心臟,突然劇烈的跳動了一下。

    數以千計趴在他身上吸血的蛾子,同時炸成粉碎。

    兩百多隻向他撲上去的黑色老鼠,同時被血色的火焰包裹,然後發出驚恐的尖叫聲。

    頭戴圓頂禮帽的黑影,手持彎刀的狂屠,他們的身體同時顫抖了一下,然後七竅中不斷有粘稠的鮮血噴出。

    僵臥在地的喬突然一躍而起,他皮膚上浮蕩著一層淡淡的血光,他閉著眼,一拳轟在了頭戴圓頂禮帽的黑影身上。

    『彭』!

    一如尖頭鐵棒擊穿了喬的胸膛,他的這一拳,將這詭異的黑影一拳擊穿。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6-12 01:46 AM

第八章 緋紅覺醒

    幽會巷,死寂無聲。

    幾根高高的路燈桿上,煤氣燈青白色的燈焰凝固不動。

    小巷上空,無數晶瑩剔透的雨珠懸浮在半空。有莫名的力量作用在這些雨珠上,每一顆雨珠都在急速的旋轉,同時上下左右不規則的,在極小的範圍內震盪著。

    喬閉著眼,右臂如長矛,洞穿了黑影的胸膛。

    黑影的身軀空虛,冰冷,一股刺骨的邪寒氣息從他體內湧出,想要侵入巫鐵手臂。

    心口一團血炎熊熊燃燒,急速旋轉,一圈圈無形的波動朝著四面八方擴散開,凝固了燈焰,懸停了雨珠,讓無數雨珠旋轉、震盪。

    一道狂雷從天空劃過,巨響聲中,喬猛地睜開眼。

    他的雙眸緋紅,一股濃郁的,絕不屬於凡人的威嚴從他雙眸中流淌出來。在他的瞳孔中間,隱隱可見兩點赤紅的光芒。

    再仔細看去,那兩點赤紅色的光,分明是三個同心圓環繞一個六芒星組成的魔法陣。

    六芒星緩緩旋轉著,喬的右臂上一層猶如煙霧一樣稀薄的血色火焰無聲的燃燒起來,血色火焰侵入黑影的身體,他體內刺骨的邪寒氣息驟然消失。

    「眷顧……眷顧者。」頭戴圓禮帽的黑影猶如見鬼一般,發出了不可置信的呻吟。

    他的身體劇烈的抽搐著,想要將自己的身體從喬的手臂上拉扯開來。

    喬握緊了拳頭。

    手臂上的血炎越發奔湧得厲害,黑影的身體內傳來『嗤嗤』聲響,他的毛孔內有白色的煙噴出。黑影身體抽搐的幅度越發劇烈,他的眸子裡閃爍著慘綠色的幽光,聲嘶力竭的尖叫起來:「這不公平……」

    喬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小巷裡滿是血污,滿是殘肢斷臂。短暫而血腥的戰鬥,讓一縷縷有如實質的煞氣充斥小巷。

    這種煞氣,尋常人絕不能見。

    喬的眸子裡,三圓六芒星魔法陣緩緩旋轉,他的目光所過之處,一縷縷猩紅色的煞氣清晰可見。

    他很陶醉的深深吸了一口氣,這些因為戰鬥和死亡而誕生的猩紅氣息,就一縷縷的沒入了他的口鼻之中。

    喬粉碎的肋骨發出『卡卡』聲響,一塊塊骨骼迅速回歸原位,開始急速癒合。

    他伸出左臂,一把抓住了紮在胸膛上的尖頭鐵棒,慢慢的將三尺多長的鐵棒一點點的從體內拔了出來。

    鮮血噴濺,喬左手緊握鐵棒,他胸口成年人胳膊粗的透明窟窿急速蠕動著,在短短幾個呼吸中,傷口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巷內的猩紅煞氣消失了小半。

    喬緋紅的眸子凝視著黑影慘綠色的雙眼,突然齜牙一笑:「褻瀆者,你有罪!」

    黑影一直在不斷的掙扎,但是他的掙扎沒有任何用處。

    喬手臂上的血炎灼燒著他的身體。

    更加可怕的是,血炎上充斥著一股可怕的吞噬力量,猶如漩渦一樣,將黑影牢牢的吸附在喬的胳膊上。任憑他如何掙扎,他始終無法擺脫喬的禁錮。

    「以緋紅之名,一切冒犯緋紅者,當歸於虛無。」喬咧嘴微笑。

    黑影嘶吼著,他身上的斗篷瘋狂的鼓動起來,數以萬計閃爍著淡淡磷光的蛾子從他的斗篷下飛了出來,這些蛾子劇烈的拍打著翅膀,無數磷光粉末飄飄灑灑的灑落,蛾子們發出尖銳的『嘶嘶』聲,鋪天蓋地的衝向了喬。

    喬的身上,一層薄薄的、淡淡的血炎升騰。

    蛾子們碰到了血炎,它們的身體迅速燃燒著,在血炎中化為烏有。

    一縷縷極細的猩紅煞氣從燃燒殆盡的蛾子體內飛出,纏繞在喬的身邊,然後緩緩向四周擴散開。

    黑影嘶聲尖叫著:「狂屠,救我……如果我死了,想想你的懲罰。」

    巫鐵和黑影對峙了好一會兒,而那狂屠,居然一直在用彎刀狂劈那些戰馬和騎警。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狂屠已經不知道劈出了多少刀,地面上已經看不出成型的肢體。

    聽到黑影的尖叫聲,狂屠緩緩轉過身來,肥胖、臃腫、醜陋的面孔蠕動著,露出了一個極其難看的笑容。

    「腐蝕之靈……小菜鳥,嘎嘣脆。」狂屠咧嘴狂笑。

    黑影體內冒出的白煙逐漸濃厚,他的身體內『嗤嗤』響著,明顯看到他的身軀縮水了一截。

    他嘶聲咆哮:「救我,還有,不許褻瀆至高的腐蝕之靈!願我的小寶貝們,啃掉你的腦袋!」

    狂屠繼續咧嘴狂笑,然後他嘶聲咆哮著,揮動著兩柄彎刀朝著喬瘋狂的衝了過來。

    喬看都沒看狂屠一眼,此刻的他正處於一種莫名的狀態。

    他看著黑影,低聲的笑著:「涉足戰爭,就屬於戰爭。製造死亡,終歸於死亡。以緋紅之名宣示,你……屬於緋紅。」

    血炎裹住了黑影。

    黑影在血炎的灼燒中急速縮小,他嘶吼著,咆哮著,用世間最污穢、最歹毒的話語問候喬。他的身體內大片白煙噴出,眼看著他的身體就要被血炎燒成灰燼。

    黑影的右手中,一直被他緊握著的黑色短笛被他一把捏斷。

    一股刺骨的陰風平地捲起,兩隻破爛的黑色羽翼一閃而過,黑影的身軀燒成了灰燼,一個沙啞的聲音隨著陰風急速的遠去,遠遠的,在幽會巷的盡頭,傳來了沙啞的詛咒聲。

    「我會回來的……願你的骨,你的肉,你的靈魂,最終腐蝕,最終墮落。」

    「我……記住你了。」

    喬抖了抖手,回頭看了一眼幽會巷的盡頭方向。

    狂屠已經衝到他身邊,兩柄彎刀一上一下狠劈了過來。

    喬面無表情的看著狂屠,他心口的血炎籠罩的範圍越來越大,原本只有拳頭大小一團,現在已經變成了碗口大小。

    血炎在急速的旋轉著,血炎籠罩的區域內,喬的身體都變成了半透明狀。

    透過血炎,隱隱可見喬的心口附近,有一個好似真實、卻又好似虛幻的空間,正在緩緩的開啟。

    喬身上的血肉劇烈的蠕動著,他心口附近的血炎瘋狂的吞吸他體內的血液,然後一波一波強勁的力量不斷的隨著心臟的跳動,快速的湧遍全身。

    喬臃腫的身體在縮水,他的身上,居然出現了一塊塊模糊的肌肉輪廓。

    彎刀橫斬了過來,喬左手鐵棒橫掃,一聲巨響,鐵棒和彎刀撞擊在一起,胳膊粗細的鐵棒被彎刀輕鬆的斬斷,彎刀擦過喬的身體,在他胸腹之間留下了兩條深深的傷口。

    傷口幾乎將喬的身體斬斷。

    喬本能的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猩紅色的煞氣翻滾著向喬湧了過來。

    喬笑著,他丟下小半截鐵棒,雙拳筆直的轟出,重重的轟在了狂屠的身上。喬身上的傷口翻滾著,彈指間就已經癒合。他的拳頭上爆發出強大的力量,狂屠身上的肥肉劇烈的顫抖著,他龐大的身軀被喬轟得立足不穩,向後連退了好幾步。

    「力量……海!」狂屠含糊的咕噥著:「可是,還是小菜鳥。單單肉體的力量,嘎嘣脆!」

    狂屠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高高隆起的肚皮劇烈的凹陷了下去,他雙手揮動,兩柄四尺多長的大彎刀上,居然閃過了一抹幽暗的寒光,刀鋒上噴出了有如實質的三寸刀芒。

    「小菜鳥,死!」狂屠嘶吼著,雙手向前揮動,兩條幽暗的刀芒飛出,帶著刺耳的嘯聲直斬向喬。

    喬正陷入一種莫名的狀態,他的腦海中,充斥著一些偉大、恢弘、不可言喻、不可描述的『客觀存在』。

    兩條刀芒襲來,他身體一動不動。

    刀芒重重劈在他的身上,洞穿他的上半身,斬斷了不知道多少根骨頭,幾乎撕裂了他體內所有的內臟,然後沉重的力道帶著他向後飛去。

    「以緋紅之名,世間存在戰爭,我就永存。」

    「以緋紅之名,世間存在死亡,我就永存。」

    「以緋紅之名,一切恐懼,一切混亂,一切不祥的災禍,只要存在,我就永存。」

    尋常人肉眼看不到的猩紅煞氣不斷注入喬的身體,他低聲嘟囔著,上半身兩條可怕的,幾乎將他身軀撕碎的傷口在極短的時間內癒合。

    更多的猩紅色煞氣從幽會巷的周邊地帶,從粉色美人魚的方向,從遠近的劍魚大街和其他的街道巷子向這邊匯聚了過來。

    猩紅色的煞氣不斷的注入喬的身體,他胸口碗口大小的血炎,已經膨脹到了面盆大小,幾乎覆蓋了他的整個胸膛。

    力量,前所未有的強大力量充斥全身,喬全身的血肉繃緊,在他身上,居然出現了一塊塊輪廓分明、線條清晰、猶如鋼鐵雕塑一樣的肌肉!

    偉大的穆在上,『肌肉疙瘩』,這在以往,完全不可能和喬產生任何聯繫。

    濃郁的猩紅色煞氣裹住了喬。

    他全身燃燒著緋紅色的血炎。

    血炎中,喬低沉的聲音響起:「我即緋紅。」

    漫天懸浮的雨珠呼嘯著落下,砸得地面『嘩啦啦』直響。

    喬一步衝出,身體在雨幕中拉出了一條白色的長長痕跡,他一步衝到了狂屠面前,然後一拳落在了他的胸膛上。

    一聲巨響,好似被『托爾』巨炮的炮彈命中,狂屠龐大、臃腫的身軀整個炸開。

    血炎逐漸熄滅,喬呆呆的站在大雨中,身上的肌肉緩緩消失,重新變成了白花花的大肥肉。

    「我即緋紅。」

    喬低聲的喃喃自語,然後他循著本能撒腿狂奔,一路橫衝直撞的離開了幽會巷,橫穿了飛魚街,闖入了煙囪巷,來到了煙囪巷和瓦缸巷交匯的濟貧院門前,筋疲力盡、全身劇痛難當的喬這才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救命啊,救命啊!殺人了,殺人了!」

    幾道速度極快,遠比之前的紅裙美人、小鬍子青年和狂屠不知道快了多少的人影在遠處浮現,他們急速的穿梭雨幕,幾個閃爍間就衝到了喬的身邊。

    「少爺!」

    「少爺!」

    瘋狂的狗吠聲急速靠近,有嘈雜的聲音不斷響起。

    「找到少爺了,找到少爺了!」

    「仁慈的穆忒絲忒在上,少爺毫髮無傷!」

    喬聽到了很多熟悉的聲音。

    他心頭一鬆,翻了個白眼,然後,一頭栽倒在地。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6-12 01:48 AM

第九章 拉普拉希

    火焰。

    鮮血。

    濃煙。

    屍體。

    傾盆而下的大雨。

    歇斯底里的閃電。

    刺骨的寒氣,讓人窒息的高燒,劇烈的頭疼,一次次的昏厥,抽搐。

    是誰抱著自己?

    那張熟悉的臉?

    閃電劃過天空,帶來驟現的光明。

    被凍得發青的小臉蛋,年幼的戈爾金的臉。

    他緊緊摟著自己,渾身哆嗦著,驚惶、驚恐的低聲念叨著什麼。

    夢境中電閃雷鳴,一片讓人窒息的黑影籠罩了下來,從靈魂深處,從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傳來的劇痛襲來,喬的喉嚨裡『咯咯』作響,身體劇烈的抽搐了幾下。

    然後,喬從混亂的、零碎的夢境中驚醒。

    渾身冷汗淋漓,喬茫然的睜開眼睛,向四周打量著。

    這是一間極大的房間,喬極熟悉的房間。

    一張舒服的四柱床擺在房間的角落裡,喬正躺在厚厚的被褥中,錦緞、絲綢和天鵝絨構成了被褥的主體,他躺在床上,好似躺在雲霄中,渾身輕飄飄的。

    寬敞的房間內,凌亂,擺滿了各種年輕人喜歡的好玩意兒。

    象牙柄的燧發步槍,古董級的長劍、馬刀,數十桿步槍、近百柄刀劍,就這麼胡亂的堆在了幾條黑檀木製成的長凳上。

    讓人窒息的是,在這些刀劍燧發槍正中,赫然放著一顆沒有裝藥的,口徑八百毫的『托爾』巨炮炮彈!

    十幾套堪稱藝術品的全套甲冑歪歪斜斜的躺在地上,有幾套甲冑上,還裝飾著華麗的天堂鳥、極樂鳥、太陽鳥、彩虹鳥之類珍貴禽類的羽毛。

    數十套華麗的禮服,零零碎碎的灑得滿地都是,這些禮服,全都是高檔的絲綢、錦緞製成,扣子則是用黃金、白銀、珍珠、寶石鑲嵌而成。

    房子正中放著一隻華美的開屏白孔雀標本,在房間的另外一隻角落裡,放著一張桌球檯,和斜對角的幾張沙發、兩排酒櫃遙相呼應。

    房間的四面牆上,掛著數十個體積碩大的猛獸頭顱標本。

    這些猛獸頭顱張開大嘴,一根根尖銳的獠牙,全都包上了厚厚的金子。

    喬睜開眼,呆呆的看著這個凌亂,但是讓他感到舒適和安全的房間。沒錯,這是他的臥室,昏迷中,他回家了。

    用力搖晃了一下腦袋,喬回憶著剛才夢裡的場景。然後,一陣眩暈襲來。

    依舊是火焰,依舊是鮮血,同樣是濃煙和屍體。

    喬用力的搖了搖腦袋,他以前,從沒做過之前的那個夢。而這個夢,居然和昨晚的殘酷場景,混亂的融為了一體。

    夢裡,怎麼會有戈爾金呢?

    而且是童年時的戈爾金,他抱著自己,蜷縮在什麼地方?

    無數紛雜的念頭迅速被一股強烈的噁心驅散,喬突然驚醒,他殺人了。昨天夜裡,他殺人了。而且殺人的手段,是那樣的暴虐,那樣的可怕,猶如傳說中的魔鬼。

    那個逃走的黑影不提。

    那個狂屠,的的確確,喬看得清清楚楚,記得清清楚楚,是被自己一拳砸碎的。

    那超出極限的一拳,那鋪滿了整個小巷子的血肉。還有,那些被殘酷殺死的警察,他的同僚們!

    喉結劇烈的上下抽動著,喬一躍而起,他撞開了床邊的小桌,桌子上的幾根象牙、水晶材質的水煙斗頓時摔在了地上。

    他一腳踢開了一支精美的純金歌劇面具,踩在了一個銀質的糖罐上差點摔倒,搖擺著從幾根碼在陳列架上的象牙中穿過,一頭扎進了盥洗室中。

    拉開抽水馬桶的蓋子,腦袋差點塞進馬桶裡,然後喬劇烈的嘔吐起來。

    五臟六腑都在翻滾,苦膽水都吐得乾乾淨淨,喬劇烈的嘔吐著,盥洗室內充斥著難聞的味道,他驚天動地的嘔吐聲也從敞開的房門傳了出去。

    幾個身穿黑白二色、細亞麻質地女僕長裙的少女走進房間,輕手輕腳的忙碌起來。

    原本只亮著兩根蠟燭的房間內,厚重的天鵝絨窗簾被人拉開,下午時分略帶慵懶的陽光通過落地窗照進了房間,照得凌亂的房間一片通明。

    一名高挑、瘦削,黑色的長髮盤了一個高聳的髮髻,身穿簡樸的黑色長裙,氣質頗為優雅的中年婦人緊跟著侍女們走了進來。

    中年婦人生得頗為美麗,更是保養得極好,白皙的面龐上不見絲毫皺紋,在陽光下,她的面龐和纖長的手掌,猶如珍珠一樣熠熠生輝。

    她站在那頭倒霉的白孔雀旁邊,擔心的問道:「喬?沒事麼?哦,仁慈的穆忒絲忒在上……」

    喬抬起頭,重重的蓋上馬桶的蓋子,按下了沖水鍵。

    他走到盥洗台前,打開冷水龍頭,用水杯接了一杯水,用力的漱了漱口。

    他頭也不回地大聲說道:「媽媽,我沒事,啊,仁慈的穆忒絲忒在上,我身上連個小口子都沒有。」

    放下水杯,捧起一捧冷水潑在了臉上,喬大聲問道:「媽媽,昨天的事情……蒂法和薇瑪沒事吧?好吧,我不應該擔心蒂法,薇瑪怎麼樣?」

    中年婦人,喬的母親莉雅雙手按在胸前,重重的吐了一口氣,溫柔的笑了起來:「全家平安,喬。只是你,太讓我們擔心了。你睡了整整一夜和整個上午!」

    低聲讚頌了一聲仁慈的穆忒絲忒,莉雅板起了臉,大聲說道:「喬,我真後悔,當初我怎麼會同意讓你去讀司法學院;我更不應該,同意你加入警局。」

    「仁慈的穆忒絲忒在上,你知道,昨天圖倫港……」莉雅微微歪著頭,絮絮叨叨的數落起來。莉雅在圖倫港有眾多閨蜜,所以她絕對是消息最靈通的那一小撮人之一。

    昨天夜裡,圖倫港遭受重創。

    三號新碼頭附近,兩千多戶人家的宅邸毀於炮火。圖倫港市政廳沒有公佈傷亡人數,但是消息靈通人士聲稱,昨夜最起碼有近千普通市民傷亡。

    幸運的是,恰逢仲秋之夜,好些宅邸中空無一人,否則傷亡會更加慘重。

    除開平民,有一百二十九名騎警殉職,兩百多名騎警輕重傷;更淒慘的是圖倫港的普通警察,戰力遠不如騎警的他們,昨夜足足有三百八十三人殉職,傷員數量更是驚人。

    圖倫港的駐軍,還有駐紮在圖倫港的海軍艦隊應變及時,兩支軍隊緊急出動,有效的威懾了敵人,那些肆意襲擊的敵人被軍隊擊潰,這才沒有造成更大的損失。

    喬湊到水晶鏡子前,認真的端詳著鏡子裡那張圓潤的面龐。

    黑色的短髮,圓潤柔和的面龐,微微凹陷的眼眶,兩顆黑色的眸子頗為靈動。

    莉雅還在絮絮叨叨的抱怨著,喬閉上眼,然後再次睜開的時候,他的瞳孔裡,再次出現了那三圓六芒星組成的魔法陣。

    瞳孔微微泛著緋紅的光芒,喬認認真真的看著鏡子裡的臉。

    「你好,喬。」

    「你好,緋紅。」

    「那麼,我到底是,喬;還是,我其實是緋紅?」

    「毫無疑問,我們是同一個存在。那麼,我是何等的存在?」

    「緋紅,究竟是什麼?」

    腦子裡,一陣陣劇痛襲來,喬迅速放過了這個問題。

    等到腦子裡的劇痛消失後,喬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輕聲的歎了一口氣:「這個問題太深奧了,不是現在的我能探討的。那麼,放在以後吧,這才是最明智的抉擇。」

    撩了一把冷水,又抹了一把臉,喬直起身體,直勾勾的盯著鏡子。

    「那麼,讓我想想,我應該聽戈爾金還有蒂法說過。不,不僅僅是他們,就連薇瑪都在我面前說過一些。」

    「力量海,能量海,精神海。」

    「無窮盡的狄拉克海。」

    「一切的根源,地水火風四大元素……三海七脈修煉法。」

    喬的瞳孔內,三圓六芒星魔法陣開始旋轉。他低下頭,打量著自己高大、肥胖的身軀。

    「因為體質的緣故,家裡人向我隱瞞了力量之道?嗯,是怕我胡亂嘗試,傷了身體?」

    「這具軀體,在極幼年的時候,受到過極重的創傷。」

    「而我之前,對力量並不在意,那時候,我只要口袋裡有足夠的金馬克,就很滿意。」

    「嗯,不能多想了。」

    又是一陣頭痛來襲,喬暫停了對自身情況的挖掘。

    就在這時候,他面前的水晶鏡子上,一層薄薄的水蒸氣突然出現。

    喬低頭看了看盥洗池的熱水龍頭。

    他並沒有打開熱水龍頭,所以,盥洗室內怎麼會有水蒸氣?

    他向後退了一步,瞳孔內的六芒星旋轉的速度略微加快了些。他的心臟有力的跳動著,一波波熱浪不斷從胸膛向全身擴散開去。

    一隻奇異的,大概一尺多高的生靈,在朦朧的鏡面中悄然浮現。

    這傢伙的身軀,有點像是拉長的海馬。

    而他的頭顱,則略有點像一個愁眉苦臉的禿頂小老頭兒。

    他沒有腳,海馬一樣的尾巴圈起來,很輕鬆的一甩一甩著。他有兩條短短的手臂,他拎著一隻小煙斗,『吧嗒吧嗒』的抽著煙,不斷從煙斗裡冒出一個個細小的煙圈。

    「你好,喬。或者說,你好,緋紅。」

    「初次見面,自我介紹一下,你可以叫我拉普拉希。」

    「或者,你可以叫我全知者。」

    「當然,我全知,卻非全能。」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6-12 01:50 AM

第十章 父親,母親

    「我,見鬼了麼?」

    喬站在盥洗室裡,呆呆的看著回復了明淨明亮的大鏡子。

    拉普拉希,這突然冒出來的怪異生物,慢悠悠的吐了幾個煙圈後,就這麼消失了。

    「喂,你是什麼東西?」

    喬低聲的咕噥著,他可不敢讓莉雅聽到自己的話。

    如果讓莉雅知道喬『幻聽』、『幻視』了,以這麼多年喬對莉雅的瞭解,她肯定會跑去屬於穆忒絲忒的銀桂教會,捐獻一大把金幣,然後讓一大群修女、嬤嬤來檢查他的腦袋。

    搞不好,那群可怕的修女和嬤嬤,會撬開他的嘴,給他灌進去一大堆所謂的『聖水』、『神藥』。

    喬絕對不是『幻聽』或者『幻視』了,他剛剛,絕對是見到了那個自稱拉普拉希的怪異生靈。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喬的眸子裡,三圓六芒星魔法陣散發出淡淡的紅光。

    鏡子光潔明淨,不見絲毫異常。

    「人生漫漫,從今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拉普拉希慢吞吞,有氣無力的聲音從喬的腦海中響起:「我是拉普拉希,我是全知者,我在你的腦子裡。」

    「你想幹什麼?為什麼找上我?」喬壓低聲音,急促的追問著。

    又是過了好半晌,拉普拉希的聲音才慢吞吞的傳來:「人生漫漫,我們有足夠的時間相互瞭解。為什麼著急呢?焦慮,急促,慌張,這些負面情緒,不會帶來任何益處。」

    「鎮定,安靜,保持寧和的心態。然後你就會發現,這個世界是如此的美好,你的人生是如此的美妙,你的未來是如此的精彩。」

    拉普拉希尖尖細細的,好似鸚鵡魚啃珊瑚礁一樣的笑聲響起:「當然,有了我之後,你的人生,你的未來,會更加的精彩,更加的順利,更加的光芒萬丈。」

    喬渾身僵硬,他想告訴這詭異的存在,他對現在的人生很滿足,他不想再有任何的錦上添花。

    不等喬開口,拉普拉希慢悠悠的,聲音尖尖細細的笑道:「當然,也有可能會更加悲慘,更加無助,更加淒涼落魄?人生漫漫,什麼都有可能發生啊,緋紅!」

    然後,任憑喬如何的嘟囔,拉普拉希都再沒有半點兒響動。

    「喂!」喬氣急敗壞的在盥洗室內轉著圈,他咬著牙咕噥道:「我不是緋紅,我是,喬!」

    他想把拉普拉希從自己腦袋裡抓出來。但是看著鏡子裡自己豐腴的面龐,比尋常人大了好幾圈的大腦袋,認真盤算了一下如此行動的難度,他頹喪的放棄了自己的衝動。

    昨夜的經歷如此恐怖。

    昨夜的噩夢如此驚悚。

    還沒從接二連三的衝擊中恢復過來,還沒能弄明白緋紅和自己究竟是怎麼回事,更加詭異的拉普拉希,所謂的全知者居然住進了自己的腦袋。

    一波接一波的衝擊接踵而來,喬的腦子亂糟糟的,所以他從盥洗室裡走出來的時候,他的臉色極其的陰沉,每個毛孔都好像在往外噴著寒氣。

    「哦,我最最親愛的喬!」莉雅看到一身陰鬱的喬,柔美的面龐頓時一變。

    「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哦,可憐的喬,媽媽的心肝寶貝,你一定是被昨天的事情嚇壞了。」

    她急忙走到喬面前,踮起腳,伸出手,有點艱難的拍了拍喬豐腴的臉蛋。然後,莉雅的臉色再次微微一變,她低下頭,看著光腳的喬,再看看自己穿著的半高跟的居家拖鞋,莉雅皺起了眉頭。

    「喬?你怎麼,一夜之間長高了?」

    莉雅的臉一陣陣的發黑,她忘記了追問喬為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全部注意力都轉移到了喬為什麼突然長高的事情上。

    「仁慈的穆忒絲忒啊,你起碼又長高了兩寸!」莉雅的臉微微的抽搐著,她有點歇斯底里的尖叫著:「喬,再這樣下去,沒有一個圖倫港的尊貴小姐願意嫁給你……仁慈的穆忒絲忒啊,誰願意嫁給一頭人形野熊呢?」

    喬本來就陰森的面龐,變得更加陰鬱和惆悵。

    『人形野熊』?

    真是溫柔的、可敬的親生母親啊!

    「啊,親愛的莉雅,親愛的,這是好事,好事。」一個輕快的聲音傳了進來,然後,身高將近七尺,寬肩、長腿、身形健壯魁梧,但是一個高高隆起的啤酒肚,徹底破壞了整個體型的黑森步伐輕快的走進了房間。

    看起來心情極佳,黑森的鼻子下面,兩抹極其富有帝國傳統,高高挑起的大鬍子歡快的抖動著,就好像兩片狂舞的彎刀。

    黑森快步走到喬面前,伸手抓住莉雅的肩膀,猶如拎小雞一樣將她提溜了起來,隨手放在了一旁,然後張開雙臂,用力的擁抱了一下喬。

    他大聲笑道:「我們的兒子,打開了力量海。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麼?他的力量,會不斷的成長,直到成長成一個真正的男子漢!當然,唯一的副作用,他還會再長高幾寸!」

    莉雅右手捂著額頭,從喉嚨深處發出了一聲不堪忍受的哀鳴。

    「還要,再長高幾寸?」

    「仁慈的穆忒絲忒啊!」

    幾個侍女小心翼翼的湊了上來,圍在了莉雅的身邊,唯恐她承受不住這沉重的打擊而昏厥倒地。

    黑森和喬相互望了一眼,父子兩同時聳了聳肩膀,然後勾肩搭背的走出了房間。

    莉雅重重的坐在了喬房間的沙發上,一臉愁雲慘淡的喃喃念叨:「仁慈的穆忒絲忒啊,打開力量海,這當然是好事。可是,仁慈的穆忒絲忒啊,銀桂教會有讓人變矮的聖水麼?」

    喬和黑森的臉,同時抽了抽,就當做沒聽到莉雅的話。

    從喬的房間出去,是一個極大的起居室,鞋架上放滿了各色長長短短的靴子,皮的、絨的、絲綢的、緞子的,各種材質應有盡有。

    兩個極大的衣櫃杵在一旁,一個衣櫃中儘是各種材質奢華的日常服,另外一個衣櫃中,則是數十套黑色的警察制服。

    走過起居室,是一個同樣面積極大的會客室。

    會客室裡,有整整兩面牆的酒櫃,上面擺放了各色美酒。在酒櫃的對面,靠近落地窗的位置,則是一圈兒皮質的沙發圍著一張螺鈿鑲金的長桌,桌子旁是雪松木製成的雪茄櫃,體積巨大的雪茄櫃裡,亂七八糟塞滿了大大小小的雪茄盒子。

    父子兩愜意而慵懶的斜躺在沙發上,有侍女幫他們點了雪茄,兩人開始吞雲吐霧,會客室內立刻充斥著一股刺鼻的煙味。

    「昨夜的事情,有點複雜。亂糟糟的,很麻煩。」黑森沒有莉雅那麼多閨蜜,但是他的消息,總會比莉雅更加靈通一些。

    張口吐了一條長長的煙霧,黑森沉聲道:「不僅僅是死人的事情,不僅僅是死了這麼多警察,有更大的麻煩在裡面。所以,我幫你請了半個月病假,呆在家裡,不要出門。」

    喬的臉抽了抽,半個月不出門?

    他直起了身體,皺著眉,很用力的盯著黑森:「很麻煩?在圖倫港,有我們威圖家解決不了的麻煩麼?」

    黑森一直快活的不斷翹動的大鬍子驟然停了停:「親愛的喬,我最寶貝的兒子,在圖倫港……你的父親,英明神武的黑森老爺,威圖家的家主,可以解決掉絕大部分的麻煩。」

    聳聳肩,黑森歎了一口氣:「但是這次的麻煩,來自圖倫港之外,所以……」

    左手向下輕輕的按了按:「所以,低調,低調,再低調。」

    搖搖頭,黑森緊身馬甲的貼心暗袋裡,掏出了一本淡金色的小冊子,用一種很輕佻、很不以為然的表情,將這邊角有點捲起來的小冊子丟在了喬的身上。

    「半個月的時間,你既然打開了力量海,那麼,不要浪費時間,不要浪費家族十八年來在你身上的投入,努力、用功的修煉吧。」

    「經歷了昨夜的事情,我想,你應該明白了,一個男人,掌握足夠力量的意義。」

    吐了一個堪稱完美的煙圈,黑森抬頭,看著天花板上鎏金的美女浮雕:「你的五個下屬,比利他們,都活著。所以,你可以安心的修煉。」

    比利他們,活著?

    喬驚訝的挑了挑眉頭,由衷的感慨道:「讚美仁慈的穆忒絲忒,那,我就放心了!」

    然後,他飛快的抓住了那一本小冊子。

    在翻開那本小冊子之前,喬放下雪茄,很認真的對黑森說道:「父親……給警局捐點錢。」

    喬想起了,昨夜策騎衝鋒,實際上救了他的那六位騎警。

    黑森深深的吸了一口雪茄:「放心吧,昨晚你休息的時候,一切都已經處理好了……」

    飛快的瞥了喬一眼,黑森淡然道:「我額外讓人給了比利他們一筆錢,他們絕對不會說出昨夜發生的事情。不過,兒子,我必須要說,幹得漂亮。遇到危險,趕緊逃跑……你比你的五個下屬跑得更快,跑的更遠,這讓我,很欣慰。」

    喬一口氣憋在嗓子眼裡,就當做沒聽到黑森的話,自顧自翻開了那淡金色的小冊子。

    《帝國陸軍基礎呼吸法》,小冊子的第一頁,簡簡單單的印刷著一行鐵灰色的字跡。

    「帝國陸軍?」喬『忘記』了剛才黑森的話,抬頭『驚愕』的看著黑森。

    「噓,違禁品,你懂的。」黑森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的低聲咕噥道:「嚴禁洩露,親愛的兒子,你懂的。」

    喬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

    『違禁品』?

    他喜歡。

    翻閱著手中的小冊子,喬的瞳孔微微泛紅,他的心頭,一縷縷莫名的怒火在不斷堆積。

    『逃跑』?

    『下次,絕不逃跑』!

    不僅僅是怒火,更有不明所以的羞恥湧上心頭,讓喬心中充滿了各種惡念。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6-12 01:50 AM

第十一章 修煉之道

    侍女被趕出了會客廳,莉雅端著一杯香濃的紅茶,靜靜的坐在會客廳的門外。

    正是下午茶時分,雖然沒有閨蜜的陪伴,莉雅的面前依舊放著一張精美絕倫的小圓桌,六層的銀質鑲金托盤上,盛放著足夠十位貴婦人享用的精美茶點。

    莉雅穿著一套專門的下午茶禮服,瞇著眼,微笑著品嚐美味。

    平日裡嘰嘰喳喳,巴不得往莉雅面前湊的侍女們,無論是得寵的還是不得寵的,此刻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莉雅所在的走廊內,左右數百尺內,空蕩蕩的,鬼影子都沒一個。

    會客廳內,隱隱傳來父子兩的說話聲,越發襯托得幽長的走廊格外靜謐。莉雅滿意的歎了一口氣,這種家庭溫馨的氣息,讓她非常享受!

    至於黑森和喬正在討論的話題,不過是這平靜而幸福的生活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小點綴。

    就好像她面前那塊黑森林蛋糕上,幾顆小小的葡萄乾,無非是讓生活的滋味多了幾分變化,多了一絲甜美,僅此而已。

    黑森和喬肩並肩的坐在沙發上,面前放著那淡金色的小冊子。

    雪茄釋放的煙氣飄忽朦朧,黑森壓低的聲音在煙氣中迴盪,會客廳內的氣氛,變得有點神秘,更多了幾分壓抑。

    三海七脈修煉法,在對外公開的資訊中,這是梅德蘭大陸當世最正統,也是『唯一的合法』的修煉體系。

    說到『唯一的合法』這個詞時,黑森聳了聳肩膀,撇了撇嘴,用力的摸了摸自己猶如彎刀的大鬍子。他示意喬站起身,伸手在喬的身上比比劃劃的指點著。

    心口,力量海。

    小腹,能量海。

    眉心,精神海。

    這就是修煉的基礎,強大的根基,最重要的『三海』。

    黑森開始講解力量海的修煉之道。

    人體的生理結構,決定了人體純粹的肉體力量,有理論上的極限。

    「比如說,喬,一個正常的健康男子,經過刻苦的鍛煉,他的肉體極限力量,大概在六百磅左右。哪怕來自北方冰洋之北,可怕的暴風冰原上的野蠻人,他們的塊頭甚至比你還要龐大,他們天生的極限肉體力量,也不過一千磅。」

    「而正常人,他們擁有的力量,大概是自己所屬族群極限力量的一半,甚至是三分之一,甚至更少。」

    強壯身體,鍛煉力量,在心臟積蓄血氣,等到生命能量奠基完成,以秘術調動全身的血氣,凝聚、壓縮、爆發,一舉開闢力量海,從而突破人體的極限,就能獲取更強的肉體力量。

    「只要能夠開闢力量海,就能突破肉體力量的極限。任何開闢了力量海的人,我們都稱之為『戰士』。而任何一個戰士,無論他們來自哪個人類族群,哪怕是體格最嬌弱的女人,他們都能夠擁有一千磅以上的純粹肉體力量。」

    力量海開闢後,修煉的目標,就是用生命能量,或者說,用自身血氣,不斷滋養力量海,不斷錘煉力量海,讓它『體積越來越大』,讓它『質地越來越堅固』,從而能夠容納數量更多、質量更高的血氣,直到自身開闢的力量海的極限。

    「隨著修煉,力量海不斷夯實,不斷強大,肉體不斷成長、進化,戰士擁有的力量就會越來越強大。三千磅,五千磅,甚至一萬磅。力量海越強,力量越強。」

    呼吸法,就是力量海的滋養法和錘煉法。如何更有效的利用血氣,如何形成『更大』的力量海,如何讓力量海更加『堅固』。

    「將呼吸法修煉到極致,力量海再也無法進步,達到極致的『戰士』,被稱之為強戰士。」

    呼吸法不同,修煉效率不同,最終成就不同。

    同樣的人種,同樣的資質,同樣的身高體重,甚至給他們同樣的修煉資源。呼吸法不同,力量海的最終成就不同。同為強戰士,有人完成力量海的修煉後可力敵千軍,有人卻只能擊敗幾個普通士卒。

    呼吸法的重要性,由此可見一斑。

    「當然,除了修煉法,更重要的,是藥劑。」黑森很嚴肅的說道:「各種奇妙的藥劑,在修煉之道上,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沒有藥劑,哪怕你是天才,你也很難掌握真正強大的力量。」

    喬微微點頭,對於藥劑,他並沒有太大的概念。

    黑森聳聳肩膀,咕噥了一句,繼續解說起來。

    人,每時每刻都在消耗血氣。

    靜坐行走,奔跑作戰,越是劇烈運動,消耗的血氣越多。

    每日裡消耗的血氣越多,能夠用來滋養、錘煉力量海的血氣就越少,修煉的速度就越慢。

    生命能量,或者說血氣,無法自體滋生,只能通過外界補充。

    越是高糖分、高脂肪之類的超高熱量食物,越是能補充血氣。

    然人體機能有限,每日能吞嚥、消化的食物有限,每天通過攝取食物得到的血氣也有限。

    修煉藥劑應運而生,一支小小的基礎藥劑,能夠提供的血氣能量,堪比喬這樣的大胖子胡吃海塞好幾天。

    耗費了半個小時,黑森將修煉的基礎概念全盤的教給了喬。

    隨後,黑森翻開淡金色的小冊子,逐字逐句的,認真詳細的講解這本《帝國陸軍基礎呼吸法》。

    說是基礎呼吸法,實則這本呼吸法極其複雜。

    玄妙的呼吸節奏,長短輕重、時長間隔變化多端,單單一呼一吸的頻率變化,就有數十種之多。

    除開呼吸節奏,更有動、靜功法配合。

    動功,是過百種古怪的奔跑方法。抬頭跑,低頭跑,彎腰跑,側身跑,倒退跑,蹦跳著跑,翻著跟頭跑……各種古怪的奔跑方法蘊藏著濃烈的野性,喬在聽黑森的解說時,他好像看到了一條可怕的龐然大物在蠻荒大地上肆意橫行。

    奔跑之時,更要密切配合呼吸法。

    每個動作,奔走時配套的呼吸節奏各有不同,稍有犯錯,就可能傷損肺部,逆轉血氣,讓身體受損。

    而靜功,則是數十種稀奇古怪的靜態姿勢。

    平躺,側躺,趴著,蜷縮著,大頭朝下,大頭朝上,舉起四肢,肚皮隆起……或者將腦袋塞進膝蓋下面,又或者將身體向後折疊成一個圓潤的球……

    如許古怪詭異的姿勢,喬的瞳孔裡三圓六芒星魔法陣緩緩旋轉,他通過冊子上描繪的人形,傾聽著黑森的解說,好似看到了剛剛那頭野性十足的龐然大物,正慵懶的在巢穴中翻滾,懶洋洋的打著呵欠準備入睡。

    時近黃昏,黑森終於完成了解說。

    「你現在修煉力量海,所以只有基礎的修煉力量海的呼吸法。等你進階後,自然有進階的呼吸法。」

    黑森拿起小冊子,站起身來,低頭看著喬。

    「開闢力量海的最初一段時間,是進步最快,最容易修煉的黃金時間。」

    「我正好給你請了半個月病假,修煉起來吧,喬。」

    修煉室的長寬都在一百尺開外,高有二十尺,視線所及之處,都是黑色玄武岩雕琢的巨大磚塊鋪成,磚縫中閃爍著金屬寒光,顯然是用鋼水溜的縫。

    這是威圖家,黑森專用的修煉室,參軍前的戈爾金,也曾經有兩年多時間經常出入此處。

    修煉室內空蕩蕩的,除了西南角放著一張石桌,巨大的空間內別無他物。

    石桌上,一排金屬支架上,整整齊齊碼放著數十支精巧的水晶試管,拇指粗細、一尺長的試管中,是粘稠的猩紅色液體。

    喬好奇的走到了石桌旁,拿起一支水晶試管,拔出塞子,細細的嗅了嗅。

    「是這東西?該死,我記得它。」

    喬皺了皺眉頭,歪了歪嘴,往地上吐了口吐沫。

    刺鼻的腥味,那是一股說不出道不明,好像無數的癩蛤蟆、臭鯡魚、腐爛的海蜇、發酵了半年以上的泔水混在一起,又經過大力攪拌和太陽暴曬後才有的美妙滋味。

    那是一種足以讓人對人生喪失一切希望的可怕味道。

    這是喬無比熟悉的味道。

    從他記事時起,大概三歲多點的時間,每隔一周,在他晚上臨睡前,都會被灌一大碗新鮮的虎乳。在那本來就腥氣衝鼻的虎乳中,就混雜著這股可怕的腥臭味。

    年齡漸長,喬被灌虎乳的頻率就逐漸增加。

    從每隔七天一碗,逐漸增長到了每隔三天一碗,每隔兩天一碗,最後等喬十三歲的時候,他每天晚上臨睡前,都要喝上一升多熱乎乎的虎乳。

    而虎乳中的腥臭味,也隨著他的年齡增加,變得越來越濃郁。

    最初時,喬滿地打滾、哭喊撒潑的拒絕飲用這麼可怕的飲品,按照喬長大後聽到的來自戈爾金的描述,那時候威圖家就好像屠夫殺豬一樣,莉雅死死抱住喬,然後黑森暴力掰開他的嘴巴,用吹管強力將虎乳灌進他喉嚨裡。

    年齡漸長,喬不再反抗,到了十三歲以後,他已經能夠面不改色的,將每天晚上的份額一飲而盡。

    黑森站在一旁,大笑著,愜意的拍打著自己高高隆起的啤酒肚。

    「熟悉的味道,不是麼?親愛的喬,就是這寶貝,基礎力量藥劑,一百金馬克一支!」

    黑森大聲的感慨著:「想想看,親愛的喬,你從小到大,喝掉了多少金燦燦的迷人的金馬克?」

    喬舉起手中的試管,聳了聳肩膀,朝著黑森做了個鬼臉,然後一飲而盡。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6-12 01:52 AM

第十二章 蒂法

    梅德蘭榮耀歷一三七九年八月十六日,圖倫港的仲秋慶典徹底崩壞。

    整個圖倫港,無論是最混亂繁忙的港區,最有歷史韻味的老城區,富庶繁榮的新城區,如今都是一片亂糟糟的。

    高樓上,隨處可見身穿鐵灰色軍服的人影。

    大街上,到處是雙眼通紅、氣急敗壞的騎警和警察往來。

    圖倫港的廣袤水域上,帝國海軍圖倫艦隊的主力艦傾巢出動,猶如瘋狂的鯊魚在海面上往來巡弋。

    就連圖倫港帝國皇家海軍學院的幾條訓練艦,圖倫港水警隊的巡邏船、緝私艇,以及圖倫港貴族、豪商家族的武裝商船、商隊護衛艦等,也都紛紛出動。

    圖倫港的市政廳門前,直徑一里多的市政廣場被哭喊的市民擠滿。

    數千人的傷亡,足以讓圖倫港市政廳上上下下焦頭爛額。

    偌大的圖倫港,唯有聖希爾德山周邊,貴族官員、頂級豪商聚居的前灘區、後灘區、半山區、山頂區風平浪靜。

    各個家族的護衛隊聯手,加上圖倫港駐軍派來的一營火槍手,通往聖希爾德山的所有通道都被嚴密封鎖,外人難以侵入以上區域半步,貴人們不會受到任何的影響。

    威圖家的宅子,就在聖希爾德的半山區,而且佔據了半山區最好的位置。

    站在威圖家的大門口向下望,山腳下兩里多外就是清澈見底的前灘和後灘,往南邊眺望過去,越過一條柔和纖長,猶如手臂一樣將前灘和後灘圍繞起來的小山,蔚藍色的波光粼粼處,就是圖倫港的港區。

    雖然威圖家是來自帝國北方疆域的外來戶,威圖家的宅子,卻秉承了南方濱海地區特有的精巧和華麗,建築風格極度奢華,甚至可以說是風-騷四溢。

    佔地巨大的主樓有著潔白的外牆,到處都是鎏金的欄杆,包銀的窗框,高聳的塔樓漆上了耀目的紅漆,到處都是挑出來的大陽台、落地窗,屋子飛簷上還裝飾以銀質的雕像,威圖家的宅邸,在整個圖倫港,都算得上拔尖的豪宅。

    一圈高有十二尺的精鋼圍欄總長超過兩里地,圍欄漆成了青銅色,圍住了龐大的宅邸。整齊的松柏矗立在精鋼圍欄後方,擋住了外人可能的窺覷目光。

    夜幕降臨後,十幾名騎士簇擁著一架四輪馬車,一路小跑進了威圖家。

    數十條有著高原狼血統,身形巨大,獠牙極長,灰黃色的眸子凶光四射的獒犬從院子裡的灌木叢中竄了出來,低沉的咆哮著,連蹦帶跳的跟在了四輪馬車後面。

    順著林蔭大道行駛了大半里地,經過了幾列供護衛、僕役居住的樓房,四輪馬車繞過一個直徑百尺的大噴水池,穩穩的停在了主樓的正門前。

    一名身穿黑色見習法官袍,頭戴圓帽,烏黑油亮的長髮紮了一條大辮子,高挑而瘦削的少女一腳踹開了車門,也不踩踏板,直接從車輛裡跳了出來。

    少女腰間的束帶上,掛著一柄一尺多長,純金屬打造的法槌。她跳下車的時候,法槌晃了一下,重重撞在了門框上。

    『彭』的一聲響,上好的橡木打造的門框,被撞出了雞蛋大的一個凹坑。

    幾個護送馬車進來的騎士看了看少女腰間的法槌,嘴角抽抽的轉過頭去。

    幾條獒犬歡快的朝著少女撲了上去,熱情洋溢的伸長了長舌頭,想要舔舐她白皙的小臉蛋。

    少**沉著臉,一腳一個,將幾條比尋常人還要重一些的獒犬踢飛了十幾尺遠。她撫摸著腰間法槌,回頭朝著那些跟在身後的獒犬狠狠的瞪了一眼。

    「今天,我的心情,很不好。」

    數十條平日裡凶殘無比的獒犬同時夾起了尾巴,閉上獠牙嶙峋的大嘴,一聲不吭的轉身就溜。

    主樓用金屬鑄成,足足有一尺厚的大門無聲的開啟,明亮的燈光從主樓的大廳裡灑了出來,照亮了少女窈窕的身軀,以及絕美的面龐。

    精緻的鵝蛋臉,端莊且雅致。微微上挑的丹鳳眼,隱隱透著一絲冷意,筆挺高聳的鼻樑,紅潤精巧如菱角的小嘴,加上身上的見習法官袍,以及那冷冽清麗的氣質,少女站在燈光中,給人的感覺一如圖倫港法院門口的司法女神的雕像。

    生人勿近,近則有災!

    「薇瑪呢?」少女站在台階下,抬頭看著出門迎接的莉雅。

    「她在教堂學校,放心吧,學校裡很安全。親愛的蒂法,怎麼了?」莉雅雙手抱在胸前,瞇著眼看著渾身冷氣襲人的寶貝女兒:「雖然每個月三十天,你總有二十多天心情不好……可是今天,感覺你心情格外差一些?」

    「一群瀆職的廢物。」威圖家的長女,戈爾金的妹妹,喬的姐姐,圖倫港地方法院的見習法官,有著『酷吏』美譽的蒂法陰著臉,大踏步的走上台階,低沉的說道:「我真想錘爆他們的腦袋。」

    莉雅臉一僵,她飛快的瞥了一眼蒂法腰間掛著的,由威圖家花費了天價,通過特殊渠道訂製的小法槌,溫柔的問道:「怎麼了?誰敢招惹我們最最可愛的蒂法呢?」

    蒂法瞇著眼,一邊走,一邊冷哼道:「錘爆法院院長的腦袋,錘爆幾個庭長的腦袋,錘爆警局局長的腦袋……當然,如果可以,我想錘爆市長和市政廳議長的腦袋!」

    白皙的小臉蛋繃得緊緊的,蒂法用力握拳,狠狠的咬著牙。

    「一群廢物,他們根本不懂,或者說,他們不願,他們不敢維護圖倫港民眾的利益。」

    「那些外來者,不管他們有多麼了不起的身份,法律面前,人人平等,這是帝國女皇的承諾,這是銘刻在帝國最高法院門前的神聖契約!」

    「讓一群胡作非為的外來者,在圖倫港大肆破壞!」

    「真應該下令,將他們全部逮捕,從快,從嚴,判處死刑,用托爾巨炮直接炮決!」

    「整整一天時間,整整一天時間!」

    蒂法怒視著自己的母親,目光中的怒火讓莉雅下意識的退後了一步,雙手按在胸前,怯生生的、很是羞澀的乾笑著。

    「推諉責任,相互指責,毫無效率的互相潑污水,猶如潑婦一樣的謾罵爭吵……我真想逮捕他們!」

    蒂法陰沉著臉,她突然舉起拳頭,往自己腦袋上狠狠敲了一拳。

    她原本梳理得油光水亮的頭髮,被她一拳打得零散,幾根長長的,倔強的,很是柔韌有彈性的長髮從她的腦門上彈了出來,猶如幾根蘆葦一樣晃來晃去。

    她歪著頭,看著莉雅問道:「對了,喬呢?我沒有執法權,但是他是三級警士。」

    眸子裡閃過一抹凶光,蒂法冷聲笑道:「媽媽,你去警局報案,然後喬去抓人,我們連夜審判,從快,從嚴,判處死刑,直接炮決!」

    蒂法美麗的丹鳳眼裡閃爍著驚人的寒芒。

    她快慰的笑了起來:「媽媽,完整的辦案流程,一切都合理合法。只要我們行動得足夠快,那些該死的混蛋,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莉雅的嘴角抽了抽,然後再抽了抽,過了好久,她才幹巴巴的說道:「可,可是,蒂法,我記得,你才是見習法官,就算喬抓了人,送去法院,你也無權判處死刑!」

    蒂法瞇起了眼睛,她乾巴巴的說道:「那麼,按照帝國法律,當我的直屬指導法官因為緊急情況,無法判案時,我作為見習法官,可以接管他的權力。」

    莉雅微笑,她極力的擠出了一絲微笑,她雙手捧在胸前,看著比自己高了好幾寸的寶貝女兒,小心翼翼的,極其溫柔的問她:「那麼,你的直屬指導法官,我沒記錯的話,是尊敬的黑貝爾法官……他要如何,才能無法判案呢?」

    蒂法皺起了眉頭,她認真的思索了一陣,右手用力的握住了腰間的法槌。

    「哦,不,不,不,親愛的蒂法,黑貝爾法官是你父親的老朋友,他們是經常在一起打牌的老朋友。黑貝爾夫人,是你可憐的媽媽的閨蜜,閨蜜呵!」

    「先吃飯,好麼?我們先吃飯!」

    「有你最喜歡的芝士爆龍蝦,沒什麼壞心情是芝士爆龍蝦不能解決的。如果一隻不夠,那麼兩隻,兩隻不夠,就三隻、四隻嘍!」

    「最最親愛的蒂法的好心情,才是最重要的。嗯,你想要用什麼酒佐餐?」

    蒂法猶豫了一陣子,然後,她有點頹喪的鬆開了法槌。

    莉雅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忙不迭的推搡著蒂法往餐廳的方向走去。

    一邊走,她一邊快活的說道:「那麼,蒂法,說點讓你開心的事情,你一定會高興的!」

    「沒錯,一如你出門時猜測的那樣,你親愛的弟弟,我們的喬,他依靠自己的力量,打開了力量海!」

    「沒有依靠外力,打開了力量海哦!」

    「你父親已經將呼吸法交給了他,可愛的喬,他是這麼聰明,機靈,他一定能,很快就成為一個真正的戰士吧?」

    蒂法的心情,驟然變得極其的美妙。

    雪亮的水晶燈照耀下,蒂法笑得格外燦爛:「那麼,親愛的媽媽,也就是說,我『親愛的弟弟喬』,他的身體,徹底康復了?也就是說,以後我心情不好的時候,或者說,他犯錯的時候,我可以『真正』用力的揍他了?」

    莉雅的笑容,一點點的消失了。

    「是麼?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6-12 01:53 AM

第十三章 責任

     一管基礎力量藥劑一口喝下。

    喬的面孔急驟扭曲,可怕的腥臭味猶如一團粘稠的膠水,慢悠悠的順著喉管流入腹中,喬感到自己身體內,每一寸角落都充斥著讓人窒息的惡臭。

    喬雙手抓著自己的喉嚨,聲嘶力竭的尖叫起來:「是誰發明的這該死的藥劑,願野狗啃掉他的腦袋!」

    和過去十八年的稀釋版相比,原始裝的力量藥劑,那可怕的滋味堪比毒藥。

    喬低沉的喘息著,他極力忽略身體內可怕的腥臭,開始繞著修煉室小步奔跑,短短幾個呼吸間,他身上就大汗淋漓,白花花的皮膚都被燒得通紅。

    喬的肚子裡,一股龐大的熱量在瘋狂爆發。

    比他之前每天夜裡喝下虎乳後,體內湧出的熱量強大數十倍。

    或許是因為『緋紅』的原因,在司法學院讀書時,腦瓜子並不算太靈光的喬,莫名有了過目不忘的能力,以及讓人驚怖的理解力。

    《帝國陸軍基礎呼吸法》的動功內容,已經熟記在心。喬一邊奔跑,一邊開始按照小冊子上的內容,身體怪異的扭動著,同時開始不斷變化呼吸節奏,力求捕捉到那奇異的韻律。

    瞳孔深處,三圓六芒星魔法陣緩緩旋轉著,喬幾乎是一剎那間,就沉浸在了一種莫名的奇妙狀態中。

    他的呼吸變得悠長,深邃,好似每一次吸氣都要吞噬掉身邊的所有存在,每一次呼氣,又好像要將體內囤積的無用雜質全部噴出。

    他小步奔跑的時候,舉手投足、扭動身軀的動作,莫名有一種野性的氣息散發。

    呼吸和動作相結合,喬白花花的皮膚上,迅速有灰色的汗水帶著點點針尖大小的黑色污垢流淌。他身上,冒出了比基礎力量藥劑更加難聞的臭氣。

    喬陷入了不可思議的妙境。

    黑森猶如見鬼一樣呆呆的看著喬奔跑了許久,許久。足足過了一個多小時,當他發現喬的確已經沉浸在了『基礎呼吸法』最正確的修煉狀態中,他搖搖頭,微微張著嘴,一臉不可置信的悄然離開了修煉室。

    「喬,居然是個天才?當然,我的兒子,當然應該是天才。只是,他以往沒表現出來,一定是這樣,肯定沒錯!」

    等到黑森離開修煉室後,又過了大概一刻鐘,拉普拉希的聲音突然在喬的腦海中響起。

    「劣質的藥劑,雜質過多,這會讓你的修煉事倍功半。」

    「倒是你的這部呼吸法……」

    拉普拉希的突然出現,讓逐漸沉浸在某種莫名意境中,已經渾然忘我的喬心頭一抽,渾身氣息驟然紊亂,動作也突然失衡。

    『咚』的一下,喬重重摔倒在地,他一口氣叉在了肺管裡,痛得他差點沒哭喊起來。

    「混蛋,不要突然冒出來。」喬氣急敗壞的喃喃自語:「劣質的藥劑?那麼,你能否讓我見識一下不劣質的藥劑?這可是一百金馬克一支的高檔貨!」

    「我的呼吸法,有問題麼?」喬重重的從鼻孔裡噴出了一團冷氣:「黑森說,這是帝國陸軍的秘術,在帝國陸軍中,也只有極少數人掌握,尤其嚴禁流入民間。」

    「整個圖倫港,除開駐軍,僅此一份!僅此一份,你知道麼?」喬得意洋洋的炫耀著。

    拉普拉希尖尖細細的聲音幽幽響起:「哦,是麼?無知者,我不是說它太差,而是,它有點太好了。呵呵,呵呵,呵呵,真是讓我驚詫莫名,如果德倫帝國的陸軍,所謂的基礎呼吸法都是這種水平……」

    拉普拉希咳嗽了幾聲,喬甚至能在腦海中勾勒出這傢伙吞雲吐霧,然後被煙氣嗆到了的模樣。

    過了好一會兒,拉普拉希的聲音才再次傳來:「不過,再好的呼吸法,也不過是無知者淺薄智慧的作品,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可是既然你喜歡,那麼,慷慨的拉普拉希,為你量身定制一些特殊的服務吧。」

    「人生漫漫,你我相互陪伴,初次見面,就當我贈送的小禮物,你不用有任何感激之情。」

    「唔,等我一會兒,讓我想想,這份禮物,應該是什麼樣的。」

    喬趴在地上,瞇著眼,瞳孔深處,三圓六芒星魔法陣緩緩旋轉著,他的大腦此刻極其冷靜,極其靈醒。他開始一個字一個字的,琢磨拉普拉希一番話的意思。

    如果拉普拉希是真正的全知者。

    那麼,他的價值超出喬的想像。

    同樣,黑森那般輕佻,那般不以為然,渾然不在乎的丟給喬的《帝國陸軍基礎呼吸法》,也就沒這麼簡單了。

    不過,黑森為什麼要找這樣的借口呢?

    因為是違禁品?

    「不就是一點違禁品麼?弄得這麼神經叨叨的。」喬撇了撇嘴:「還以為我是個孩子,不知道家族港口倉庫裡的金牌朗姆酒是什麼來路麼?一百箱裡,有九十九箱是走私貨。不就是一點違禁品麼?」

    「裝模作樣的,這呼吸法,肯定來路不正,不過,無所謂。好東西,全都是違禁品。」

    站起身來,喬繼續繞著修煉室小步奔跑。一邊捕捉奇異的呼吸頻率,一邊用古怪的韻律,甩動著胳膊,扭動著身軀,這讓他奔跑的模樣變得很古怪,奇異的野性再次從他體內流淌出來。

    眸子裡,淡淡的緋紅在流轉,心頭的怒火,在滋生,在蔓延。

    喬瞳孔中的魔法陣旋轉著,旋轉著,放出無形的波動,鎮壓著心頭不斷蔓延的怒火。

    喬所在的修煉室深入地下,在修煉室的正上方,隔著十尺厚的巨石磚塊,又隔著二十尺的泥土,地面上是十二顆圍成圓形的梧桐樹。

    三人合抱粗細的梧桐樹頗有年份,它們圍成了一個直徑百尺的圓,它們的枝椏在離地數十尺的地方交錯在一起,在圓形空地上方,支撐起一個碩大的木質樹屋。

    圓形的樹屋,除了正對著圖倫港方向的一扇窗子開啟著,其他的所有窗戶緊閉,嚴絲合縫的窗子,隔絕了一切光線和窺視的視線。

    唯一開啟的窗子邊,黑森叼著雪茄,坐在一張方桌旁,拿著一瓶金牌朗姆酒,『咕咚咚』給自己倒了滿滿一大杯。

    晃了晃只剩下小半瓶的酒瓶,黑森伸手抓起另外一個水晶酒杯,往裡面小心的滴了三滴琥珀色的酒液,然後將酒杯重重的放下。

    放下酒瓶,黑森抓起身後酒櫃上的一瓶天然氣泡水,拔出塞子,晃了晃,『咕嘟嘟』倒滿了那支杯子。

    琥珀色的酒液迅速被氣泡水稀釋。

    黑森放下水瓶,嘴裡的雪茄一動一動的,從嘴角擠出了一句話來:「作為男人,就該大口喝酒。」

    方桌對面,厚重的天鵝絨帷幕垂下來,初升的月光落在帷幕上,在方桌對面灑下了大片黑影,一個披著長斗篷的男子全身都藏在黑影中。

    聽到黑森的話,男子低聲笑了笑,一支戴著黑色絲綢手套的手伸了出來,端起了面前的酒杯,向黑森舉了舉:「喝酒,誤事。不喝,傷心。所以,意思意思,就足夠了。」

    男子說話一板一眼,每個詞之間都隔了一絲極其短暫的停頓,好似他說的每一個詞,都是經過深思熟慮後才說出來的。

    黑森大笑著,將嘴裡叼著的雪茄放在了一個水晶煙灰缸上,他端起滿滿的一杯朗姆酒,和那人重重的碰了一下杯子。

    黑森將滿滿一杯酒一飲而盡,而那男子,則是將酒杯送到了嘴唇邊,淺淺的抿了一口。

    黑森的臉耷拉了下來,兩撇神氣的大鬍子也變得有氣無力的。

    「想當年,你的酒量比我好!」黑森哼哼了一聲。

    「就是現在,我的酒量依舊比你好,只是,喝酒,畢竟誤事,不是麼?」男子笑著,放下酒杯:「那麼,談正經事吧。」

    「喬居然依靠自己的力量,打開了力量海。」男子手指敲擊著桌面:「我本來以為,以他的身體條件,起碼還要延後三年到五年!」

    黑森翻了個白眼,斜了他一眼,冷笑道:「喬可是我黑森的兒子,我威圖家只有一個優點,那就是有錢。就算是一頭柔弱的小羊羔,只要捨得花錢,都能養成一頭熊!」

    又給自己滿上了一杯酒,黑森感慨道:「不過,的確是出乎我的意料,本來我以為,雖然完成了生命能量的積蓄,以他的性格,起碼還要幾個月時間才能水滿自溢,自然而然的開闢力量海。」

    輕輕的拍打著胸膛,黑森有點後怕的說道:「真沒想到,昨晚上那麼危險,他居然臨戰突破。」

    男子手指重重的敲了敲桌面:「危險?與其過多的考慮危險,不如多想想他必須承擔的責任。一如戈爾金,一如蒂法……」

    黑森沉默。

    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責任,責任,責任……」黑森把玩著酒杯:「打開力量海,修煉那本呼吸法,我只願喬有足夠的力量自保。至於說責任……」

    話鋒一轉,黑森開始描述他傳授喬呼吸法,而喬暢通無阻直入修煉法正軌的全過程:「或許,真的是神靈的眷顧,昨夜之後,我感覺喬好似換了一個人一樣。」

    男子猛地站起身來,高舉雙臂低聲歡呼:「這部呼吸法,在他之前,紀錄可查、入門最快的那位,也花了足足一個月,足足一個月!」

    男子嘶聲道:「而喬,他只用了多久?半天?這是命運注定,喬必須承擔責任!」

    重重的放下酒杯,黑森站起身來,一拳砸在了男子的臉上,男子重重倒地,趴在地上半天沒動彈。

    「你相信麼?命運?莉雅會一劍戳死你!這或許就是你未來的命運!」

    男子趴在地上,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吞吞的說道:「責任,無法,迴避。」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6-12 12:18 PM

第十四章 禮物以及困擾

    喬在修煉室中呆了一晚上,強忍滿屋子、滿肚皮可怕的腥臭,堅持修煉呼吸法。

    在這期間,他服用了三支力量藥劑。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力量海在微微膨脹,在不斷的吸收力量藥劑轉化成的血氣能量。

    或許,是因為『緋紅』。

    無論動功,靜功,呼吸韻律,短短的一個晚上,他的呼吸法已經登堂入室。

    喬如今無能觀察自己的力量海。

    在他無法窺視之地,他的力量海內充斥著緋紅色的血炎,基礎力量藥劑所化的血氣湧入力量海後,帶著大量藥劑雜質的血氣迅速被血炎鍛燒純淨,所有雜質都直接湮滅,徹底化為烏有。

    只有最純粹的血氣,隨著奇異的呼吸節奏,一點點的轟擊著新辟的力量海,一點點的融入力量海。

    強大的血氣沖刷著身體,喬身上灰色的汗水一行行的流淌下來,修煉室的空氣變得異常渾濁。

    喬沉浸在奇異的狀態中。

    拉普拉希幽幽咕噥了一聲:「緋紅,真是讓人驚訝……絕對純淨的力量海?終極完美?」

    三支力量藥劑消耗殆盡後,喬感到心口一絲絲刺痛傳來。按照《帝國陸軍基礎呼吸法》上的警告,這已經到了身體的極限,新開闢的力量海,再也無法承受更多的錘煉。

    必須休息,讓力量海適應現今的狀態,吸收血氣溫養回復後,才能開始第二次修煉。

    喬緩緩停下了奇異的呼吸,放慢腳步,走到了石桌旁。

    新生的力量海中空蕩蕩的,所有血氣消耗一空,喬感到了身體內的空虛感。

    抓起一支力量藥劑,喬捏著鼻子,將藥劑一飲而盡。

    藥劑入腹,化為絲絲血氣,被力量海自行吸納了進去。經過血炎提純後,化為一縷縷霧氣靜靜的懸浮在力量海中。

    沒有呼吸法的催動,這些血氣很穩定的囤積在了力量海內。

    拉普拉希突然發聲:「禮物準備好了,驚喜麼?啊,真是讓人震驚的天賦,你的修煉天賦,簡直非人。但是想想,你是緋紅,那麼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喬打了個腥臭難聞的飽嗝,眸子深處的緋紅光芒閃爍:「我的天賦很好?承蒙誇獎,但是這和緋紅沒關係。如果我的天賦很好,這當然是我父親和媽媽的功勞。」

    喬再次打了個飽嗝。

    拉普拉希咳嗽了一聲:「那麼,放棄這個問題吧。你有一點小小的麻煩,而我的禮物,會幫你解決這個麻煩……不過,我想知道,你對修煉的理解。」

    對修煉的理解?

    關於力量海麼?

    喬想起了昨夜那轟鳴的『托爾』巨炮,想起了他年幼時,參觀圖倫港鑄炮局車間的場景。

    熾熱通紅的銅水澆灌進模具,通紅的火星亂濺,剛剛鑄成的大炮遍體通紅,散發出讓人窒息的力量感和藝術氣息。

    「力量海,它是一門炮。」喬擦著身上的汗水,往修煉室的大門走去:「修煉的過程,就是讓這門炮的口徑越來越粗,炮管越來越長,從野戰炮變成托爾巨炮。」

    「鑄成大炮後,我們留存的血氣,就是發射藥。我們的身體,就是炮彈。」

    「口徑就是真理,射程即為正義。」

    「更粗,更長,更硬,這就是修煉和戰鬥的真意!」

    拉普拉希劇烈的咳嗽著,這個形容,很好,很符合喬的風格。他低聲的咕噥起來:「淺薄的,無知者的智慧啊。」

    喬打開了修煉室厚重的石門,就當沒聽到拉普拉希的話:「你說的,給我的禮物呢?我的修煉,又有什麼小麻煩?」

    拉普拉希……

    然後,下一瞬間,喬看到一片四方形的透明光幕,上面書寫著幾行行雲流水的花體字,字跡是妖艷的緋紅色,一如巫鐵眸子裡那三圓六芒星魔法陣的緋紅色。

    *

    存在:喬·容·威圖

    神異:緋紅

    眷顧:睿智的全知者拉普拉希,虛偽的銀桂之主穆忒絲忒,險惡的海德拉之王黑林格爾,貪婪的交易之女赫爾梅托,禁忌的仗劍之主

    無視:雙面的金橡之主穆

    惡念:混亂的腐蝕之靈喇咖,混亂的殺戮執念圖昔,怯弱的高原狼王沃爾

    能階:力量海(正常態:0.015%)(完美態:0.0012%)

    *

    喬靜靜的看著這突然浮現的光幕。

    這些名字,莫名帶給了喬極大的壓力。

    拉普拉希『吱吱吱』的,尖聲尖氣的笑著:「我的小禮物,看看,一目瞭然。眷顧者,對你懷有善意,付出代價,你可以獲取他們的幫助。無視者,他不會理你。惡意者,當有機會,他們會傾力扼殺你。」

    喬耷拉著臉,看著『無視』那一欄後面的名字。

    「如果我沒記錯,黑森每年,會向這位的聖希爾德大教堂捐獻很多很多亮閃閃的金馬克。」

    拉普拉希笑得更加快活了:「但是,他無視你,世界就是這樣的殘酷,你,你的家人,付出了信仰,付出了高額的供奉,但是高高在上者,依舊有資格無視你。」

    「所以,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相比起來,他的妹妹,比他好多了。」

    拉普拉希拉長了聲音,尖聲尖氣的笑著:「人生漫漫,親愛的喬,你未來還會承受更多的打擊。你會發現,這是一個何其混蛋的世界!」

    喬舔了舔嘴唇,走出了修煉室。

    在他心中,已經對那位至高、唯一的存在,充滿了怨念。

    想起每年黑森向聖希爾德大教堂供奉的,那些金燦燦的金馬克,喬就覺得心痛如絞。

    短短幾個呼吸間,喬就從那位偉大存在的淺信徒,變成了無信者。

    甚至,他對那位偉大的存在,生出了怒火。

    「那麼,我的眷顧者之一的,睿智的全知者拉普拉希,我要如何才能從你這裡獲得幫助呢?」喬想起了拉普拉希的話,心靈受到重創的他想要找到一點點慰藉。

    「付出代價!」

    「什麼代價?」

    「哦,就是在你們人類社會通行的,附加了你們一絲絲執念、信念、善念、惡念,可以呼風喚雨,近乎無所不能,能夠讓貞潔-烈-婦變成蕩-婦-***,能夠讓英雄好漢變成惡棍無賴,能夠造福世人,也能禍亂天下的,一點點微不足道的『一般等價物』而已。」

    「說人話好麼?」

    「錢!」拉普拉希乾淨利落的吐出了一個詞:「知識是無價的,但是作為全知者的我,在我這裡,知識可以用錢來衡量!」

    「一切知識,包括如何讓你的修煉速度加快,如何讓你達成完美修煉成果的知識。」拉普拉希細聲細氣的笑著:「你看到了,按照我的計算,根據你昨夜的修煉成果,你想要正常完成力量海的修煉,需要將近二十年?」

    「而你想要完成完美態的力量海修煉,哦,那就真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而你修煉進度如此緩慢的原因,正因為你的天賦。」

    「按照你剛才的描述,你的力量海是一門正在鑄造中的大炮,你的天賦就是鑄炮的模具。你的天賦太好,模具過於巨大。」

    「三支力量藥劑,足足三支力量藥劑,每一支力量藥劑,相當於普通人大吃大喝十幾天獲取的血氣。足夠普通人將力量海鍛造進度提升到1%、2%、3%甚至更高,而你……哦,真是一出快樂的悲劇!」

    「緋紅讓你天賦超凡,而超凡的天賦,讓你幾乎無法成長。」

    「想要加快修煉麼?想要快速成長麼?金錢有價,知識無價,親愛的緋紅,知識無價!」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喬咬著下唇,離開了修煉室,回到了地面。

    拉普拉希的話,簡直猶如當頭一棒,讓喬有點眩暈。

    因為天賦太好,所以,自己鑄炮的模具就過於巨大?

    喬完全明白這個問題——成本,資源,效率……

    他痛苦的琢磨著這個問題,雙眼發直的,循著本能朝著威圖家的主樓走去。熟門熟路的走進了一樓的家族小餐廳,喬在平日裡他用餐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一夜修煉,喬來到餐廳的時間太早。

    早餐時分,面積不大,專供喬的家人日常使用的小餐廳中,只有黑森坐在長桌旁,一邊看報,一邊啃著熏腸。

    見到喬,黑森咳嗽了一聲:「喬,我覺得,在家裡靡費時光,是一種罪。我錯了,我不該給你請那半個月的病假,這是一種逃避,我差點讓你成了逃兵!」

    放下手中的熏腸,用餐巾擦了擦油膩的手指,黑森沉聲道:「所以,有一個特別調查組,你們局長點名讓你參加,我同意了。」

    「為了圖倫港的安寧,為了那些死去的市民,為了你那些犧牲的同僚。」

    「喬,努力。把那些該死的傢伙,全挖出來!」

    黑森正氣凜然的暴力拍打著餐桌。

    喬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艱難的壓制著心頭莫名的怒火。很好,黑森的決定,他很喜歡。

    披頭散髮的蒂法穿著睡衣,猶如夢遊一樣飄進了餐廳。

    莉雅抓著梳子、發卡和髮帶,猶如蒂法的影子一樣,亦步亦趨的跟著蒂法走了進來,一邊走,她一邊麻利的馴服了蒂法頭上百來根蘆葦一樣挑起的長毛,給她編了一條油光水亮的大辮子。

    蒂法面無表情的抓起面前的牛奶壺,仰面,張嘴,『咕咚』一聲,一升牛奶就此消失。

    放下牛奶壺,抓起十個剝好的雞蛋,『咕咚咕咚』吞進嘴裡。

    風掃殘雲一般,面無表情的蒂法用驚人的速度繼續幹掉了一磅熏兔肉、兩磅培根、五磅白麵包,滿意的拍了拍肚皮,然後激靈靈打了個哆嗦,驟然清醒過來。

    『啊~~~』!

    驚天動地的尖叫聲響起,蒂法抓起面前的純銀餐盤,正面拍在了坐在她對面,一臉無辜的喬的臉上。

    「喬!!!你摔馬桶裡了麼?」蒂法惡人先告狀,憤怒的咆哮著。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6-13 12:09 PM

第十五章 海軍俱樂部

    一輛四輪馬車從威圖家主樓的正門勻速駛離,莉雅帶著十幾名侍女站在門前台階上,溫柔的笑著,目送馬車在三十幾個家族護衛的簇擁下離開。

    馬車拐過噴水池的時候,莉雅舉起右手,用力的揮動起來。

    「黑森,記得去銀桂教會學院看看薇瑪,她們一群小丫頭湊在一起,可不要在想什麼怪主意。」

    「蒂法,不許欺負喬。如果有人欺負喬,保護好你弟弟!」

    「喬……還有零花錢麼?沒有就找你父親!蒂法,蒂法,聽到了麼?不許搶喬的零花錢!」

    四輪馬車裡,穿著一套貴族盛裝禮服的黑森快活的笑著,輕鬆的拍打著高高隆起的啤酒肚。他胸口斜掛著一條細細金鏈子,鏈子一頭繫在內馬甲的暗扣上,另一頭是一枚巴掌大小的純金懷表,碩大的懷表塞在外套的胸前口袋裡,將外套撐起了老大一塊。

    聽到莉雅的呼喊聲,黑森笑得越發開心。

    「哈哈哈,蒂法,喬,你們媽媽這麼多年還是這樣,大事小事都瞎惦記……啊,真是可愛啊,和當年少女時的她,一樣的可愛。」

    蒂法把玩著掛在腰帶上的小法槌,神遊天外,根本沒聽黑森再說什麼。

    喬穿著威圖家連夜新制的警察制服,把玩著新鍛造的三尺長、胳膊粗,沉甸甸的灌鉛警棍。

    「還是太輕了些。」喬掂了掂警棍,眼角餘光不斷掃過蒂法手中的小法槌,故意大聲抱怨著:「父親,難道我不是你的孩子麼?我也想要一件,造價超過十萬金馬克的順手兵器。」

    蒂法眨巴了一下眼睛,回過頭來,看了喬一眼,然後冷冷的哼了一聲,顯然心情很不好。

    雖然她常年心情糟糕,但是今早上發生的事情,毫無疑問讓她心情比往日更加惡劣。

    早餐後,知道喬順利的完成了第一次呼吸法修煉,蒂法興致勃勃的拽著沐浴後的喬,來到了威圖家主樓後方的鍛煉場。

    平日裡,這裡是威圖家住家護衛們打熬力氣、比較戰技的地方,各種鍛煉器械一應俱全。

    當著近百名看熱鬧的家族護衛的面,喬很輕鬆的,沒怎麼喘氣的,挺舉起了足足三千五百磅的槓鈴。而一周前的晨練時,同一個鍛煉場,喬只能舉起八百五十磅。

    喬舉起槓鈴時,威圖家的護衛們極驚駭的瞪大眼,然後鼓掌,歡呼,吹著尖銳的口哨,跺腳喝彩,熱情洋溢的為自家的少爺鼓勁加油。

    黑森高興得『哈哈』大笑,當場掏出一把鈔票,給護衛們發了一筆額外的獎金。

    而蒂法臉色,就在護衛們的喝彩聲中一點點的沉了下去。

    一路上,蒂法的心情就沒好過,而且隨著馬車離開聖希爾德山,行進圖倫港市區,蒂法的臉逐漸冰凍,全身開始散發出生人勿近的寒意。

    「三千五百磅!」

    「三千五百磅!」

    「三千五百磅!」

    一路上,蒂法將這個詞翻來覆去的念叨了數百次,每念叨一次,她就用手指去戳喬腰上的肥肉。她纖細水嫩、猶如水蔥的手指極其堅硬,每一次都好像釘子一樣刺在喬身上,痛得喬齜牙咧嘴,卻不敢反抗。

    直到四輪馬車在圖倫港地方法院大門外停了下來,蒂法下了馬車,大步匆匆的衝進了法院大門,喬這才舒了一口氣,惱火的看著黑森。

    「我這幾天,有得罪她麼?我有麼?」

    「還是三天前,她找我要零花錢,我沒有把我上周結餘的零花錢給她?我記得清清楚楚,我口袋裡最後一個銅板都給她了!」

    黑森掏出了一支雪茄叼在嘴裡,一邊吞雲吐霧,一邊含糊道:「可能,是因為這樣,五年前蒂法打開力量海後,她的挺舉只有一千二百磅?」

    攤開雙手,黑森由衷道:「作為一個慈祥的、善解人意的父親,我能理解蒂法。想想,或許過不了多久,你變強了,她以後不能欺負你了,從做姐姐的角度來說,她可能覺得,她失去了很大一塊人生樂趣?」

    喬哭喪著臉,用力揉搓著被戳得劇痛難當的肥腰:「她還可以欺負薇瑪嘛。」

    黑森一臉古怪的看著喬:「欺負薇瑪,哪裡有欺負你來得開心?薇瑪瘦得和缺水的麥苗一樣,而你呢?」

    黑森悠然道:「這就好像狩獵的時候,我打死了一條膘肥體壯的野熊,我當然很樂意向朋友們吹噓。我打死了一隻乾巴巴的野兔,獲得感,滿足感,當然沒這麼強嘍!」

    黑森的話給了喬沉重的一擊,從圖倫港地方法院到圖倫港警局,半里地的路程,喬一言不發,他雙手托著自己的雙層下巴,目光幽深的盯著黑森。

    黑森被喬憂鬱、惆悵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他低聲罵咧著,從腰帶裡掏出一個鼓囊囊的絲綢面皮革裡的大錢夾子,取出了厚厚一疊青銅主色調,鑲嵌細細金邊的帝國金馬克紙幣。

    喬的眼睛驟然一亮,一把抓住了那疊幾乎有半寸厚、面額為十馬克的鈔票,另外一隻手麻利的打開了車門,一個側翻滾就從車門裡竄了出去。

    策騎跟在馬車旁的家族護衛急忙拉住了坐騎,在黑森故作憤怒的咒罵聲中,喬一把將厚厚的鈔票塞進胸前口袋裡,連滾帶爬的衝進了圖倫港警局的大門。

    圖倫港警局位於圖倫港老城區,是一個邊長五百多尺,四面是六層高的樓房,四四方方的大院子。

    警局大樓的地理位置極佳,東南西北四條大街,分別是絲綢大街、茶葉大街、香料大街、瓷器大街。顧名思義,這四條大街,就是圖倫港四樣大宗貨物的聚集地,絕大部分的大宗交易都在這四條大街上完成。

    黑色的外牆頗有些殘舊,在陽光照耀下,圖倫港警局依舊讓人感到心裡發寒。

    喬剛剛走進警局大門,正想去局長辦公室詢問特別調查組的事情,一名身穿黑西裝,頭戴圓頂帽的中年男子已經從大門右手邊,三樓的一個窗口探出頭來,朝著喬指了指。

    「喬?局長說了,你來了後,去對面找他!」

    中年男子,喬的頂頭上司,圖倫港警局二級警尉施耐德撇了撇嘴,做了一個警察們都熟知的,一切小心、加強戒備的手勢。

    喬轉身,看向了圖倫港警局對面那棟剛建起來沒幾年,白色外牆,藍色尖頂,窗子使用的玻璃都是訂製的藍色玻璃,顯得格外精神、氣派的城堡式大樓。

    正對著圖倫港警局的大門,那棟大樓的大門口,左右分別站著四名精悍的青年。

    他們腳踏軟底短靴,穿著及膝短褲、海魂衫,頭戴皮質雙飄帶的藍色小圓帽,這是正兒八經的皇家海軍水兵的艦上裝束。引人注目的是,他們背後背著短款的燧發步槍,腰間掛著亮晶晶的刺刀。

    圖倫港皇家海軍俱樂部,喬有點苦惱的抓了抓腦袋,這幾年,這地方可是和他一貫不對付。

    黑森的馬車還停在警局大門口,喬急匆匆的跑了過去,彎腰、低頭,湊到車窗旁,低聲的向黑森咕噥了幾句。黑森咒罵了一句,從車窗裡探出頭來,看了看海軍俱樂部。

    「怎麼會在這裡?牽涉市政治安,應該在警局嘛。」

    黑森抱怨了一句,然後朝自家護衛打了個手勢。

    十幾名家族護衛簇擁著黑森的馬車朝著市政廳的方向奔去,十名家族護衛跳下馬,拉著坐騎進入警局,寄存在了警局的馬廄中。

    只有一名護衛撥轉馬頭,一路趕向港口區威圖家的商會總部。

    喬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警察制服,邁開大步朝海軍俱樂部走去。

    在他身後,十名威圖家的護衛寄存了坐騎後走了出來,他們解開外套扣子,露出腰間掛著的燧發火銃和刀劍,兩三人湊在一塊兒,斜靠在路邊的路燈桿上,點著了煙卷,笑吟吟的吞雲吐霧閒聊著。

    「以帝國法律的名義,施泰因局長徵調我加入特別調查組。」喬站在海軍俱樂部白底藍色波浪條紋的大門前,低聲報出了自己的來意,並且出示了自己的警徽。

    沒有任何刁難,一名水兵握住門環,推開了沉重的大門。

    喬眨巴著眼睛,認真的看了看門口的八位水兵,舉手向他們行了一禮:「向您致敬,尊敬的士兵……你們是海軍的現役士兵?你們不是圖倫港海軍學院畢業?」

    為喬推開大門的水兵向喬回了一禮,他好奇的看著喬:「向您致敬,警官,我們是現役海軍,我們並非圖倫港所轄。」

    「嗯,你們和圖倫港的海狗子們無關?那就太棒了!」喬開心的笑了起來:「所以,你們不認識我,難怪。整個圖倫港海軍學院的學生兵,還有過去三年的畢業生,全都認識我!」

    喬昂首挺胸的走進了海軍俱樂部,他一邊走,一邊喃喃道:「真有趣,我還是第一次來這鬼地方。」

    門前八個水兵相互望了望,有一種動手毆打喬的衝動。

    『海狗子』?

    當著海軍的面說出這個詞,真不怕被打死?

    至於,整個圖倫港海軍學院的學員,還有過去三年的畢業生,全都認識他?吹牛吧?

    喬剛走進海軍俱樂部的大門,還沒來得及看清大門內的環境,一聲憤怒的咆哮聲就傳了過來:「威圖家的狗崽子,你打上門了麼?」

    一個三尺多高的青花大瓷瓶帶著風聲從喬的頭頂砸了下來。

    喬靈巧的向一旁讓開一步,『乓』的一聲花瓶砸得粉碎,碎瓷渣順著光滑的地板飛出了老遠。

    一條人影從喬的上方跳了下來,凌空一腳踹向了喬的腦袋。

    喬眸子裡緋紅色幽光閃爍,他舉起右手,一把抓住了來人的腳踝,順著他從天而降的力道,右手輕輕一揮,就聽一聲慘嚎,那人從敞開的俱樂部大門飛了出去。

    一聲悶響,那人重重的拍在了二十幾尺外的馬路上,半天動彈不得。

    『嘩』!

    海軍俱樂部好似被人踢了一腳的馬蜂窩,驟然爆發出瘋狂的叫罵聲。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6-14 04:39 PM

第十六章 恩怨

    梅德蘭榮耀歷一三七九年八月十七日。

    圖倫港皇家海軍俱樂部,人聲鼎沸,罵聲喧天。

    從俱樂部大門進來,是一條不長的甬道,奢華的橡木護牆上,掛著幾幅鏡框人像油畫。畫像中的他們相貌威嚴,身穿筆挺的制服,手持指揮刀,正是帝國海軍現今幾位軍銜最高的將領。

    甬道盡頭,是一個橢圓形的大廳,潔白的大理石地面打磨得猶如鏡子一樣光亮,正中央鑲嵌著一枚碩大的,直徑超過二十尺,青銅質地的帝國海軍軍徽。

    波濤洶湧的海面上,粗壯的蛇軀纏繞著一條戰列艦,九顆碩大、猙獰的蛇頭從戰列艦上方探出,十八顆猩紅色的眼珠是用紅寶石鑲嵌而成,在燈光的照耀下異常凶狠。

    喬走進來的時候,大廳四周,靠著牆根的一圈兒沙發上,正坐著很多人。

    而大廳正中,則集結了近百名水兵,他們身穿軟底皮靴、短褲、海魂衫,頭戴雙飄帶皮質軟帽,背負著帝國海軍制式的短款步槍,排成了一個整齊的方陣。

    青花瓷瓶摔得粉碎,巨大的響動讓這些水兵同時回頭看向了喬。

    喬抓住從大廳二樓跳下來的襲擊者,隨手將他丟飛了出去,一眾水兵的表情變得無比的怪異,然後他們同時喝罵起來。

    「該死的喬,你敢打上門來?」

    「這裡是海軍俱樂部,不是你的司法學院,也不是黑皮狗的警局!」

    「為了帝國海軍的榮耀,揍他!」

    「帝國海軍,衝鋒!」

    十幾名距離喬最近的水兵大聲叫罵著,大步衝到了喬面前,圍著他揮拳就打。

    喬瞪大了眼睛:「哇哦,全都是老朋友!」

    衝上來的這些人,喬一眼望去,個個眼熟,其中好幾個人更是讓喬刻骨銘心的惦記著。

    剛才在俱樂部大門口,他真沒吹牛。圖倫港海軍學院的所有學生兵,還有最近三年所有的畢業生,全都是他的老熟人!

    在喬的帶動下,過去三年中,圖倫港司法學院和海軍學院平均每月爆發一次大規模集體鬥毆,這幾乎已經成了固定的傳統。而雙方學員在街上偶遇的遭遇戰,更是每隔幾天必定發生。

    喬還在司法學院讀書的時候,雙方各有勝負,海軍學院畢竟是軍隊編制,所以在集體鬥毆中略佔上風。

    但是喬畢業後,勝負勢頭逆轉,過去的一個半月中,有近百名海軍學院的學員被圖倫港警局逮捕。

    被逮捕的學員罪名千奇百怪,比如其中好幾個倒霉蛋,他們好端端的走在大街上,只是朝著路過的姑娘吹了聲口哨,就被巡邏的警察以『圖謀強-暴』的罪名抓進了黑牢。

    海軍學院出面找圖倫港警局要人,卻被圖倫港警局強勢頂了回去。

    氣急敗壞的海軍學院高層直接找到了圖倫港市政廳,而圖倫港地方法院立刻向市政廳提出了抗訴,更向海軍學院發出了警告函,告誡他們破壞帝國司法公正的危害性,以及由此可能帶來的嚴重後果。

    按照不完全統計,就在今日,此時,此刻,街對面的圖倫港警局大樓的地下室黑牢裡,還扣著二十幾個海軍學院的倒霉蛋呢。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十幾名衝上來的水兵揮拳就打,下手賊狠,毫無留手之意。

    被十幾個水兵圍住,喬根本沒有閃避的空間。水兵們圍著喬一通亂打,拳頭如雨點一樣落下,打得喬渾身肉浪蕩漾。

    肚皮,大腿,臀部,腰部,拳頭撞擊膘肉的聲音『啪啪』作響,喬本能的舉起雙臂,護住了自己的腦袋。

    但是轉瞬間,喬就咧嘴獰笑起來,沒感覺到痛啊?

    本身喬就極其膘壯,尋常人的拳頭打在他身上就不痛不癢。開闢力量海後,力量飆升的同時,身體的各項機能也隨之飆升。

    此刻的喬,不要說拳頭,就是普通鐵棒,都難以傷損他。

    喬笑著鬆開雙臂,低下頭,一頂頂皮質軟帽,正在他眼皮子下面晃悠。

    這些水兵,大部分是圖倫港周邊當地土著,他們平均身高不過五尺七八寸,六尺身高在他們當中都算是鶴立雞群。而喬本來就將近七尺兩寸,開闢力量海後,他一夜之間又長高了兩寸有餘。

    水兵們圍著喬一通亂打,就好像一群靈動的猴子,圍住了一頭野熊!

    「哈哈哈!」喬大聲笑著,揮動大手,肥厚的手掌猶如熊掌,一把抓住了身邊亂蹦的水兵,輕輕的向後一丟。

    俱樂部的門敞開著,八名看門的水兵正探頭看向門裡,兩個水兵帶著破風聲飛了出去,看門的水兵急忙向後一縮。

    兩個水兵怒罵著摔在了大街上。

    然後又是兩個,又是兩個,再來兩個,三五個呼吸間,喬將圍住他亂打的十幾個水兵粗暴的丟出了俱樂部。

    大廳中的水兵們騷動,好幾個衝動的傢伙直接抓起了步槍。

    『彭』!

    一聲槍響從大廳二樓傳來,緊接著『噹啷啷』一陣響,大廳高高的圓形穹頂正中,造型複雜而精美的水晶大吊燈一陣亂晃,大片的水晶碎片稀里嘩啦的掉了下來,砸得在正下方列隊的水兵們一個個全都抱住了頭。

    原本精美的水晶大吊燈缺了一大塊,喬抬起頭來,下意識吹了聲口哨。

    按照他的估算,這一座水晶吊燈,成本價也在一萬金馬克以上,這一槍過去,這吊燈的價值起碼被打掉了八成。

    二樓面向大廳的迴廊上,一個禿頂男人探出身來,右手握著一支青煙繚繞的燧發短槍,聲色俱厲的指著那些目瞪口呆的水兵大聲呵斥:「你們想要幹什麼?襲警,可是重罪!」

    水晶吊燈水片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亂轉、亂飛,大廳內迴盪著『叮叮噹噹』的脆響。

    二樓迴廊上,一個暴怒的聲音響起:「施泰因,混蛋,你敢在我的地盤上開槍?混蛋,襲警是重罪,襲擊帝國軍人又是什麼罪名?」

    大廳裡,幾個原本懶洋洋靠在沙發上,身穿便裝的男子同時笑了起來。

    一個瘦削、乾癟,背略微有點駝,三角臉上的大鷹鉤鼻子讓他顯得格外陰森的中年男子高聲叫道:「以法律的名義,我發誓,是這些水兵首先襲擊了三級警士喬·容·威圖!」

    陰森男子掀開衣擺,露出了腰帶上一副精巧的精鋼手銬。

    「以法律的名義,帝國一級警尉艾倫·艾彼願意作證,這些水兵不僅襲警,而且他們襲擊帝國貴族。」

    一級警尉艾倫·艾彼向喬眨了眨眼,一臉正義凜然的問道:「三級警士喬·容·威圖,你想要用《帝國治安法》起訴他們,還是動用《帝國貴族法》控訴他們?」

    大門外,大街上,第一個出手襲擊喬,被喬隨手丟出老遠,摔得半天沒喘過氣來的倒霉蛋掙扎著爬了起來,他搖晃著身體,一步一步走回了俱樂部,正好聽到了艾倫警尉的話。

    「我抗議……我……」

    高聳的鼻樑歪了半截,鼻孔裡不斷有血水滴落的梅辛格萊德·容·威爾斯氣急敗壞的尖叫道:「我……威爾斯家族的……梅辛……」

    喬回頭看了看這倒霉的傢伙,威爾斯家,這可是老對頭了。難怪,剛剛砸下來的那個花瓶,可沒一點兒留手。

    二樓迴廊裡,剛剛瘋狂咆哮施泰因的聲音再次響起:「來人,將這個蠢貨拖出去,關禁閉,關禁閉,最小的小黑屋,一周,關上一周!」

    「先生們,先生們,約束自己的屬下,約束自己的屬下……該死的,該死的,這都是什麼事?施泰因,你這混蛋,我記住你這一槍了!」

    梅辛格萊德張開嘴還想嚷嚷,從大廳左側的走廊裡,兩名憲兵飛撲而出,幾個大步衝到了他的身邊,一把摀住了他的嘴,將瘋狂掙扎的他無比粗暴的拖到了走廊裡。

    地中海禿頂,大驢臉,鷹鉤鼻,三角眼,薄嘴唇,灰綠色的眼珠顏色猶如發臭的水溝一樣,整個面容完全不像好人的圖倫港警局局長施泰因聳聳肩,將手中的短銃交給了身邊一名穿制服的警察,然後向喬招了招手。

    「喬,上來!」

    「這裡不是誰的私人地盤,這裡是帝國的土地……以法律的名義,帝國的土地上,沒有法外之地。」

    施泰因得意洋洋晃了晃腦袋,光禿禿的頭頂就在燈光下反射出了一層油光。

    「喬,上來。以帝國法律的名義,沒有任何人,能夠在老施泰因的眼皮子底下,傷害一位正直、善良、克己守法、敬職敬業的好警察!」

    喬歡快的笑了起來,施泰因局長,黑森的老牌搭子,威圖家族薔薇商會的小股東,他的妻子施泰因夫人,更是莉雅的好閨蜜。威圖家族每個月舉辦的舞會,夫妻兩可是一場不拉。

    更私密的,更不為人知的是,施泰因是喬的教父!

    屈指彈了彈頭頂的黃銅警盔,整理了一下被一通亂拳打得有點凌亂的制服,喬聲音嘹亮的大聲說道:「尊敬的局長大人,當然,我是一個好警察!」

    『噗』,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喬昂首挺胸的穿過大廳中的水兵們,在他們如火的憤怒目光中,施施然走上了正對著大門的弧形走廊,步伐輕快的走到了俱樂部的二樓。

    二樓的迴廊上鋪著蔚藍色的厚厚羊毛毯。

    寬敞的迴廊上,大批身穿黑色、鐵灰色、淺藍色制服的人聚集在一起,一個個目光各異的看著走上來的喬。

    施泰因站在迴廊盡頭的一扇雕工精美的橡木大門前,朝著喬招了招手。

    「這裡,喬……作為圖倫港最優秀的警察之一,你有資格列席這次會議。」

    施泰因身邊,一名身穿海軍制服,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目光如火,惡狠狠的盯著喬。

    「遵命,局長大人。」喬昂首挺胸,目不斜視的向施泰因走了過去。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6-15 01:30 PM

第十七章 漩渦

    這是一間長方形會議室。

    喬跟著施泰因走進會議室,目光一掃,頓時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會議室中,居然有這麼多圖倫港真正的大人物。

    喬走進會議室的時候,裡面的所有人,除了兩個女人,其他人全都向他看了過來。原本『嗡嗡嗡嗡』的會議室,一時間變得冷寂異常。

    會議室的右手邊是牆壁,橡木護牆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左手邊是一排十幾扇落地窗,正朝著外面大街。陽光從落地窗透進來,被蔚藍色的玻璃染成了淡藍色,混著屋頂一排水晶吊燈放出的淡黃色燈光,屋子裡光線隱隱發綠,給人一種群魔亂舞的感覺。

    正對著會議室大門的那面牆上,掛著一幅高有將近二十尺的複製版油畫,《帝國女皇登基像》,左手托著一顆水晶球,右手緊握權杖,頭戴皇冠的女皇瞇著眼,正目光凶狠的俯瞰著偌大的會議室中所有人。

    喬一進門,就看到那副巨大的,在梅德蘭大陸都頗為有名,因為主角目光過於凶狠,以及她這些年做出來的事情,而被其他各國貶低為『戰爭販子登基圖』的油畫。

    會議室擦拭得油光水亮的花梨木長桌右側,前天夜裡粉色美人魚門外,那名美麗的紅裙女人,正陰沉著臉,端端正正的坐在高背椅上。

    在她對面,是另外一名身穿黑色長裙,黑髮黑眼,膚如白雪,姿色絲毫不遜紅裙女人。黑裙女子氣質更是猶如萬年冰山,讓人心頭發寒。

    兩個女人面對面的坐在會議桌旁,抿著唇,目光如刀,無聲的在空氣中瘋狂撞擊。喬走進會議室的時候,也只有這兩個女人紋絲不動。

    長條會議桌的盡頭,女皇油畫下面,端坐著一個梳著分頭,灰色頭髮、灰色眼睛、嘴唇也發灰,整個人猶如一塊冰冷的馬口鐵,讓人莫名心頭滯悶的中年男子。

    圖倫港監察廳第一室的主任,有『瘋狗』美譽的唐泰斯,一個讓圖倫港所有官員都聞風喪膽的強力人物。

    紅裙女人的身邊,距離唐泰斯更近的座位上,坐著一名身穿海軍制服的老人。喬認得他,帝國海軍圖倫艦隊司令,圖倫軍港最高指揮官,圖倫港海軍學院名譽校長,帝國海軍少將帕帕西·馮·德倫堡。

    在帕帕西身後,緊靠著橡木護牆,一排站著十幾名身穿制服的海軍軍官。

    黑裙女人身邊,同樣是更靠近唐泰斯的座位上,坐著一名身穿燕尾服,帶著灰白色假髮套,渾身打理得一絲不亂,帶著金絲框單片眼鏡的老人。

    西雅克侯爵,一位深居簡出,在圖倫港沒多少存在感,據說為了療養肺病,才來到四季氣候溫暖濕潤的圖倫港居住的外來戶。

    就喬所知,圖倫港周邊,有三成的葡萄園是這位低調侯爵的產業。他的觸手,還涉及圖倫港的酒店業、博彩業、風俗娛樂業等暴利產業,甚至,有小道消息說,這位侯爵還涉足某些『社會財富再分配』的行當。

    西雅克侯爵身後,站著幾個面容普通,服飾普通,幾乎沒什麼存在感的男子。

    他們的面孔陰鬱,全身散發出讓人非常不舒服的氣息,直勾勾的和對面的海軍軍官們大眼瞪小眼。

    讓喬吃驚的是,黑裙女人的身邊,還坐著圖倫港的另外一位大人物。圖倫港地方駐軍司令,帝國陸軍少將龍格斯特穿著一身鐵灰色制服,軍帽放在面前會議桌上,絲毫不介意自己光溜溜的地中海禿頂,叼著一支細雪茄正在吞雲吐霧。

    同樣是十幾名陸軍軍官一排兒站在龍格斯特身後,目光不善的盯著對面的海軍。

    會議室內,還坐著、站著一些氣度不凡的人,好些都是喬認識的人,但是也有幾個,喬並不熟悉。

    比如說,沒有坐在會議桌旁,而是站在落地窗的窗框邊,穿著細條紋燕尾服,哪怕在屋子裡,都還帶著卷簷圓禮帽的瘦條個的中年男子。

    哪怕在屋子裡,哪怕今天的圖倫港陽光燦爛,這男子身邊,依舊靠著一柄雨傘。

    這種臭毛病,唯有冰海王國的『紳士』們,才會在常年的陰雨連綿中養成這樣的強迫症。

    又比如,正坐在會議桌旁,一臉茫然不知所措,面皮憋得通紅,身穿貴族禮服的男子。

    和德倫帝國相對簡潔的貴族禮服相比,這個有點發福的男子身上的禮服,分明是路塔利亞地區的風格,極其的奢華,製作工藝極其複雜,那麼他應該是高盧共和國的人。

    不過,這些會議室內的人,無論男女,他們的眼珠都帶著濃濃的血絲,一個個精神不振。很顯然,他們已經長時間沒有休息。

    施泰因帶著喬走進了會議室,他用力的拍了拍手,沉聲道:「先生們,應特別調查組的要求,圖倫港警局抽調精兵強將加入調查組。這是喬·容·威圖,圖倫港最優秀的警察之一,相信有他的加入,會對我們的調查起到巨大的作用。」

    坐在會議桌旁的帕帕西用力的敲了敲桌子:「一個胡作非為的小無賴,施泰因,你說他是圖倫港最優秀的警察?你這是瀆職!」

    帕帕西冷聲道:「喬,這個小無賴,我知道他的臭名。他就是一個無能,無禮,粗暴,殘忍,無法無天,肆意破壞社會法紀的惡棍。如果不是某些人的惡意縱容和保護,他早就上了絞刑架。」

    帕帕西狠狠的盯著喬:「如果他在外海,他一定會被帝國海軍以海盜罪名逮捕,然後吊死在桅桿上。」

    因為這些天圖倫港的海軍和警局的摩擦,帕帕西不顧身份的親自上陣,對施泰因的決定,對喬個人進行了最直接、最粗暴的攻擊。

    叼著雪茄吞雲吐霧的龍格斯特咳嗽了一聲,他身後一名熊腰虎背的陸軍上校昂起頭來,『哈哈哈』的大笑了三聲。

    「無能?」陸軍上校大聲道:「一個輕而易舉,擊潰十幾名『精英』水兵的人,居然有人敢說,他無能?如果三級警士喬·容·威圖都是一個無能的人,那麼被他擊敗的帝國海軍,那就是渣滓!」

    帕帕西猛地跳了起來,一拳落在了花梨木會議桌上,硬生生在桌面上留下了半個拳頭印。他怒吼道:「龍格斯特,管好你的這些走狗,不要讓他們胡說八道!帝國海軍的榮耀……」

    龍格斯特跳得比帕帕西還要高,他一拳將三寸厚的花梨木桌面砸出了一個大窟窿,兩撇和黑森一樣,富有帝國傳統風韻的,高高翹起的大鬍子劇烈的抖動著。

    「帝國海軍的榮耀,就是炮擊圖倫港?」

    「帝國海軍,還有榮耀麼?還有麼?啊,誰來為那些犧牲的警察負責?誰來對那些無辜死亡的市民負責?」

    龍格斯特用力的拍打著桌子,聲嘶力竭的咆哮著:「誰來為無辜犧牲的,帝國陸軍軍事情報局的幹員負責?」

    帕帕西眼珠凸起,他嘶聲道:「責任,不在海軍!」

    帕帕西有點狼狽,很有點心虛的嚷嚷道:「老炮台,已經轉為軍民共管,現在那裡是旅遊景點,並非軍事管理區!」

    龍格斯特怒道:「那麼,那些重型炮彈,也是他們長了翅膀,從海軍庫房裡自己飛出來的嘍?」

    帕帕西面紅耳赤,猶如受氣的田雞一樣,肚皮不斷的隆起、收縮,再也說不出話來。

    西雅克侯爵摘下架在鼻樑上的單片眼鏡,冷冰冰的說道:「所以,這就是我們為什麼組成特別調查組的原因。弄清這個責任主體,看看究竟該由誰來承擔。帝國情報本部的精英,不能平白無故的犧牲。」

    站在落地窗旁,來自冰海王國的高挑男子乾巴巴的說道:「我贊同西雅克閣下的意見,這次的事件,是對冰海王國的挑釁。」

    高挑男子雙手抱在胸前,兩條大長腿一抖一抖的,很有點煩惱的說道:「王國第三軍事調查局的職員,只是履行日常的職責,和貴國陸軍對近日兩國軍隊的行動進行安全報備,這是極其正常的、非常有必要的常規情報交流。」

    攤開雙手,高挑男子惱怒道:「一組精英,就這樣莫名的死於炮擊,必須有人承擔責任。」

    一名站在會議室角落裡,就連喬剛才都沒注意到他,沒有多少存在感,無論是衣飾,還是舉止氣度,都顯然只是一個小人物的中年男子,很是卑微的舉起右手,小心翼翼的叫嚷起來。

    「偉大的穆在上,不管是誰的責任,還請你們給聖希亞王國一個交待!」

    「聖希亞王國圖倫港總領館,從總領事到最普通的僱員,除了總領館留守的值班人員……一共一百七十八人,他們只是在粉色美人魚,舉辦一場再正常不過的仲秋之夜慶典舞會!」

    這男子面皮發紅,渾身哆嗦著嘶吼:「這是對聖希亞王國的挑釁!整個總領館,全完啦!」

    喬翻了個白眼。

    聖希亞王國總領館被一鍋端?

    仁慈的穆忒絲忒啊!

    那名身穿華麗的貴族禮服,面皮憋得通紅的男子終於找到了發聲的機會。

    「你們不能這樣拖延推諉,你們必須給高盧共和國二十七名值得尊敬的閣下,二十七名合法合理的投資商一個交待……粉色美魚人,固定資產損失超過一百萬金馬克,連帶賠償超過二百八十萬金馬克,人力資源損失超過一百五十萬金馬克,誤工損失超過兩百萬金馬克!」

    男子猶如發怒的公雞,瘋狂的、癲癇一般搖擺著身體,揮動著一張白紙,歇斯底里的吼叫著。

    「賠錢!」

    「賠錢!!」

    「賠錢!!!」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6-16 08:40 PM

第十八章 大漩渦

    龍格斯特和帕帕西隔著會議桌互噴,會議室內一片混亂時,施泰因拉著喬來到了會議室的角落裡,這裡聚集了一小撮身穿黑色制服,以及穿著便服的警察。

    編製龐大的圖倫港警局,不可能全都是吃白飯的廢物,總有一小撮真正的精英匡正法紀,震懾不法。

    比如說,喬面前的圖倫港騎警總隊長史泰格,以及他的兩個副官。

    以及,那幾個身穿便裝的資深探員。和喬所屬的日常治安警不同,這些探員專門偵緝各種重大、惡性案件,整日裡和各種殺人兇手、變態狂魔打交道。

    用警務系統內部的笑話來說,沒有三條以上的人命,你都不好意思請他們出手。

    一群警察站在會議室角落裡自成一派,史泰格伸出他缺了三根手指的左掌,踮起腳,有點吃力的輕輕的拍了拍喬的肩膀。

    「幹得不錯,喬。」

    「剛才把那群海狗子丟了出去,幹得漂亮。有興趣來騎警隊麼?」史泰格抹了抹上唇的兩撇大鬍鬚,很有點期待的問喬。

    施泰因就很快活的笑了:「哦,史泰格,想要喬加入騎警隊,我沒意見,都是自己人,都是自己人。可是,你首先得找一匹,馱得動喬的馬!」

    施泰因笑呵呵的,伸手拍了拍喬的肚皮。

    史泰格的臉就抽成了一團,悻悻然的攤開雙手。

    會議室內,龍格斯特和帕帕西突然跳上了會議桌,兩名帝國少將,居然在辦公桌上,相互給了對方一拳。

    毫無疑問,長時間毫無效率的爭吵、推諉,相互猜疑、相互攻擊,已經耗盡了這些傢伙的耐心。

    而剛才喬展露身手,將一群水兵打得一敗塗地,這好似一管子雞血同時打進了雙方的血管,本來就是好戰的軍人,龍格斯特和帕帕西終於爆發了。

    『嘩啦啦』一陣桌椅亂響,龍格斯特身後的陸軍軍官,帕帕西身後的海軍軍官,兩伙人幾乎是同時操起了面前的高背椅,狠狠砸向了對面的『對頭』。

    會議室內一片混亂,一張張使用高檔花梨木,造價高昂的高背椅被砸得稀爛。

    高盧共和國的那位代表縮到了辦公桌下,聖希亞王國的那位可憐人嘶聲尖叫著,抱著腦袋縮到了牆角里。

    會議室內打成了一團,會議室外,寬敞的迴廊內,身穿鐵灰色制服的陸軍官兵們,身穿淺藍色海軍制服的海軍官兵們,雙方看了看會議室內打成一團的上司們,頓時同時動手。

    兩三百名陸軍、海軍在迴廊上打成了一團。

    身穿黑色制服、便服的警察們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施泰因陰沉著臉,從一旁的小方桌上抽出一份案卷遞給了喬:「這是仲秋血案如今已經調查出來的全部資料,認真看看,然後,如果你有什麼好的意見,提出來。」

    施泰因壓低了聲音:「喬,這是立功升職的好機會!」

    施泰因將聲音壓低到了極致:「立功升職,順便給兄弟們出氣。沒有人能夠傷害我施泰因的孩子後不受懲罰,沒有人!」

    史泰格和幾個資深探員的臉色都極其的難看。

    想像前天夜裡傷亡慘重的警察……如果抓到罪魁禍首,他們肯定不會死得太痛快。

    喬接過檔案袋,坐在了角落裡的小椅子上,認真的閱讀起來。

    施泰因則是看了看站在會議桌上大打出手的兩位少將,掏出一枚警哨,走到會議室門口,用力的吹響了警哨。

    三聲急促的警哨後,施泰因陰森的三角眼瞪得溜圓,歇斯底里的咆哮起來:「以帝國法律的名義,制止他們!」

    施泰因向那些身穿淺藍色制服的海軍官兵指了指。

    一旁觀望的警察們心領神會,他們抽出警棍,紛紛嘶吼著『以帝國法律的名義』,一窩蜂的衝向了那些鬥毆中的陸軍、和海軍。

    橡木製成的警棍上下翻飛,重重的落在那些海軍官兵的腦袋上,肩膀上,打得『彭彭』直響。

    瘋狂的咒罵聲中,迴廊上的百多名海軍官兵被迅速打倒,陸軍官兵們配合著警察,將精巧的小手銬緊緊的扣在了他們的手腕上。

    一名額頭被敲出了一個大血疙瘩的海軍少校用力的掙扎著,歇斯底里的尖叫著:「水兵!水兵!以海軍的名義,衝鋒!」

    一樓大廳裡,聽到二樓的響動已經有點蠢蠢欲動的水兵們一聲吶喊,他們同時湧向了樓梯,朝著二樓迴廊衝了過來。

    海軍俱樂部裡,準備了這麼一支精銳的水兵,不就是為了預防萬一麼?

    身穿海魂衫的水兵剛剛衝上樓梯,『轟、轟、轟、轟』,連續四聲槍響傳來,施泰因兩手持槍,兩支雙筒短銃青煙繚繞,四發子彈準確的打在了衝在最前方的水兵腳尖前。

    大理石鋪成的樓梯上,多了四個黑漆漆無比難看的碗口大的凹坑。

    施泰因目光陰沉的看著那些渾身僵硬的水兵:「水兵!你們想要在圖倫港挑起戰火?以帝國法律的名義,想想你們的家人!」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水兵們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施泰因聳聳肩膀,將短銃交給了身邊的下屬,低聲笑道:「所以,為什麼不在警局開會呢?在海軍俱樂部內開槍,真是太爽了!」

    萬分羨慕、嫉妒的看了看海軍俱樂部奢華的裝修,再想想自家那年月久遠,已經有點破破爛爛的警局大樓,施泰因指了指還冒著青煙的短銃:「趕緊裝彈,趕緊!」

    抬起頭,他看了看被自己剛才一槍打碎了大半的水晶大吊燈,很快樂的抿嘴一笑:「一大早的,陽光燦爛,你們點了這麼多蠟燭……還是無煙的鯨油蠟燭!」

    「我們都知道海軍很有錢,至於嘛!」施泰因悻悻然的往蔚藍色的羊毛地毯上吐了口濃痰。

    喬認真的研讀著檔案袋內的案卷資料。

    監察廳第一室主任唐泰斯和西雅克侯爵同時拍桌咆哮,終於讓龍格斯特和帕帕西跳下了會議桌。

    大家繼續拍桌子,繼續嘶吼咆哮,繼續相互指責。

    喬看著案卷資料,嘴角一陣陣的抽搐著,只覺……這真是一個天大的坑,難怪大家都在推卸責任。

    圖倫港,德倫帝國四十年前通過軍事行動,強行奪取的,在南方風暴洋的唯一出海口,如今更是帝國海軍風暴洋周邊最大的海軍母港,對帝國有著巨大的戰略意義。

    所以,圖倫港不僅僅是帝國的遠洋商貿中心,更是帝國的情報交流中心,這裡既是流金淌銀之地,更是陰謀和罪惡的策源地。

    喬從來不知道,粉色美人魚,居然是高盧共和國一群大貴族聯手投資,而且是在德倫帝國備案的,半公開的情報活動場所。

    八月十五,仲秋之夜。

    冰海王國第三軍事調查局,正和德倫帝國陸軍軍事情報局,在粉色美人魚進行日常的互相報備。大家友好交流各自軍隊最近的調動,避免對方的猜疑和可能的軍事摩擦。

    這是極其正常的情報交流,是每個月固定的互信交流。因為仲秋慶典的關係,雙方的情報官們歡聚一堂,用公費進行一次小範圍的感情聯絡,這當然也是極其正常的。

    然後,連續兩顆八百毫的巨型炮彈,命中了他們的交流場地。

    而那位西雅克侯爵身邊的黑裙女子,帝國情報本部的高級情報官,當時正帶著一眾下屬,在粉色美人魚和某方人士接觸。

    至今為止,除開黑裙女子本人,無人知曉她們和誰接觸,目的是什麼。

    總之,黑裙女人只是一口咬死,仲秋血案對帝國安全造成了巨大威脅,更讓帝國情報本部蒙受了巨大損失。帝國情報本部不僅僅損失了一批精銳的情報人員,更承受了巨大的經濟損失,同時帝國情報本部在某些特殊領域的『公信力』,也蒙受了巨大的傷害。

    帝國情報本部直屬帝國首相,是德倫帝國歷史最悠久、實力最雄厚、權力最龐大的情報機構,黑裙女人這樣的高級情報官,更有特殊渠道可直通女皇陛下。

    黑裙女人本身,就屬於極難招惹的那一類特權人物。

    而她更是驚動了西雅克侯爵,不提西雅克侯爵在帝國情報本部的官職,他的世襲侯爵爵位,就足以碾壓一切。

    那位讓喬驚艷的紅裙美女,同樣來頭不小。

    帝國海軍最近幾年新成立的海外水文資料調查局,負責帝國海軍所有的情報工作。近些年來,帝國海軍軍費年年飆升,海軍投入堪稱天文數字。

    海外水文資料調查局也隨之急速膨脹,人員、經費、裝備、渠道,都猶如怪物一樣瘋狂生長。

    作為帝國軍方的新興勢力,帝國海軍背後,站著帝國最頂尖的大人物。

    紅裙美女更是家世不凡,有著極其雄厚的背景和靠山。

    仲秋之夜,她同樣是帶著一干下屬,去粉色美人魚『公幹』。她帶人去幹什麼,為什麼要帶這麼多武裝下屬,為什麼會突然爆發衝突,紅裙美人同樣以『軍事機密』為借口,和那黑裙美人一樣,拒絕做任何解釋。

    拒接任何解釋,就讓事情毫無頭緒,根本無法調查。

    至於聖希亞王國駐圖倫港總領館被一窩端……只能說,這真是一幕悲劇。

    不過這件事情還好處理一些,無非是賠償、安撫,然後聖希亞王國駐圖倫港總領事和一眾下屬,定然會『情緒穩定』。

    而高盧共和國的索賠……

    這筆錢誰來賠付?

    粉色美人魚,是真的很貴,很貴,很貴……

    喬用力的揉了揉太陽穴,這真是一個天坑啊!

    這是一口巨大的黑鍋,無論黑裙美女,還是紅裙美女,誰也不願承認,炮擊是衝著自己來的。

    很自然,冰海王國第三軍事調查局也好,帝國陸軍軍事情報局也好,同樣不承認,血案是自己引發的。

    大家都說自己是無辜的,那麼,這能壓死無數人的黑鍋,究竟誰來扛?

    誰來扛?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6-17 02:11 PM

第十九章 談崩

    跳下馬車,用力的摸了摸上唇的兩抹大鬍鬚,在鬍鬚末端輕輕的捻了捻,讓鬍鬚顯得更翹一些。黑森哼著輕快的小調,以貴族老爺應有的穩重步伐,走進了富麗堂皇的圖倫港市政廳。

    十幾名護衛,分出了四個人跟在黑森身後,其他人則是簇擁著馬車,繞過市政廳大樓,往後面的專用停車場行去。

    一路上有很多人隔著老遠的,就向黑森鞠躬行禮。

    市政廳的普通僱員,各個部門的小官兒,來市政廳辦事的小商人、小船主、小貴族,還有圖倫港周邊經營葡萄酒、橄欖油、水果、蔬菜的小財主等。

    見到黑森,無人敢怠慢。

    「早安,威圖老爺!」

    「您今天氣色棒極了,威圖老爺!」

    「祝您有完美的一天,威圖老爺。」

    黑森矜持的向這些慇勤問候的人點頭致意,威圖家在圖倫港根基深厚,這些人裡面,好多人都和威圖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走過寬敞的市政廳一樓大廳,順著樓梯直上市政廳六樓,一個精瘦的中年男子,正站在樓梯口,正皺著眉,大口大口的抽著氣味刺鼻的混合煙草。

    精瘦男子身後,一條寬敞的走廊盡頭,半開的大門裡人聲喧嘩,能聽到有人憤怒的咆哮,更有人在拍桌子。

    「黑森。」精瘦男子舉手向黑森打了個招呼。

    「莫德爾。」黑森詫異的挑了挑鬍子:「偉大的穆今天迷路了麼?今天他難道是從西邊升起的?尊敬的威爾斯老爺,難道你不是一定要等我們所有人都聚齊了,才會姍姍來遲,以體現你的地位麼?」

    黑森走到精瘦男子莫德爾身邊,伸出手,在自己的胸口比劃了一下,然後咧嘴微笑。

    他比劃的位置,正和莫德爾的個頭等高。

    莫德爾是典型的圖倫港土著,身高只有五尺五寸多一點,站在黑森身邊,格外顯得他矮小、乾癟。高壯、魁梧的黑森如此動作,毫無疑問是一種惡意的挑釁。

    莫德爾身後,幾個男子本來懶洋洋的坐在靠牆的休息椅上,見到黑森如此動作,就猶如被驚醒的獵豹一樣,猛地繃緊了身軀站了起來,目露凶光的向這邊走了兩步。

    這些男子腳踏馬靴,穿著褐色的帆布獵褲,長袖白棉襯衣,外面套著黑色、黃色的皮質馬甲。他們每個人都紮著一條古色斑斕,很有一些年頭,做工精緻而華麗,上面鑲嵌了各種珍珠、寶石,鎏金嵌銀的大皮帶。

    這是典型的嘉西嘉島風格,而嘉西嘉人則是圖倫港本土勢力的代名詞。

    黑森身後的四個護衛迅速越過黑森,身穿整套獵裝的他們咧嘴微笑,掀開了自己的外套,露出了腰間掛著的火銃和刀劍。

    雙方一言不發,但是氣氛變得極其緊張,大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架勢。

    黑森和莫德爾都不去約束自己護衛,兩家人當眾鬥毆,私下械鬥,這是持續了很多年的傳統。威圖家族能有今日的規模,都是一口一口,從威爾斯家族為首的本土勢力身上血淋淋的咬下來的。

    雙方有血恨深仇,沒必要假惺惺的擺出虛偽的禮節。

    莫德爾大口大口的抽著煙,用煙草、迷迭草、檳榔葉按照一定比例製成的混合煙草,刺激,提神,據說還能驅逐體內寄生蟲,這是嘉西嘉人的傳統。

    只是這種混合煙草的味道極其惡劣,除了真正的老嘉西嘉人,沒人受得了這股味。

    黑森掏出一支大雪茄叼在嘴裡,腦袋湊到莫德爾面前:「搭個火,這麼說,你今天是特意來等我。說說看,或許能成,誰知道呢?」

    莫德爾略微踮起腳,用力的抽了幾口氣,嘴裡的煙卷猛地亮起。黑森的雪茄煙湊到了煙卷的火頭上,黑森也大力抽了幾口,借火點著了雪茄。

    這是一種默契,這代表黑森願意給莫德爾這個面子,他願意浪費一點時間,聽聽這個老對手究竟想要說什麼。

    威圖家和威爾斯家毫無疑問是死對頭,但是同為圖倫港七人委員會的成員,有時候,黑森和莫德爾又難免聯手做點事情。

    比如說,聯手將一些不知道天高地厚,想要從圖倫港分一杯利潤的『過江強龍』塞進啤酒桶,往裡面注入足夠的火山水泥後,丟進圖倫港外的深海中。

    這種合作不乏先例。

    圖倫港,由七人委員會說了算。在七人委員會之外,圖倫港市政廳,乃至圖倫港的那位市長大人,等同於七人委員會聯合聘用的管家和僕役,幫他們處理各種雜務,僅此而已。

    同為七人委員會的一員,相愛相殺,相互合作,這種事情多了去了。

    莫德爾用力的吐了幾口刺鼻的濃煙,含糊不清的說道:「三個月前,薔薇商會的三條大型貨船,在魚腸碼頭,卸下了三千桶蔗糖。但是很顯然,這三千桶蔗糖沒有繳稅。」

    「兩個半月前,薔薇商會的五條中型貨船,在魚鰾碼頭,卸下了一萬桶上好的朗姆酒。圖靈家族對此表示了極大的不滿,這些貨,極大的衝擊了他們家的市場份額。」

    「這些朗姆酒繳稅了,但是稅單上,只有一千桶!」

    「當然,無論是蔗糖還是朗姆酒,這都是小問題。」

    「接下來,是一個半月前的事情。薔薇商會的金薔薇遠洋船隊返回圖倫港,帶回了大量的絲綢和茶葉。絲綢,茶葉,這在薔薇商會的經營許可上,圖倫港聯合商會對此頒發了經營執照。」

    「但是金薔薇遠洋船隊的貨倉中,居然夾雜了大量的黑胡椒。」莫德爾重重的吐了一口氣:「整整一萬磅黑胡椒,按照現在的行情,一磅黑胡椒等值一磅黃金。」

    「四百五十萬金馬克,一萬磅黑胡椒,四百五十萬金馬克。」莫德爾的臉色很陰鬱:「親愛的黑森,香料,那些迷人的小傢伙,一直是我威爾斯家族的自留地。」

    「一些小商會,他們可以從威爾斯家族這裡,獲取一定的交易份額,他們的船,可以帶回一部分香料販賣。每一年,聽清楚,是每一年,他們這些小商會可能有一百磅?兩百磅?三百磅?就這麼多了。」

    「而你,黑森,你的薔薇商會,遠洋船隊就有金薔薇、銀薔薇、銅薔薇、鐵薔薇四支船隊。每三個月,就會有一支遠洋船隊返回圖倫港。」

    「這次被我發現的,傷損我家族利益的黑胡椒就有一萬磅。黑森,我知道你膽大妄為、無法無天,你難道是第一次暗中做香料生意麼?僅僅只有這一萬磅黑胡椒?」

    「這樣不好,這樣非常不好,你一次一次的,損傷了朋友們的利益。」

    莫德爾丟下了幾乎快燒到嘴角的煙頭,用力的一腳踏上去,將煙頭碾了碾,狠狠的碾得粉碎。

    黑森用力的吸了一口雪茄,他低頭看著莫德爾:「那麼,尊敬的莫德爾·容·威爾斯閣下,您今天一大早的,特意在這裡等我,您想要說什麼呢?」

    莫德爾聳聳肩膀,從馬甲袋裡取出了一個滿是劃痕,顯然年頭久遠的純銀煙盒,從中取出了一支細長的混合煙卷。

    黑森主動的低下頭,將腦袋湊了過去,莫德爾藉著雪茄上的火,點著了煙卷,兩人同時吸了一口氣,然後吐了一口濃煙。

    「小問題,都是小問題。」莫德爾咳嗽了一聲,乾巴巴的說道:「我原諒之前你的一切所作所為,之前的一切,就當沒發生過。」

    「慷慨如您,讓我非常感動。」黑森吐了一口完美的煙圈:「雖然我不在乎,但是,既然你主動提出來了,那麼,你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呢?」

    莫德爾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了一張折疊起來的白紙,他將白紙攤開,放在了面前的樓梯護欄上。

    「仲秋血案的基本損失統計出來了。」

    「兩千三百七十八座居民宅邸被炮擊摧毀,大小商舖被摧毀兩百四十五座,無辜市民死亡一千八百九十七人,傷者過萬。還有那些傷亡的巡警,騎警。」

    搖了搖頭,莫德爾沉聲道:「粗略估算,這次的經濟損失超過八千萬金馬克。輿情沸騰,不提圖倫港的市民,這次的事情肯定會驚動帝都。」

    「這筆損失,誰來承擔?」莫德爾看著黑森。

    兩人異口同聲道:「當然不可能是我們,我們是受害者。」

    咳嗽了一聲,莫德爾收起了那張紙,雙手插在褲兜裡,直勾勾的看著黑森:「那些人的來頭,你肯定已經知道。帝國情報本部,我們當然不能得罪。」

    「海軍?」黑森笑呵呵的拍了怕莫德爾的肩膀:「是他們挑起的戰鬥,炮擊,肯定是衝著他們去的。而且,老炮台的炮彈,也是從軍港的庫房裡搬出來的。」

    「陸軍!」莫德爾死死的咬著牙,從牙齒縫隙裡好容易擠出了一句話來:「當然是陸軍軍事情報局的責任。黑森,只要我們統一口徑,我知道你和警局的關係不錯,我們可以盡快的弄出一份調查報告。」

    「是陸軍的責任!」莫德爾的聲音變得很輕柔:「只要我們統一口徑,之前我說過的那些事情……」

    「我們要實事求是。」黑森大步向走廊盡頭的會議廳走去,頭也不回的說道:「海軍給了你什麼承諾?那是你的事情。」

    「我們要實事求是,該是誰的責任,就是誰的責任。」

    看著黑森的背影,莫德爾用力的抽了幾口煙卷,然後重重的將煙頭丟在了地上。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6-18 07:11 PM

第二十章 無限調查權

    海軍俱樂部內,喬看完了所有的案卷資料。

    他也知道了,那紅裙美人的名字,海妮薇·容·哈靈頓堡,海軍少校,海軍海外水文資料調查局的高級情報官。

    哈靈頓堡家族,帝國頂級大家族,容克財閥貴族的代表。以一個家族的力量,可以影響帝國十幾個行省的經濟。

    出身這樣的頂級財閥,又加入了勢頭正勁的海軍,海妮薇的行事風格可想而知。

    黑裙美人,莉莉絲·馮·格萊頓,帝國情報本部高級情報官。格萊頓家族,擁有世襲伯爵爵位,帝國條頓軍事貴族的傑出代表,家族中現役的將軍超過五人,家族的成年男丁,無一例外都是現役軍人。

    會議室內,海妮薇和莉莉絲眉眼如刀,相互直勾勾的盯著發狠。

    龍格斯特和帕帕西還在拍桌子,大聲的爭吵咆哮,偶爾朝著對方丟個茶杯,扔個煙頭。

    到了中午的時候,有一隊水兵走進會議室,送上了一份簡單但是份量足夠的午餐。大家草草的填了一下肚皮,然後繼續拍桌子叫囂怒罵。

    一個下午,就在這毫無意義的吵鬧中過去。

    喬坐在會議室的角落裡,只覺得眼皮發澀,無聊到了極點。下午兩三點的時候,他甚至靠在牆壁上睡了一小會兒。

    到了晚餐時分,一隊水兵送來了晚餐。

    晚餐標準比午餐好了不少,甚至每個人的盤子裡,都有一支蒜蓉烤的開邊大龍蝦和一隻芝士烤豬手。

    「海軍的待遇!」聞到美食的香味,喬從睡夢中驚醒,一邊大快朵頤,一邊朝著身邊的史泰格抱怨:「可憐的戈爾金,他前幾次的來信說,他們有時候,只有黑麵包片和醬汁黑豆罐頭吃。」

    兩口就將一隻一尺長的龍蝦吞了下去,喬看著會議桌旁胡吃海塞的帕帕西等海軍軍官,喃喃道:「願野狗啃掉他們的腦袋,海軍的軍費,納稅人的奉獻……嘖,這大吊燈真漂亮!」

    會議室屋頂上的一排水晶吊燈上,一支支無煙的鯨魚油蠟燭亮起,將會議室照得亮堂堂的。每一盞水晶吊燈都造價不菲,在喬眼裡,全都閃耀著刺目的,和金馬克一樣的金光。

    「這就是海軍。」史泰格啃掉了最後一口豬手,歎了一口氣:「吞金怪獸,這就是海軍。」

    水兵收走了餐盤,龍格斯特和帕帕西喝了一杯咖啡,又喝了一杯紅茶,吃飽喝足、精神抖擻的他們,再次開始拍打桌子,大聲的咆哮叫罵。

    冰海王國的那位紳士頗為有趣,白天裡他懶洋洋的靠在窗框上,一入夜,他就精神了起來。他湊到了會議桌旁,立場曖昧的加入了爭吵,他大聲的咆哮著,一對兒眼珠熠熠生輝,就好像一隻夜貓子一樣活躍。

    聖希亞王國的那位倒霉蛋縮在牆角里,每隔半刻鐘,他會拉長聲音尖叫一聲:「聖希亞王國不容挑釁!」

    高盧共和國的那位代表,同樣是每隔半刻鐘,在聖希亞王國的那位尖叫之後,他會揮動那張討債的白紙,聲嘶力竭的吼叫一聲:「賠錢,賠錢,賠錢!」

    喬的臉僵成了一團,他低聲喃喃自語:「這就是,施泰因局長,點名讓我加入的特別調查組?」

    攤開雙手,喬不解的問道:「我們這樣,能調查什麼呢?」

    不斷有身穿制服的人在會議室內進進出出,不斷的向爭吵咆哮的一眾人等,低聲的匯報些什麼。偶爾,還會有一些寫滿了字跡的小紙條,送到這些大人物的面前。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夜間十點,聖希爾德大教堂的方向,傳來了十聲低沉的鐘鳴聲。

    一直坐在女皇畫像下一言不發的唐泰斯猛地站起身來,他從胸前口袋裡掏出一枚純銀殼的懷表,『叮』的一聲打開了懷表蓋子,看了一眼時間。

    龍格斯特、帕帕西,會議室內的所有人,同時閉上了嘴。

    就連會議室外迴廊上,相互爭吵謾罵了一整天的陸軍和海軍官兵們,也都猶如被卡住脖子的鴨子,驟然安靜了下來。

    「我宣佈,圖倫港仲秋血案特別調查組,正式成立。」唐泰斯『叮』的一聲蓋上了懷表蓋,將它塞回了口袋中,右手輕輕的敲擊著會議桌。

    唐泰斯的目光挨個掃過會議室內的眾人,他沉聲道:「十五號晚上爆發的血案,如今已經過去了兩天。諸位尊敬的閣下,兩天時間,我想……應該足夠了。」

    西雅克侯爵摸了摸自己的小鬍子。

    龍格斯特和帕帕西意味深長的相互點了點頭,再無之前相互咒罵、揮拳互毆的火爆氣氛。

    唐泰斯從一直掛在座椅扶手上的公文包裡,取出了一個文件夾,打開後,大聲誦讀起來。

    「那麼,圖倫港一三七九年仲秋血案特別調查組,在調查期間,於圖倫港行政區域內,擁有無限調查權。」

    「軍隊,警局,法院,海關,包括且不限於圖倫港市政廳下轄所有部門,圖倫港所有涉密或公開部門,全方位配合特別調查組,無條件向特別調查組提供所需的一切,包括且並不限於人力、物力、財力、情報的幫助。」

    「特別調查組成員,有權不經法院授權,傳喚、逮捕、訊問一切有關人士。特別指出,訊問,包括某些特殊訊問手段,比如說,嚴刑拷問,也是允許的。」

    「圖倫港一切公共場所,一切私人宅邸,無條件向特別調查組開放。任何人,以任何借口,阻擾特別調查組行事,可就地逮捕,甚至就地擊殺。」

    「為了絕對的公平,絕對的透明,特別調查組由圖倫港警局為主組建,調查組核心成員共三十人,每人可自由調配人手,協助調查。」

    「圖倫港監察廳第一室、第二室、第三室派遣幹員,進駐特別調查組,以確保調查組在調查期間,嚴格遵守帝國法紀,嚴格履行調查職責。」

    唐泰斯從公文袋內,掏出了三十本紅色皮質封皮的證件,『啪』、『啪』、『啪』,很勻速,很用力的排在了會議桌上。

    唐泰斯深吸了一口氣,指了指桌上的證件:「請諸位謹記,當炮聲在帝國的土地上響起,這就是一場戰爭。特別調查組,就是這場戰爭的先鋒!」

    「施泰因局長。」唐泰斯向站在會議室門口的施泰因點了點頭:「一切拜託了。」

    施泰因『啪』的一個立正,向唐泰斯,還有坐在會議桌旁的一眾大人物點了點頭:「以帝國法律之名,我們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唐泰斯陰沉著臉說道:「很好,我希望,你們能抓住兇手,揪出背後的真正責任人。」

    「我希望,你們能夠明白,無論在陸上,還是在海上,圖倫港已經被徹底封鎖。圖倫港的重要性,大家心知肚明。這種全面封鎖,最多還能持續一周。」

    唐泰斯冷聲道:「一周之後,圖倫港必須解封。如果,到了那時候,還沒有一個能夠讓大家信服的結論。」

    唐泰斯看了看西雅克侯爵,又看了看隆特斯特和帕帕西:「那麼,仲秋血案將移交帝國監察部。諸位,做好心理準備吧。」

    哪怕一直最為鎮定的西雅克侯爵,聽到『帝國監察部』這個詞,也不由得面皮一抖,渾身不自在的在椅子上扭動了一下身體。

    喬,還有另外二十九名圖倫港最資深、最有能力的探員列隊,走到了唐泰斯的面前,每人都領了一個紅色封皮的證件。

    緊握著這個證件,喬只覺嘴唇有點發乾,心臟跳動的速度都變快了許多。

    這份證件在手,在未來一周內,他在圖倫港,幾乎擁有了不受限的權力?

    想想看,這份權力,可以做些什麼?

    喬驟然就想到了梅辛格萊德,用特別調查組的名義,將威爾斯家的幾個平日裡最蹦躂的兄弟,先抓進警局的黑牢鬆鬆筋骨?

    這,完全可以有!

    唐泰斯冰冷的聲音響起:「那麼,諸位尊敬的大人,拜託了。七天,你們最多有七天時間。」

    會議室內的人,開始往外走。

    帕帕西帶著一群海軍軍官,本來已經從喬的身邊走了過去,他突然又轉身走了回來,伸手在喬的胸膛上用力的點了幾下。

    瞪著一雙眼珠子,帕帕西朝著喬冷笑:「小無賴,海軍的戰鬥力,從來不是靠拳頭!戰艦,大炮,這才是海軍的戰鬥力!」

    帕帕西傲然道:「你,挑釁、侮辱了帝國海軍,你,一定會見識到,帝國海軍的真正戰鬥力。」

    這赫然是來自帝國海軍少將的威脅!

    喬冷笑了起來:「十五號的晚上,我已經親身體驗過海軍的戰鬥力……托爾巨炮轟擊民宅,擊殺帝國良民,果然驚天動地,不愧是海軍的戰力!」

    帕帕西身後,十幾個海軍軍官咬著牙,腮幫子上一條條筋肉高高隆起,一副只要帕帕西一聲令下,就衝上來將喬毒打一頓的架勢。

    和那些水兵不同,這些海軍的校級軍官,身上都湧動著強大的,喬能夠清晰感受到的血氣氣息。

    毫無疑問,他們都修煉有成。

    喬舉起了剛剛拿到手中還沒有一刻鐘的紅色證件,大聲的嚷嚷起來:「帕帕西少將,您在威脅特別調查組的成員?我懷疑……」

    帕帕西臉色驟變,他轉身,大踏步的衝出了會議室大門。

    帕帕西狼狽退走,他身後的一群海軍軍官也一個個面皮抽搐著,撒開大步跑出了會議室。

    一旁的龍格斯特,還有他身邊的那群陸軍軍官同時大笑,更有人將手指伸進嘴裡,吹響了尖銳的口哨。

    一縷香風襲來,身穿大紅裙的海妮薇來到了喬身邊。她深深的看了喬一眼,傲然道:「警士,希望你能作出最公平的決斷。」

    傲然一笑,海妮薇猶如一團火雲快速飄走。

    一身黑裙,氣息冰冷的莉莉絲猶如幽靈一眼,無聲無息的來到了喬面前。她從袖口抽出一張印刷精美的名片,輕輕的插在了喬的前胸口袋裡。

    「有任何發現,通知我。」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6-19 12:17 PM

第二十一章 成長的一小步

    午夜時分,圖倫港警局的大門外,幾根路燈桿下面,近百名荷槍實彈,腰間掛著刀劍的精悍男子聚集在這裡。

    他們或者靠在路燈桿上,或者靠在警局的外牆上,更有人席地而坐,藉著明亮的煤氣路燈打著紙牌,每個人面前都或多或少的放著幾個銀幣。

    十幾個巡警混在人群中,嘻嘻哈哈的和他們說笑著,一盒盒包裝精美的煙卷在他們之間遞來遞去,其樂融融,顯然大家都是老朋友了。

    喬跟在施泰因身後走出了海軍俱樂部,一眾人小跑著橫穿馬路,來到了警局門口。那些資深的探員向施泰因招呼了一聲,自行三三兩兩的散開了。

    作為警局的資深精銳,這些探員自有人脈,手下也各有人手,得到授權後,他們可以即刻進入工作狀態。唯有喬有些不明所以,他依舊跟在施泰因的身邊。

    一眾精悍漢子迅速聚了過來,滿臉是笑的向喬打招呼。

    十幾個巡警則是低下頭,鬼鬼祟祟的腳底抹油,唯恐被施泰因抓住他們在執勤的時候偷懶。

    喬向一眾家族護衛揮了揮手,低頭問施泰因:「教父,我不明白,事情是十五號爆發的,但是今天,我感覺大家在故意拖延時間。所有人,都在故意拖延時間。」

    「兩天,整整兩天時間,就這麼浪費了?」

    施泰因點著了一根煙卷,他吐了一口濃煙,微笑看著這個叫他『教父』的小伙子。自己人,所以他不介意將一些經驗傳授給喬。

    「兩天時間,並沒有浪費。軍隊,警隊,還有那些……」施泰因指了指海軍俱樂部門口,那一排快速離開的四輪馬車:「那些整日裡和陰謀詭計打交道的傢伙,這兩天時間,都在各盡其力,追查那晚上的襲擊者。」

    「但是事件太聳人聽聞,圖倫港損失太慘重,帝都一定會盯緊這件事情,必須給帝都一個清晰的、可信的、可以向帝國百姓交待的結論。所以,一個特別調查組,是必須的。」

    施泰因在喬的胸口點了點:「但是,特別調查組,不能太早進場。你看,無限調查權,這種權力,是調查組必須擁有的,可是這種權力,讓所有人都無比忌憚。」

    喬似乎領悟了什麼。

    「所以,這兩天的時間?包括龍格斯特和帕帕西不惜當面鬥毆,也要爭取的時間……」

    「擦屁股!」施泰因粗魯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帝國情報本部,帝國陸軍軍事調查局,帝國海軍海外水文資料調查局,甚至圖倫港的海軍艦隊,甚至是皇家海軍學院……這兩天時間,就是專門留下來,給他們擦屁股的時間!」

    「如果兩天前,特別調查組就組建完成,就強勢進場……」

    施泰因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乾巴巴的說道:「你相信麼?第二天,我的腦袋可能就被餵了狗。」

    「這次被捲進來的這些人,他們有多少見不到人的東西啊?不說其他,就說……威圖家的遠洋船隊,將近一半的火炮是怎麼來的?」

    喬用力的皺起了眉頭:「聽父親說,那是……圖倫港駐軍日常訓練的報廢品。」

    施泰因就笑了:「真是呱呱叫,九成新的報廢品。當然,報廢品的價格,只有新炮的一成多一點,所以,它們就是報廢品。」

    施泰因聳聳肩膀:「所以,為什麼龍格斯特將軍,和威圖家是如此親密的朋友?」

    撇撇嘴,施泰因冷笑道:「再說海軍,威爾斯家族的船隊,那些火炮,還有大量的炮彈,燧發槍,帝國海軍制式刀劍,甚至,去年威爾斯家族新添的那條『因傷退役』的一級巡洋艦!」

    「呱呱叫,別別跳,哦,因傷退役,幹得漂亮!」

    深深吸了一口氣,慢悠悠吐出一條長長的青煙,施泰因沉聲道:「喬,親愛的孩子,兩天時間,兩天的相互推諉、相互指責,以及所有的爭吵、謾罵甚至是打架鬥毆,是大家的默契。」

    「擦屁股,兩天的時間,讓大家趕緊把自己的屁股擦乾淨。兩天,這是各方能夠容忍的極限。如果兩天時間,他們還不能處理好這些見不得人的東西……一旦被翻出來,那就自認倒霉吧。」

    喬還有他身邊的幾個護衛,一臉驚歎的看著施泰因。

    心裡翻江倒海般,喬好奇的問施泰因:「那麼,那位西雅克侯爵,他……」

    施泰因往地上啐了一口,將煙頭連同一口口水同時噴在了路邊的下水道蓋板上。

    「西雅克侯爵,啊,你看今天他那模樣,道貌岸然、受人尊敬的老貴族,手握重權,為帝國嘔心瀝血的能臣干將。」

    施泰因冷笑:「他在前灘區的莊園裡,豢養了上百個活潑可愛的小男孩。是小男孩,而不是小女孩。如果是小女孩,我會羨慕他,但是小男孩,噢謔謔!」

    施泰因伸手點了點喬的胸口,怪笑道:「現在你知道了麼?為什麼你小時候,莉雅嚴禁你去前灘區?」

    喬張大嘴,腦子裡一陣電閃雷鳴。過了許久,他才驚悚的說道:「啊哈,哈。真是受人尊敬的,道德典範。」

    施泰因拉了拉自己有點皺巴巴的外套,用力拍打著喬的胳膊。

    「喬,不要搭理這些污穢的勾當,這次讓你加入特別調查組,是我和你父親一致的決定。」

    「你只要在調查組內掛名,等到調查結果出來,你就會有一筆很豐厚的功勞,然後稍加運作,你現在是圖倫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警士,馬上你就會是整個帝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警尉。」

    「你天生注定成為一個大人物。」

    「看看戈爾金,他依靠不容質疑、實打實的戰功,只比你大七歲的他,已經是帝國陸軍中校。」

    「看看蒂法,她馬上要結束四年的實習期,成為圖倫港地方法院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正式法官,哦,她更會成為整個德倫帝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女法官。」

    「或許,有一天,蒂法會因為她的成績,得到女皇的接見?很有可能,女皇一直重視對婦女權益的解放,她一直鼓勵女孩子在帝國體系中擔任更多更重要的職位。」

    「戈爾金,蒂法,他們都很優秀。而喬,你同樣天生注定成為一個大人物。」施泰因再次用力拍打著喬的胳膊:「好了,夜深了,不要讓莉雅擔心,回去休息吧。」

    喬看著施泰因,伸手幫他彈走了肩膀上一片小小的煙灰。

    「教父。」喬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

    心臟劇烈的跳動著,心頭積蓄的怒火,和某種莫名的意志,讓喬渾身鬥志沸騰。

    「怎麼了?」施泰因覺得今天的喬,有點不對勁。過去十八年的喬,除了和圖倫港的紈褲小子們打架鬥毆時最為積極,其他時候,做任何事情,他的態度都好像一條鹹魚。

    但是今天,很明顯的,喬身上,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施泰因看著喬從一個小小的、身體虛弱的小嬰孩,長成這麼高大膘壯的大小伙子,甚至前天夜裡,他還自行開闢了力量海。

    他是喬的教父嘛。他能感受到喬身上的微妙變化。

    「說實在的,我以前,不想做警察。」喬背著手,認真的看著施泰因:「既然我只要躺著,就可以享受一切,可以盡情的按照我的意願享受人生,我為什麼要努力呢?」

    「可是……或許是托爾巨炮的轟鳴,讓我覺醒了。」

    喬的眸子裡,隱隱有緋紅色的光芒亮起,他異常嚴肅的告訴施泰因:「我過去的想法,是錯誤的。一個男人,僅僅有大量的金錢就足夠了麼?」

    用力的搖頭,喬很誠摯的說道:「不,不,不,金錢算什麼?力量和權力……尤其是力量。」

    「當我在托爾巨炮的轟鳴中尿了褲子的那一刻,我覺醒了。」

    「當我在那些可怕殺手的追殺下,開闢力量海,甚至反殺了他們幾人後,我覺醒了。」

    施泰因的臉色微微一變……他都不知道,喬在前天夜裡,居然殺人了?

    難怪,喬能打開力量海。

    生死關頭,本來就是容易突破的時候。

    帝國軍隊中,好多士兵都是在戰場上,第一次面臨生死危機的時候,豁然開啟了力量海。

    施泰因的臉色很陰沉。

    這件事情,他要和黑森好好討論一下,喬殺了人?施泰因無法想像喬前天夜裡經歷了什麼。

    「我不想回家。」喬看著施泰因,很認真的說道:「我想,真正的成為調查組的一員,而不僅僅是跟著混一筆豐厚的功勞。」

    「從同僚的手中搶功勞,這是對我的侮辱,也是對威圖家族的侮辱,更是對您,我的教父的侮辱。」喬咧嘴笑道:「我要堂堂正正的,得到我應得的功勞。」

    施泰因舉起手,過了好久,才輕輕的拍在了喬的胳膊上。

    他的眼睛裡,有水光閃爍:「哦,喬,你終於,長大了。」

    重重的咳嗽了一聲,施泰因沉聲道:「那麼,按照你的心意去做吧,老施泰因,會是你的堅強後盾。圖倫港警局的所有資源,你可以隨意調用。」

    「我會讓人去通知黑森和莉雅的,你,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吧。」

    喬用力的點了點頭,他腦子裡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如果七天時間,我們沒能得出一個確實的調查結果?」

    施泰因微笑。

    「我和你父親覺得,七天後,有結果固然好,沒結果的話,那麼這次的事情,一定是那個叫做海妮薇的小丫頭引發的,所有的責任,都是海軍的。」

    「圖倫艦隊的司令,如果能換成自己人,這不是很好麼?」施泰因俏皮的做了個極其難看的鬼臉。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6-20 03:56 PM

第二十二章 配方


     燈火通明的大街上,除了幾個幽靈一樣出沒的巡警,再無人跡。

    還不到夜裡十一點,放在平日裡,這正是圖倫港最熱鬧,夜生活最嘈雜的黃金時間。更不要說,今夜還屬於仲秋慶典呢?

    宵禁。

    這是在圖倫港歷史上從未有過的事情。

    市政廳聯合駐軍、警局、法院,聯名簽發了宵禁令。入夜後,除非軍、警,或者擁有特別通行證,一應圖倫港市民嚴禁在街頭出現。

    喬甩動著手中警棍,漫步行走在銀葡萄大街上。

    大街兩旁是精緻的小樓,每一棟樓房都有面積不小的前花園,每一座花園都打理得乾淨整潔,空氣中流蕩著馥郁的花香。

    因為海外貿易,圖倫港極其富有。因為財富,這裡的藝術氣氛也極其濃郁。

    喬走過的小樓中,十有八九都有音樂聲傳來。鋼琴,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笛子,簧管,甚至有難度頗大的豎琴聲飄揚而至。

    雖然這兩天圖倫港風聲鶴唳、人心惶惶,但是生活在繼續。

    喬吧嗒了一下嘴。

    作為『喬』,他很欣賞這樣寬鬆閒適的生活氣氛。放在以前,他甚至會趴在小樓的護欄前,放肆而大膽的透過小樓的玻璃窗,窺視那些彈奏樂器的美麗小姐們。

    作為『緋紅』……

    被拉普拉希標注為『神異』的『緋紅』!

    『緋紅』討厭這種和平安寧的生活,怒氣在醞釀,在不斷的積蓄,喬的血氣在沸騰,在翻滾。他渴望戰鬥,渴望廝殺,渴望鬧騰騰的天崩地裂,渴望血淋淋的毀滅屠戮。

    「力量!」

    喬從喉嚨深處,甕聲甕氣的咕噥出了這個詞。

    這不是『喬』的願望,而是來自『緋紅』的,最深處的本能追求。

    強大的,足以碾壓一切,鎮壓一切的力量。『緋紅』渴望力量,所以,現在的喬,萬分渴望力量。

    「拉普拉希,如何讓我最快的提升力量?如何讓我最快完成力量海的鍛煉?」喬終於忍不住,低聲問出了這個問題。

    「藥劑。」拉普拉希尖尖細細的聲音在喬的腦海中響起,他的聲音中,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緋紅,我就知道,你無法控制你對力量的瘋狂欲-望。畢竟,你是緋紅啊!」

    喬不願意再討論『喬』和『緋紅』的關係,他低聲問道:「什麼樣的藥劑?」

    「更精粹,無雜質,單位體積蘊藏更多能量,更容易被吸收,對力量海造成的負荷更小的藥劑。」拉普拉希快活的笑著:「比如說,完美的神聖起源藥劑,我這裡有完全的配方。」

    「金錢有價,知識無價,全知者拉普拉希非常公道,神聖起源藥劑,完全配方只要一百億金馬克!」拉普拉希『吱吱』笑著,再次讓喬聯想起了啃食珊瑚礁的鸚鵡魚。

    喬閉上了嘴,深受打擊的他垂頭喪氣的繼續往前走。

    作為威圖家最受寵的孩子,喬每個月從黑森那兒,可以得到定額的一千五百金馬克零花錢。利用各種撒嬌手段,喬每個月能從莉雅那裡得到三百到五百不等的額外補貼。

    運氣好的時候,比如說今天早上,喬能從黑森那裡,額外得到一筆數量不固定的意外收入。

    平均下來,喬每個月可以得到兩千兩三百金馬克的收益。

    這一部分收益,又有很大一部分,會被蒂法暴力勒索搶走,會被薇瑪撒嬌賣萌弄走。喬最終,每個月手頭上,也不過一千五百金幣而已。

    對普通人來說,這是一筆巨款,畢竟帝國最底層的平民,一年的收入也不到十個金幣。

    可是拉普拉希說,一份藥劑的藥方,就要一百億金馬克?

    「吃了它,我會成為神麼?」喬有點惱怒。

    「完全正確,一份配比完美的神聖起源藥劑,可以讓你成為高高在上的神!」拉普拉希拉長了聲音,用歌劇的詠歎調在喬的腦海中大聲讚歎:「成為神,難道這不值一百億金馬克麼?」

    喬甩開雙手,加快了行走的速度。

    「拉普拉希,成神?你能有更靠譜的說法麼?神,梅德蘭大陸榮耀歷一千三百七十九年,整整一千三百七十九年,在梅德蘭大陸,神已經消失了一千三百七十九年。」

    「神,存在。」拉普拉希堅持不懈的向喬推銷著:「不能因為你沒有親眼見過神,你就否認神的存在,否認成為神的可能。如果神不存在,你何來這麼多的眷顧?」

    咳嗽了一聲,拉普拉希放慢了聲音:「好吧,我知道了,『緋紅』是個窮鬼。那麼,窮鬼『緋紅』,來一份閃耀的巨龍藥劑?」

    「十億金馬克,只要十億金馬克,你就能得到閃耀的巨龍藥劑的配方。一劑,只要服下一劑完美調和的閃耀的巨龍藥劑,你就能擁有一條完整的太古巨龍的力量。」

    「又或者,一億金馬克,燃燒的鳳凰藥劑?」

    「啊,窮鬼『緋紅』,那麼,一千萬金馬克……我想想,一千萬金馬克,你就只能得到,普通的青銅泰坦血脈藥劑的配方。」

    「必須要告訴你,實話實說,這藥劑沒勁透了,它只能讓你擁有一定的泰坦之力。當然,只要連續服用十劑,你就能完成對力量海的完美鍛造。」

    「是完美態哦,仔細想想吧?」

    喬摸了摸胸口,早上從黑森手上搶來的那一疊鈔票,正踏踏實實的躺在他的口袋裡。

    「我只有,大概,一千金馬克。拉普拉希,你看著辦吧?」

    喬報出了自己現在的全部家當。

    拉普拉希半天沒吭聲,過了好久,好久,他才幽幽歎道:「窮鬼。作為一隻窮鬼,我為什麼要眷顧你呢?可是,你是『緋紅』啊,沒有人,比你更合適成為我的眷顧者了。」

    「那麼,一千金馬克……可憐巴巴的一千金馬克……在德倫帝都,不夠某些人一杯酒錢的一千金馬克……」拉普拉希拉長了聲音感慨著:「那麼,無瑕疵的初級力量藥劑的配方,比你昨天服用的那劣等貨強出十倍的好東西。」

    「就這樣了,交易完成!」

    不容喬開口,他胸口的那一疊鈔票化為一縷青煙消失,青煙中,一張巴掌大小的青銅色小紙條悄然浮現,上面用緋紅色的字跡,密密麻麻的書寫了初級力量藥劑的配方和調配方法。

    喬停下腳步,站在路燈下,掏出紙條仔細的看了起來。

    他不懂藥劑學,但是這紙條上列出來的原材料,還有煉藥的方法,似乎還真這麼有模有樣。

    突然間,喬後背上冒出了一大片冷汗。

    他低聲咒罵道:「拉普拉希,該死的拉普拉希,你只給配方和煉製方法,我還要想辦法去收集材料,配製藥劑……你說的,價值一百億金馬克的藥劑,他的成本大概是多少?」

    拉普拉希乾巴巴的回應喬:「神聖起源藥劑的材料成本,按照現在的市價,總不會超過三億金馬克。當然,配製過程可能艱難一些,史詩級藥劑師,或許有百分之一的成功概率。」

    頓了頓,拉普拉希乾笑道:「配製過程,可能還有點危險。原材料高能凝聚的時候,如果比例出錯,有一定概率,大概八成概率發生大爆炸。」

    百分之一的成功率,也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失敗率;而一旦失敗,有八成概率發生大爆炸。這就意味著,就算是史詩級藥劑師出手,配製神聖起源藥劑,也有八成概率爆炸!

    喬渾身冷汗漣漣:「爆炸威力?」

    拉普拉希再次沉默了許久,然後他慢吞吞的說道:「整個圖倫港?呵呵,或許,還要連上圖倫港周邊的三個行省。畢竟,一劑神聖起源,能夠造就一個神,藥劑內,包容了堪比神靈的力量。而一個神的攻擊,毀掉幾個行省,不是很合情合理的麼?」

    喬將手中的配方認真的貼身放好,這可是價值一千金馬克的配方。

    「那麼,史詩級藥劑師好找麼?我從沒聽說過,史詩級藥劑師這種存在。」喬吐了一口氣,繼續向前走去。

    「當然你沒聽說過,現在整個梅德蘭,沒有史詩級藥劑師。」拉普拉希慢吞吞的說道:「最後的一個史詩級藥劑師,讓我想想,也死了三千多年了。」

    喬心裡一口惡氣湧了上來,他用嘉西嘉島的地方方言,用一句極有地方風情的惡劣粗口,問候了一聲拉普拉希的母親。

    在銀葡萄大街的盡頭,喬停下了腳步。

    銀葡萄大街的盡頭,這裡是前天夜裡老炮台炮擊的重災區。

    將近一千尺長的一段街道,徹底變成了廢墟,地面上,十幾個巨大的,足以將一棟小樓整個吞下去的彈坑極其刺眼。

    幾個身穿鐵灰色制服的陸軍士兵正站在路邊抽煙,見到喬走了過來,一名士兵吐了一口煙,搖頭歎道:「仁慈的穆忒絲忒在上,幸好是仲秋之夜,這一片留在家裡的人不多。」

    黑夜,廢墟,彈坑,身穿鐵灰色制服,在煤氣路燈青白色的燈光照耀下,猶如鬼影子的士兵,這一切,都顯得如此的虛幻,一如噩夢中的場景。

    喬站在一個碩大的彈坑邊,呆呆的看了一陣子。

    「仁慈的穆忒絲忒在上。不要讓我抓住那些雜碎,我會一根根敲碎他們的骨頭。」喬握緊拳頭,朝著那幾個士兵大聲說道。

    「希望如此。」一名士兵攤開雙手,搖了搖頭:「兄弟們已經連續忙了兩天,附近街區已經被徹底搜查了一遍,沒有任何發現。」

    「我會抓住他們的。」喬向那士兵點了點頭:「等著瞧吧。」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6-21 03:42 PM

第二十三章 鬼臉掌櫃

    繞過一個個巨大的彈坑,走到銀葡萄大街的盡頭,然後順著鵝卵石鋪成的防波堤,繼續向西走。

    百來個威圖家的護衛嘴裡叼著煙卷,猶如一行無聲的螢火蟲,隔開百多尺的距離,跟在喬身後。

    喬來到了通往老炮台的棧橋,一隊陸軍、一隊海軍、一隊警察,三方聯手設立了崗哨,封鎖了通往老炮台的道路。

    遠遠的望了一眼燈火通明的崗哨,喬繼續順著防波堤往前行走。

    過了沒多遠,一片密佈著帳篷的空地豁然出現。這裡是圖倫港一號老碼頭的轉運場,平日裡人來人往,各個商會的船隊運來的大件貨物堆積在這裡,無數人忙碌著,將這些貨物運去一座座庫房。

    一號老碼頭曾經是圖倫港的貨運核心,這個轉運場佔地巨大,足以容納數萬人聚集。

    今夜,廣場上滿是帳篷,一水兒的鐵灰色帳篷,應該是圖倫港駐軍貢獻的野戰帳篷。

    四周有士兵、警察巡邏,帳篷裡滿是低聲的哭泣和怨怒的咒罵。

    兩千多戶人家宅邸被炮擊摧毀,除去死去的人,以及那些借助在鄰居、朋友家的,還有數千人無處可去,圖倫港市政廳就在這裡設下了臨時的救援點。

    十六號的白天,這些人圍堵了市政廳。

    現在救援點周邊有人巡邏,顯然也是為了避免再次發生這樣的事情。

    喬遠遠的看了看這一片帳篷,繞過轉運場,走進了一條燈火昏暗的小馬路。半路上,有一隊陸軍士兵攔住了喬和他身後的家族護衛,喬出示了特別調查組的證件,於是暢通無阻。

    不到二十尺寬的小馬路內,零星杵著幾根路燈桿,老式的煤氣燈有氣無力,黯淡的燈火照得馬路一塊兒亮、一塊兒暗。幾條野狗蜷縮在路邊的木箱等雜物旁,聽到喬的腳步聲,有幾條野狗受驚,蹦出來就是一通叫喚。

    喬的瞳孔裡,緋紅色的幽光旋轉,三圓六芒星魔法陣凝現。

    幾條野狗渾身驟然一僵,它們夾起尾巴,發出瀕死的哀鳴聲,一邊撒尿,一邊趔趄著遠遠跑開。

    這是藥爐街,在圖倫港也算是頗有名氣。

    圖倫港將近一半的藥材鋪,將近一半有行醫許可的醫生,還有將近一半的藥劑師等等,總之圖倫港所有和藥材相關的買賣,有將近一半都在這條街上。

    夜深了,藥爐街兩側的好些店舖,依舊半開著門。

    這裡是圖倫港,是一號老碼頭,是水手密度最大的區域。這裡幾乎三步就是一個酒館,十步就是一個混亂的娛樂場所。平日裡,每天夜裡這裡都會有喝醉的水手打架鬥毆。

    平均每天晚上,這裡會製造十名左右的刀劍傷患者,以及一兩個倒霉的槍傷傷員。其他的輕重傷勢,數不勝數。

    藥爐街的店舖,習慣的夜間也開門做生意。

    而且的確,他們夜間的生意比白天好很多。

    喬走在馬路正中間,來到了藥爐街的後段,走進了一間門臉極窄,只有不到十尺寬的小藥鋪裡。

    威圖家的護衛們,三五成群的分散開,蜷縮在街邊,靜靜的抽著煙。黑暗中,一個個煙頭不斷亮起,不斷黯淡,真的和螢火蟲一模一樣。

    小小的藥鋪裡,三面牆上,都是木質的藥櫃,一個個小小的抽屜上面,嵌著薄皮鐵片,上面刻著各種藥材的名字。

    正對門,是一個長條的櫃檯,一排人頭大小的玻璃罐,整齊的碼放在櫃檯上。

    透過擦拭得不是很乾淨,有點模糊的玻璃罐,可以看到罐子裡浸泡的可怕玩意兒。蛇,蜈蚣,蠍子,還有各種造型詭異的動物肢體。這些罐子裡的東西,平白讓這藥鋪充滿了某種陰森可怕的感覺。

    兩盞古舊的銅燈杵在櫃檯的左右兩頭,半明不滅的燈火,照得藥鋪極其昏暗。

    櫃檯和藥櫃之間,有一個小小的空間,『嘎吱、嘎吱』,不斷傳來器皿摩擦的聲音,藥鋪裡的溫度要比外面高了一些,空氣中更瀰漫著一股古怪的味道。

    「大叔,我給你說過起碼二十次,如果你將這些罐子裡的『神奇藥劑』丟進海裡,你的生意起碼會好上一百倍。」喬走到櫃檯前,輕鬆的敲了敲櫃檯。

    「圖倫港的優秀市民們,他們可以接受樹根、草皮、骨頭熬製成的神奇藥劑,甚至某些大老爺,不介意用磨成粉的人類乾屍入藥。可是這些奇妙的小生物,還都是劇毒的小生物,沒人受得了。」

    「他們絕對不會相信,這些,居然也是能治病的好藥。」

    櫃檯後面,一個瘦削的男子正蹲在地上,他面前是一個小小的炭爐子,一口銅坩堝架在炭爐子上,一鍋粘稠的漿汁正『咕咕』的冒著泡泡。

    男子頭上,有一塊一塊禿斑,那分明是被高溫灼燒過的傷疤,禿斑上的毛囊被徹底損壞,斑駁的禿斑上,沒有一根頭髮。除開這些禿斑,男子頭上其他部位倒是毛髮旺盛,黑油油的半長頭髮,被他紮成了十幾條細細的小辮,胡亂的披散在身後。

    聽到喬的話,男子手持一根銅棒,輕輕的攪動坩堝裡的漿汁,一邊慢吞吞的抬起頭來。

    昏暗的燈火中,饒是喬已經見過這張面孔無數次,他依舊心頭一滯,下意識的倒抽了一口冷氣。

    這是一張被高溫徹底摧毀的猙獰面孔。

    兩隻耳朵幾乎被燒掉,只剩下小半拉外耳軟塌塌的掛在頭上;眉毛沒有了,兩隻眼睛歪歪斜斜,一隻上拉,一隻下扯;鼻子和耳朵一樣,鼻翼幾乎全毀,露出了兩個黑洞洞的窟窿;燒得稀爛的嘴唇歪斜著,無法封閉的嘴角不斷有口水浸出來。

    從面部,到脖頸,一直到敞開的襯衫所能看到的上半身,到處都是扭曲、斑駁的燙傷傷疤。

    這樣的一張面孔,完全和圖倫港的民間故事中的某些惡鬼無異。

    這人,在整個一號老碼頭附近,也是蠻知名的人物,因為他的這張鬼臉,而且是被火燒過的鬼臉,知道他的人都叫他『鬼臉掌櫃』。

    時間長了,誰都忘了這鬼臉掌櫃的真名,『鬼臉』就成了他的名字。

    陰森,陰沉,長得醜還沉默寡言,從不主動和人打交道,而且售賣的藥劑古古怪怪的,與其說是藥劑,更像是毒藥一樣。

    你找誰去咨詢,都只有一個答案,鬼臉掌櫃的藥鋪,毫無疑問是圖倫港生意最差的那一家。

    喬伸手摸了摸自己衣角暗袋裡的那顆藥丸。

    只有他,還有圖倫港的極少數人知道,鬼臉掌櫃還是有幾分本領的。不提喬身上的這顆保命藥丸效力如何,就說三年前,圖倫港那位已經九十多歲的老男爵,讓新娶的十六歲的夫人順利的懷上了孩子,就是鬼臉掌櫃的功勞!

    喬甚至還記得,他第一次和鬼臉掌櫃認識,還是他十二歲的時候,帶著護衛和威爾斯家的小崽子們打架。結果威爾斯家的小崽子玩陰的,埋伏了數倍的人手,喬不小心被人在背後掄了一棒,當場被打得吐血。

    留下護衛斷後,吐血不止的喬逃離了『戰場』,慌不擇路竄進了藥爐街。

    喬昏倒在藥爐街上,被鬼臉掌櫃撿回了藥鋪,一碗極其難喝,讓人懷疑人生的藥汁,只用了短短半小時,就讓喬的內傷痊癒。

    喬從此和鬼臉掌櫃結識,後來關係越來越好,喬甚至從威圖家的走私生意中,給鬼臉掌櫃介紹了一點點微不足道的份額,借此補貼他這間半死不活、生意冷清的藥鋪。

    鬼臉掌櫃眨巴著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喬發了一陣呆,然後聲音沙啞,猶如漏氣的風箱一樣『嘎嘎』的笑了起來:「打開力量海了?恭喜啊,喬少爺。」

    「威圖家財大勢大,藥劑、呼吸法,都不缺吧?」鬼臉掌櫃端起燒得滾燙的銅坩堝,將裡面沸騰的漿汁『咕咚』一口灌了下去。

    直起脖子,不斷從喉嚨裡發出『咯咯咯』的怪叫聲,鬼臉掌櫃渾身抽搐著,過了好一陣子,他身上冒出了大片粘稠的汗水,他這才緩緩的放鬆了繃緊、痙攣的身體。

    喬有點擔心的看著他。

    他已經數十次見到鬼臉掌櫃喝下滾燙的藥汁,怎麼就沒被燙死呢?

    真是奇跡!

    「當然,藥劑,呼吸法,都不缺。」喬得意洋洋的,取出了拉普拉希交易來的那張藥方:「今天來找你,有別的事情,順便,給我鑒定一下這個!」

    「那就好……那麼……」放下銅坩堝,鬼臉掌櫃正要問喬半夜跑來做什麼,他的目光突然被那張青銅色的紙片吸引。

    他湊到了紙片前,直勾勾的盯著紙片上細小密集的字跡看了半天,伸出右手,認真的在空氣中勾畫起來。

    喬有點貪婪的看著鬼臉掌櫃的右手。

    仁慈的穆忒絲忒在上,這是喬這輩子見過的,最白皙、纖長、柔美、乾淨的手。

    比他母親莉雅的手還要好看,比他姐姐蒂法的手還要好看。

    全身被燒得和鬼一樣,鬼臉掌櫃唯有兩隻手……不,是胳膊肘一下兩條小臂和手掌,簡直猶如神靈雕琢的藝術品一樣,美得讓人心醉。

    喬不止一次的幻想,鬼臉掌櫃沒被燒傷之前,他得是多麼妖孽的美男子哪?

    「咯咯咯,有趣。」鬼臉掌櫃輕輕的吐了一口氣:「非常有趣的配方。初級力量藥劑,比帝國現在通行的基礎力量藥劑,在單位能量密度上,高出了五倍。更有趣的是,這種調製方法製成的藥劑,雜質微乎其微。」

    「而且,材料也很便宜,調製也不難,這是一張堪稱完美的藥方,利潤會比基礎力量藥劑高出許多。」

    鬼臉掌櫃面皮劇烈的哆嗦著,強行露出了一個笑容看著喬。

    「好東西,非常好的好東西。你想怎麼處理?」鬼臉掌櫃輕輕點擊著藥方:「但是,喬少爺,燙手,很燙手,這張藥方……很容易惹出麻煩,很大的麻煩。」

    喬皺起了眉頭。看來,拉普拉希給出的這藥方,有點好過頭了?

    馬路對面,一家大門半開的牙醫鋪裡,有女人的嘟囔聲傳來。

    「偉大的穆在上,這是,鬧鬼麼?」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6-22 04:22 PM

第二十四章 被遺忘的少女


     喬轉身,走出鬼臉掌櫃的藥鋪,橫穿馬路,來到了對面的牙醫鋪門口。

    放在以前,以喬的紈褲性子,不要說鬧鬼,就算真有惡鬼當面殺人,他的第一反應,很可能是轉身就走。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這都是喬的人生座右銘。

    但是仲秋之夜後,短短兩天時間,喬的性格在急速的變化。

    不僅不消極,反而變得有點激進。

    牙醫鋪內的嘟囔聲,迅速引起了喬的警惕,如今圖倫港內暗流洶湧,一切不起眼的小線索,都可能指向某些巨大的漩渦。

    莫名的,喬就是有了這樣的直覺,他遠比之前甘心做鹹魚的自己,在某些方面有了巨大的提升。

    曲起手指,重重的敲擊著牙醫鋪半開半掩的大門,喬提高了聲音:「傑克醫生,傑克醫生,你家發生什麼事了?以法律的名義,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麼?」

    喬敲門的時候,藥爐街上,威圖家的護衛們同時吐出了口中的煙頭,紛紛按住了腰間的兵器。

    非常時期,這些護衛也都提高了警惕。無論是喬主動找麻煩,還是麻煩主動找上了喬,他們都隨時做好了和人衝突的準備。

    大門被拉開,細高個兒,金髮碧眼,算得上英俊的傑克醫生從門裡探出了半截身子。見到身穿制服站在門口的喬,傑克醫生向街對面,走出了藥鋪們,站在人行道上的鬼臉掌櫃揮了揮手。

    作為街坊鄰居,傑克醫生和鬼臉掌櫃自然是熟人。

    對於喬,傑克醫生自然更是熟悉。

    威圖家商會的水手們,常年酒後和人打架鬥毆,每個水手都裝有假牙。威圖家的水手,有超過一成的人,是傑克醫生的長期優質客戶。

    「瑪麗有點疑神疑鬼,當然,我這兩天,也覺得,有點古怪。」傑克醫生拉住了喬的袖子,兩條眉毛緊緊的皺在了一起:「喬少爺,你說奇怪不奇怪,我家裡,居然有女孩子的衣服……」

    喬拚命的眨巴著眼睛:「傑克醫生,你家裡有女孩子的衣服?那又怎樣?」

    傑克醫生一臉愁苦的看著喬:「瑪麗說,這是我的情人的衣服,被我帶回了家。但是偉大的穆在上,喬少爺,你知道我的,我向來循規蹈矩,我怎麼可能作出那樣的事情?」

    說這話的時候,傑克醫生拚命的向喬眨眼睛。

    一個面龐紅撲撲,身軀圓鼓鼓,頗為和善可親的中年女人風一樣衝到了門口,她大聲說道:「啊,喬少爺,難道我冤枉他了麼?這些女孩子的衣服,你看,外裙,襯裙,內衣……還有這些小靴子,這些襪子……」

    用力拍打著自己的肚皮,中年女人瑪麗,傑克醫生的夫人大聲嚷嚷道:「難道您以為,這些衣服,可能是我的麼?」

    瑪麗用力抖動著手上一條做工精美的細棉布長裙,冷哼道:「要麼是傑克背叛了我,要麼是鬧鬼了,是那些可惡的傢伙,將這些衣服藏在了我們家裡?」

    喬只覺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他看著一臉委屈的傑克,以及一臉憤然的瑪麗,下意識的退後了一步。

    發現喬的表情不對,幾個威圖家的護衛頭子上前了兩步,站在了喬的身後。他們猶如資深的老獵犬,敏銳的目光不斷的在傑克和瑪麗的身上掃來掃去,更是越過他們的身體,往他們屋子裡張望著。

    喬眨巴著眼睛,他右手撫摸著掛在腰間的警棍,大聲的問傑克醫生:「你們什麼時候發現的這事情?」

    傑克醫生和瑪麗有點茫然的相互望了一眼。

    用力的拍了拍腦袋,瑪麗喃喃道:「十五號晚上,我們被嚇壞了,我們逃回來,然後,十六號我們睡了一整天。今天白天,我們精神都不好,在家裡休息了一天,哪兒也沒去,什麼也沒幹。」

    「宵禁了嘛,沒生意上門,我就想想,收拾一下房子?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平時夜裡生意很好,我們都養成了夜裡不睡覺的習慣。」

    「結果,我在一個房間裡,發現了這些女孩子的衣服。」

    瑪麗的語氣變得很是嚴肅,臉上逐漸冒出了怒火來:「不是一套兩套,而是很多套。不僅是裙子這些,女孩子的各種私密的東西,裝滿了一個房間,二樓朝著海,風景最好的那個大房間裡,全都是女孩子的東西。」

    瑪麗搖頭道:「真是,見了鬼了。傑克,他當然不是這樣的人,但是這屋子裡的衣服,這麼多東西……」

    傑克醫生在一旁嘟囔道:「我當然不是這樣的人,哼,是吧,喬少爺?」

    喬再次退後了兩步,他瞇著眼看著傑克醫生和瑪麗,沉聲道:「小傑克呢?」

    瑪麗向上指了指:「可憐的小傑克,他還是有點頭暈,可憐的小傢伙,他這兩天被嚇壞了,他在自己房間裡休息。」

    喬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慢慢的抽出了自己的警棍:「那麼,小瑪麗呢?」

    「小瑪麗?」傑克醫生和瑪麗同時呆了呆,他們相互望了一眼,瑪麗詫異的看著喬:「喬少爺,小瑪麗?誰是小瑪麗?」

    喬的心驟然一沉,臉色變得極其嚴肅。

    馬路對面,站在人行道上的鬼臉掌櫃臉色同時微微一變,他雙手下意識的揣進了寬鬆的袖子裡,身體一擺一擺的,邁著奇異的步伐,輕飄飄的來到了喬身邊。

    「喬,傑克醫生和瑪麗,他們只有一個孩子……小傑克……」鬼臉掌櫃用力的晃了晃腦袋,他低聲嘟囔道:「有點不對,似乎……腦子有點暈。」

    喬瞪大眼睛,瞳孔裡一抹深邃的緋紅色幽光驟然亮起。

    「大叔?傑克醫生和瑪麗的大女兒,小瑪麗,她經常給你送芝士牛肉餡的烙餅,你忘記了麼?」

    「十五歲,金髮,碧眼,和傑克醫生一樣的髮色、眸色,臉上有小雀斑,剛剛從銀桂教會女子學校畢業,再有一個月,準備和蒂法一樣,去讀司法學院法律專業的小瑪麗?」

    喬的聲音很緩慢,語氣很沉重,一個字一個字很有力道。

    傑克醫生和瑪麗的表情一陣凌亂,瑪麗看著手中漂亮的長裙,喃喃道:「小瑪麗?女兒?我們有個女兒?小瑪麗?啊,這些衣服……」

    「親愛的……」瑪麗的眼珠微微顫了顫,然後一頭栽倒在地。

    傑克醫生呆滯了半晌,然後,他很認真的對喬說道:「喬少爺,我想,您一定是弄錯了,我們沒有女兒,我和瑪麗,只有一個兒子,那就是小傑克……女兒,我……」

    傑克醫生的面部肌肉用力的痙攣著,他呆呆的看著倒在地上的瑪麗,身體微微哆嗦著,不斷有冷汗從頭髮絲下面滲出來,很快就將他的頭髮弄得濕漉漉的。

    因為喬在場的關係,傑克醫生的左右鄰居,一個同為牙醫的傑瑞醫生,還有一個專門治療骨折的伯恩醫生,兩人也從自家醫鋪走了出來,探頭探腦的湊到了喬身邊。

    「喬少爺,我們作證,傑克醫生可真沒有一個女兒叫做小瑪麗的。」

    傑瑞醫生笑得很燦爛:「不僅是傑克醫生,我們整個藥爐街,幾百家藥鋪、診所,全都是兒子,沒有一家人生的是女兒。」

    伯恩醫生也笑了起來:「是啊,是啊,這真是太奇怪了,難道,是因為我們常年和各種藥物打交道,所以我們的身體起了什麼變化?真可惜,我一直想要一個乖巧聽話的女兒,或許她還能嫁給喬少爺!」

    喬的心一點點的發冷。

    換成藥爐街的其他醫生或者藥鋪掌櫃,喬不熟悉。

    但是傑克、傑瑞和伯恩,他們就在鬼臉掌櫃藥鋪的對門,幾年來喬經常跑來找鬼臉掌櫃廝混,對他們三人的家庭情況還是瞭解的。

    正好,很湊巧,如果不是喬記錯了,三位醫生,每家都是一個女兒,一個兒子。而且三家人的女兒都是姐姐,甚至年齡都差不多。

    無論牙醫還是骨科醫生,在圖倫港都生意紅火,收入豐厚,所以這三家的女兒,都在銀桂教會的女子學校讀書。

    甚至喬的妹妹薇瑪,同樣在銀桂教會女子學校讀書的薇瑪,也因為喬的關係,認識這三家的女兒,她們甚至都還算是關係不錯的朋友!

    「那麼,你們完蛋了!」喬笑了起來,他指著傑克醫生笑道:「傑克醫生,你把情人的衣服弄回了家,你完蛋了!」

    喬指了指傑瑞和伯恩,笑道:「趕緊回家找找,或許,你們家裡,也有女孩子的衣服?你們可就說不清了!」

    搖搖頭,喬笑問道:「你們也不會,十六號睡了一個白天,今天也都精神疲憊,在家裡休息什麼都沒干吧?」

    不用傑瑞和伯恩回答,單單看他們的表情,喬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們完蛋了!」喬嬉笑著指了指三個臉色發僵的醫生,轉身朝鬼臉掌櫃的藥鋪走去。

    鬼臉掌櫃陰沉著臉,步伐猶如行雲流水一樣,一飄一飄的跟著喬進了自家藥鋪。然後他迅速的翻箱倒櫃,找出了二十幾種稀奇古怪的藥材,迅速在小炭爐上熬成了一副藥劑。

    淺藍色,散發出妖異色澤的藥劑被鬼臉掌櫃一口吞下。

    過了幾分鐘,鬼臉掌櫃渾身一陣陰冷粘稠的汗水滲了出來,他重重的吐了一口氣,劇烈的咳嗽了幾聲,然後他的鼻孔裡,兩條極細的血線滴了下來。

    「喬,我想起來了,小瑪麗、莉莉婭、小朱麗……」

    鬼臉掌櫃抬起頭來,本來就醜惡的面孔,此刻更是陰狠如鬼:「一不小心,中招了。一種極其偏門的迷魂藥劑,以及,一種超凡的秘術。」

    喬深深的吸了一口涼氣。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6-24 01:31 AM

第二十五章 麻雀幫

    在圖倫港,鬼臉掌櫃是喬所知的,藥術最強之人。

    如果不是那張臉長得實在太嚇人,他絕對有資格成為圖倫港有數的大師級人物。

    在藥劑,還有某些古古怪怪的本領上,喬絕對相信鬼臉掌櫃的判斷。

    他說**藥劑,那就肯定是**藥劑。

    他說超凡秘術,那就肯定是超凡秘術。

    「他們抓走這些姑娘做什麼?」喬身體靠在櫃檯上,有點不安的,手指敲了敲面前一個髒兮兮的玻璃罐子。

    淡黃色的酒液中,一條通體都是黑白環狀條紋,兩尺多長,小手指粗細的毒蛇突然抽搐了一下,隱約可見它張開嘴,尖牙上一縷黃色毒液噴出,酒液的色澤就變深了一些。

    喬嚇得渾身一哆嗦,急忙將手抽了回來,身體也下意識的遠離了櫃檯。

    「活的?」喬差點沒大吼起來。

    「真稀罕似的,我秘法炮製的藥酒,當然都是活物入藥。」鬼臉掌櫃掏出一條手絹,擦了擦臉上的血水:「唔,這一罐三蛇酒啊,再過半年,就徹底死透了。」

    喬面皮抽搐,半晌沒吭聲。

    所以,你這藥鋪的生意,才這樣一直的半死不活吧?

    「他們抓這麼多姑娘幹什麼。」鬼臉掌櫃從櫃檯下拉出一張凳子,坐在凳子上,雙手手肘杵在了櫃檯上,手掌托住了自己下巴,皺眉沉思起來。

    「毫無疑問,仲秋之夜後的這兩天,整個圖倫港一片混亂,只要有點手段的人,想要趁機做點違法亂紀的事情,是最容易渾水摸魚之機。」

    鬼臉掌櫃從櫃檯的抽屜裡,取出了一個青花大瓷碗,一股濃烈的鮮味撲鼻而來,大碗裡赫然用滷汁泡著數十條小手指粗細的金頭青身大蜈蚣。

    「沒想到你今天會來,做得少了些。」鬼臉掌櫃將大瓷碗往前輕輕一推。

    喬乾咳了一聲,從一旁拉過一張凳子,坐在了鬼臉掌櫃的對面。

    「我怕活的,但是這種料理好的,你知道,我一直很喜歡。無上美味,真的。」喬乾笑著,想要化解自己剛才被泡酒的原材料嚇了一下的尷尬。

    兩人也不用餐具,直接下手,抓起碗裡泡得濃香四溢的大蜈蚣,熟練的扒去外殼,露出裡面白生生的嫩肉,美滋滋的大口吞嚥起來。

    一條蜈蚣入腹,一股熱氣緩緩散發開來,喬只覺渾身暖洋洋的,額頭上都滲出了一層細細的汗水。

    「噫?」拉普拉希又尖又細的聲音在喬腦海中響起:「藥蠱秘食之術,你吃過不止一次?難怪,你這具身體先天受創嚴重,後天又補得過分了些。」

    「看你一身膘肉,緋紅,你補得太過了。」

    喬沒搭理拉普拉希,現在他也沒工夫搭理拉普拉希。

    鬼臉掌櫃炮製的『夜宵小點心』,極其可怕,但是無比美味,而且對身體有極強的滋補功效。

    六年前,剛認識鬼臉掌櫃,喬被騙著吃下了第一口秘製的『小點心』,然後就欲罷而不能,成了鬼臉掌櫃這一手『黑暗料理』的忠實擁躉。

    「大叔,您繼續說,我來找你,就是想要找你幫忙的。」喬麻利的提溜起了一條大蜈蚣,伸出舌頭,舔了舔外殼上鮮美至極的汁水。

    「擄走這些姑娘。」鬼臉掌櫃瞇著眼道:「不會是普通的拐賣人口。成本太高,代價太大。能夠讓我都不小心中招的秘藥和秘術,就用來擄走幾個普通人家的姑娘?」

    「傑克、傑瑞和伯恩他們,家底可豐厚。」喬補充意見:「萬一,是綁票呢?」

    「那,直接綁走傑克他們,何必對付幾個小姑娘?」鬼臉掌櫃連續吞下了三條大蜈蚣:「所以,不是普通的拐賣,不是普通的綁架。那麼,這些小姑娘,有什麼用呢?」

    喬腦子裡靈光一閃,他迅速說出了仲秋之夜那天,他碰到的那兩個詭異的黑影。

    白霧,飄忽的笛聲,那些凶殘邪詭的老鼠和蛾子。

    「腐蝕之靈的邪徒,你還殺了一個?」鬼臉掌櫃瞪大眼睛,面孔劇烈的抽搐著,無比驚愕的看著喬:「不對,你沒有徹底殺死他,他毀掉了自己的超凡之器,借助腐蝕之靈的力量逃走了。」

    「你毀掉了他的身體,卻沒能摧毀他的靈魂。」

    鬼臉掌櫃的目光中,透出一股讓喬都感到不自在的寒氣。他從櫃檯的抽屜裡,取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銅鈴,然後用力的搖晃了一下。

    『叮叮』聲中,藥鋪的二樓就傳來了響動聲,一會兒樓梯聲響起,兩個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長得歪瓜爛棗的少年揉著眼睛,踉蹌著從藥櫃角落裡的一扇小門裡走了出來。

    「老師。」兩個少年恭謹的向鬼臉掌櫃行了一禮。

    「去問問那些小崽子,這兩天,有沒有發現什麼礙眼的人。」鬼臉掌櫃將大碗往喬面前推了推,裡面還剩下大半碗的大蜈蚣。

    他看著兩個少年,沉聲道:「一些看上去就讓人感到心裡發冷的人,還有,高地人,看上去就不像是好人的高地人,以及,一切形跡可疑的人。或者,誰聽到了一些相關的話,十個金馬克,誰能提供有用的消息,十個金馬克。」

    兩個少年一下子就精神了起來,他們向鬼臉掌櫃行了一禮,然後迅速向後院竄去。

    「這幾天宵禁,路上小心些。」鬼臉掌櫃低聲咕噥道:「可不要被黑皮……嗯,可不要被人抓住了。」

    一個『黑皮狗』差點出口,鬼臉掌櫃看了看身穿黑色警察制服的喬,這才將那污蔑性的詞強行吞了回去。

    喬乾笑了一聲,很神氣的揮了揮手:「如果不小心被人抓住了,就說,你們是奉仲秋血案特別調查組的命令,外出辦事的。如果他們不信,讓他們來找我。」

    兩個少年齜牙咧嘴的一笑,一個少年低聲笑道:「喬少爺,如果被抓住,我們也就沒臉來見您和老師了。」

    笑聲中,兩個少年麻溜的竄進了後院,然後就傳來了下水道井蓋被打開的輕微聲響。

    喬聳聳肩膀,做了個鬼臉。

    這正是他半夜跑來找鬼臉掌櫃的主要原因,半路上偶然和拉普拉希完成了一筆交易,得到了一張不俗的藥方子,讓鬼臉掌櫃幫忙鑒定一下,只是順手的事情。

    喬知道,鬼臉掌櫃一直以來,早在認識喬之前,他就在暗地裡,不斷的收養孤兒。

    小的三四歲,大的七八歲,甚至十一二歲。

    這些因為各種原因,不幸淪為孤兒的小傢伙,他們的命運本來已經注定,注定沉淪泥濘之中,成為任憑人糟踐的『獵物』。

    鬼臉掌櫃在他們瀕臨絕境之時,拉了他們一把。

    供他們吃飽穿暖,甚至請人教授他們讀書識字和數數算賬。等他們年齡大一點,有了一點自保能力後,鬼臉掌櫃就讓他們自食其力。

    去飯店洗碗跑堂,去車馬行清洗車馬,去幫人維修屋頂、油漆外牆,去幫人整修草地、打理園藝,更有女孩子去給人家幫傭。

    因為年齡和自身技能的關係,這些小傢伙從事的,都不是什麼太出彩的工作。但是起碼他們可以養活自己,而且只要努力工作,他們就有了向上攀升的機會。

    鬼臉掌櫃,讓這些小傢伙,免去了淪為流螢、扒手、幫派打手的悲慘命運。

    這些小傢伙,都將鬼臉掌櫃視為自己的親生父親,對其無比的敬愛。

    這些小傢伙,自稱『麻雀幫』。

    他們零星分佈在圖倫港的各個角落,各個行當裡。他們結交朋友,互通信息,他們組成了一張大網,幾乎籠罩了整個圖倫港。

    除開鬼臉掌櫃和他的孩子們,除開喬,整個圖倫港,哪怕是那些觸角最深,最神通廣大的地頭蛇,也都沒人知道,在圖倫港的暗地裡,還藏著這麼一個鬆散,但是絕對消息靈通的網絡。

    「您剛才想到了什麼?」喬很好奇的看著鬼臉掌櫃。

    鬼臉掌櫃站起身來,他取出一個小鐵鍋,往小炭爐裡加了幾塊炭,將小鐵鍋放在小炭爐上,然後在鐵鍋裡加了半鍋油。

    拉開藥櫃最下方的一個抽屜,鬼臉掌櫃從裡面取出了一網兜拳頭大小的花紋大獵蛛。

    沒多久功夫,伴隨著細微的油爆聲,一股濃郁非常,帶著極其邪異的吸引力,讓喬嘴裡滿是口水的香味就充斥了整個藥鋪。

    等到第一隻油炸大獵蛛出鍋,鬼臉掌櫃這才咕噥道:「我能想到的,最惡劣的事情,是這些姑娘,被當做祭品,獻給腐蝕之靈。」

    「希望他們沒能收集足夠的祭品,希望他們來不及舉行祭祀儀式。」鬼臉掌櫃喃喃道:「我擅長藥劑,對這些禁忌之術只是聽聞過一些皮毛。」

    「總之,很不好。」鬼臉掌櫃搖頭道:「很不好。非常的不好。」

    「如果小瑪麗他們出了事,喬,想好如何善尾吧。」鬼臉掌櫃沉聲道:「那秘藥有時效性,大概能持續七到十天,而那秘術的力量,也會隨之削弱。」

    「傑克他們,遲早會想起,自己的女兒失蹤了。」

    「而那些人,要爭取的,也就是這麼幾天的時間。我擔心,等傑克他們想起自家的女兒失蹤時,這些傢伙已經完成了一切。」

    「等天亮,我讓人去偷偷打聽,看看藥爐街,還有周邊的街區,是否有同樣的事情發生。」喬將大碗裡的最後一條蜈蚣塞進嘴裡,然後接過了一小盤炸得『吱吱』直響的大獵蛛。

    享用著可怕的美食,一晚上很快過去。

    喬的早餐,是鬼臉掌櫃親手烹調的一大碗蔥油拌面。

    吃過早餐後,找個地方瞇盹了一小會兒,還沒到中午,『麻雀幫』就有消息傳了回來。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6-24 12:48 PM

第二十六章 喬的查案

    榮耀歷一三七九年八月十八日。

    正午時分。

    位處帝國最南方,瀕臨風暴洋,圖倫港四季炎熱,更是潮濕非常。仲秋季節,大中午的,火辣辣的陽光灼燒著圖倫港,將自己狂熱的力量一遍一遍刷給了每個人。

    「可怕的天氣。讚美偉大的穆,慷慨的穆,實在是慷慨得過分了。」喬穿著黑色的警察制服,渾身汗流浹背,猶如一條從不幸從北疆來到南方的雪橇犬,喘著氣,一步一步艱難的挪動著。

    銅質的高頂警盔,早就丟給了跟在身邊的比利。

    個頭沒有喬這般高壯,但是更顯圓潤的比利同樣喘著氣,手裡拎著兩頂警盔,汗水順著額頭、脖頸不斷的流淌下來,他上半身的制服已經濕透了。

    「可不是麼,可怕的天氣。」比利摸了摸額頭上綁著的繃帶,艱難的跟著喬行進著:「可是,睿智的頭兒,能夠回到您的身邊,再糟糕的天氣,那也是棒極了。」

    喬用力的點了點頭,伸手狠狠拍了一下比利的肩膀:「這是當然,跟著我,有你的好處。」

    仲秋血案,喬手下的五個警員,雖然個個都活了下來,但是其他四個重傷,如今還都躺在銀桂教會的醫院裡,沒有半年時間,他們是無法動彈了。

    唯有比利這幸運的傢伙,他只是額頭上擦破了一點皮,聽力受到了一些損傷。

    喬一聲招呼,比利就屁顛屁顛的,第一時間回歸了喬的身邊。

    大街上人流稀少,越富有的人越怕死,非常時期,圖倫港的市民們都減少了外出。大街上,只有一些做僕役打扮的人,拎著各色日用品急匆匆的往來。

    喬的前後左右,威圖家的護衛又多了二十幾個。

    他們叼著煙卷,裝作普通路人,和喬隔開了一定距離,不緊不慢的跟著喬。

    看著這些忠誠可靠的護衛,喬下意識的摸了摸十五日晚上,他被那個高地人的尖頭鐵棍洞穿的傷口位置。

    如果那天晚上,他身邊跟著這些忠誠可靠的家族護衛,那四個該死的高地人,會第一時間被剁成肉醬,第二天就會被製成魚餌,拿到外海去釣鯊魚。

    悻悻然的擦了擦鼻頭,喬低頭問比利:「比利,有空打聽打聽,今年警局招募編外的輔警,是什麼時候?我手邊,缺人,缺可靠的自己人,你懂麼?」

    比利忙不迭的點頭:「放心,睿智的頭兒,我懂。」

    羨慕的看了看那些裝作路人,一言不發跟在四周的威圖家的護衛,比利喃喃道:「頭兒,能跟著您,真是仁慈的穆忒絲忒的恩典,我太幸運了。」

    喬『哈哈哈』的笑著,他喘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狼狽的繼續向前。

    二號老碼頭,飛魚街和沙丁魚街相交之地,莉莉之家。

    這是一座三層高的小樓,外牆漆成了曖昧的粉紅色,四周密佈著檔次不是很高的酒吧、飯館和小旅店。這裡小巷交錯,地勢複雜,人流量極大,平日裡出沒此處的,儘是碼頭上的水手、漁民、搬運工,以及外來圖倫港謀生的各色人等。

    莉莉之家,算是飛魚街周邊,檔次最高的一家妓-院。

    這裡的酒,不摻水;這裡的床,很寬大;這裡的姑娘,火辣,直接,從來不扭扭捏捏的吊人胃口。

    所以莉莉之家的生意很好,好些出遠洋的水手,回到圖倫港後第一時間就會跑來莉莉之家,直到花光身上最後一個銀幣,這才回味無窮、依依不捨的離開。

    走進莉莉之家門前的小院子,繞過一個小小的噴水池,比利戴上了他那頂馬口鐵質地的警盔,手中的橡木警棍粗暴的在大門上杵了幾下。

    「以法律的名義,開門!」比利大聲的呵斥著。

    門內傳來了年輕女人的驚呼聲,然後就是一陣不大不小的混亂。

    很快,一個潑辣的聲音透過房門飄了出來:「警察,警察有什麼可怕的?我們莉莉之家合法經營,依法繳稅,不要說警察,就是圖倫港的市長來了……」

    在那潑辣的呵斥聲中,大門『嘩啦』一下被拉開,一名身穿大紅色長裙,打扮得花枝招展,大概能有四十幾歲的美貌婦人昂著頭,猛地從門裡探出頭來。

    「警察……警察……」瞪大眼,繃著臉,猶如鬥雞一樣準備撕扯比利的婦人一眼看到了喬,她的聲音驟然低了好幾個調門。

    「啊,偉大的穆啊,真是難以置信,尊貴的喬少爺,您怎麼會來可憐的莉莉之家?哦,我是在做夢麼?是仁慈的穆忒絲忒的神輝,照耀在了莉莉之家麼?」

    美貌婦人雙手捧在胸前,她臉上的表情,比銀桂教會的那些修女還要虔誠,還要親熱,還要溫情脈脈、愛意四溢。

    比利這樣的小警察,莉莉之家是不怕的,能在飛魚街周邊的風月業內獨佔鰲頭,誰沒有三五個靠山,五六個好友啊?

    但是喬……

    美貌婦人莉莉想起了她第一次見到喬的可怕場景。

    那是五年前,威圖家薔薇商會的一個水手長,在莉莉之家和圖靈家的一個水手長爭風吃醋,雙方鬥毆,威圖家的水手長人少吃虧,被打斷了鎖骨。

    一刻鐘後,喬帶著數百號威圖家的水手圍住了莉莉之家,圖靈家的水手長和十幾個水手,直接被打斷了四肢丟進了海裡。如果不是圖倫港的水警隊救援及時,那一次就會鬧出人命來。

    莉莉笑著,極其溫柔的笑著,小心翼翼的將喬和比利,還有二十幾個威圖家的護衛迎進了莉莉之家。

    兩個小侍女蜷縮在一樓大廳的角落裡,用力的扯動一根拇指粗細的繩索。

    大廳正中,一把碩大的扇子,就隨著小侍女的扯動左右煽動,帶給大廳一陣陣涼風。

    喬鬆開制服的幾個扣子,『咚』的一聲坐在了一張沙發上。

    他用手掌往自己臉上扇了扇風,直勾勾的盯著謹小慎微站在面前,滿臉堆笑不敢動彈的莉莉:「啊,放輕鬆,莉莉夫人,薔薇商會很多的棒小伙子,都說過你的好話,你放心,我不是來找麻煩的。」

    莉莉的表情頓時輕鬆了不少,她閱歷豐厚,看出喬果然不是來找麻煩的。

    接過侍女遞過來的青花瓷杯,將一盞加了糖和奶的紅茶小心的放在了喬手邊的小圓桌上,莉莉媚笑道:「唉喲,尊貴的喬少爺,以您的身份,怎麼可能來找小小的莉莉之家的麻煩呢?」

    『嘻嘻』一笑,莉莉職業性的滑出了一句俏皮話:「您這樣的大人物,要找麻煩,也要去找粉色美人魚不是?」

    喬和比利的臉頓時僵住了。

    莉莉的笑容也頓時一僵,她心裡一哆嗦,這話,怕不是拍在馬腿上了?

    比利摸了摸頭上裹著的紗布,乾笑了一聲:「莉莉夫人,聽說,十三號、十四號,連續兩天晚上,有一群高地人來你這裡?」

    莉莉夫人妙眸一轉,本能的說道:「高地人?什麼高地人?哈哈,我們這裡,怎麼可能……」

    這是莉莉夫人,還有她的同行們養成的職業本能,如果碰到警察,不管警察說什麼,問什麼,她的回答一概是——『不知道』、『不清楚』、『沒聽說』、『呵呵,您一定在開玩笑』!

    但是今天,她碰到的是喬。

    對莉莉夫人這樣有著一定背景,還風韻猶存的美人,圖倫港的警察們,手段不會太出格。

    可是喬,他可不是一個正兒八經的警察!

    喬從腰間抽出了雙筒燧發火銃,瞄準了大廳屋頂正中那一架造價起碼在三千金幣以上的水晶吊燈。

    站在沙發兩側的,二十幾個威圖家的護衛同時抽出了腰間的刀劍,擺出了一副凶神惡煞,隨時準備幫莉莉之家二次裝修的嘴臉。

    「昨天,我們尊敬的施泰因局長,在海軍俱樂部開槍擊碎了他們的大吊燈。尊敬的局長大人,堪稱圖倫港警局所有警察的典範……我一定要,好好的向他學習!」

    喬微微搖晃著手中的火銃。

    莉莉夫人立刻收起笑臉,飛快的舉起了雙手,無比嚴肅,無比認真的說道:「沒錯,十三號,十四號,一夥高地人,髒兮兮,臭烘烘,渾身羊膻味,還討價還價,逼著我給他們打了八折,還逼著我贈送了一瓶銀標朗姆酒!」

    「窮,摳門,還凶巴巴的。而且,他們估計一輩子沒見過姑娘,招待他們的翠絲她們,被折騰得到今天還沒能起床!」

    莉莉夫人怨怒道:「喬少爺,這筆買賣,莉莉之家可是……虧血本了!」

    她咬著牙,目光飛快掃過喬和比利身上的黑色制服:「他們犯事了?啊,我一看他們就知道,他們就是一群該上絞刑架的短命鬼。他們犯什麼事了?」

    猛不丁的,莉莉夫人想起了這兩天圖倫港一切混亂的源頭。

    她嚇得渾身一抽一抽的,『彭』的一下撲到了喬的膝蓋上:「尊敬的喬少爺,莉莉之家是無辜的……我們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

    莉莉夫人的衝動,把喬嚇了一跳,『彭』的一聲,他下意識的扣動了扳機,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嘩啦啦』一下被打得稀爛。

    『嘩啦啦』一陣響,七八桿火銃,同時杵在了莉莉夫人的腦袋上,她的脖子上,更是架上了十幾柄刀劍。

    『嗝兒』……

    一如仲秋之夜的喬一樣,莉莉夫人也,失禁了。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6-26 12:32 PM

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0-6-26 12:34 PM 編輯

第二十七章 再次炮擊

    「非常抱歉,莉莉夫人。」

    喬站在莉莉之家門口的台階下,深深的向莉莉夫人鞠躬行了一禮。

    「真心抱歉,莉莉夫人,一切,都只是誤會。」

    「我會做出彌補的,莉莉夫人。」

    「我會告訴薔薇商會的水手長們,以後讓兄弟們多來你這裡光顧,請您放心,莉莉夫人。」

    喬一臉尷尬的轉身,快步跑出了莉莉之家的小院。

    莉莉夫人站在門口,仰面看天,翻著白眼,雙手攤開,一副欲哭無淚、人生徹底失去光彩的倒霉樣。向來以優雅、大方著稱的她,居然在喬的面前出了這麼大的丑,她如果不是沒活夠的話,她都有跳海自盡的衝動了。

    讓她恨得牙癢癢的是,喬一槍崩掉了莉莉之家一樓大廳的水晶大吊燈。

    堂堂威圖家的喬少爺,身上居然掏不出一個金馬克!

    莉莉夫人,還要跑去威圖家的薔薇商會的商會總部去索要賠償!

    莉莉夫人咬著牙,歇斯底里的跺了跺腳:「備車,幫我換衣,然後去薔薇商會。就算是尊貴的喬少爺,也不能欠賬不還吧?」

    「就是現在,立刻,馬上……趁著尊貴的喬少爺還記得這筆賬,趕緊把錢要回來!」

    一群威圖家的護衛帶著怪異的笑容,跟著喬走出了莉莉之家。

    剛剛莉莉夫人嚇得當眾出醜,一眾莉莉之家的姑娘們被搶聲驚嚇,驚慌失措的四處亂跑。喬惱怒下令,讓護衛們制住這些嚇得大吼大叫的姑娘們。

    這群傢伙,可是佔了不少手頭上的便宜!

    「嘿,睿智的頭兒,我們現在去哪裡?」同樣揩油不少的比利,得意洋洋的挺著大肚皮,橡木警棍在他手中靈巧的轉動著,發出『呼呼』的聲音。

    喬掏出了一顆狼牙掛墜,皺著眉看著狼牙底部那一圈細細的銀環。

    銀環的純度很糟糕,製作工藝也極其低劣,細細的銀環上坑坑窪窪的,凹陷中滿是污垢,因為氧化的關係,銀環已經發黑,上面刻了幾個歪歪扭扭怪異符文。

    這是高地人遊牧部落,自行開採銀礦石提煉的銀子。

    狼,是高地人膜拜的圖騰。

    隨身佩戴一顆狼牙掛墜,對高地人的戰士來說,既是祈求幸運,祈求勇氣,更是祈求在戰死後,能夠回歸到傳說中的高原狼神的懷抱。

    「這樣一顆狼牙掛墜,加上這一點劣質的銀子,居然就敢拿出來抵充三個金馬克的消費?」

    喬嫌棄的拎著吊墜上發黑的棉線,將其丟給了比利保管。

    對於那些高地人的品性,喬有了更加深刻的瞭解。除了一堆皺巴巴發臭的鈔票,這些高地人留在莉莉之家的唯一物件,就是這個狼牙掛墜。

    錢不夠付賬,這些高地人強行威逼莉莉夫人收下這顆狼牙,用它抵押了三個金馬克!

    「莉莉夫人說得沒錯,她虧血本了。那些高地人,幹得漂亮,這一筆買賣,他們做得呱呱叫。」

    喬撇著嘴,冷笑了幾聲。

    比利挺著肚皮,站在道德高地上,瘋狂的鄙視這些高地人:「可不是麼?我們的兄弟們,向狼幫收好處,向狐幫收好處,向蛇幫收好處……但是我們從來不找這些姑娘們收錢。」

    用力的揮動了一下警棍,比利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連這些姑娘們的辛苦錢都要賴掉,啊呸,高地人的道德水平,已經敗壞到這種程度了麼?」

    『噓兒』一聲尖嘯傳來,一個穿著短斗篷,戴鴨舌帽的男子在馬路對面向喬吹了聲口哨。

    喬抬頭望了過去,然後笑了起來,他向那人揮了揮手,指了指背後的莉莉之家。

    那男子看了看左右,然後帶著幾個身穿便裝,腰間鼓鼓囊囊的男子橫穿馬路,跑到了喬的面前。他掏出煙盒,遞給喬一支煙卷,而比利則是很識趣的向一旁退了兩步。

    來人是艾倫·艾彼,圖倫港警局一級警尉,施泰因局長的得力狗腿子,圖倫港警局的資深探員之一,同時也是這次特別調查組的正式成員。比利心裡清楚得很,他可沒資格分享艾倫警尉的煙卷兒。

    喬給艾倫警尉點了火,又給自己點著了煙卷,兩人站在人行道上,靠著莉莉之家小院的圍欄,看著面前人少、車少的馬路,大口大口的吞雲吐霧。

    「高地人,我找到他們的一點痕跡。」喬得意的向比利指了指,比利急忙掏出那枚狼牙掛墜遞給了艾倫警尉。

    「哇哦……真是活見鬼!」艾倫警尉拍了拍喬的胳膊,毫不掩飾他的驚訝:「偉大的穆在上,你是怎麼做到的?從昨晚到現在,我的人排查了碼頭附近的上百家妓-院,喬,你是怎麼做到一擊命中的?」

    喬聳聳肩膀,他可不願意暴露鬼臉掌櫃的『麻雀幫』:「我有我的渠道,艾倫警尉。」

    艾倫警尉點了點頭。

    他知道威圖家族在圖倫港的能量,他更知道,圖倫港的碼頭區,有無數人依靠威圖家的薔薇商會混飯吃,喬在這一塊的影響力,比特別調查組的其他人加起來都要強大。

    伸手指了指面前的飛魚街,再指指身後的沙丁魚街的方向,艾倫警尉沉聲道:「那麼,我去調人,先從附近的可以住宿的店逐個排查。」

    「喬,你帶人,先在街上盯著,我去調人來。他們有多少人,他們之前住在哪裡,他們十五號之後有沒有回來,有沒有人再次見過他們。」

    「只要讓我們抓住他們的一點小尾巴,他們就跑不掉。」

    艾倫警尉用力的抽了兩口煙,將煙頭丟在了地上,然後用力的踩了踩。

    喬點了點頭,他舉起手,準備招呼跟著自己的護衛頭領,讓他們分別帶人,去附近的街口盯著。

    對面的小巷子裡,幾個做漁夫打扮的男子,趕著一架加長的四輪運貨馬車慢吞吞的行了出來。

    行出巷口,一個男子吆喝了一聲,拉車的老馬打了個響鼻,拉著馬車向左拐彎。將近二十尺長的加長馬車的車廂,就恰恰對準了喬和艾倫警尉所在的位置。

    喬還沒來得及開口呼喊隨行的護衛頭領,那馬車的車棚突然傾倒,露出了馬車上一門通體青黑色的野戰炮。

    喬的瞳孔驟然閃過一抹緋紅幽光,他的瞳孔深處,三圓六芒星魔法陣浮現,然後開始急速的旋轉。在那一門口徑起碼是一百毫的野戰炮上,一縷縷只有喬能看到的猩紅色氣息散發出來。

    野戰炮的炮架死死的固定在了馬車車駕上,一名面皮黧黑的男子站在炮身旁,手中舉著一支小小的火把。

    喬和艾倫警尉同時咆哮出聲:「炮擊!」

    喬一把抓住了艾倫警尉的肩膀,然後就地趴下,順勢一把將艾倫警尉按倒在地。

    比利……圓鼓鼓、胖乎乎的比利,他甚至比喬趴得還快。

    喬低頭,額頭幾乎碰到了地面:「趴下!」

    然後他的身上一沉,一股大力襲來,他的腦袋重重的磕在了地上,甚至發出了一聲清脆的撞擊聲,痛得喬眼前發黑。

    站在野戰炮旁的男子,手中火把重重的杵在了野戰炮的火門上。

    一聲巨響,一道火光從野戰炮中噴出,數百發拇指大小的霰彈發出刺耳的破空聲,呼嘯著穿過了窄窄的飛魚街。

    饒是喬的反應飛快,他的塊頭放在這裡,幾乎是他趴下的同時,大蓬霰彈已經呼嘯而至。數十發霰彈擦著喬的頭皮飛過,有一發鉛彈直接在喬的頭髮上犁出了一條手指粗細的凹痕。

    喬的家族護衛們,只有四個護衛緊跟在喬身邊,其他人距離最近的都有數十尺。

    威圖家的護衛們,幾乎全都是從商會的武裝水手中精挑細選而出,遠洋船隊的武裝水手,經常會在海上和各方勢力爆發炮戰。

    看到街對面火炮的第一時間,四名威圖家的護衛已經趴倒在地,其中有兩人直接飛撲過來,重重的拍在了喬的身上充當人肉護盾。

    艾倫警尉帶來的幾個男子,同樣就在喬和艾倫警尉身邊。

    他們是警探,擅長打探消息、追查各種細微的蛛絲馬跡。他們並不擅長戰鬥,他們甚至對野戰炮這種東西,是完全陌生的,他們腦子裡就沒這個概念。

    一蓬鉛彈,結結實實的命中了這幾個警探。

    他們的上半身『啪』的一下炸開,大片血霧噴灑出來,在喬、艾倫警尉、比利和四個威圖家護衛的身上均勻的塗抹了一層。

    艾倫警尉猛地瞪大眼,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嚎叫聲,他不顧自己的下巴磕在地上磨出的傷口,反手拔出腰間的燧發火銃,『轟轟』衝著對面就是兩槍。

    倉促中開槍,艾倫警尉沒有打中街對面的襲擊者。

    然後密集的槍聲響起,喬帶來的百多個護衛幾乎是同時拔槍攢射,兩百多發大號鉛彈準確的命中了幾個襲擊者,打得他們渾身飆血,身體重重的向後飛出了十幾尺遠。

    「敵襲,敵襲,保護少爺,保護少爺!」

    尖銳的嘶吼聲不斷傳來,有十幾個威圖家的護衛不知道從哪裡弄出了威力強大的燧發步槍,猶如猴子一樣,靈巧的爬上了路邊的路燈桿。

    他們盤在高有十二尺的路燈桿上,舉槍對準了附近幾個可能有人冒出來的街巷口。

    一支手臂粗細的火箭呼嘯著衝上了高空,然後『彭』的一聲炸開,大白天的,一朵絢爛的金色薔薇花,在高空中冉冉綻放開來。

    高空中的薔薇花,大半個港口區清晰可見。

    喬的身後,傳來了莉莉夫人歇斯底里的哭喊聲:「我的房子……我的房子……嗷!哦哦!」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6-26 12:33 PM

第二十八章 家人遇刺

    奉女皇之命。

    德倫帝國各級法院大樓,外形輪廓幾乎完全一樣,正中主樓是尖頂塔樓,兩側是四四方方猶如堡壘的裙樓,厚重威嚴,以凸顯帝國法律的莊肅神聖。

    法院大樓更是通體用白色石塊壘成,通體瑩白,以昭示法律不容玷污。

    圖倫港有錢,地方法院大樓更是修建得氣派輝煌,佔地面積極其廣闊,正門前、後門外的兩處大廣場,噴泉湧動,花草繁多,是圖倫港排名前三的兩處休閒廣場,面積僅次於女皇大廣場。

    順著高高的台階走進法院大樓,圖倫港地方法院一樓大廳正中,矗立著一座高有二十幾尺的大型雕塑。

    金色的,代表了絕對司法公正的天平,被青銅色的九頭蛇纏繞。

    陽光從大廳正中的玻璃穹頂中灑落,照耀得巨大的金色天平熠熠生輝。九顆碩大的猙獰的蛇頭雙眼猩紅,纏繞在雕工精美的金色天平上,讓這座雕塑憑空增加了幾分兇惡之意,讓人不寒而慄。

    過了正午時分,蒂法腰間掛著小法槌,和幾個同為見習法官,同期從司法學院畢業的同學一起,面色嚴肅的討論著圖倫港仲秋血案事件,同時爭論這次事件可能引發的法律爭執以及諸般後果,從三樓的審判庭樓層一路下來,準備去東側裙樓一樓的餐廳用餐。

    一路嚴肅的討論著問題,蒂法和幾個同事的心情都還不錯,就連蒂法臉上都帶著淡淡的笑容。

    畢竟,馬上就能享受午間的美食,這是讓人賞心悅目的快樂事情。

    圖倫港地方財力雄厚,地方法院的福利極好。

    裙樓一樓的餐廳,向所有法院職員,包括非正式的聘用工免費開放。法院的正式法官和高級法官們,有單獨的小包廂享用,可以根據每週更迭的菜單隨意點單。

    蒂法她們這樣的見習法官,也有屬於她們的清淨雅座,見習法官無法隨意點菜,但是每週都有三十幾種不同風味的精緻套餐供她們選擇。

    本來圖倫港法院的伙食就已經極好,蒂法從司法學院畢業後,莉雅唯恐蒂法胃口變差,稍微運作了一下,就往圖倫港法院的餐廳,塞了幾個圖倫港頂級的大廚進去。

    圖倫港法院的公務餐廳,搖身一變,變成了圖倫港手藝最佳、風味最好的地方風情餐廳。蒂法實習的這幾年,圖倫港法院的職員們,平均體重增加了十磅以上。

    來到一樓的『司法天平』雕塑前,和蒂法肩並肩走在一起,淡金髮,小圓臉,粉撲撲很有幾分可愛的少女用力吞了口口水。

    「蒂法,快幫我想想,我等會,是要魚子醬套餐,還是鯛魚套餐?或者,極品的霜降牛肉套餐?又或者,深海小八爪魚配海膽套餐?啊,為什麼要有這麼多選擇?」同為見習法官,更是蒂法閨蜜的夏麗爾苦惱的抓了抓披散著的頭髮。

    蒂法下意識的摸了摸肚皮,她輕聲喃喃道:「我可從來不會選擇障礙,你剛才說的那些套餐,我每樣都會來一份,然後將它們吃得乾乾淨淨。」

    美餐當前,蒂法從昨天一大早惡劣到現在的心情,莫名的回復了一些。

    她『呵呵』的笑了幾聲,腰間掛著的小法槌好似都輕了許多。

    夏麗爾『憤怒』的盯著蒂法。

    這麼能吃,每天能吃下的美食是自己的好幾倍;這麼能吃,偏偏纖細的腰身上不見絲毫贅肉。看看自己,原本清秀的瓜子臉,實習了幾年,都變成了小圓臉!

    「蒂法!」夏麗爾很幽怨的朝著蒂法低聲咆哮。

    「蒂法大人!」一個尖銳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三個衣衫襤褸的婦人,兩個同樣衣衫破爛的壯年男子,一行五人急匆匆的向蒂法他們這邊小步跑了過來。

    一樓大廳內,有數十名直屬法院的法警值守,畢竟這幾天圖倫港不太平嘛。

    見到這一行五人衝向蒂法,幾名法警就要趕過來大聲呵斥,蒂法輕輕一擺手,這些法警猶豫了一下,同時停下了腳步。

    蒂法是見習法官,馬上就要晉陞正式法官,從身份上,比他們高出了一大截。

    更不要說,這些法警見識過蒂法發飆時的可怕戰鬥力,十幾條彪形大漢不夠她一手捏的。就這五個平民,法警們也不怕他們做出什麼事情來。

    「愛娜大嬸,怎麼了?你家的案子,上周已經結束了。難道,對方的賠償款,沒有到位麼?」蒂法對美食的渴望瞬間消失,她的臉色變得極其的陰沉,冷聲道:「如果他們惡意拖欠賠償款,那麼,我會親自帶著執行庭的法警去和他們好好談談。」

    一行五人急匆匆的來到了蒂法面前,正中的,年齡大概有五十歲的女子愛娜急忙搖頭,她面皮哆嗦著說道:「蒂法大人,我們這次來是……」

    愛娜說話的時候,跟在她們身後的兩個壯年男子同時抬起頭來,他們帶著詭異猙獰的笑容,雙手一翻,每隻手上都亮出了一支雙筒短管燧發火銃。

    四支火銃同時對準了蒂法,然後『轟轟』幾聲槍響,八發特製的加重鉛彈呼嘯著噴向了蒂法纖細苗條的身體。

    蒂法眉頭一蹙,腰間小法槌發出一聲雷鳴般轟鳴,她揮動小法槌,『咚咚咚』連續八下重擊。

    八顆近在咫尺,以每秒鐘近千尺的高速急速飛射的鉛彈,被蒂法的小法槌一錘一個擂成了薄薄的鉛餅,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蒂法腳下雪白的大理石地板上,『鐺鐺鐺』被打出了八個碗口大小的窟窿。

    四周數十名執勤的法警怒聲咆哮,他們紛紛拔出腰間佩劍,氣急敗壞的朝著這邊衝了過來。

    兩名壯年男子丟下手中火銃,拔出短刀,悍然撲向蒂法。

    小法槌輕輕一甩,兩個男子胸口就凹陷了下去,他們大口大口的吐著血,身不由己的向後飛出,雙腳離地的飛出了近百尺遠,這才沉甸甸的砸在了地上。

    數十名法警一擁而上,三兩下就將兩個男子的手腳都用手銬扣上。

    兩個男子嘴裡噴出的血水,很快就從艷紅色變成了黑紫色。一名法警隊長伸手按了按他們的脖頸,駭然倒抽了一口冷氣,回頭大吼道:「蒂法大人,他們服毒自殺了。這是,死士!」

    『轟』!

    隱隱一聲炮響從碼頭區域傳來,這正是喬和艾倫警尉遇襲的那一聲炮響。

    蒂法皺著眉,看著面前哆哆嗦嗦,已經嚇得跪倒在地上的三個中年婦人。

    「蒂法大人……我們是被逼的!」愛娜大嬸聲嘶力竭的尖叫起來。

    「謀殺帝國司法人員,按照最高刑罰,你們三人,都將被當眾絞死。」蒂法面無表情的看著三個痛哭流涕的婦人:「當然,如果你們能夠立功,就能減罪。」

    十幾名守在法院大樓外,全副武裝的威圖家護衛氣急敗壞的衝了進來,一溜煙的衝到了蒂法身邊。

    看著蒂法腳下八個碩大的彈坑,這些護衛的頭目,一名面容精悍的獨眼龍咬著牙,指著那三個婦人冷笑道:「小姐,把她們交給我們。」

    蒂法搖頭:「一切,按照正常的法律程序辦理。你們,作為良好市民,在一旁協助就好。」

    獨眼龍牙齒咬得『嘎嘎』直響:「小姐,您放心,我們是整個圖倫港,最遵紀守法的良好市民。我們,甚至還依法納稅呢!」

    說話間,高空傳來一聲隱隱的轟鳴聲。

    透過法院大樓那扇高有六十幾尺的特大號青銅大門,正好能看到碼頭區域一支火箭衝起來半天高,然後一朵金燦燦的薔薇花在空中綻放。

    「敵襲!」獨眼龍大吼了一聲,十幾名威圖家的護衛迅速將蒂法圍在了正中位置。

    「小姐,請允許我們,護送您去院長辦公室暫避。」獨眼龍很是嚴肅的看著蒂法。

    『嗖』……『彭』!

    第二支火箭從法院的前廣場上衝天而起,然後爆成了一團金色的薔薇花。

    第二支火箭爆開的時候,莉雅正坐在四輪馬車上,面前的小桌上,放著一個碩大的點心盒,裡面裝滿了她從一大早就開始忙碌,辛辛苦苦親手製成的各色糕點零食。

    二十幾個家族護衛策騎拱衛,四輪馬車離開了半山區的威圖家宅邸,順著盤山馬路,朝著山下的後灘區尾部行去。

    後灘區和聖希爾德山交匯之地,那裡有一座規模遠不如聖希爾德大教堂,但是也比普通人家宅邸佔地寬廣十幾倍的銀桂大教堂。

    這是供奉月亮之神、銀桂之主、梅德蘭美酒行業的開創者、一切美好藝術的庇護者,仁慈的穆忒絲忒的大教堂。

    銀桂教會女子學校,就在這座大教堂的東側,圖倫港只要是家底足夠的家族,都會將自家的女孩子送來這裡,接受啟蒙和初級教育。

    「薇瑪,薇瑪,不許調皮搗蛋,如果等會嬤嬤們向我告狀,你就完蛋了!」四輪馬車輕快的順著馬路向前行駛,莉雅撫摸著面前的點心盒,低聲的絮叨著。

    馬路前方,通往後灘區的路口處,幾根拒馬樁擋住了馬路,一隊三十幾個身穿鐵灰色制服,背負燧發步槍的士兵站在拒馬樁後。

    見到莉雅的馬車行了過來,一名軍官狀男子走上前來,舉起右手大聲呵斥:「停車,檢查。我們懷疑,你的車裡藏有嫌疑犯。」

    莉雅的聲音從車廂裡傳來:「你們是圖倫港駐軍?」

    那男子瞇起了眼睛:「我們是圖倫港駐軍,尊敬的夫人,請下車,配合檢查!」

    莉雅猛地吹了一聲尖銳的口哨。

    二十幾名威圖家的護衛猛地從腰間拔出火銃,衝著這些士兵就是一陣亂槍掃射。

    雙方相隔不到二十尺,『轟轟』巨響聲中,將近二十名士兵渾身抽搐著倒地,剩下的十幾人則是大聲驚呼,狼狽的撲倒在地。

    『嗖』……『彭』,第三朵金色薔薇花在聖希爾德山的山腳位置爆發。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6-27 12:18 PM

第二十九章 再次覺醒

     圖倫港市政廳對面,隔著偌大的市政廳廣場,綠樹環繞中,是圖倫港赫赫有名的金羊毛俱樂部。

    和粉色美人魚那樣的純娛樂銷金窩不同,金羊毛俱樂部屬於嚴肅的上流社會交際圈,是圖倫港最上層的一小撮人的自留地。

    就連圖倫港街頭的小無賴都聽說過這句話:努力成為圖倫港議會議員,你才有資格申請加入金羊毛;成為金羊毛的會員,你隨時可以成為圖倫港議會議員。

    榮耀歷一三七九年十八日,一整個上午,黑森都在金羊毛獨屬於他的套間裡。

    幾個常年的老牌搭子和黑森打了一上午的紙牌,黑森小小的贏了八百多金馬克,心情莫名變得很愉快。

    中午的時候,在套房的小餐廳內,幾個人品嚐了從高地王國博朗第地區運來的小羊羔肉,分享了一瓶有一百二十年歷史的金標朗姆酒,個個紅光滿面、身心愉悅。

    黑森正在準備提議,大家去桌球房玩幾局高雅的斯諾克,同時稍稍加大一點點賭注,他就透過拱形的落地窗,看到了碼頭區方向升起的第一支火箭。

    『彭』的一聲悶響。

    偌大的套房內,幾乎所有的陳設傢俱同時微微晃了晃,所有的金銀器皿受到某種無形的震盪,發出了『嗡嗡』的共鳴聲,有十幾件精巧、纖薄的水晶器皿,莫名的在架子上碎裂,炸成了無數細小的碎片墜地。

    和黑森一起打牌的幾個老朋友,一個個面色發白,他們的呼吸變得極其困難,就好像有個碩大的沙袋壓在了他們的胸口。

    他們敬畏的看著黑森。

    原本就身形魁梧的黑森,此刻他的身軀比平日裡增高了三寸多,體型越發顯得彪猛,神態更是無比的凶悍。

    這才是他們心中,威圖家主應有的威儀。

    「喬出事了,不過,不是血薔薇,事情還不壞。」黑森嘟囔著,他伸手,接過身邊護衛遞過來的大衣,向幾個老牌友點了點頭:「那麼,改天吧,哈,一把一千金馬克,誰贏了,請……」

    外界,再次隱隱傳來了低沉的爆炸聲。

    透過套房另外一側的拱形落地窗,能看到地方法院的方向,另外一支騰空而起的火箭爆炸形成的金色薔薇花。

    「蒂法!」黑森的眼珠隱隱有點充血,他『嘖嘖嘖』的驚歎道:「有人以為我老了,拿不動刀了麼?哦,他們一定弄錯了一件事情,我還不到五十歲!」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套房內莫名掀起了一道狂風,吹得房間角落裡書報架上的一份份報紙胡亂飄舞。

    黑森向幾個老朋友點點頭,然後大踏步走到房門口,一把推開厚重的橡木大門,猶如一頭發怒的熊,目光噴火的衝到了外面的走廊。

    相鄰的幾間套房,是專供七人委員會成員使用的保留房間,此刻屬於威爾斯和圖靈家族的套房門口,屬於兩大家族的幾個頭面人物,正一臉驚訝的站在那裡。

    「威圖老爺,是你的家人……」基卡爾·容·圖靈,圖靈家族當今家主的親弟弟,負責圖靈家族某些隱秘買賣的實權人物,一個矮小精悍的男子,向黑森打了個招呼。

    然後,隱隱有第三聲爆炸聲傳來。

    因為距離過遠,爆炸聲模模糊糊的,也聽不清從哪裡傳來。一名威圖家的護衛從走廊的另外一頭衝了過來,大步到了黑森身邊,湊到他耳朵邊低聲嘀咕了一句。

    第三支火箭,從聖希爾德山的方向升起。

    那個方向,可能是莉雅,也可能是薇瑪。

    黑森猶如進食前的雄獅,吧嗒了一下嘴,舌頭用力的舔了舔上唇,右手拇指用力的刮動兩撇大鬍鬚,將鬍鬚刮得油光水亮,猶如兩柄彎刀。

    他突然低下頭,一把抱住了基卡爾,然後用力的在他額頭上『吧』的吻了一口。

    將不知所措的基卡爾向後輕輕一推,黑森幾個大步到了隔壁套房門口,一把抱住了莫德爾的親侄兒,威爾斯家族負責管理武裝水手的凡盧爾森·容·威爾斯,就和對待基卡爾一樣,一把抱住了他,然後在他的額頭上留下了深情的問候。

    凡盧爾森在黑森衝過來的時候,他動作很激烈的想要閃避。

    但是黑森動作太快,快到他根本來不及閃躲,黑森猶如野熊抱小雞一樣摟住他的時候,凡盧爾森想要掙扎,可是黑森的手臂幾乎有他的腰粗,一股可怕的力量勒住了他,差點沒壓碎他上半身的所有骨頭。

    凡盧爾森只能任憑黑森為所欲為,同時他對黑森擁有的恐怖力量有了最直接的認知。

    這是怪物一樣的巨力!

    凡盧爾森終於明白,最近十幾年來,黑森是如何暴力入場,從圖倫港最強大的幾大家族手中,一口一口搶下這麼大的地盤,這麼多的貿易份額。

    這可不僅僅是因為威圖家族抱上了一條粗大腿,黑森的個人實力,才是威圖家族瘋狂擴張的絕對保障。

    黑森鬆開凡盧爾森,當著威爾斯和圖靈家的幾個重要成員,當著和他們在一起的十幾個在圖倫港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其中單單圖倫港議會的議員就有十人之多。

    黑森咧嘴微笑,露出兩排略微有點發黃的大牙:「基卡爾,凡盧爾森,還沒到晚餐時間。晚餐的時候,你們可以盡情的大吃一頓,想吃點什麼,吃點什麼,不要給自己的人生留下遺憾。」

    掏出剛剛贏來的幾百金馬克紙幣,黑森猶如打發叫花子一樣,將紙幣隨手丟在了凡盧爾森的臉上。

    凡盧爾森被這種侮辱性的動作氣得面皮發黑,但是他卻一動不敢動。

    黑森咧嘴笑道:「基卡爾,凡盧爾森,你們倒霉,在這個時間被我碰到……那麼,如果我的家人傷損到了哪裡,我會百倍還之,首要目標,就是你們!」

    基卡爾和凡盧爾森的面孔扭曲,兩人同時怒吼:「黑森,你以為,我們會怕你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黑森仰天狂笑,笑聲震得巨大、悠長的走廊『嗡隆隆』直響,震得在場的人耳膜劇痛,下意識的摀住了耳朵。

    黑森在大群家族護衛的簇擁下揚長而去,好些面容凶狠、臉上滿是刀疤的威圖家護衛,在走過基卡爾和凡盧爾森身邊的時候,毫不掩飾的掀開外套,露出了腰間掛著的各種凶器。

    基卡爾和凡盧爾森相互望了一眼,兩人一聲不吭的朝著走廊的另外一端走去,從另外一側的樓梯,用最快的速度逃離了金羊毛俱樂部。

    雖然口口聲聲他們不怕黑森,但是他們是真的害怕了。

    剛剛黑森在他們的額頭留下深情的印痕時,他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死亡的陰影。

    黑森,真敢殺了他們。

    而且,剛才黑森擁抱他們的時候,黑森是真正的起意,想要直接將他們格殺當場。

    他們很慶幸,黑森剛才還保留了一絲理智,沒有真正的下死手。

    但是他們再也不敢留在金羊毛。

    未來幾個月內,他們絕對不會再踏入金羊毛半步!

    「給我們所有的夥伴送信,讓他們小心些。」在金羊毛俱樂部的門口,黑森坐上了四輪馬車,碩大的臉龐從窗口探了出來,朝身邊的護衛獰聲叮囑:「調集所有能出動的人手,打出特別調查組的名義,在那八個備戰據點集合。」

    「打開家族的秘密軍火庫,準備好所有的重火力。」黑森的眼珠從密佈血絲,已經變得艷紅欲滴,他咬著牙笑道:「不管因為什麼借口,什麼理由,向威圖家出手,這就是戰爭!」

    莉莉之家門口,莉莉夫人趴在大門口痛哭流涕。

    一百毫口徑的野戰炮,近距離發射霰彈,彈丸的散佈半徑極其集中。

    數百發大小霰彈,均勻的分佈在莉莉之家外牆直徑不到十二尺的範圍內,沉重的彈丸撕裂了外牆,將這一塊牆壁打得和篩子一樣。

    更有彈丸穿透了精美的落地窗,撞入了一樓大廳,將大廳內精巧而脆弱的陳設打得一團糟。

    所幸的是,炮擊時,莉莉之家的姑娘們都在大門口送別去討賬的莉莉夫人,被炮彈命中的位置,那時候並沒有人。

    沒有無辜者傷亡,這是不幸中的大幸。

    喬在大群家族護衛的簇擁下,已經來到了那門野戰炮旁。

    剛剛一炮轟出,野戰炮上噴出了大團大團猶如實質的猩紅色霧氣。幾個襲擊者被喬的護衛一通亂槍擊殺,出手的護衛也好,死掉的襲擊者也好,他們身上都有大片的猩紅色霧氣湧出。

    很顯然,被擊殺的襲擊者,還有被殺死的幾個警探身上湧出的猩紅色霧氣,比威圖家護衛身上流出的猩紅色氣息濃郁了十幾倍。

    猩紅色的濃霧向四周翻滾,迅速覆蓋了方圓數百尺的區域。

    在這個區域中,被猩紅色氣息籠罩的護衛們,他們呼吸急促,眼珠微微泛紅,心跳速度加快,每個人都莫名陷入了一種異樣的亢奮中。

    用尋常人的說法,就是這些護衛全都進入了戰鬥狀態。

    喬的瞳孔裡緋紅色幽光閃爍,這些尋常人根本看不到的猩紅色霧氣猶如長鯨吸水,『嗖嗖』的被他兩隻眼睛迅速吸收,一個呼吸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灼熱襲來,喬只覺自己的兩顆眼珠子猶如被烈焰焚燒,一陣讓他差點尖叫出聲的劇痛後,他的眼前驟然一亮,一種前所未有的新奇視野,驟然出現在他眼前。

    一陣從靈魂深處發出的轟鳴聲,在喬的腦海中不斷迴盪。

    「以我緋紅之名!」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6-28 01:25 PM

本帖最後由 淚之風 於 2020-6-28 01:27 PM 編輯

第三十章 緋紅之眼

    喬雙手叉腰,微微瞇著眼,逐個看過身邊的人。

    雙眼猶如被石皮封鎖了億萬年的極品美玉,在那讓人崩潰的劇痛中,石皮一朝破碎,瞬間消散。

    兩顆眼珠變得靈動非常,視野清澈了許多,清晰了許多,強大了許多,更有一股奇異的力量,不斷的湧入兩顆眼珠,繼續雕琢這兩顆發生巨變的眼珠,讓它們朝著更高的層次'返祖'。

    這是一種'返祖',一種'溯源返祖'。

    喬的眼珠,本來就應該擁有這樣的能力,只是被封印了許多年,此刻他正一點點的尋回自己應有的力量。

    視線中,喬能看到每個人身上流動的血氣能量。

    體型魁梧、力量強悍些的,他們身上就蒙著一層巴掌厚,和鮮血色澤一樣的血光。

    體型較小,力量弱小些的,他們身上的血光就隻有半個巴掌甚至是紙片一樣厚薄。

    好些人身上,四肢或者胸腹之間,原本渾然一體的血光,或者扭曲,或者殘缺,很顯然,他們對應的肢體上,肯定有積年的老傷。

    喬深深的看了站在身邊,麵孔扭曲,陷入狂怒狀態的艾倫警尉。

    他的眉心、胸口、小腹,各有一團血色光團閃爍不定,其中他心口和小腹的血色光團有拳頭大小,眉心的血色光團只有鵝蛋大小。

    艾倫警尉,悍然是一個開闢了精神海、能量海、力量海,掌握了真正力量的強者。

    不過,或許警探更習慣動腦子,又或者呼吸法的品階不夠高,艾倫警尉雖然開闢了三海,但是在喬看來,也就是這麼回事。

    低頭看看自己胸膛,喬胸膛上的力量海有普通的臉盆大小,而且氣息熾烈如大日,他的力量海的體積,比艾倫警尉的三海加起來還要大了十倍左右。

    而這,還僅僅是喬剛開闢力量海,剛修煉了一晚上的成績。

    再看向身邊威圖家的護衛們。

    很好,百多個護衛,每個護衛都開闢了力量海,而且力量海的體積都比艾倫警尉大了一圈不止。站在喬身邊的幾個護衛頭子,他們的力量海更是足足有海碗大小,肉體實力遠超艾倫警尉。

    除此之外,在場所有的護衛,都開闢了能量海!

    喬感覺牙齒根一陣發癢,這就是威圖家精銳護衛的實力吧?

    而更讓喬感到驚訝的是,在場的百來個家族護衛中,三成以上的人都開闢了精神海。

    按照喬了解的粗淺的常識,開闢力量海,就足以在帝國陸軍中成為悍卒,軍餉都比普通士兵高出幾倍;開闢能量海,就有資格受到陸軍的傾斜培養,起碼能夠成為尉級軍官,退役後都能在地方找到不錯的工作。

    一旦開闢精神海,那就足以受到陸軍的青睞,走上晉升的快速通道。普通人熬上十幾年,不見能碰到校級軍官的門檻,而開闢精神海的精銳,時常能得到破格提拔。

    喬目光掃過在場的一眾人等。

    遠處傳來了整齊的步伐聲,一支近千人的隊伍四人一排,儼如一支正兒八經的軍隊,全副武裝的順著飛魚街跑了過來。

    這些人全都腳踏薄底牛皮靴,穿著褐色帆布工作褲,穿著褐色的圓領長袖衫,外麵套著皮質的、滿是大小口袋的馬甲。

    他們手持燧發步槍,腰間掛著數量不等的燧發短銃和彎刀、長劍,一個個目露凶光的快速逼近。

    在這支隊伍兩側,數十名軍警有點狼狽的緊跟不捨。

    圖倫港官方並不介意民間,尤其是大的商會持有軍械,但是這樣的公然聚眾、全副武裝的在招搖過市,毫無疑問是不合理,更不合法的。

    但是對方人數眾多,裝備精良,數十位軍警絲毫拿他們沒辦法。

    喬撥開圍在身邊的護衛,掏出了自己的貼別調查組的紅封皮證件,遠遠的朝著那些盯梢的軍警晃了晃:“以帝國法律的名義,我是圖倫港仲秋血案特別調查組成員喬·容·威圖!他們是我徵調的調查組輔助人員!”

    喬厲聲喝道:“以帝國法律的名義,我命令,你們全部人,配合我接下來的行動!”

    遠處,圖倫港地方法院的方向,一支火箭沖天飛起,然後炸開成了一朵絢爛的金色薔薇。

    近乎就是一前一後,相隔不到兩個呼吸的時間,聖希爾德山的山腳方向,同樣一朵絢爛的金色薔薇花綻放開來。

    喬吹了一聲口哨,向那支全速趕來的隊伍指了指:“分出人手,去找我的父親,將我父親的意誌帶回來給我。其他人,跟我來!”

    艾倫警尉也看到了那兩朵接連炸開的金色薔薇,他瞪大了眼睛,愕然看著喬:“喬,你的家人,也受到了襲擊?”

    喬死死的盯著幾個襲擊者走出來的沙蝦巷。

    在他的視野中,幾條細細的血色氣息從幾個被擊殺的襲擊者身上,一直順著不寬的沙蝦巷延伸了出去。

    這些襲擊者對喬充滿了殺意,他們身上有猩紅色的氣息不斷的釋放出來,這些猩紅色的氣息,在空氣中留下了其他人根本無法察覺,隻有在喬再次覺醒,發生了巨變的眼眸中清晰可見的'殺念軌跡'。

    “不出意外,是蒂法和媽媽遇襲了。”

    喬冷聲道:“蒂法,我才不擔心她,誰敢找她的麻煩,先擔心自己的骨頭夠不夠硬吧。”

    “媽媽……擔心有用麼?這裡回去聖希爾德山,有這麼遠。”喬冷聲道:“不管媽媽是安全,還是已經出事了,我們現在要做的事情是,把幕後主使者找出來! ”

    喬咬著牙,目光迅速掃過來援的近千人。

    這裡距離圖倫港的碼頭區不過幾步路,威圖家的薔薇商會的總部就在不遠處的三號新碼頭附近。而威圖家的商隊,無論是遠洋船隊還是風暴洋周邊的海貿船隊,在附近的十幾個編號碼頭內都有泊區。

    遠洋帶來的利益堪稱天文數字,威圖家自然豢養了足夠捍衛這份利益的武裝水手。

    這近千名用最快速度趕來增援的手下,一眼望去,他們個個都開闢了力量海,有三成左右的人開闢了能量海,其中的水手小頭目們,有近百人開闢了精神海!

    放在軍隊中,這就是一支實打實的精銳正規軍。

    而這些傢夥,除了紀律差了些,遠遠不如帝國正規軍,他們的裝備遠比帝國陸軍強出數倍。

    帝國軍部要考慮軍費、成本、後勤補給的問題。

    而威圖家呢?

    我有錢!

    我很有錢!

    我非常有錢!

    近千名武裝水手身上的步槍、短銃、刀劍、弓弩,全都是德倫帝國市面上能找到的最好貨色!

    “兄弟們,跟我上。記住了,這次我們不是為了私人恩怨而尋釁鬥毆,以帝國法律的名義,我們是為了帝國利益而戰!”喬高高舉起了手中的紅色證件:“事後,我會向市政廳和相應部門申請,給兄弟們額外的福利補貼,甚至是榮譽勳章!”

    一眾威圖家的武裝水手紛紛發出了尖銳的口哨聲。

    喬不再多話,他向前一指,數十名家族護衛突前,順著沙蝦巷小步奔跑。

    喬抓了艾倫警尉一把:“艾倫大人,所有的士兵、警察,由您指揮……”

    然後,喬撒開大腿,就順著視野中清晰可見的幾條血色軌跡,一路小跑追溯了過去。

    艾倫回頭看看馬路對麵,幾個死無全屍的老部下,然後將一名警哨放在嘴裡,發出了連續的尖銳急促的哨音。

    “留下二十人,在這裡監視,告訴後來的兄弟們,封鎖附近區域,監視每一個路口,嚴禁居民和其他人等進出,所有人都必須呆在自己的房子裡,等待全麵的盤查。 ”

    “注意安全,一定要注意安全。”

    艾倫警尉在後方有條不紊的處理現場,喬瞳孔微微泛著紅色幽光,已經順著沙蝦巷追出了老遠。

    沙蝦巷,然後是紅蝦巷,藉著是磷蝦巷,白蝦巷等等……

    碼頭區附近的小巷子,都以某種海蝦的名字命名,這些巷子彎來繞去,附近的房子都是碼頭區最底層的漁夫、工人等人居住,更有一些零散的倉庫、作坊等建築。

    一連竄過了十幾條小巷子,喬突然停下了腳步。

    這裡是三條小巷交匯之地,在喬的右手邊,是一個高有兩層的大倉庫,長有一百多尺,寬六十多尺的樣子,倉庫被一人半高的圍牆圈著,木質、包馬口鐵皮的大門朝著巷口,鐵皮上滿是鏽蝕的痕跡。

    在喬的視野中,那幾條猩紅色的軌跡,就是從這大門中走出來的。

    他瞪大眼睛,在他的視線中,大門驟然變成了半透明狀,在那倉庫中,還有二十幾個活動的淡紅色人影。

    “去一百人,衝進去,抓住裡面所有人……膽敢反抗者,殺!”

    喬低聲的發號施令,麵色陰鬱的說道:“抓住他們,讓人辨認他們,抓住他們的所有家屬。”

    “冒犯威圖家的人……不,觸犯帝國法律的人,全都應該沉海……不,全部應該以法律的名義,當眾掛上絞刑架!”

    喬目光閃爍,在他的視野中,出現了另外幾條淡淡的緋紅色軌跡。

    和那幾個襲擊者無關,這幾條淡淡的緋紅色軌跡,屬於另外一批人。他們同樣對喬充滿了殺意,他們從另外一個方向進入了這個倉庫,和那幾個襲擊者在一起呆了不短的時間。

    “你們準備進攻,其他人,跟我來!”

    喬露出了森然的笑意。

    新發現的幾條緋紅色的氣息軌跡,比起那幾個襲擊者的,有點暗淡。

    顯然,這種氣息軌跡也會隨著時間而不斷流逝、消散,但是還足夠新鮮,足以讓喬順藤摸瓜的找上門去。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6-29 12:20 PM

第三十一章 聖希亞特使

    圖倫港直面風暴洋。

    聖希爾德山所屬的勞倫斯山脈,猶如一條大蟒,從北方數千里的高原地帶蜿蜒而起,一路向南延伸,到了風暴洋附近,終於耗盡了精力,山勢從險峻巍峨,變得柔和滑潤。

    聖希爾德山,已經是勞倫斯山脈在南端的最高峰。

    從聖希爾德山再往南,勞倫斯山脈耗費最後一點力氣掙扎了一下,就形成了金羊毛岬角和銀牛角岬角,猶如兩條手臂在風暴洋上圈了一下,就此圈出了圖倫港的內海海域。

    銀牛角岬角,就在圖倫港的西南側,幾乎已經屬於圖倫港的最外圈。

    遙望一號老碼頭,俯瞰一片秀美的小海灣,這裡有一片方圓數里的『金桔丘陵』,巨木環繞,綠蔭遍地,從遠處眺望,這裡乍一看去就好像一片原生態的叢林,見不到有人起居的痕跡。

    就在這參天綠蔭中間,在金桔丘陵內,一座座規模不小的宅邸相隔極遠,相互間用纏滿了花籐、綠植的金屬柵欄隔離開來。

    這裡的每一棟宅邸,都有獨屬於自家的小馬路通往圖倫港,而且路口相隔較遠,擺出了一副相互不打擾,井水不犯河水的架勢。

    這裡的樹林中,常年有身穿獵裝、手持槍械的精悍男子往來遊走,圖倫港的普通市民若是靠近,則會被厲聲告誡,然後毫不留情的驅逐出去。

    這裡是圖倫港的領事區。

    冰海王國、高盧共和國、聖希亞王國……梅德蘭大陸,大大小小,或強或弱的近百個國家,有六十幾個國家的領事館,就落在了金桔丘陵。

    緊挨著金桔丘陵,幾乎就在海邊上,一座白牆、紅頂、磚瓦結構,富有圖倫港本土風味的三層宅邸,被喬帶來的近千下屬圍了個水洩不通。

    這座宅邸的左右鄰舍中,紛紛有人走了出來,站在院子裡,又是驚詫,又帶著一絲莫名憤怒的,看著這群突然闖入的武裝水手。

    『金桔街區』,附近好大一片區域,一棟棟獨立的小樓錯落有致的順著兩條大道排列開來,居住環境比圖倫港的富人區還要超出一點兒。

    這裡的住戶,基本上都能和各國領事館套上關係,或者是他們的關係戶,或者是他們的僱員,或者乾脆就是領事館的外交官員。

    數十年來,金桔街區治安極其良好,秩序井然,安靜祥和,從無暴力事件發生。類似這樣突然有上千人全副武裝的闖入,這是從未發生過的事情。

    「偉大的穆在上!你們是什麼人?你們想要幹什麼?」被圍起來的宅子街對面,一名身穿冰海王國海軍常服,手裡杵著手杖的中年男子一臉慍怒的走了出來。

    「偉大的穆在上……和您無關,先生。」喬站在馬路正中間,被數十名家族護衛簇擁在中間,聽到那中年男子的呵斥聲,他回過頭,摘下沉重、悶熱的警盔,舉起右手,很隨意的向他行了一禮。

    「您認識這戶人家?」喬不動聲色的給這身穿海軍常服的中年男子下了個套。

    「抱歉,我不認識他。」中年男子聳聳肩膀,將冰海王國的紳士們『若無利益則明哲保身』的優良傳統發揮得淋漓盡致。

    他瞇著眼,好奇的看著喬:「但是,這裡畢竟是敏感區域,雖然這裡不屬於各國領事館的直接領地,但是這裡的住戶,都是有身份的人。我希望,您不要破壞這裡的安寧和安全。」

    「抱歉,我無法保證。」喬大咧咧的說道:「有犯罪分子藏匿在這裡,你們和犯罪分子做鄰居,如果你們受到任何傷害,我可以作為證人,支持你們向犯罪分子索賠!」

    中年男子的臉色微微一變,那廂裡一聲巨響傳來,幾個威圖家的護衛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一根沉重的橡木樹樁,喊著號子將那座宅邸的院落大門撞得倒塌了下去。

    「你們非法入侵良民宅邸!」那三層的小樓中,傳來了驚怒交集,明顯帶著一絲不可置信的尖叫聲。

    「以法律的名義,你們死定了!」喬瞇著眼,他從碼頭一路追蹤過來,那幾道緋紅色的軌跡氣息的確回到了這裡。

    而且,其中的兩個人,如今正停留在小樓中。

    相隔較遠,尤其隔著厚厚的磚牆,喬只能確定有兩人留在小樓中,但是無法看清他們如今是什麼狀態。

    近百名威圖家的下屬衝進了院子,三五人一組,相互掩護著,朝著小樓衝了上去。

    「再靠近一步,我們就開槍了!」小樓中,剛才那人發出了警告聲:「王國法律,授予了我們神聖不可侵犯的自衛權。」

    「這裡是帝國領土,你是哪個王國的?冰海王國?聖希亞王國?尼斯聯合王國?」喬順口報出了三個有數的強大王國的名字。

    「女王在上,他們可不是冰海王國的人。」手持手杖,身穿海軍常服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回自家小樓,同時不忘回頭向喬大聲叫嚷:「冰海王國和此次衝突無關。」

    『轟』。

    有兩個水手將兩顆投擲炸彈丟在了小樓門口,炸彈直接炸碎了大門。

    『轟、轟』,當即就有槍響聲傳來,威圖家的下屬們迅速左右分散,避開了小樓裡打出來的子彈,然後紛紛開火,朝著樓內強勢反擊。

    『嘩啦啦』一聲響,小樓的二樓,一扇窗子被一張高背椅砸碎,一隻手臂握著一桿燧發槍剛剛伸出來,『嗖』的一聲響,一名威圖家的弓箭手眼明手快,一箭射了出去。

    淒厲的慘嗥聲不斷響起,箭矢穿透了那支手臂的手肘,將它緊緊的釘在了窗框上。

    「該死,該死,你們這幫該死的混蛋!你們襲擊王國外交官,你們在悍然踐踏《外交公法》……啊,這是對王國的侵犯,你們的行為等同戰爭!」

    手臂被釘在窗框上的男子發出了憤怒的咆哮聲,同時搬出了《外交公法》充當護身符。

    《外交公法》,梅德蘭各大強國聯合簽發,在一般情況下,《外交公法》凌駕各國法典之上,擁有特殊的優先性。其中,有眾多法律條文,凸顯了對於外交官人身安全的保護。

    一般而言,外交官擁有『豁免權』,哪怕他犯下了謀殺罪,也只能引渡回國,由他本國法律進行審判。

    喬往地上吐了口吐沫。

    《外交公法》?什麼玩意?

    他雖然是圖倫港司法學院的優秀畢業生,但是很抱歉,他就讀的是警察專業。

    不要說警察專業根本沒有《外交公法》這門課程,就算有,他喬少爺整日裡翹課打架,哪裡有空學這些可能一輩子都用不上的玩意兒?

    「炮來了,炮來了!」包圍了小院的威圖家下屬們突然一陣歡呼,伴隨著凌亂的腳步聲,兩門放在炮架上的三十五毫野戰炮被推了過來。

    手持枴杖,身穿海軍常服的中年男子還沒走進自家家門,聽到大街上的喧嘩聲,他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然後猛地瞪大了眼睛:「女王在上……願冰海巨妖吃掉他們的腦袋!」

    兩聲巨響,兩顆三十五毫實心鉛彈呼嘯而出,一左一右精準命中了目標小樓大門左右兩側的牆壁。

    牆壁上破開了面盆大小的窟窿,一樓大廳內傳來了男子受傷後淒厲的慘嗥聲。

    突然間,有繞到小院後面,從後方包圍小院的威圖家下屬大聲吼叫起來:「有暗道,有暗道,暗道直通海面,他們有小快艇,他們在準備逃跑!」

    一名威圖家的護衛頭目大聲的咆哮起來:「跑不掉,他們跑不掉!」

    幾個威圖家的水手頭目衝到了小院後方,站在海邊,雙手高高舉起,用力的揮動手上繡了金色薔薇花紋的血色信號旗。

    不遠處,銀牛角岬角中段附近,幾塊突出海面的礁石後面,四條體型狹長,掛滿了風帆的快速護衛艦猶如四條惡鯊,在海面上撕開了長長的白色尾跡,迅速向這邊衝了過來。

    一條十幾尺長,只能容納三五人的小型快艇同樣升起了三角帆,剛剛從海邊一堆亂石中衝出,猛不丁的看到數里外飛撲而來的護衛艦,快艇上的幾個男子頓時亂成了一團。

    「靠岸,靠岸!否則,就地擊斃!」手持血色信號旗的水手頭目大聲的叫嚷著。

    遠處,四條護衛艦的船艏火炮發出了低沉的轟鳴聲。

    遠遠的看到四團濃煙升騰而起,不多時伴隨著尖銳的炮彈掠空聲,四發炮彈落在了附近海域,炸起了高有十幾米的水柱。

    距離最近的一發炮彈,距離那條小快艇只有不到一百尺。

    幾分鐘後,小樓被攻克,威圖家的武裝水手佔領了整個小樓,開始肆無忌憚、挖地三尺的搜索。

    四條威圖家薔薇商會的遠洋護衛艦橫過船體,一字兒排開在了金桔丘陵的海灣中。每一條護衛艦上,單側二十五門大口徑艦炮,一共一百門艦炮探出了黑黝黝的炮口,無聲的震懾著金桔街區的所有人。

    更遠的地方,兩條圖倫港海軍的三級戰列艦,正猶如兩條巨鯨,慢吞吞的朝這邊駛來。

    小快艇上的幾個男子,被帶到了喬的面前。

    一名身穿黑色外套,模樣並不起眼的中年男子朝著喬苦笑了一聲,舉起了雙手:「我是聖希亞王國特使亞南·唐·聖弗朗多。」

    「在見到我國駐德倫帝國全權公使之前,我不會再說一個字!」

    喬抽出了腰間的警棍,當眾一棍杵在了亞南的小腹上。

    「我認得你……你這個狡猾的傢伙。」喬看著倒地抽搐的亞南,突然想起了這傢伙是誰。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6-30 12:39 PM

第三十二章 強勢干涉

    十七號晚上,海軍俱樂部。

    特別調查組成立的那會兒,在那紛紛亂亂的會議廳內,這個叫做亞南·唐·聖弗朗多的傢伙,正猶如一個典型的下層小人物一樣,穿著一件不起眼的外套,站在會議廳的角落裡,有氣無力的抗議和申訴。

    聖希亞王國駐圖倫港總領館被一炮全滅,亞南自稱是總領館的小僱員,臨時充當全權代表,向德倫帝國發起申訴,抗議暴行、申請賠償。

    就是這麼一個看上去有點卑微的,不起眼的小人物,居然自稱聖希亞特使?

    而且他,還毫不猶豫的策動了針對喬的又一次襲擊。

    動用的手段還如此的暴力——大街上,用一門一百毫的陸軍野戰炮,朝著喬轟了一炮霰彈。

    和海軍不同。

    海軍講究的就是巨艦巨炮,依托大型艦船做發射平台,海軍的艦炮口徑,遠遠超過陸軍野戰炮。

    一百毫的野戰炮,放在德倫帝國陸軍,已經是戰場上能出現的常規火炮中,口徑最大的一類。這種野戰炮,主要用來轟擊敵人重要據點,諸如小型城堡等。

    用來炮擊一個人!

    喬心頭火氣直衝腦門,心頭惡意滋生,抬起腳衝著亞南的肚子就是一腳踏了下去。

    亞南發出高亢的痛呼聲,他痛得面皮發白,額頭上滿是冷汗。

    他雙手抱著肚子,身體一抽一抽的,艱難的抬起頭來看著喬:「我要求,按照《外交公法》,你們必須……」

    「《外交公法》?」喬舉起警棍,一棍抽在了亞南的右手上,可怕的骨折聲響起,亞南的右小臂頓時彎成了九十度。

    他的手掌快速淤血,一個呼吸間,他的手掌皮膚下就隱隱出現了青色的淤塊。

    喬身後的院子裡,身穿海軍常服的中年男子見到戰鬥平息,他又轉過身,走到了自家院門口,很嚴肅的對喬說道:「這位警官,按照《外交公法》……」

    喬猛地回頭,一股難以控制的怒氣燒得他腦漿有點發燙。

    他揮動著手中沉重的警棍,朝著那中年男子低聲嘶吼道:「我不管你是誰,我不管你在冰海王國領事館有什麼身份。滾回你的窩裡去,不然我將你剁碎了去釣鯊魚!」

    數十名威圖家的護衛同時將手中短銃瞄準了中年男子。

    一直表現得頗有紳士風度,甚至有點故意做作、裝腔作勢的中年男子臉色驟然一白,他高高舉起雙手,無奈的微微挑起了下巴。

    「好吧,好吧,仁慈的穆忒絲忒在上……我希望,你們能明白,你們在做什麼。你們在犯錯……」

    『轟、轟』!

    喬搶過了身邊護衛的短銃,連續兩槍轟了出去,在中年男子的左右腳尖前,轟出了碗口大小的兩個土坑。

    「我的槍法很不好,下一槍,我想,我會偏靶!」喬將短銃塞回給了護衛,又搶過了另外一支裝滿了彈藥的雙筒火銃。

    中年男子一聲不吭,轉身就走。很顯然,他心中充滿了憤怒,所以他走路的時候,右手枴杖重重的杵在地上,發出『彭彭』的沉悶聲響。

    喬舉起手,『轟轟』又是兩槍轟出。

    一槍命中中年男子手中的枴杖,黑檀木製成的枴杖炸成了兩段;另外一槍,果然脫靶,喬居然一槍轟在了中年男子小樓的大門口,將門框上的一盞路燈打成了粉碎。

    喬將短銃在手指上旋了一個圈,特意用中年男子都能聽清的音量大聲說道:「準備好替死鬼,如果有人報案說有人往他院子裡射擊,就讓那替死鬼去蹲黑牢……多準備一些目擊證人,證明是那替死鬼開的槍!」

    威圖家的護衛們吹響了口哨,幸災樂禍的看著那個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憤怒,面皮變得一片青綠色的中年男子。

    放開這個多管閒事的冰海王國軍官,喬將短銃遞回給了護衛,轉身又朝著亞南笑了起來。

    「如果僅僅是對我炮擊,我不會太生氣。」

    「但是你,不僅僅想要幹掉我,你的人,還對蒂法出手,你的人,還跑去半山區,衝著我親愛的媽媽出手。」

    「啊,蒂法是個極端暴力的傢伙,我想你派出去的人肯定不知道這一點,我很難想像他們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但是莉雅,我親愛的媽媽,她是那樣的溫柔,那樣的美麗,那樣的可愛,而且是那樣的無害!」

    喬掄起警棍,在亞南聲嘶力竭的尖叫聲中,他悍然當眾砸碎了亞南的左小臂和兩條小腿。

    亞南痛得死去活來,身體劇烈抽搐,眼睛一翻一翻的,眼看著就要昏厥過去。

    一個水手蹲了下去,他掏出一把混合煙草沫兒,點著後,將濃煙吹進了亞南的鼻孔。刺鼻的煙草味讓亞南劇烈的咳嗽著,他雙眼充血,從昏厥的邊緣又被強行拉了回來。

    「不是我,不是我!」亞南再沒有剛才的那種無形的高傲氣焰。

    所謂在見到聖希亞王國駐德倫帝國全權公使之前,他不會再說一個字的宣示,現在完全成了一個笑話。

    四肢被暴力打碎,亞南控制不住的流下了眼淚,嘴角也有涎水不斷的滲出來。他低聲哭喊到:「我什麼都沒做,我什麼都沒干……什麼炮擊?什麼刺殺?我都不知道,都和我沒關係!」

    「我沒有對什麼蒂法、什麼莉雅出手。」

    「不是我,不是我……我只是一個沒有多大權力的小人物……」

    喬舉起警棍,敲斷了亞南的一根大腿骨。

    沒多大權力的小人物?

    偉大的穆在上,在圖倫港,作為一個外國人,能弄到一門一百毫的陸軍野戰炮,你說你是一個沒多大權力的小人物?

    你哄鬼呢?

    喬心頭有火,所以下手無情。

    亞南再次發出聲嘶力竭的慘嗥聲,他抽搐著,朝著喬嘶聲大吼:「做個人吧,看在仁慈的穆忒絲忒的份上,像個人吧,你怎麼這樣殘忍?」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當著這麼多各國外交人員的面,你暴力戕害聖希亞王國的外交官!」

    「就算你無視《外交公法》,還請你尊重一下《梅德蘭貴族公約》,我是聖希亞王國聖弗朗多家族嫡系成員,我擁有王國男爵的封爵,我應該得到貴族應有的待遇!」

    喬搖頭,他低頭俯瞰著渾身抽搐,衣服狼藉一團,褲子已經被帶著異味的液體浸濕的亞南,冷哼道:「昨天晚上,圖倫港皇家海軍俱樂部內,有數百人為我作證,你只是聖希亞王國駐圖倫港總領館的一個小小僱員。」

    「你只是一個渺小的小人物。」

    「《外交公法》無法保護你,一個無名的卑微的小人物,《梅德蘭貴族公約》,為什麼要保護你這麼一個該死的賤人?」

    亞南張大嘴,劇烈的喘著氣。

    喬將警棍直接塞進了亞南的嘴裡,幾乎直接捅到了他的喉嚨裡去。

    亞南的呼吸變得極其的艱難,他的臉色迅速發紅,眼珠都開始充血。他想要掙扎,但是四肢都被喬暴力打斷,他根本無力掙扎。

    「告訴我,為什麼要炮擊我。告訴我一切前因後果,你可以得到及時的救治。」

    喬陰沉著臉看著亞南:「我沒功夫和你這樣的蠢貨囉嗦,我數十聲,你不開口,看到那兩門三十五毫的小可愛了麼?我會讓它們中間的一個,溫柔的進入你的身體,然後『彭』的一聲……」

    「你願意從前面,還是從後面?」喬此刻,笑容猶如厲鬼。

    「我只數十聲,尊敬的貴族外交官先生……十聲後,你會享受到梅德蘭有史以來最有創意的死刑。我急著去看望我的姐姐,我記著去探望我的媽媽,所以,我沒空和你玩,你懂麼?」

    喬驟然壓低了聲音,目光凶狠的盯著面皮赤紅的亞南:「我相信你是貴族,我相信你是負有特殊使命的聖希亞特使,但是有什麼意義呢?我能找到一萬人證明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你在我抓捕你的時候負隅頑抗,然後被亂炮打死!」

    「我能找到一萬個證人,而你……你無依無靠!」

    喬一揮手。

    和亞南同時被俘虜的那些聖希亞人,他們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尖叫,就被這些老練、熟稔、心狠手辣的水手抹掉了脖子。

    鮮血浸透了土地。

    亞南的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大小,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喬。

    他終於明白,喬和他以往碰到的所有人都不同,這傢伙……竟然是個瘋的!

    「尊敬的,喬先生。」喬剛剛將警棍扯出來,亞南就喘著氣,用一種極其鎮定,極其有力量,毫無之前的哭喊和慌亂的語調,異常嚴肅的對喬說道:「我身後,是聖希亞王國!整個梅德蘭,唯一有資格冠以『聖』的強大王國!」

    「你死定了!」喬看著突然回復了正常的亞南,目光惆悵的舉起了手中警棍。

    「你死定了。」喬咬著牙,正要全力抽打亞南的腦袋,急促的馬蹄聲就傳了過來,一隊十幾騎快馬順著大街狂奔了過來。

    「以帝國的名義。」一名蓄了兩撇精美小鬍鬚的俊美青年策騎衝在最前面,一邊策騎狂奔,他一邊大聲嘶吼:「我是德倫帝國外交部駐圖倫港外事廳第一室主任梅爾斯·馮·朵蘭堡。」

    「三級警士喬,我勒令你釋放所有聖希亞外交人員。」

    「你的行為,已經嚴重破壞了帝國法律,對帝國利益造成了巨大的損害!」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7-1 12:25 PM

第三十三章 梅爾斯的拳

    威圖家的下屬攔住了梅爾斯和他的隨從。

    “你們不能從這裏通過。”威圖家的一名護衛頭領一把抓住了梅爾斯坐騎的勒口。

    喬手中警棍高高舉起,正準備抽向亞南的腦袋。

    他回過頭,看著兩百尺外的梅爾斯。

    紅發,紅眼,精緻的小鬍子,整潔體麵、材料上層的燕尾服,戴著高頂圓帽,手上戴著白色的絲綢手套。這一套裝束,很有點冰海王國紳士們的風範。

    “你該乘馬車,而不該騎馬。”喬撇了撇嘴。

    燕尾服,圓禮帽,這種裝束適合去參加正經的酒會,而不適合策騎狂奔。

    如此衣冠筆挺的趕過來,橫插一刀阻止喬做事,喬對這個梅爾斯的第一印象糟糕到了極點。

    深吸一口氣,喬決定不搭理這個梅爾斯。他用力晃了晃肩膀,右手胳膊膨脹了幾分,他看著滿臉是冷汗和淚水的亞南,齜牙咧嘴的笑了一聲。

    他正要揮動警棍,攔住梅爾斯的護衛頭領突然悶哼一聲,踉蹌著向後倒退了十幾步,撞倒了好幾個站在他身後的威圖家護衛。

    喬的臉色陰沉下來,他直起身體,放下警棍,看向了梅爾斯。

    剛剛梅爾斯給了那個護衛頭領一腳,正好踢在了心口上,沒想到梅爾斯會突然出手,這個護衛頭領結結實實挨了一腳,等他停下了身體,他'噗'的一聲,用力吐了一口血出來。

    “喬·容·威圖……你想幹什麼?”梅爾斯策騎向前衝了兩步,然後就無奈的再次勒住了坐騎。

    馬路上,馬路邊,還有剛才被攻下的宅邸的樓頂,謾罵聲四起,數百名威圖家的武裝水手舉起了手中的長槍短銃,全都瞄準了梅爾斯。

    梅爾斯深深的看了一眼這些武裝水手,朝著喬大聲呵斥起來。

    而他身後的十幾個隨從,也都是一個個帶著冷冽的笑意,紛紛跳下坐騎,手掌按在了腰間的佩劍上。

    “喬少爺,不要給威圖家族招惹麻煩。”梅爾斯身形輕盈的跳下坐騎,右手食指輕輕摸了摸上唇兩撇精緻的小鬍子,帶著一絲貴族特有的傲慢,向喬輕輕的搖了搖食指。

    “這位亞南大人,的確是聖希亞王國的外交官。”梅爾斯冷笑道:“你正在做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你會讓整個威圖家族,都付出代價。”

    喬一腳踩在了亞南的胸膛上,他看著梅爾斯,沉聲道:“我在抓賊,我可不知道什麼狗屁外交官。唔,帝國外交部駐圖倫港外事廳?第一室主任?”

    喬想起來了,他隱隱有點印象。

    黑森和他的老朋友們,偶爾私下酒會的時候,會聊起圖倫港的各方勢力。

    帝國外交部駐圖倫港外事廳,這是一個極其超脫的部門。他在職權劃分上,和圖倫港市政廳下屬各部門沒有任何的瓜葛聯係。

    但是一旦外事廳發出正式公函,那麼圖倫港市政廳的所有下屬部門,都必須無條件的配合他們。換句話說,外事廳沒有什麼實際的權力,而他有足夠的力量影響整個圖倫港。

    甚至,外事廳的官員們,他們平日裏和圖倫港的上層圈子都沒多大交際。

    這些家夥,九成以上來自帝都,屬於帝都最頂層的貴族圈。他們在圖倫港,日常最忙碌的事情,就是參加各個領事館的宴會、酒會、舞會或者其他的什麼聚會。

    梅爾斯伸出手,按在了兩個攔路的威圖家護衛的肩膀上,左右輕輕一用力,就將他們強行推搡到了一旁。兩個已經開闢了力量海和能量海,實力不俗的護衛,居然被他輕輕一推,就踉蹌著退後了好幾步。

    在場的威圖家下屬們,手指下意識的扣在了扳機上。

    “我是帝國伯爵。”梅爾斯身高六尺三寸左右,比在場的威圖家的護衛們高出了不少,他越過人群,微笑看著喬:“不管你們在以什麼名義,做什麼事情,槍擊帝國貴族,勢必連累你們的家人。”

    “讓他進來。”喬重重的吐了一口氣。

    哪怕心頭滿是火氣,喬依舊維持著難得的清明和理智。

    梅爾斯沒有絲毫忌憚和懼怕的,猶如行走在酒會的會場裏,風姿翩翩的走到了喬的麵前。他脫下了右手的絲綢手套,向喬伸出了手。

    喬幹咳了一聲,將警棍掛在了腰帶上,然後兩隻肥厚的大手在自己濕噠噠的頭發上抹了一把,重重的握住了梅爾斯保養得雪白粉嫩的手掌,用力的搖晃了幾下。

    “你們來得真及時。”喬滿是汗水,濕噠噠、滑膩膩的手掌緊握著梅爾斯的手。

    梅爾斯麵皮劇烈的抽搐著,他手掌猛地用力,帶著'唰'的一下輕響,猶如靈活的魚兒一樣將手掌強行從喬肥厚的大手中抽了出來。

    喬的掌心皮膚一陣火辣辣辣的刺痛,他不由得駭然看向了梅爾斯。

    這個個子高挑的小白臉的,他手上的力氣可真夠大的。

    剛剛被梅爾斯踢了一腳,踉蹌後退十幾步的護衛頭領咳嗽了一聲,他拍了拍自己胸口斜紮的一條牛皮刀帶,從上麵抽出了一柄加長加重的投擲用匕首。

    梅爾斯剛剛的那一腳,腳尖分明踢在了這柄匕首上,精鋼打造的匕首,明顯的彎曲了下去。

    喬看到了這個護衛頭領的動作,知道這是對自己的提醒。

    梅爾斯隨意一腳都有這樣的力道,這家夥可不像他的外表那樣人畜無害。

    “仲秋血案之後,我一直在關注金桔丘陵附近的風吹草動。”梅爾斯從口袋裏掏出一條潔白的長絨棉手絹,用力的擦了擦右手,然後將手絹遞給了身後跟上來的隨從。

    重新戴上手套,梅爾斯低頭看著四肢怪異扭曲,臉上滿是汗水和淚水的亞南,冷聲道:“這是帝國賦予我的神聖職責,我必須確保各國外交官在圖倫港的安全。無論是人身安全,還是他們的私人尊嚴,我必須確保這一切不受任何侵犯。”

    梅爾斯伸出右手,手指輕輕的在喬的胸口點了三下:“而您,喬·容·威圖,圖倫港警局三級警士,你在做什麼?你看看你,你在做什麼?”

    躺在地上的亞南急促的喘了一口氣,喬的大腳丫子踏著他的胸口,他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梅爾斯閣下,他們無視《外交公法》,悍然闖入我的私人住宅,無故擊殺我的下屬隨員,他們都擁有聖希亞正式外交身份。”

    “對此,我將向德倫帝國外交部提出……”

    亞南的話沒能說完,因為喬的大腳丫子狠狠的踏在了他的臉上。鑲嵌鋼片的厚底牛皮靴子碾壓著他的臉,死死堵住了他的嘴。

    “你要保證他的安全?那麼,誰來保證我們圖倫港市民的安全?”喬低頭,俯瞰著比自己矮了一個多頭的梅爾斯:“他派人,當街炮擊我!”

    “證據!”梅爾斯毫不畏縮的抬起頭,目光如刀和喬對視:“證據!三級警士喬!證據!”

    喬沉默。

    狗屁的證據。

    他能有什麼證據?

    他能說,他覺醒了某種叫做'緋紅'的'神異',他是根據'緋紅之眼'的神奇力量,追蹤空氣中殘留的殺意軌跡一路追蹤來的麼?

    這話,沒辦法成為證據。

    梅爾斯就笑了起來,但是他紅色的眸子裏,則是閃爍著凶狠的火光:“沒有證據?三級警士喬,你知道你這樣做的後果麼?”

    梅爾斯搖頭道:“我可以明白的告訴你,就算你有證據,證明亞南先生策劃了一起對你的個人襲擊,他也隻能被引渡回聖希亞王國,接受聖希亞王國法律的審判。”

    “而你,在毫無證據的前提下,悍然襲擊了一國的外交人員……無論他的職位是高還是低……隻要我的報告發回外交部,這樣的惡性事件,會直接引來女皇陛下的關注。由此引發的所有外交糾紛,將由威圖家族全盤承受。”

    喬掏出了特別調查組的紅封皮證件。

    “沒用!”梅爾斯挑了挑下巴:“這是你圖倫港地方頒發的特別調查證,對我外事廳沒有任何的約束權。”

    喬翻開了證件,亮出了第一頁那枚猩紅色的監察廳大印。

    梅爾斯沉默了一陣子,然後,他咧嘴微笑:“監察廳,有點棘手……但是你沒證據,你沒有任何證據。而且哪怕就是監察廳,他們也絕對不會破壞《外交公法》!”

    梅爾斯笑得很燦爛:“記得監察廳的存在基礎麼?誓死捍衛一切法律法規!而《外交公法》,也在他們捍衛的範圍之內。無論如何,你打傷了亞南閣下,你擊殺了他的隨員。”

    梅爾斯輕輕的拍了拍喬的胸膛,溫和的說道:“所以,請放開亞南閣下,然後態度誠摯的向他道歉,最終,做好迎接一切惡劣後果的心理準備。三級警士喬,你聽明白我的話了麼?”

    喬沉吟了一陣子。

    他低頭看看躺在地上的亞南,再看看站在自己麵前的梅爾斯,然後抬起頭,看向了站在梅爾斯身後的,十幾名外事廳的隨員。

    喬的眸子裏,一抹緋紅幽光閃爍。

    梅爾斯突然覺得心裏一寒,他咬著牙怒道:“喬,你想要幹什麼?”

    “他策劃了對我的襲擊……他甚至策劃了對我母親和姐姐的襲擊。”喬沉聲道:“狗屁《外交公法》,沒有人可以威脅我的家人後,還好好的活著。”

    “哪怕他是外交官呢?”

    喬的右腿一用力,亞南的麵頰骨就發出了清晰的碎裂聲。

    '嘭'的一聲巨響,梅爾斯一拳砸在了喬的肚子上。喬隻覺肚子劇痛,身體騰雲駕霧一樣向後飛了出去。

    梅爾斯一拳,將體積比自己大了三倍以上的喬,輕鬆擊飛了近百尺!

    '哇'!

    喬向後飛出二十幾尺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大口吐血。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7-2 12:28 PM

第三十四章 劫持

    喬手舞足蹈,腳板離地三寸,身不由己的向後飛退。

    他身後站著的數十名護衛,被他龐大的身軀撞倒,猶如滾地葫蘆一樣滿地亂滾。

    最倒霉的是緊跟在喬身後的比利,幾乎是緊挨著喬的比利怪叫著一頭拍在地上,鼻樑骨幾乎戳進了面孔裡,兩顆大牙在地磚上直接磕斷,鮮血不斷的流了出來。

    四週一片喧嘩,近千威圖家的下屬一時間全都紅了眼。

    喬要對亞南下毒手,梅爾斯一拳轟飛喬,四周的威圖家護衛、武裝水手們同時舉起長短火銃,正要扣動扳機,卻發現視野中全都是自己人。

    亂槍射擊的話,梅爾斯一夥人可能傷不到幾個,他們自傢伙計起碼要倒下一半。

    猶豫了一瞬間,十幾名經驗老到,站在內圈的護衛和水手頭目丟下火銃,拔出刀劍朝著梅爾斯就是一通亂刺、亂劈。

    什麼貴族身份,什麼帝國官員,全都和狗屁一般。

    武裝水手,是圖倫港最無法無天的一群人。

    他們常年遠航,和海盜拚命,和同行火並,甚至和其他國家的海上緝私隊、水警、海關、稅務稽查隊等官方力量常年開戰。

    目不識丁,目無法紀,心中沒有任何法律概念,金燦燦的金馬克,還有拳頭、刀劍、火銃、火炮,這就是他們心中的所有。

    至於威圖家的護衛,則是從武裝水手中優中選優,用金燦燦的金馬克,還有奢華的生活餵飽的惡狼。只要主人一聲令下,甚至有時候不需要主人的命令,他們就會主動撲向敵人,將他們撕成粉碎。

    刀劍斬落,寒光繚繞。

    剛剛被喬嚇得跑回自家宅邸的冰海王國軍官,偷偷摸摸的從一樓的窗子探出頭來,見到威圖家的人朝著梅爾斯出手,他不由得興奮得打了個呼哨。

    「梅爾斯閣下,我願意幫您作證……」

    這位冰海王國的海軍軍官正在歡聲叫囂,街對面樓頂上,數十名威圖家的水手同時舉起火銃,『轟轟轟』就是一通亂打。

    子彈橫空亂射,冰海王國海軍軍官怪叫一聲,他發出憤怒的詛咒,雙手抱頭,用最快的速度縮到了牆角下方。沉重的鉛彈在他的小樓外牆上打出一個個海碗大小的窟窿,幾扇窗子被打得粉碎,屋子裡更是傳來瓷器碎裂聲和女人的尖叫聲。

    梅爾斯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他的身體驟然變成了半透明的殘影。

    一聲若有若無的狼嘯聲在人群中猛地響起,十幾名衝向梅爾斯,向他痛下殺手的威圖家下屬只覺胸口一陣滯悶,一股股強勁的無形氣浪當面襲來,他們的眼珠微痛,視線驟然變得模糊一片。

    然後,他們幾乎是同時每人胸口挨了一拳,伴隨著肋骨的碎裂聲,十幾個身手最強的威圖家下屬吐著血,被重拳擊飛,身體向後身不由己的飛出,撞倒了身後大群的同伴。

    梅爾斯展示出了極其驚人的力量,他頃刻間擊飛了十幾名威圖家的好手,饒是如此,他身邊起碼有兩三百號威圖家的人。

    一柄巴掌大小的短斧閃爍著寒光,在梅爾斯隨從的驚呼聲中,重重的劈在了梅爾斯的左肩上。

    梅爾斯身上材質極佳的燕尾服被撕開一條兩尺多長的裂口,露出了燕尾服下面一層精細的鋼絲防刺網。斧刃摩擦鋼絲網,濺起了大片的火星,梅爾斯反手一拳,轟在了手持短斧的水手臉上。

    這一斧頭,分明是朝著要卸掉梅爾斯一條胳膊下的毒手,梅爾斯這一拳也沒有任何手下留情的意思,一拳,那水手的頭顱就爆了開來。

    猶如被艦炮的實心炮彈正面命中,伴隨著『彭』的一聲悶響,一顆原本好生生的人頭,一下子就炸成了一團血霧,噴了他身後的十幾個水手滿頭滿臉都是。

    這場景極其血腥、殘酷。

    但是對水手們來說,尤其是遠洋商隊的武裝水手來說,這是最常見不過的景象。

    艦隊排炮互轟,水手、炮手在近距離內被炮彈命中身體,一部分肢體突然『啪』的一下炸成血霧,這是最常見的事情。

    沒有猶豫,沒有遲疑,數十名水手丟下火銃,手持刀劍朝著梅爾斯飛撲了上來。

    劈頭,刺心,背刺,腰斬,甚至有身形枯瘦乾癟的水手緊握短刀、匕首,猶如地老鼠一樣在地上翻滾滑行,手中兵器專奔梅爾斯的下三路亂捅亂刺。

    沉悶的拳擊聲不斷響起,一個又一個威圖家的下屬被重拳轟得吐血飛起。

    梅爾斯驚怒交集的咆哮著:「你們膽敢襲擊帝國貴族……你們膽敢襲擊帝國官員……」

    直到這時候,被轟飛百多尺的喬才狼狽的落地,他重重的拍在地上,壯碩的身軀還猛地彈起來三尺多高,然後這才落在了地上。

    大口吐著血,感受著肚子裡火燒火燎的劇痛,感受著腸子好似打結一樣的滯悶感,喬怒聲咆哮道:「殺了他,剁碎他,拿去釣鯊魚,拿去餵野狗……我也是帝國貴族,我也是帝國官員……按照《梅德蘭貴族公約》,殺了他,我賠錢就是!」

    喬雙眼微微泛紅,他怒吼道:「或者,尊敬的梅爾斯大人,你的家族,願意在圖倫港,和我威圖家因為你的這條狗命,進行一次家族決戰?」

    威圖家的下屬們嘶聲獰笑著,聽到喬的命令,他們下手越發狠辣,越發卑鄙。

    是啊,自己的老闆家,也是帝國貴族,按照勞什子的貴族法,貴族相互摩擦死了人,要麼賠錢,要麼家族決鬥,有什麼大不了的?

    威圖家有錢!

    威圖家有武裝船隊,輕鬆能拉出數千名好勇鬥狠的武裝水手。

    怕什麼?

    什麼都不怕!

    「趴下!」一名威圖家的護衛頭目突然大吼了一聲。

    正在圍攻梅爾斯的數十名護衛同時矮下身體,重重的撲倒在地。

    一排百多名威圖家的武裝水手端著燧發步槍,整整齊齊的排成了三排齊射兵線,槍口已經鎖定了梅爾斯和他身後的隨從們。

    梅爾斯等十幾人渾身僵硬的站在大街正中,梅爾斯嘶聲吼道:「你們敢!」

    『轟』的一聲大響,不僅僅是一百多支燧發步槍,就連兩門三十五毫的小口徑野戰炮也同時發出了怒吼聲。

    梅爾斯的身體驟然模糊了一下,身形好似變成了半透明狀,下一刻他已經出現在喬的身邊。

    他帶來的十幾名隨從,有人撲倒在地,有人向一旁閃避,有人來不及撲倒也來不及閃避,他們悍然拔劍,劍鋒上一抹寒光閃爍,他們急速揮動手臂,蕩起一圈圈寒芒護住了全身。

    『叮叮』聲響了一瞬間,五個梅爾斯的隨從揮劍,居然劈掉了二十幾顆射向他們的子彈。

    眼看一波齊射,居然無法對這些人造成任何傷害,『啪』的一聲脆響,一名三十多歲的隨從慘嚎了一聲,他手中的長劍被一發三十五毫的實心炮彈命中,長劍折斷,炮彈命中了他的左肩。

    一條斷臂急速飛出,整個肩頭炸碎,一如之前那個水手的腦袋一樣,肩膀炸成了大片血霧噴得滿地都是。

    「殺……」喬在放聲大吼,然後他的吼聲戛然而止。

    氣喘吁吁,鬢角處滿是汗水的梅爾斯已經抓住了喬的脖子,他硬生生拎著喬站了起來,將喬當做一塊人肉盾牌擋在了自己的身前。

    一柄精巧的短劍從梅爾斯的袖口滑落,他抓著短劍,劍尖死死的抵在了喬的脖頸上。

    「所有人,放下武器!否則你們的喬少爺,就會死在這裡。」

    梅爾斯喘著氣,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喬少爺剛才說得很對,我殺了他,按照《梅德蘭貴族公約》,要麼我賠償一筆讓威圖家滿意的金錢,要麼,家族決鬥。」

    「我的名字,梅爾斯·馮·朵蘭堡……作為條頓貴族的後裔,作為帝國伯爵爵位的擁有者,我,還有朵蘭堡家族,作為帝國最榮耀的軍事貴族團的一員,從不畏懼決鬥。」

    威圖家的護衛和水手們,一個個茫然的看著被梅爾斯生擒的喬。

    「對了,放下武器,不要衝動。我們依法辦事,我們一切都按照帝國的法律來辦。」梅爾斯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一道道細細的血順著他的手臂流淌下來,在他手肘部位蓄成了大顆大顆的血珠,然後一滴滴的落在地上。

    剛才饒是他閃避得快,亂槍之中,依舊有一發子彈擦過他的肩膀。

    雖然只是皮肉傷,但是流血的速度可不慢。

    威圖家的下屬們目光陰冷的盯著梅爾斯,好些人手中的兵器都在微微搖晃。

    「不要衝動,否則喬少爺的安全,我無法保障。」梅爾斯微笑道:「你們,帶上亞南閣下,然後,請喬少爺護送我們離開。」

    「你們,可以向威圖家的黑森老爺送信了;你們,還可以將這裡發生的一切,報告給圖倫港所有相關的官員。但是我相信,大家都會做出最明智的判斷。」

    「今天犯錯的,是你們的少爺,而不是我們外事廳。」

    「好了,大家不要衝動,來,你們讓開道路,讓我們過去。嗯,很好,就是這樣。這樣很好,對大家都好。亞南閣下,忍著點,我們護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梅爾斯挾持著喬,在十幾個隨從的護衛下,狼狽的帶著無法行動的亞南,迅速的撤離了金桔街區。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7-3 12:15 PM

第三十五章 變臉

    “很難看到'緋紅'如此狼狽的模樣呢。此次得見,真是榮幸。”

    猶如鸚鵡魚啃珊瑚,尖尖細細的聲音在腦海中迴盪,拉普拉希帶著濃濃惡意的吐槽聲,硬生生將喬從昏迷中喚醒。

    用力甩動著麻木、僵硬的腦袋,昏昏沉沉的喬,好容易才想起了剛才發生的事情。

    梅爾斯'綁架'了自己,利用自己逼退了威圖家的下屬,帶著亞南順利的逃脫了。

    半路上,梅爾斯一拳砸暈了喬。

    這一拳用力過猛,現在喬的腦漿都有點痛。

    應該是腦震蕩了,喬感到額頭附近昏沉沉的,很是沉重,而且有點噁心,想要嘔吐。這種感覺,喬並不陌生。他從小和圖倫港的紈絝子們打架鬥毆,多少次被木棒掄在了腦袋上,這種感覺他起碼領教了十幾次。

    “梅爾斯……”喬在心裡默默念叨這個名字,用力的咬著牙。

    他抬起頭來,應該有人在他昏迷的時候,又趁機給了他苦頭吃。喬的兩個眼睛都腫得厲害,他極力睜眼,也只能將眼皮掀開一條縫隙。

    瞇著眼向四周打量了一下,喬發現自己正坐在潮濕的地上,背靠著一個造型複雜的鐵架子;他雙手高高舉起,手腕上扣著特大號的精鋼手銬,兩根拇指粗細的鋼鍊子穿過手銬,緊緊的固定在上方屋頂的一個鐵環上。

    這是一間很大的,用巨大的四四方方的石塊壘成的石屋,長有百尺,寬有五六十尺,高度超過三十尺,地面潮濕,空氣中有血腥味和魚腥味,四周都沒有窗子。

    喬皺著眉,極力的回想圖倫港內類似的建築。

    這麼潮濕,肯定不是倉庫。

    血腥味、魚腥味,加上牆壁上這種造型複雜的鐵架子,嗯,石屋的天花板上還有一條條橫七豎八的鐵樑,地上放著幾個碩大的金屬架子。

    這些金屬架子的下面,是碩大的石磚壘成的水坑,有水道連起了幾個水坑,碩大的水坑里,黑紅色的污水中浸泡著巨大的皮革狀物件。

    這是剖魚場。

    喬確定了自己所在的地點,這應該是一個專門用來分割大型漁獲的剖漁場。

    圖倫港有漁港,常年有大大小小的漁船在風暴洋上作業。一些大型經濟魚類,如長鬚鯨、抹香鯨、藍鯨等,體型巨大,每一寸都價值高昂,卻在漁船上極難處理,唯有專門的剖漁場進行解剖分割,不浪費任何一塊有價值的血肉。

    圖倫港有三處漁港碼頭,唯有'獨角鯨'碼頭,雲集了數十家專門的剖漁場,有處理大型鯨類漁獲的能力。

    獨角鯨碼頭,距離金桔丘陵可是蠻遠的距離,金桔丘陵在圖倫港的西南角,獨角鯨碼頭在圖倫港的東南角,兩者之間,幾乎橫穿了整個圖倫港的所有新老碼頭,隔著巨大的圖倫港內海東西相望。

    '嘿'的一聲,喬怪異的笑了起來。

    威圖家在圖倫港屬於混不吝的那一種存在,任何可以賺錢的行業,他們都生冷不忌的橫插一刀。

    鯨魚狩獵,成本低,利潤高,回報率極其可觀。在圖倫港,就有好幾支遠洋捕鯨隊掛在薔薇商會名下,每年為威圖家上繳巨額利潤。

    在獨角鯨碼頭,自然也雲集了大批端著威圖家飯碗,為威圖家賣命的水手、漁夫和工人。

    晃了晃身體,喬有點艱難的站起身來。兩條手臂掛在頭頂太久了,已經有點麻痺。喬活動了一下手指,好容易才讓兩條手臂變得舒服了一些。

    踮起腳尖,將衣領送到了被手銬銬住的手掌前,喬小心翼翼的活動著十指,肥厚的手指輕巧的從衣領裡抽出了一根細細的、柔韌性極高的鋼絲。

    “鬼臉掌櫃以前,究竟是做什麼的?”喬低聲的嘟囔著這個問題,將鋼絲在手銬的鑰匙孔裡輕輕的划拉了幾下,手銬就悄無聲息的打開了。

    放下雙手,將鋼絲重新插回衣領,喬用力的抖動著雙手。

    這一套行雲流水般的逃脫動作,的確是來自鬼臉掌櫃的傳授。喬還依稀記得,他十四歲的那年夏天,鬼臉掌櫃給他傳授了很多有趣的'生存技巧'。

    “誰也不能保證,這輩子一定就順風順水,是吧?所以,什麼技能都學一點,總歸有用的。”

    喬還清晰的記得,鬼臉掌櫃說這些話的時候,那股子莫名的寂寥和惆悵。哪怕鬼臉掌櫃已經醜成了那種模樣,那股子莫名的寂寥和惆悵,依舊讓他充滿了某種殊異的魅力!

    這幾年,喬在沒人的時候,經常刻意的模仿鬼臉掌櫃那天無意流露的惆悵。

    學了幾年,依舊不得其門而入,喬心里莫名有點恨恨的。

    躡手躡腳的,喬來到了石屋角落那扇可供四駕馬車並行的大門後面,偷偷摸摸的,湊到了正中的門縫下方,朝著門外望了過去。

    門外,還是一個碩大的石屋,同樣沒有窗子,屋子正中,放著一具巨大的長鬚鯨骨架,血淋淋,上面的血肉都還沒剔除乾淨。

    石屋的角落裡,一張簡陋的原木方桌旁,放著幾張木椅子,梅爾斯坐在木椅上,無奈的低頭俯瞰著一張木板上躺著的亞南。

    亞南光著膀子,他斷裂的四肢已經被處理過,打了夾板,包了繃帶。

    “亞南閣下,我已經極盡全力的救治了你。”梅爾斯手肘杵著雙腿,躬著身體,雙手交錯,放在面前輕輕的搖晃著,語氣很是輕鬆。

    “為了救您,我不惜惹上了威圖家,這可是個馬蜂窩,能蟄死人的馬蜂窩。”梅爾斯嘆了一口氣,紅色的眸子裡閃爍著莫名的光芒。

    “請您記住我的人情,所以,請讓我們開誠佈公的談一談。”梅爾斯微笑著:“我對聖希亞王國,如此果決的清洗手段,表示……驚嘆和欽佩!”

    “您在說什麼?”亞南一臉懵懂的看著梅爾斯:“梅爾斯閣下,我承認,您救了我,沒錯,您從那個兇殘的、暴虐的、無法無天的小崽子手裡,救了我。我記住了您的這份人情,您會是我聖希亞王國的朋友,我一定……”

    喬猛地瞪大了眼睛。

    梅爾斯拎著喬那根特製的灌鉛包銅的警棍,突然一棍輕輕的點在了亞南的小腿斷裂處。

    亞南的身體劇烈的抽搐了起來,他'嘶嘶'的倒抽著涼氣,張開嘴,想要大叫,卻被劇痛將他的叫聲全都憋了回去。

    “我說了,我希望,我們能夠開誠佈公的談一談。”

    梅爾斯嘆了一口氣:“貴國駐圖倫港總領事,我的老朋友,受人尊敬的弗朗哥閣下,連同他的家人,他的幾個心腹下屬,在仲秋之夜被人謀殺。”

    “卑鄙的謀殺,無恥的謀殺。”梅爾斯溫柔的看著亞南:“聖希亞王國,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弗朗哥閣下已經是女皇陛下的忠心臣屬,這個情報,你們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梅爾斯拎著警棍,輕輕的在亞南四肢的骨折處不斷的戳來戳去,亞南不斷從喉嚨深處發出'啊啊'的痛呼聲,他的身體猶如蟲子一樣蠕動著,卻怎麼都無法擺開梅爾斯的虐待。

    “請您告訴我,藏在我們德倫帝國外交部內部的,那隻可愛的鼴鼠究竟是誰,好不好?”

    梅爾斯抹了抹自己精緻的小鬍子,慢吞吞的說道:“您主導了這次的清洗,毫無疑問。還請您不要否認,我有我的消息渠道,我也掌握了足夠的證據。”

    “是您,將弗朗哥閣下,還有他的家人,他的心腹下屬們,借用仲秋慶典的名義,送去了粉色美人魚。”

    “是您,提前得知,粉色美人魚會爆發一場衝突,您將他們送去了最危險的戰場……我們美麗卻衝動,堪稱愚蠢的海軍海外水文資料調查局的高級情報官,胸大無腦的海妮薇閣下,在粉色美魚人引爆了一場戰鬥。”

    “在那樣的戰鬥中,誤殺幾個高級外交官和他們的家人,這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只是,您事先也絕對不會想到,粉色美人魚當晚,不僅僅有你們的圖謀,更有人計劃了更加可怕的陰謀。老砲台的砲擊,讓聖希亞王國駐圖倫港總領館近乎全軍覆沒!”

    “當然,我不關心他們的死活。”梅爾斯微笑道:“我只關心,我們內部的鼴鼠是誰。你不會讓我失望的,是吧?”

    亞南劇烈的喘息著,冷汗浸透了他的頭髮。

    他看著梅爾斯,艱難的說道:“梅爾斯,我只是一個……”

    梅爾斯再次一警棍落下,重重的敲在了亞南的斷臂上,'哢嚓'一聲,本來已經被正骨,已經打上夾板和繃帶的斷臂,再次被暴力砸開。

    斷骨劇烈摩擦,對骨頭、骨髓、神經、肌肉,都形成了可怕的二次損傷。

    亞南'嗷'的一聲慘叫了起來,他的嘴唇迅速變成了死灰色,他嘶聲道:“不,梅爾斯,你說的這些,我完全……”

    有女人和孩子的哭泣聲傳來。

    二十幾個身穿皮質圍裙,做工人打扮,手持鋒利的剖魚刀,渾身煞氣森森的精悍男子拉開了石屋的大門,將三個女人和三個男孩、四個女孩推進了石屋。

    梅爾斯微笑起來:“那麼,事情將變得不可收拾了。”

    “我從來不希望動用這種毫無底線的暴力手段,但是……我別無選擇,不是麼?”

    亞南面孔抽搐,一臉歇斯底里的看著被推進來的女人和孩子。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7-4 12:39 PM

第三十六章 梅爾斯的詢問

    “亞南閣下,您是一位堅貞不屈的真正紳士麼?”

    “毫無疑問,你不是!”

    梅爾斯戲謔的聲音在巨大的廠房中迴盪,被強推著進入廠房的女人、孩子,全都驚恐的哭泣著。

    “如果您擁有'堅貞不屈'的完美人格,那麼,為什麼你會在圖倫港,擁有兩位可愛的秘密情人呢?而且,她們都為你,誕下了孩子。”

    一名看上去能有四十歲,和亞南年齡相當的婦人哭泣著,雙手緊緊的擁抱著一名面容清秀的少女。她淚眼迷離的看著亞南,一邊哭泣,一邊低聲的喃喃念誦著亞南的名字。

    另外兩個年輕了許多,也美貌了許多的婦人,表現則差了許多。

    她們嚇得花容失色,一邊嚎啕大哭,一邊想要撲向躺在木板上的亞南。在她們的幾次嘗試都被那些工人裝束的精悍男子粗暴的製止後,她們就扯著嗓子尖叫起來。

    “親愛的,親愛的,想想辦法啊!”

    “你是貴族,貴族,他們怎麼敢傷害一個貴族?”

    “救救我們,還有我們的孩子!”

    “他們是要錢麼?給他錢,給他錢啊,你不缺錢,你不缺錢!”

    亞南的臉極其的難看,他的面皮抽搐著,身體微微的痙攣著,雙眼充血的死死盯著梅爾斯。

    梅爾斯用喬的警棍輕輕的點擊地面,發出'咚咚'的悶響聲。

    他看著面容扭曲如鬼的亞南,微笑道:“毫無疑問,你違逆了婚姻道德,你背叛了你的妻子,你背叛了你的家庭,所以,你毫無疑問並不是一個'堅貞不屈'的人!”

    “既然如此,你已經背叛了這麼多,為什麼不能背叛聖希亞王國呢?”

    梅爾斯雙手握著警棍,俯瞰著亞南:“我許諾,只要你告訴我,那些我想要的信息,你可以帶著你的夫人、情人、孩子,帶著她們遠走高飛,一家人幸幸福福、快快樂樂的過日子!”

    喬偷偷的趴在大門後面,透過門縫看著外面廠房裡發生的一切。

    梅爾斯的話,讓喬很想罵人。

    亞南的夫人和兩位情人,他的親生女兒和這麼多私生子女碰了面,你還指望他能幸幸福福、快快樂樂的過日子?

    哦豁,就算這次亞南和他一家子真的能逃出生天,就算梅爾斯真的信守承諾釋放了他們一家子,喬用蒂法的小法槌發誓,尊敬的亞南閣下,未來一定會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幸福?

    當他的原配夫人和兩位情人面對面的那一瞬間,亞南閣下這輩子都別想和'幸福'有任何瓜葛了。

    亞南喘了一口氣,他艱難的扭頭看了看哭泣中的夫人、情人和兒子女兒們,聲音沙啞的問梅爾斯:“我畢竟是聖希亞王國的外交人員,我如果死在這裡,你能承受後果麼?”

    亞南輕聲道:“有這麼多人親眼目睹,是你劫持了那個該死的小警士,帶著我離開了金桔街區!”

    梅爾斯笑了起來,他用警棍,輕輕的敲擊亞南的膝蓋,發出細微的撞擊聲。

    他笑道:“沒錯,如果你死在我手中,我會有很大的麻煩,聖希亞王國的外交申訴,會讓我前途盡毀。但是,你怎麼可能死在我手中?你分明是被急於營救三級警士喬的,屬於威圖家族的打手們給誤殺的嘛!”

    梅爾斯笑問亞南:“我給你安排的,給你全家安排的死法,是不是很合情合理呢?”

    他輕輕的嘆息著,搖頭笑道:“誰都能為我作證,我從那暴虐、瘋狂的小警士手中救下了你。誰會懷疑,我救了你,然後又殺了你全家呢?”

    梅爾斯指著自己的鼻子,輕鬆笑道:“我是帝國外交部駐圖倫港外事廳第一室主任,我的職責就是保證各國外交官在圖倫港的安全,保證你們在圖倫港的各種權益。我怎可能對你下毒手?”

    聳聳肩膀,梅爾斯輕鬆說道:“無論是誰,無論從任何渠道去調查,我和你無冤無仇,無論公務還是私人關係,都沒有任何仇怨。所以,殺死你的,肯定是喬的人,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亞南咬著牙,艱難的說道:“但是,我的家人,她們不該出現在這裡,這是一個極大的破綻。”

    梅爾斯逐漸被消磨了耐心,他有點不耐煩的說道:“所以,她們會死無全屍,她們會消失得乾乾淨淨。這棟房子的後面,有一個直通大海的養魚池,現在裡面還有幾條兇殘的虎鯨,它們會很輕鬆的,將她們……”

    梅爾斯挨個指了指哭泣中的亞南家人,冷聲道:“吃得乾乾淨淨,然後用最快的速度變成糞便。”

    “只要打開通往海裡的閥門,這些兇殘的傢伙在美餐一頓後,就會活力十足的衝回大海。誰能從茫茫海洋中,找到一群可憐的,已經餵了魚的可憐蟲呢?”

    梅爾斯笑看著亞南:“我的回答,你滿意麼?”

    不容亞南開口,梅爾斯笑道:“我會讓那個小小的三級警士陪著你一起死,這樣的話,就算你的夫人,你的獨生女兒失蹤了,就算有人事後發現了她們的失蹤,這難道不是威圖家的報復麼?”

    “因為喬的死,所以,威圖家對你的家人橫加報復,他們將你的妻子和女兒沉了海,這不是他們經常做的事情麼?誰會懷疑,這和我有關呢?”

    梅爾斯突然大笑著,他向站在不遠處的那些下屬點了點頭,兩個長相粗獷的漢子當即將一個最多不過七八歲的孩童一把推到了梅爾斯的面前。

    梅爾斯舉起了警棍,一棍朝著那孩子的左臂肘關節打了下去。

    亞南瞳孔一凝,發出了聲嘶力竭的尖叫聲:“你想知道什麼?我說!”

    梅爾斯驟然收手,他微笑著,輕輕的拍了拍被嚇得渾身僵硬的小男孩那張慘白的小臉蛋,然後輕輕向後一推,小男孩就踉蹌著倒退了幾步,又被兩個凶狠的漢子死死的抓在了手中。

    “你們是如何知道弗朗哥閣下,從聖希亞王國的總領事,變成了女皇陛下的忠誠臣子的?”

    梅爾斯笑顏如花,手中的警棍直指那個默默流淚的中年婦人,低頭俯瞰著亞南。

    亞南沉默了一小會兒,然後他咬著牙,吐出了一個人的名字,'斯圖亞特'。

    梅爾斯的笑容頓時一斂:“斯圖亞特,斯圖亞特……他的確是我們的人,但是,他只是一個小人物,一個普通的機要檔案室的小文員……你們,從他那兒得到了有關弗朗哥閣下的情報?”

    亞南苦笑道:“他是和我們的直接聯繫人……毫無疑問,他背後有更大的大人物存在。以您的權力和力量,您不難抓出他背後的人。”

    沉沉的喘了一口氣,亞南下意識的壓低了聲音:“我可以告訴你那個人的代號,在我掌控的這一條線上,他的代號是'黑王',是我的權力能接觸到的,在德倫帝國外交部內部,地位最高的一位。”

    “黑王?沒有任何創造力,沒有任何藝術性的代號,沒趣透了。”梅爾斯下意識的吐槽了一句:“不過,我對他的真實身份,很感興趣。能夠知道弗朗哥背叛了聖希亞王國,這位黑王在我們內部的級別,或許比我想像的還要高。”

    “如果他真的有這麼高的身份,那麼,就算盯死了斯圖亞特,怕是也無法將他找出來。”

    “一個卑微的小嘍囉,我才不指望通過他能抓到什麼大魚。”

    搖搖頭,梅爾斯輕嘆道:“所以,雖然亞南閣下您的確說出了一些有用的東西,但是您覺得,一個斯圖亞特,他能換取您和您家人的生命安全麼?毫無疑問,不能!”

    梅爾斯冷聲道:“現在,說點真正有用的東西吧。”

    亞南驚怒交集的看著梅爾斯:“什麼有用的東西?我已經說出了我所知道的一切… …難道一個隱藏在你們內部的高級間諜,還不夠麼?”

    梅爾斯干巴巴的說道:“當然不夠,完全不夠,誰知道我能不能抓住他呢?”

    眸子裡閃爍著狂熱的光芒,梅爾斯微笑道:“還有更多,更多的東西。反正您已經開口了,不如說出更多的東西來?比如說,您掌握的,所有情報?”

    梅爾斯直起了身體,站起身來,用力活動了一下腰和脖頸。

    他歡快的說道:“比如說,你掌握的,聖希亞王國在圖倫港佈置的所有情報人員?你所知道的,聖希亞王國在圖倫港周邊的所有秘密據點?”

    “當然,如果你能告訴我,十五日晚上,仲秋血案之夜,海妮薇那蠢女人帶著海軍的人,跑去粉色美人魚的真正目的,以及她尋找的東西究竟在哪裡,我就更開心了。”

    “我一開心,就會變得溫柔、敏感、多情且仁慈……那麼,您和您的家人,就安全了。”

    “亞南閣下,您說,我的話是不是很有道理?”

    亞南死死的盯著梅爾斯,他咬著牙,一臉陰鬱的問道:“你說的,什麼?”

    梅爾斯就笑了起來,越發燦爛的笑了起來:“果然,你隱瞞了很多東西。我就說,你沒有必要冒著風險,策劃對一個小小三級警士的砲擊。”

    “你想攪渾水,你想讓圖倫港再次亂起來。”

    “你想要引發威圖家的強力反擊,讓圖倫港的本土勢力亂成一團。”

    “唔,目標就是,你想要將你手上掌握的,具有巨大價值的東西,趁亂送出圖倫港?”梅爾斯死死的盯著亞南的瞳孔:“我說的沒錯吧?亞南閣下?”

    亞南咬牙,搖頭,堅定的搖頭:“不,我沒有任何隱瞞。”

    梅爾斯立刻大吼了一聲:“隨便殺一個!”

    亞南嘶聲怒吼。

    梅爾斯的一個下屬目光一凝,手中剖魚刀輕輕向前一送,尖刀輕鬆刺穿了身前少女的胸膛。

    血,迅速染紅了少女白色的長裙。

    “不!”亞南的身體猶如離開水的魚兒一樣,歇斯底里的掙紮起來。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7-5 08:50 PM

第三十七章 鬼臉和護衛

    在獨角鯨碼頭,數十家大大小小的剖魚場中,七鰓鰻剖魚場只是最不起眼的一家。

    工場面積不大,工人數量不多,大型魚獲的加工能力有限。

    最重要的是,七鰓鰻剖魚場價格虛高,工人的手腳還有點不干不淨,委託他們加工的大型魚獲,一些價格高昂的珍貴材料,時常會有丟失。

    所以七鰓鰻剖魚場平日里冷冷清清,加之工場位置偏僻,在獨角鯨碼頭最東邊的海灘岬角附近,距離最近的一家同行都有小半里地,平日里這裡一整天鬼影子都難見到一個。

    已經入夜,略顯消瘦的圓月從東邊冉冉升起。

    海浪有氣無力的拍打著礁石,發出細碎的響聲,綿綿不絕的海浪聲,將很多雜音悄無聲息的一口吞沒。

    亞南歇斯底里的怒罵聲從剖魚場內隱隱傳來,用原木柵欄圈起來的工場內,幾條凶狠的獒犬懶洋洋的耷拉著舌頭,一搖一擺的從凌亂的卸貨場上晃過。

    幾個衣衫襤褸的工人,叼著劣質的混合菸卷,和那幾頭凶狠的獒犬一樣,懶散的靠在大門口,目光鬼祟的朝著唯一一條通往工場大門的砂石馬路張望著。

    月光如水,照亮了馬路。筆直的砂石馬路上乾乾淨淨,不見人影,也不見車馬。

    幾個工人低聲嬉笑著,討論著亞南的夫人、兩個情婦和那幾個尚未成年的女兒究竟誰更漂亮一些。

    聽到亞南的怒吼謾罵聲,幾個工人同時感慨了一聲。

    “多水靈的姑娘,就這麼浪費了。”一個工人低聲的抱怨著:“要是交給我們……”

    “閉嘴,梅爾斯大人的脾氣,你們懂的。”另外一個工人迅速制止了自己的同伴:“我可不想被發配去黑大陸,和那群黑漆漆的大猩猩玩遊戲。”

    幾個工人不再說話,他們偶爾往馬路上掃一眼,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身後兩百多尺外的工場裡。

    在另外一個方向,在靠近工場的原木柵欄外,濃密的小樹林中,一個高挑瘦削的男子,靜靜的站在樹蔭下最濃密的陰影中。他嘴裡叼著一支細長的雪茄,一點微弱的紅光不時閃爍,空氣中隱隱有一股嗆人的煙草味在擴散。

    亞南的嚎叫聲還在持續,更有女人和孩子的哭喊聲傳來。

    男子靜靜的站在樹底下,猶如雕像一樣,就連眼睫毛都一動不動。

    一個沙啞的聲音突然在男子身後悄悄響起:“威圖老爺派了你來保護喬少爺?你就在這裡看著?”

    瘦削男子的身體猛地一僵,他身體驟然變成了半透明狀,猶如高速沖刺的雨燕在地上留下的影子,無聲無息的向前一撲,頃刻間就到了百尺外的另外一株大樹下。

    飛撲之時,瘦削男子將嘴裡的細長雪茄一口吐了出來,他出現在百尺外的大樹下時,從他嘴裡吐出來的雪茄,甚至還沒落地。

    這支雪茄也沒能落地。

    一支纖細、白皙、猶如極品羊脂白玉雕成,堪稱藝術品的絕美手掌悄無聲息的從黑暗中探了出來,雪茄煙剛剛下墜一尺多點,就被他輕輕的拈在了手指中。

    鬼臉掌櫃猶如鬼影子,沒有半點兒響動的,慢悠悠的從黑暗中顯出了身形。

    他雙手一搓,將燃燒著的雪茄煙揉成了細細的粉末,隨意的灑在了地上:“作為一個對醫術略知一二的大夫,我必須告訴你,煙草對肺不好。”

    '咕咕'笑了幾聲,鬼臉掌櫃嘆了一口氣:“不過,也無所謂了,你們這群殺千刀的傢伙,隨時可能被人亂刀砍死,或許你們都熬不到煙草將你們害死的那一天。”

    月光灑在鬼臉掌櫃的臉上。

    大晚上的,如此幽森的小樹林裡,猛不丁的見到鬼臉掌櫃那張臉,瘦削男子也被嚇了一哆嗦,差點沒大叫了起來。

    劇烈的喘息了幾聲,瘦削男子的嗓音都有點扭曲了:“是你……鬼臉……我記得喬少爺對你說過,晚上最好不要出來嚇人。”

    威圖家的很多人對鬼臉掌櫃都不陌生。一個是喬經常去他的藥舖閒逛,另一個就是,他的這張臉,實在是太有辨識度了。

    鬼臉掌櫃'咯咯'一樂,他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張面具,慢吞吞的貼在了臉上。這是一張純白的、光滑的、猶如一張白紙一樣的面具,上面沒有任何五官特徵。

    月光照耀下,戴著這張面具的鬼臉掌櫃,比之前露出那張高溫焚毀的面孔時,更多了幾分鬼氣,莫名的讓人心頭髮緊,渾身毛孔不斷的往外噴冷氣。

    瘦削男子再次倒抽了一口涼氣,他低聲咒罵了一句,然後異常警惕的看著鬼臉掌櫃:“真棒,這張面具,真是和藹可親,簡直太棒了……你來這里幹什麼?”

    鬼臉掌櫃攤開雙手,輕嘆了一聲:“這不是,擔心喬少爺麼?喬少爺被關在裡面,裡面正在動用酷刑呢,你就在這裡等著?”

    喬被梅爾斯劫持帶走,鬼臉掌櫃得到消息時,已經過了大半個小時。

    梅爾斯帶著喬,一路橫穿整個圖倫港,沿途拐彎抹角,換了好幾種交通方式,更用了不少擺脫手段,這才帶著喬來到了獨角鯨碼頭。他偷偷摸摸帶著喬進入七鰓鰻剖魚場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

    鬼臉掌櫃一路追蹤,也是月亮升起後,才剛剛找到這裡。

    “喬少爺是多好的人啊,要不是他的仁慈,幫我搭線拿到那些貨,我的藥舖都快開不下去了。”鬼臉掌櫃絮絮叨叨的咕噥道:“所以,喬少爺可不能出事。”

    瘦削男子冷哼了一聲:“有我們盯著,喬少爺怎麼會出事?”

    鬼臉掌櫃不斷的搖頭:“那可不一定,你們盯著有用的話,喬少爺怎麼會被劫持到這裡來?”

    雙手揣在袖子裡,鬼臉掌櫃佝僂著身體,慢吞吞的說道:“更不要說,十五號晚上,喬少爺打開了力量海……你知道的,我對醫術,略懂,喬少爺的身體情況,如果不是遭逢極大危險,受到極大刺激,他按理應該再過兩年到三年,才會自然打開力量海。”

    “你們已經讓喬少爺遭遇過危險……你們現在,還在這裡旁觀?”鬼臉掌櫃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如果不是我知道,威圖家的孩子們感情深厚,我甚至都要懷疑,你們是有意讓喬少爺去死了。”

    瘦削男子猛地一瞪眼:“鬼臉,不要認為,你是喬少爺的'朋友',你就可以胡說八道。”

    他很不客氣的說道:“你不過是,喬少爺覺得你可憐,給了你一點賞賜的,'熟人'!你還沒有資格,成為喬少爺的'朋友'。喬少爺,是威圖家的少爺,他的安全,有我們操心。”

    “仲秋之夜,喬少爺身邊,也有我們兄弟在尾隨保護。可是誰能想到,少爺他,居然一頭闖進了仲秋血案的爆發點?闖到了最危險的核心區域?”瘦削男子的語氣中,已經帶上了一絲惱怒:“你知道麼,仲秋血案,我們的兄弟,死傷了十幾個人!”

    鬼臉掌櫃瞇了瞇眼,冷颼颼的說道:“那除了說明你們的無能,還能說什麼呢?我現在要進去,救出喬少爺,你,或者說,你們呢?”

    瘦削男子輕咳了一聲,樹林中,有幾條人影晃了晃,然後又藏在了陰影中。

    鬼臉掌櫃的'無能'評價,不僅僅是讓瘦削男子心頭火氣高漲,藏在暗地裡的,另外幾個負責暗中保護喬的威圖家下屬,也都氣得差點衝出來和鬼臉掌櫃動手。

    “老爺說,讓喬少爺,多經歷一些事情。”瘦削男子的聲音變得很嚴肅:“這是老爺的意思。少爺從小養尊處優,但是他不能一輩子嬌生慣養。所以現在,他需要一些捶打、磨煉。 ”

    “除非喬少爺碰到真正的生命危險,否則,我們不會出手。”瘦削男子直勾勾的盯著鬼臉掌櫃:“這是老爺的命令,除非喬少爺碰到真正的生命危險,否則我們不會出手。”

    瘦削男子指了指身後的工場,認真道:“多好的機會啊,能夠讓少爺直面人心的黑暗和狠毒,直面那些貴族的渾濁和污穢。這是多好的機會啊。少爺就要年滿十八歲了,他已經算是成年人,他遲早要經歷這些。”

    鬼臉掌櫃沉默了一陣子。

    然後,他輕輕的搖頭:“有點拔苗助長,威圖老爺就不怕,喬少爺刺激過度,變成那種心理扭曲的貴族少爺?”

    “不過,威圖老爺說得也有道理。這是一個罪惡滔天的世界,好人是無法在這個世界活下來的。只有變成壞人,變成惡人,變成比所有壞人和惡人更壞、更狠的凶人,才有資格在這個世界活得逍遙自在。”

    “希望你們能保護好喬少爺。畢竟,在圖倫港,他是我唯一的小朋友。”鬼臉掌櫃雙手揣在袖子裡,很有點蕭瑟寂寥的咕噥道:“我唯一的朋友,我可不希望他出事。”

    向後退了一步,鬼臉掌櫃退入了樹下的陰影中。

    微風吹動了大樹的枝葉,鬼臉掌櫃消失了,一如他莫名的出現,他莫名的消失了。

    幾個威圖家的秘密護衛從藏身之地飛掠而出,他們迅速繞著四周百來尺範圍搜尋了好一陣子,卻沒能發現鬼臉掌櫃留下的半點兒蛛絲馬跡。

    “這老鬼……”瘦削男子又掏出了一支細雪茄叼在了嘴裡,低聲的咒罵道:“得給老爺匯報一聲,這老鬼,到底是什麼來路?”

    剖魚場內,喬躡手躡腳的走到了場房的角落裡,小心翼翼的,從上方的金屬架上,拉下來一架金屬扶梯。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7-6 12:36 PM

第三十八章 二次交易

    感謝亞南的慘嚎和怒罵,他鬧出來的動靜,完美的掩飾了喬在內進場房內的一切響動。

    梅爾斯下令,殺死亞南的一個女兒時,喬輕輕倒抽了一口冷氣,然後離開了隔開前後兩座場房的大門,在內進的場房內急速的梭巡起來。

    死人了。

    而且死掉的,是亞南的女兒。

    喬不知道梅爾斯在找什麼,但是毫無疑問的是,這是一個巨大的麻煩,一個可怕的漩渦。

    唯有極巨大的利益,才可能讓梅爾斯如此的瘋狂。

    巨大到不惜得罪威圖家族,不惜得罪聖希亞王國。

    瞳孔深處,三圓六芒星魔法陣在急速旋轉,喬的心臟有力的跳動著,一波一波的熱血衝進腦袋,他太陽穴上的血管劇烈的抽動著。

    戰意如野火,令喬好似發狂的野獸,想要破開那扇大門,衝到外面的場房,將梅爾斯和他的一群下屬全部打死。

    但是更有一股異樣的冷靜,牢牢的封住了他的戰意。

    戰意如沸騰的火山,奔騰的岩漿在肆虐翻滾,隨時可能衝破岩層,瘋狂的摧毀一切;偏偏火山口上,卻壓下了一座萬萬年不化的冰山,徹骨寒意死死的封住了火山口,維持著喬最後的一絲清醒。

    喬陷入了一種極其怪異的狀態中。

    他的每個細胞都在燃燒,都在瘋狂,他的心卻異常的冷靜,異常的清醒。在體內熱浪的催動下,他的動作變得極其的快捷,甚至他壯碩的身體在場房移動時,都快帶起了殘影。

    偏偏在那極度的冷靜壓制下,他的動作一絲不苟、沒有半點聲音。他的動作精準而高效,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甚至他的衣襟都沒有帶出半點兒破風聲。

    他心頭更有一種可怕的戰鬥直覺傳來,他能清晰的察覺到,這內進的場房有古怪。

    外面的場房和這內進場房之間,那一扇厚重的金屬門,更好像是在看守著什麼。而且喬敏銳的察覺到,外部的場房,似乎比這內部的場房,在空間結構上高出了這麼一點。

    繞著場房搜尋了一圈,喬在天花板上掛著的一堆金屬橫梁,一堆凌亂的鐵架中,輕巧的扳開幾根金屬桿,伴隨著極其輕微的摩擦聲,一架金屬掛梯出現了。

    微微跳起來,拉著金屬掛梯向下一拉,牆壁上就多了一架直通天花板的梯子。

    喬麻利的踏著梯子,很快就爬到了天花板下面,他握拳在天花板上輕輕敲了敲,右手用力一推,一塊厚重的、和石板天花板色澤一模一樣的金屬蓋板,就被他輕輕推了起來。

    一個呼吸後,喬鑽進了天花板上的暗門,來到了一個只有六尺高,面積和下方的場房相當的隔斷空間中。

    隔斷空間的四面牆壁上,都有十幾道一寸寬、兩尺長的縫隙,每一道縫隙,都被透明的玻璃片封閉,隔絕了外界的風雨。透過這些縫隙,可以窺視外面的動靜。在縫隙的下面,有巴掌大小的方孔,分明是特意預留的射擊孔。

    月光從東面牆壁上的縫隙透了進來,在地面上留下了青白色的光痕。

    喬的眸子閃爍著緋紅色的幽光,藉著透進來的這一點月光,他看清了這個隔斷空間的陳設。

    在四面牆壁下,都放著半人高的鐵皮櫃子。鐵皮櫃上,一個個抽屜都被精緻的掛鎖逐個鎖死。在抽屜外面,貼著淡黃色的標籤,上面書寫了一個個國家名又或者人的名字。

    在這些鐵皮櫃子上面,牆壁上固定著一排排槍架,數十桿新式的燧發步槍和燧發短銃整齊的掛在槍架上,每一桿步槍和火銃都保養得油光水亮,空氣中隱隱有槍油的味道。

    在東北面和西北面的角落裡,那裡碼放著十幾個塗了柏油的木桶,上面用紅色油漆畫著代表易爆物品的危險標誌。

    這些木桶是製式的軍用品,不用打開木桶,喬就知道裡面肯定裝滿了顆粒火藥以及鉛彈。

    這是一個小型的軍火庫,而且很有可能是梅爾斯的秘密資料庫。

    喬大膽的猜測,這裡很有可能,是屬於梅爾斯個人的,和帝國圖倫港外事廳毫無關係的私人資料庫。

    “一個據點,一個堡壘,但是這裡並不是逃跑的通道。”喬皺起了眉頭,他找到了這個隔斷空間,但是他一點都不開心。

    他現在只想安全的脫身,找到自家的屬下,然後再帶人回來找梅爾斯的麻煩。

    “是我糊塗了,如果有逃生暗道,不應該在這樓上……但是……”喬目光掃過這個隔斷空間,然後他的瞳孔微微一凝。

    在西南面的牆角里,赫然矗立著一個外形粗笨的精鋼保險櫃。高只有五尺上下的保險櫃寬有四尺,有足足三尺的進深,對開的櫃門正中,是一枚厚重的山紋盾形徽章。

    '山盾'牌保險櫃,喬的眼睛不由得一亮。

    這是德倫帝國擁有兩百年曆史的名牌貨,以堅固耐用、安全性高,更有防水防火的功能而享譽富豪圈子。

    喬的父親黑森的書房裡,在一個活動書架後面的密室中,就安裝了幾個特大型號的山盾保險櫃。喬曾經見到黑森開啟那些保險櫃,裡面塞滿了大面額的紙鈔、旅行支票、債券、證券、地契、欠條等物,更有大量的珍貴珠寶、珍稀首飾等。

    “所以,這裡還是梅爾斯的小金庫!”喬的眸子裡緋紅色的幽光閃爍,他幾個大步就到了這個保險櫃前。

    山紋盾形紋章的一左一右,兩個海碗大小的機械轉盤凸起,上面有密集的刻紋和數字符號。這是撥號密碼盤,按照保險櫃主人的設定,山盾保險櫃可以擁有最短十六位、最長三十二位的密碼。

    “全知者拉普拉希,讓我見識你的偉力,告訴我這個保險櫃的密碼。”喬低聲的念叨著。

    “知識是無價的……錢呢?”拉普拉希尖尖細細的聲音立刻在喬的腦海中響起。

    “我手上沒錢。”喬鎮定自若的說道:“昨天,你拿走了我身上最後一個金馬克!”

    “沒錢免談。知識是無價的,沒錢的話,哪怕你是緋紅,你也別想從我這裡得到一個字!”拉普拉希乾巴巴的說道:“哪怕你是緋紅,但是我有我的原則!”

    “這裡面肯定有錢。”喬依舊鎮定自若的說道: “告訴我密碼,無論裡面有多少,給你三成!”

    拉普拉希沉默了足足三個呼吸的時間,然後他才猶猶豫豫的說道:“奸詐的人類啊……還能這樣麼?還能這樣麼?這裡面的錢,可並不屬於你!”

    “但是只要你告訴我密碼,這裡面的錢,就全部屬於我!那麼,可否成交?”喬勝算在握的咧嘴微笑。

    “當然,成交……雖然覺得有點古怪,但是的確符合我對你的承諾。你給錢,我就給你知識。一個防禦力驚人的保險櫃的密碼,這點粗淺的東西,甚至算不上知識,能交易這麼一大筆錢……為什麼不呢?”

    拉普拉希'咯咯咯'的笑著,然後迅速報出了一個三十二位的數字。

    喬熟稔的扭動撥號密碼盤,將拉普拉希報出的數字輸入了進去。屏住呼吸,喬緊握密碼盤下面的兩個小小的手柄,輕輕的向下一扭,一拉。

    '哢嚓'一聲,保險櫃足足有半尺厚的精鋼櫃門開啟,'噗噗'兩聲響,兩疊足足有三寸厚,面額是十金馬克的紙幣直接摔在了地上。

    喬倒抽了一口涼氣,然後輕輕的鼓掌,嘆了一口氣:“哇哦!”

    整個保險櫃,塞得滿滿的。

    因為保險櫃過於厚重的關係,它的內部空間其實並不如外面看上去的這般大。不大的空間中,有一大半空間被熔煉精美的金條、金塊佔據,然後有一批精美的玻璃蓋的木盒子,裡面裝滿了金剛石、藍寶石、紅寶石等珍貴寶石,又佔據了一小部分空間。

    一疊一疊青銅色,邊緣的金色細邊散發出迷人金光的紙幣,就只能很艱難的,一疊一疊的相互擁擠著,佔滿了保險櫃剩下的所有空間。

    這些紙幣相互之間是如此擁擠,所以喬一拉開保險櫃的大門,兩疊紙幣就掉了下來。

    當然,喬不是在為這些財物而驚嘆鼓掌,威圖家的喬少爺,見過的錢可比這多多了。

    他是在驚嘆,果然是'全知者'!

    拉普拉希居然能知道眼前這山盾保險櫃的密碼……那麼,喬的腦海中,不受控制的冒出了很多奇妙的小念頭。

    “無所不能的妙物。”拉普拉希嘆了一口氣,然後保險櫃內的紙幣全部消失,剩下的金條金塊等也消失了一小半:“我取走我應有的三成,那麼,親愛的緋紅,你要聽我接下來的建議麼?”

    “如果你將剩下的七成,全部用來和我交易,那麼我可以額外的給你最符合你眼下情況的建議。”拉普拉希譏誚的笑道:“因為我發現,你現在情況不妙,你需要盡可能快的擁有足夠自保的力量,不是麼?”

    “偏偏,你現在缺少的就是時間,不是麼? ”拉普拉希尖笑道:“但是只要你將這些可愛的小玩意全部交易給我,那麼……”

    “盡可能快的讓我擁有足夠自保的力量?”喬沉聲道:“我說的是,現在,立刻,馬上,讓我擁有足夠自保……甚至是,做得更多的力量?”

    “當然,現在,立刻,馬上……”拉普拉希輕笑著,保險櫃內的一切都化為一縷青煙消散,就好像之前塞得滿滿的保險櫃只是一個美夢一樣。

    隨之,一道奇異的信息,直接出現在喬的腦海中。

    “秩序天平,絕對公平,絕對合理,付出足夠代價,定能心想事成。”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7-7 12:12 PM

第三十九章 秩序天平

    將保險櫃恢復原樣,喬彎著腰,輕手輕腳的爬下金屬扶梯,順手將頭頂的金屬蓋板扣回了原位。

    找到金屬扶梯,跑去隔斷空間,然後讓一保險櫃的財物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一切只是在短短幾分鐘內發生。

    喬回到內進場房的時候,亞南的詛咒和謾罵還在持續,梅爾斯冷酷、沒有絲毫感情的聲音,依舊在威逼亞南,逼問自己想要的信息。

    一個小男孩歇斯底里的慘嗥聲傳來。

    喬的身體劇烈的哆嗦了一下,剛才梅爾斯的命令是——『剁掉他的兩條腿』!

    心臟越發劇烈的跳動著,喬握緊了拳頭,想要轟破大門衝出去……但是他很快就壓制了心頭的衝動,咬著牙,按照拉普拉希的吩咐,來到了場房的東南角落裡,在一堆凌亂的鐵架子中扳動了幾根金屬棍。

    門外,傳來亞南的哭喊聲:「不,不,不,不要傷害他們,不要傷害他們……梅爾斯,你到底想要知道什麼?我知道的,已經全部告訴你了,我已經全部告訴你了!」

    「亞南,求求你,告訴他,告訴他,他想知道什麼?他究竟想要知道什麼?」有女人的尖叫聲響起,然後女人的哭喊聲越發的刺耳。

    「我已經告訴他了,我告訴他了,我知道的,全都告訴他了!」亞南嘶聲哀求:「梅爾斯大人,梅爾斯閣下,不要傷害他們,我真的,真的已經把我所知的一切都告訴了你。」

    梅爾斯冷淡的聲音透過大門隱隱傳來:「不,你知道我想要什麼。亞南,為什麼你一定要激怒我呢?這樣不好,非常不好,其實,我們可以做朋友的,我們真的可以成為很不錯的朋友。」

    梅爾斯含糊的咕噥了一句,那些工人粗糙、沙啞的、充滿邪惡慾念的笑聲就傳了進來。

    然後,少女的哭喊聲猶如暴風中搖曳的燭火,斷斷續續的響起。

    喬屏住呼吸,他用力在地面上踩了一腳,地面微微一晃,一塊四尺見方的地板無聲的升起了半尺高。喬掀起了這塊地板,露出了下面潮濕的階梯。

    「果然,有逃生密道。」喬輕輕的搓了搓手掌:「拉普拉希,謝謝。不得不說,如果不是你,我就算找到這裡,也不可能不驚動外面的人。」

    「不用謝,我收費了。」拉普拉希不以為然的說道:「一條密道的開啟辦法而已,這不值什麼錢。」

    喬側耳傾聽了一會兒外面越發淒厲的哭喊聲,他無聲的歎了一口氣,強忍著心頭的衝動,快步的走下了密道。

    潮濕,濕滑,陡峭的階梯,密道內空氣污濁,充斥著難聞的海腥味和血腥味。

    讓喬滿意的是,密道中的牆壁上,每隔幾步路就有一盞小油燈,裡面注滿了耐燒的鯨魚油。細細的燈芯靜靜的燃燒著,燈火只有黃豆大小,卻足以照亮這條狹窄、低矮的密道。

    喬艱難的在密道中穿行著,他順著密道向前行走了兩百多尺,耳邊就聽到了海浪聲。

    等喬從密道中探出頭來,他已經來到了海邊。

    這裡是一個極其僻靜的小海灣,在不遠處建了一個粗糙的小碼頭,附近停了幾條小型船隻。喬身後的小樹林中,可見一圈原木柵欄,裡面就是七鰓鰻剖魚場。

    喬走出來的位置,是一堆凌亂的礁石,距離小碼頭就是幾步路的事情。

    礁石旁就是一道碩大的原木水道閘門。寬有數十尺的水道一頭直通大海,一頭通向了剖魚場巨大場房後方的一個人工養魚池。

    落潮時分,這個人工養魚池內的海水只到人的腰身處,幾條體型碩大的大型魚類匍匐在淺水中,時不時的掙扎一下,然後發出低沉的『呼呼』聲。

    藉著月光,喬看向了那幾條體長將近五十尺的大傢伙。

    流線型的身軀極其美麗,黑背、白腹,在月光下熠熠發光的光滑皮膚,散發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感。

    這些大傢伙距離喬不到三十尺,他能清楚的感受到,這幾條大傢伙身上散發出的力量感,以及那種食物鏈頂端生物特有的致命威脅感。

    這裡一共是六條風暴洋特有的惡魔虎鯨,一種極其凶殘的掠食動物。

    它們體長將近五十尺,體重將近五萬磅。老漁民們都有一句話,所謂『一磅魚十磅力』,體重一磅左右的魚,可以在水中爆發出十磅甚至更大的力量。

    這些惡魔虎鯨,能夠輕鬆爆發出數十萬磅的恐怖力量,它們甚至能掀翻中小型的漁船,將漁船上的漁夫當做甜美的小點心。

    「拉普拉希,你確定,不會有什麼壞事情發生?」喬翻過人工養魚池旁低矮的圍欄,小步走進了齊腰深的海水中。

    保險櫃內七成的財物換來的知識,那種快速提升實力的辦法極其的邪異。喬隱隱感到後心一陣陣的發冷,心裡頭也毛毛的,感到非常的不安。

    「絕對的安全,放心吧。」拉普拉希尖尖細細的聲音傳來:「再說了,哪怕有危險,你不是已經走進了這臭烘烘的魚池麼?你已經下定了決心?你一定是,已經下定了決心吧?」

    喬沒吭聲,他走到了一條氣息委頓,身上有著極大創口的惡魔虎鯨身邊,輕輕的拍打了一下那龐大的身軀。

    深吸了一口氣,喬咬破自己的食指,在這頭惡魔虎鯨的身上,畫下了一個極其簡單的,形如『巾』字,大致有點『天平』模樣的符文。

    然後他迅速的,在這個符文的一側,用一種異常古怪的楔形文字,快速書寫了近百個字符。

    然後,喬按照拉普拉希傳送的信息,用極其拗口的聲調,念出了那位存在的真名。

    早已消散於時間長河。

    一切存在過的痕跡都已經徹底風化。

    無人記得,無人念起,無人再為它建造廟宇,無人再為它舉辦祭祀。

    混亂,古老,腐朽……

    不能言,不能說,不能想,不能視,不能聞,不能靠近,不能觸摸的存在……隨著喬拗口的念誦聲,他畫在惡魔虎鯨身上的符文和字符逐次亮起,淡淡的血光照亮了喬的身體。

    然後下一瞬間,喬的眼前一黑。

    他完全無法感受到自己的身體,他只覺渾身輕飄飄的,空蕩蕩的,好似一個空心的燈籠人,飄浮在一片扭曲黑暗的混亂虛空中。

    一台閃耀著微光的天平冉冉在喬的面前浮現。

    殘破,腐朽,不知道用什麼材料製成,好似金屬,好似玉石,但是更像是生物骨骼,破破爛爛不成型的天平慢吞吞的,感覺極其艱難的在喬的面前逐漸顯露。

    不可言喻的信息洪流衝擊而來。

    毫無意義的信息洪流,就好像氾濫的污濁的洪水,就要瞬間沖碎喬的靈魂,然後將他存在過的一切痕跡徹底的腐蝕、同化,讓他在人世間徹底消散。

    一對緋紅色的眸子在喬的身後冉冉亮起,緋紅色的光照亮了這一片扭曲黑暗的混亂虛空。

    信息洪流戛然而止,在那殘破不堪、閃耀著微光的天平後方,一團混沌的霧氣冉冉湧出。霧氣中,有一張巨大的王座,一道身穿黑袍,全身都裹在袍子下的人影靜靜的坐在王座上。他高有數百萬尺,就這麼靜靜的低頭俯瞰著喬。

    喬只覺一股惡寒襲來,幾乎要將他的身體和靈魂徹底凍結。

    他迅速用拉普拉希傳遞的信息中,那種拗口無比的語言大聲吼出了自己的祈求。

    『用眼前的這些惡魔虎鯨獻祭,祈求自己的肉體力量得到提升』!

    一陣劇烈的眩暈襲來,喬驟然離開了那扭曲混亂的空間,他的意識回歸了自己的身體,他驚悚的看到,他面前的幾條惡魔虎鯨,身體正被一層淡淡的灰色火焰包裹。

    惡魔虎鯨們劇烈的抽搐著,在喬驚懼的目光中,它們龐大的身軀一層層的風化,化為灰色的輕煙。皮膚,肌肉,血管,內臟,骨骼……短短幾個呼吸間,這幾條大傢伙徹底的消失了。

    然後一股猶如火山爆炸的熱流從喬的力量海中蜂擁而出,『呼呼』有聲的衝進喬的身體。

    不用吸收,不用消化,沒有任何異樣,沒有任何痛苦,就好像喬本來就擁有的那樣,一股極其強大,遠比之前的喬自身強大十倍以上的力量充斥全身。

    依舊那樣的彪猛高壯,依舊那樣的胖乎乎的,但是喬驚覺,他的力量,的確增加了許多。

    拉普拉希很體貼的,在喬的眼前釋放了一道緋紅色的光幕。

    *

    存在:喬?容?威圖

    神異:緋紅

    眷顧:睿智的全知者拉普拉希,虛偽的銀桂之主穆忒絲忒,險惡的海德拉之王黑林格爾,貪婪的交易之女赫爾梅托,禁忌的仗劍之主,古老的秩序天平拉姆

    無視:雙面的金橡之主穆

    惡念:混亂的腐蝕之靈喇咖,混亂的殺戮執念圖昔,怯弱的高原狼王沃爾

    能階:力量海(正常態完美態肉體力量:七萬五千磅)

    *

    能階沒有任何變化,力量海沒有任何進益。突然飆升的力量,的確只是因為一場詭異的簡短獻祭而來。

    除此之外,喬的眷顧中,多了一位『古老的秩序天平拉姆』。

    喬咬了咬牙,他迅速離開了魚池,順著之前的逃生密道,又回到了內進的場房。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7-8 12:23 PM

第四十章 格殺

    喬用自己的血寫下'拉姆'真名,用古怪的語言唱響他的名字時。

    圖倫港聖希爾德大教堂,正殿大堂內,一名面容祥和的老人,正跪在正北面的金橡木聖像下。

    按照'穆'教會傳承的《創世神書》,至高神王'穆'的原始形態,是太陽正中的一株金色橡樹。故此,橡木就成了穆教會的聖樹,金橡木神像,就成了'穆'教會原始教派供奉的標準聖像。

    圖倫港富饒無比,信徒眾多,聖希爾德大教堂作為穆教會在帝國南方的本部所在,正殿大堂中的金橡木聖像,是由信徒捐獻的上百噸純金熔鑄而成。

    在一盞盞燈火輝煌的水晶大吊燈的照耀下,高有近百尺的金橡木聖像金光璀璨,在神術的加持下,聖像好似被一層濃厚的金色火焰包裹著,神聖而威嚴,讓人不敢直視。

    面容祥和的老人羅倫,聖希爾德教堂本堂大主教,同時也是德倫帝國南方教區大主教,身穿淡金色的長袍,左邊胸口懸掛著金色橡葉徽章,頭戴橡木枝條編成的教冠,畢恭畢敬的跪在聖像前,低聲的向至高無上的穆祈禱著。

    “願迷途的孩子們得到救贖,願圖倫港能夠安寧如舊,我主的信徒當盡快返回我主的殿堂,奉獻上最虔誠的供奉。”

    在那幾條惡魔虎鯨被灰色的火焰焚燒一空時,一道微風突兀的在門窗緊閉的正殿大堂內平地而起,淡灰色的微風吹向了輝煌奪目的聖像,伴隨著'哢嚓'一聲脆響,一片拇指大小的純金橡葉憑空折斷,飄飄蕩蕩的墜落了下來。

    羅倫的祈禱聲驟然中斷,他瞪大眼,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那片飄落地面的純金葉片。

    原本金燦燦的葉片,已經變成了詭異的灰白色,不像是純金,反而像是一片馬口鐵。

    “異端!”羅倫喃喃自語。

    “異端!!”羅倫猛地提高了聲音。

    “異端!!!”羅倫幾乎是手舞足蹈的尖叫起來,他一躍而起,祥和的表情變得扭曲而猙獰,他跳著腳嘶聲吼道:“異端,異端,圖倫港居然出現了異端!來人啊,來人啊,來人啊!”

    '轟、轟、轟',通往正殿大堂的十幾扇大型拱門同時被暴力推開,數百名身穿貼身鎖子甲,外面套著潔白的教士長袍的教會騎士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

    “圖倫港,有異端,他們發動了邪惡的祭祀!”羅倫眼珠凸起,他指著這些衝進來的教會騎士,面皮充血的咆哮道:“找到他,抓住他,燒死他… …挖出和他有關的所有人,在正午時分,當著圖倫港所有的信徒,燒死他!”

    羅倫彎腰,撿起了那片變成灰色的金橡葉,肅然交給了一名身材高大魁梧,頭髮和眼睛都是璀璨的淡金色的青年男子。

    “我主無所不至的光芒,將引導你找到那些異端。”

    “用他心臟裡的血,讓這金橡葉,重新恢復光芒。”

    “不要讓我失望,朗基努斯,我的孩子,去吧,去吧,將那些邪惡的異端帶回來。”

    羅倫輕輕拍了拍朗基努斯粗壯有力的手臂,輕聲叮囑道:“記住,我的孩子,圖倫港隱藏的異端,或許不止一個兩個。把他們全都挖出來,統統挖出來。”

    朗基努斯緊握手中的金橡葉,單膝跪下,肅然向羅倫行了一禮,然後站起身來,帶著大群教會騎士風一樣衝出了正殿大堂。

    很快,聖希爾德大教堂的大門外,尖銳的警哨聲和呼哨聲響成了一片。

    連夜出動的教會騎士,和執行宵禁任務的圖倫港軍警當頭撞上,雙方當即開始撕扯,爆發了小小的衝突。

    七鰓鰻剖魚場,喬已經將逃生密道的地磚復位,他在場房內找了一陣子,最終在場房角落裡,找到了一根尋常人胳膊粗,足足有十尺長的純鋼撬棒。

    雙手握著撬棒輕輕的揮動了一下,喬不怎麼滿意的搖了搖頭。

    不過幾百磅重,有點太輕了,太輕了!

    深吸了一口氣,站在連同內外場房的大門口,喬輕輕的呼了一口氣:“拉普拉希,你沒弄錯吧?我的力量,真的有了七萬五千磅?你沒弄錯?”

    拉普拉希'咯咯'的笑了起來:“無知者淺薄的智慧,我怎麼可能弄錯?我甚至省掉了一些礙眼的零頭。放心的去戰鬥吧,熱血澎湃的緋紅啊……”

    “一往無前的去戰鬥吧,不用多想什麼,不用顧慮什麼,用你非人的蠻力,碾碎他們!”

    '轟'的一聲巨響,喬將面前的大門一棍打得扭曲歪折,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大門手臂粗細的金屬門軸被暴力拉扯,直接從門框上崩折脫落,帶著刺耳的破空聲向外飛出了老遠。

    正陰著臉,越來越不耐煩的拷問亞南的梅爾斯,猶如被人強行卡住脖子的鴨子一樣,猛地張開嘴,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了快步衝出來的喬。

    嗚'!

    沉悶的破空聲,好像大口徑的砲彈從天而降。

    喬兩個大步衝到了梅爾斯的那些手下身邊,傾盡全力的揮出了一棍。

    一名少女躺在地上大聲哭喊,幾個梅爾斯的下屬正圍著她,怪笑著做一些不堪入目的下作勾當。

    手臂粗細的精鋼撬棍帶著一片黑影橫掃而過,'啪啪啪'連續幾聲脆響,幾個膀大腰圓、身軀粗壯,也都打開了力量海甚至是能量海的好手,被一棍抽爆了身體。

    被侵犯的少女發出驚恐欲絕的尖叫聲,翻著白眼昏厥過去。

    三個婦人,幾個少女、少年同時發出驚恐的尖叫聲,隨著撬棍噴出的血霧,撒了他們滿臉都是。

    亞南呆了呆,然後快意無比的尖笑了起來:“哈,哈,就是這樣,就是這樣,殺死這些該死的傢伙,殺了他們,我會報答你的,喬,我會報答你的!”

    “用一百毫的野戰炮麼?”喬大聲咒罵。

    他打了梅爾斯的下屬們一個措手不及,一棍抽爆了整整七個好手。梅爾斯的其他手下們已經反應了過來,他們大聲叫罵著,紛紛揮動手中兵器朝喬衝了上來。

    心臟在劇烈的跳動著。

    壓制在心頭的那座冰山,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

    狂暴的戰意席捲全身,喬的兩顆眼珠徹底變成了緋紅色,甚至還在散發出淡淡的紅光。

    他'咯咯'笑著,站在原地紋絲不動,雙手輕巧的揮動著撬棍。

    突然飆升的力量,隨之而來飆升的速度,換成正常人,會有很長一段的不適應期。不要說戰鬥,甚至是想要自如的行動都會變得很艱難,很難靈巧的掌控身體。

    但是在喬身上,並沒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心臟劇烈的跳動著,喬的動作變得無比的精準,無比的靈巧。

    他從未學過任何棍棒類的武器使用,但是這一刻,他手中的撬棍,就好像變成了他手臂的延伸,撬棍發出沉悶的破風聲,精準無比的轟向了這些工人的破綻之處。

    一種莫名的戰鬥本能控制了喬的身體,他好似在這根撬棍上下了數十年的苦功一樣,隨意的、沒有任何章法的隨手一擊,在外人看來都是渾然天成的殺招。

    數十道棍影席捲,二十幾個工人只覺眼前一花,棍影就從他們覺得不可能的角度,猶如惡毒的毒蛇一樣飛彈而來。

    每一擊,都正好攻向了他們那一刻最脆弱的破綻,攻向了他們最難發力、最難閃避的那一點。

    '啪啪啪'的響聲不絕於耳,二十幾個工人有十幾人被轟爆了身體,只有七個幸運兒僅僅是被撬棍命中了持刀的手臂,整條手臂在巨響聲中炸成了血霧。

    血霧瀰漫,梅爾斯發出驚怒、不可置信的尖叫聲。

    偌大的場房幾乎被血霧均勻的塗抹了一層,刺鼻的血腥味讓這裡幾乎變成了地獄,更刺激得梅爾斯差點沒嘔吐出來。

    七鰓鰻剖魚場,是他苦心構造的一個秘密據點,這裡的所有工人,都是他的私人死忠。

    這些工人的個人實力,當然沒有外事廳的正式公務人員那樣強悍,可是也都是梅爾斯花費大價錢,從圖倫港的自由水手甚至是海盜中精挑細選的好手。

    二十幾個好手,哪怕是梅爾斯想要擊殺他們,梅爾斯當然有足夠的實力擊殺他們,可是也要花費一定的時間,絕不可能像喬這樣,拎著一根撬棒砸雞蛋一樣將他們瞬間擊潰。

    “沒這樣的道理!”

    梅爾斯嘶聲尖叫,他往身邊的小方桌一抓,'鏗鏘'一聲拔出了一柄細細長長的刺劍,右手一揮,就聽'簌簌'聲不斷,數百條極細的光線帶著尖銳的破空聲,瞬間刺到了喬的面前。

    在喬緋紅的視野中,梅爾斯的力量海、能量海、精神海都在急速的,猶如心臟跳動一樣的收縮、膨脹,在梅爾斯的身體內,更有七條絢爛的光帶在快速的跳動。

    空氣中,一道道無形的風急速的向梅爾斯匯聚過去。

    梅爾斯的速度驟然加快,他的身體繞著喬急速的旋轉著,頃刻間就繞著喬轉了數十圈。

    四面八方都是極細的劍光飛捲而來,劍光中有一枚枚巴掌大小的青色風刀浮現,這些風刀急速的震盪著,不斷發出尖銳的破空鳴叫。

    梅爾斯的速度太快,快到了超出常理。

    饒是喬此刻力量飆升,而且沉浸在了某種神奇的戰鬥本能、戰鬥直覺中,他依舊無法趕上梅爾斯的速度。

    只是一彈指間,細細的刺劍就在喬的上半身挑開了數十條一寸多深的傷口,大片血霧隨著刺劍的急速運動,不斷從喬的傷口中噴出。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7-9 12:14 PM

第四十一章 家族救援

    精鋼撬棍發出沉悶的聲響,無數條黑色棍影盤旋而起,在喬身邊化為一堵半透明的黑色牆壁。

    一道道細細的劍光如流水,侵蝕著牆壁,衝擊著牆壁,從極細的縫隙中穿透了牆壁,然後在喬身上留下一寸多深的傷口。

    喬極力的舞動撬棍,偶爾沉重的撬棍會和梅爾斯的刺劍撞在一起。

    梅爾斯身形如風,他手中的刺劍就好似蜻蜓點水,輕盈的在撬棍上一晃而過。以喬的巨力揮動撬棍,和刺劍撞擊時發出的聲音,就好似雪片落在河水中,輕微到了極致。

    “喬,無論你是如何逃脫的……你可以去死了。”梅爾斯飄忽不定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他的速度越來越快,攻擊的頻率越來越高,短短一句話的功夫,喬身上又多了十幾道傷口。

    喬雙手緊握撬棍,他急速揮動撬棍,手掌和撬棍猛烈摩擦,掌心的汗水都化為白色的水汽升騰。他雙眼盡成紅色,在莫名的戰鬥本能的控制下,撬棍不斷向四周抽、劈、點、砸。

    梅爾斯的速度極快,快到喬根本看不到他的身影。

    按照梅爾斯的速度,一個呼吸間,他可以輕鬆的在喬身上留下上千條傷口。

    可是喬驚人的戰鬥本能,讓他的撬棍猶如一條毒蛇一般繞著身體翻滾騰挪,不時轟出一記對梅爾斯也頗有威脅,逼得梅爾斯不得不退後閃避的妙招。

    撬棍帶起的惡風聲,讓梅爾斯也不敢輕易碰觸,他只能繞著喬遊走,手中刺劍一擊即走,完全依靠速度將喬壓制了下去。

    刺劍和撬棍不斷的碰擊,梅爾斯使用的劍技極其高妙,他使用了極其精妙的卸力技巧,饒是如此,數百次的撞擊後,梅爾斯的肩膀、手肘、手腕,以及右手五指的每一個指關節,都被震得隱隱生痛。

    就好像有無數根細針在關節裡亂扎,漸漸地威爾斯握劍的力道都小了幾分。

    '噗噗'兩聲,梅爾斯又在喬的後背留下了兩條傷口。喬反手一棍橫掃,梅爾斯喝罵了一聲,右手輕輕一點,刺劍在撬棍上輕輕一磕,他的身體好似沒有重量的幻影一樣,藉著這一磕的力道向後飄出了十幾尺,然後再次化為殘影撲上。

    就是這麼輕輕的一磕,梅爾斯的右肩傳來一聲細微的關節錯動聲。

    一股難以形容的酸澀刺痛襲來,梅爾斯駭然喘了一口氣。他的肩膀,居然被撬棍上的力道給震傷了,他甚至能感受到關節骨膜被擠壓、關節相互摩擦傳來的滯澀感。

    梅爾斯有點傻眼了。

    在金桔街區,他一拳就能將喬轟飛百多尺,他劫持喬的時候,他能感受到喬的力量。一個剛剛開闢力量海,擁有幾千磅蠻力的小菜鳥而已。

    但是現在,喬擁有的力量堪稱恐怖。

    梅爾斯走的就不是力量路線,他追求的是極致的速度,他擁有的是'風'的力量。在他完成力量海的鍛煉後,他擁有的力量也就七八千磅。

    即使到了今天,三海全開,七脈貫通之後,梅爾斯的肉體力量也不到一萬磅。

    而喬擁有的蠻力,比梅爾斯曾經見過的,北方冰原上野蠻人部落培養的精英海族戰士,還要強出不少。

    就在梅爾斯嚴刑拷問亞南的這點點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梅爾斯瘋狂的咒罵了一聲,在喬的緋紅視野中,他的精神海和能量海驟然壓縮,體內的七條流光溢彩的光帶驟然爆出了青色的強光。

    刺耳的鏗鏘震鳴聲從梅爾斯手中的刺劍上傳來,三尺多長的細細刺劍驟然爆發出青色光芒,無數道細細的青色流風包裹著刺劍,刺劍震盪著,伴隨著刺耳的撕裂聲,大片青色氣流從劍鋒上噴出,化為十幾尺長的一道風劍直刺喬的後心要害。

    “圖倫港的鄉巴佬,見識一下真正的騎士技!”梅爾斯猖狂大笑。

    喬轉身,雙手揮動撬棍,全身大汗淋漓,傾盡全力朝著疾刺而來的風劍砸了下去。

    胳膊粗細的精鋼撬棍,在喬手中彎曲了一個小小的弧度,撬棍激盪空氣,發出猶如巨砲轟鳴的巨響,棍頭甚至在空氣中打出了一圈面盆大小的白色氣爆。

    '轟'!

    亞南的一家老小齊聲驚呼,一道狂飆貼著地面席捲,將她們一骨碌捲起來,向後飛出了數十尺。

    喬雙手劇痛,掌心皮膚全部裂開,鮮血不斷順著手腕流淌。

    他的兩隻袖子炸成了無數碎布隨風亂飛,兩條白花花的大胳膊上,雪白粉嫩的皮膚被撕開幾條深深的口子,血水不斷的從傷口中湧出,'噠噠噠'的滴在地上。

    精鋼撬棍已經變成了上百塊破銅爛鐵,猶如風中的落葉,隨著狂飆向四周亂飛,'鐺鐺鐺'的砸在了四周牆壁上,更有幾塊打在了場房中間的長鬚鯨骨架上,將骨架打得稀爛。

    梅爾斯面色微微泛白,他手中刺劍劇烈震盪著,十幾尺長的青色風劍只剩下了五六尺長短,一條條極細的流風圍繞著刺劍急速旋轉著,不斷發出刺耳的風嘯聲。

    他咬著牙,目光陰狠如狼死死的盯著喬。

    “一個剛剛開闢力量海的小菜鳥,居然能接下我的騎士技!”梅爾斯大聲吼道:“如果你出身條頓貴族,你一定會成為帝國重點培養的天才。”

    '咯咯'笑了幾聲,梅爾斯咬著牙冷笑道:“可是,你居然是一隻小容克……為了條頓的利益,我也不允許你這樣的怪物活下去。”

    一聲怪嘯,梅爾斯身體化為殘影,向前一個滑步,一劍刺向了喬的心臟。

    喬雙臂劇痛,整個上半身麻痺酸脹,一時間根本失去了行動能力。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一劍刺了過來,一點點的刺向了自己的致命要害。

    緋紅視野中,猩紅色的煞氣不斷從梅爾斯身上噴出。

    或許是因為實力超凡的緣故,梅爾斯就好像一個活火山口,從他身上噴出的猩紅色煞氣極其濃郁,而且擴散速度極快,短短幾個呼吸間,已經籠罩了整個剖魚場的場房。

    喬大口大口的呼吸著,這些猩紅色的煞氣就不斷的向喬湧了過來。

    喬手臂上的傷口在蠕動,一些細小的傷口已經神乎其神的完全癒合,他體內的麻痺酸脹正在快速消退,力量在不斷的恢復,在喬的視野中,梅爾斯這一劍刺過來的速度,也越來越慢,越來越慢。

    喬能清楚的看清這一劍的角度,能看清這一劍上面纏繞的細細的青色流風的旋轉軌跡,能計算出這一劍會從哪裡刺進自己的身體,會切開自己的多少條肌肉,從哪個角度刺進心臟,切開幾條血管,帶給自己多少傷害。

    他甚至第一次看清了梅爾斯的動作,他的頭,他的胸,他的手,他的腿,他的腳,他的每一步是如何踏出的,他的手臂是如何動作的,他身上的肌肉輪廓是如何的。

    梅爾斯的每一個動作的破綻,每一個動作的虛弱點,每一個動作的不足之處……

    一覽無遺。

    喬甚至有信心,只要他的速度能跟得上梅爾斯,他哪怕是赤手空拳,都能對梅爾斯一擊必殺。

    他的喉結,他的心口,他的肝部,他的背腎……還有他脆弱的頸骨!

    如果喬的速度跟得上梅爾斯,赤手空拳的喬殺死他的難度,不比一個經驗豐富的廚師殺死一隻小乳鴿更困難!

    喬極力的想要挪動身體!

    但是他完全無法動彈……他的身體,根本跟不上他的視線,根本跟不上他的思維速度。

    劍尖一點點的逼近,喬甚至能看清風劍最前方一圈圈細小的空氣漣漪。

    他甚至想要告訴梅爾斯,他出劍的角度偏差了一點三五度。

    如果梅爾斯能夠按照喬的意見修改他的出劍角度和力量,他這一劍的速度還能更快三成。

    可怕的戰鬥直覺,恐怖的戰鬥本能。

    喬的瞳孔中,三圓六芒星魔法陣猶如颶風中的風車一樣瘋狂的旋轉著,梅爾斯的一舉一動都被他徹底的剖析,他腦海中有無數種應對手段湧了出來。

    只是,他身體根本跟不上這種戰鬥直覺,根本跟不上這種戰鬥本能。

    動彈不了!

    完全動彈不了!

    思維的速度是如此的快,以至於喬感覺到梅爾斯的這一劍來得這麼慢,短短的一瞬間,卻好似過了整整一天一夜,他眼睜睜的看著這劍一絲一絲的逼近自己。

    一條高挑瘦削的人影,突兀的出現在喬的面前。

    同樣一柄尖尖細細三尺多長的刺劍發出急促的'嗤嗤'聲,彈指間上千條細細的銀光捲起刺耳的風聲,猶如暴風驟雨一樣,擊碎了梅爾斯的風劍,逼退了梅爾斯,然後化為一蓬極細的銀色光暈,直刺梅爾斯,將他整個上半身都籠罩在了銀色光雨中。

    梅爾斯驚呼,咒罵,然後用全速向後急退。

    一個沙啞晦澀,充滿了邪惡氣息的聲音在場房中響起,他急速的念誦了幾個晦澀難懂的音節,整個場房似乎都隨著他的吟誦聲搖晃了一下。

    “你的臉皮!”充滿了邪惡的聲音突然大聲尖叫咆哮。

    梅爾斯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慘嗥聲,他的整張面孔,就在一聲刺耳的撕裂聲中,血淋淋的從他臉上直接崩落。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7-10 12:13 PM

第四十二章 剝皮術士

    喬敢用蒂法的小法槌發誓,他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場景。

    哪怕他第一次看到鬼臉掌櫃,慢悠悠的解下臉上的白板面具,露出那張高溫焚燬過的,比鬼怪還要醜的面龐,都比不上眼前所見的驚懼。

    紅髮,紅眼,兩撇精緻的小鬍鬚,長相頗為俊朗的梅爾斯,他那張俊朗的面孔,就好像一張加厚的人皮面具,伴隨著邪異的撕裂聲,從他的腦袋上脫落下來。

    脫落的面皮,猶如被無形的鬼魅托舉著,就這麼懸浮在空中,猶如一個歡快的肚皮舞孃一樣,左右上下的扭動著,不時有血水從面皮上滴落。

    梅爾斯的臉……

    此刻他的臉,喬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滿頭紅髮依舊,他此刻的面孔也是一片通紅。皮下的肌肉鮮血淋漓,青色黑色的血管,白色的經絡,這些肌體組織都在微微的抽搐著,一如喬在自家廚房見過的,剛剛扒了皮的海鰻一樣蠕動著。

    「什麼鬼!」一股涼氣從腳底直衝腦門,他嘶聲大吼著,腦子裡一片混亂。

    緋紅色的眼睛快速褪色,瞳孔深處的三圓六芒星魔法陣停止了旋轉,魔法陣的光芒漸漸收斂。

    喬從那種極度瘋狂,被可怕的戰鬥直覺、恐怖的戰鬥本能掌控的境界中脫離,他只覺渾身有點運動過量後的虛弱感,正常人應有的喜怒哀樂等感情,又回到了他身上。

    從小跟著戈爾金在圖倫港街頭打架鬥毆,戈爾金參軍後,就帶著大群武裝水手和圖倫港的紈褲子們尋釁滋事,喬也見過很多血淋淋的場面。

    但是像梅爾斯這樣的……

    喬很莫名的,他的牙齒都『咯咯』的打起了顫兒。

    「你的手皮!」那個沙啞而邪異的聲音再次響起。

    『嗤啦』一聲,梅爾斯緊握刺劍的右手,他的手腕上一條血線突然憑空出現。然後,就好像脫手套一樣,他的整個右手的皮膚,狠狠的向外一掙,一塊完整的右掌皮膚,強行脫離了梅爾斯的手掌。

    『噹啷』,刺劍落地。

    梅爾斯嘶吼痛呼,他猛地舉起右手,驚恐欲絕的看著血糊糊的手掌。

    他瞪大眼睛,眼珠幾乎要從眼眶裡跳了出來,嘶聲尖叫道:「剝皮術士……剝皮術士……異端,異端……該死的,該死的……」

    大蓬銀色光雨帶著刺耳的聲響刺向梅爾斯,梅爾斯的腳下騰起了兩團青色的旋風,面盆大小的旋風包裹著他的小腿,他嘶吼著,謾罵著,速度比之前和喬交手時更快了一倍有餘,帶起十幾條殘影向內進場房退去。

    「你的小腿和腳掌的皮!」

    沙啞邪異的聲音再次響起,邪惡的力量充斥虛空,莫名的規則降臨,梅爾斯的身體驟然一個踉蹌,他嘶吼著,『咚』的一下跪倒在地。

    他後退的速度太快,他猛不丁的跪倒在地上,他的身體就好像一個球一樣,『咕嚕嚕』的向後翻滾了老遠,然後一頭撞在了後方的牆上。

    從他膝蓋以下,他的褲腿和靴子炸碎,就在他的膝蓋韌帶附近,兩條血線憑空冒出,伴隨著刺耳的撕裂聲,一如他的面皮和他的右掌皮膚,他的兩條小腿和腳掌的皮膚,也猶如脫襪子一樣,乾淨而果斷的從他的身軀上崩裂,飛走。

    一張面皮,一張手掌皮,兩條腿、腳皮慢悠悠的湊在了一塊兒,四張皮膚懸浮在離地數尺的空中,歡快的上下浮動,快活的扭動著。

    梅爾斯身體劇烈的哆嗦著,剛剛擋下了他致命一劍的瘦削高挑男子衝到了他面前,幾劍洞穿了他的肩膀和膝蓋,徹底廢掉了他的行動力。

    不容梅爾斯反抗,男子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暴力掰開了他的嘴,手指粗暴的捅-進他的嘴巴,在他的兩排牙床上狠狠的來回刮了幾遍。

    然後,男子一把扯下了梅爾斯的外套,又將他裡面的白色襯衣的衣領子『嗤啦』一聲扯了下來,這才極其暴力的,將他重重的推倒在地。

    一連串的動作,看得喬是歎為觀止。

    「少爺,您沒事吧?」男子微笑著,將手中刺劍插回了腰間掛著的劍鞘,向喬深深的鞠躬行了一禮。

    男子生得高挑而瘦削,面部輪廓精悍,線條生硬,猶如雕像一樣,身上更帶著一股濃濃的刺鼻煙草味,正是之前守在剖魚場外,和鬼臉掌櫃友好互動過的那人。

    「牙叔叔,你覺得,我像是沒事的麼?」喬指了指身上百來條深有一寸,還在不斷冒血的細細劍痕,惱羞成怒道:「你覺得,我這樣子,像是沒事的麼?如果不是我肉厚!」

    喬用力的揮動著雙臂,大聲嚷嚷道:「如果不是我肉厚……感謝親愛的媽媽,她用了多少美食,才養出我這麼一身可以充當鎧甲的肥肉!」

    喬咬著牙,從地上撿起了一根鐵棍,大步走到了梅爾斯的面前,一棍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伴隨著刺耳的骨折聲,梅爾斯的慘嗥聲越發響亮了幾分。

    喬怒吼道:「我的媽媽莉雅,她辛辛苦苦的製作美食,讓我養出這麼一身肥肉,不是為了讓你拿劍戳著玩的!該死的混蛋,要是莉雅見到我現在這模樣,你就麻煩大了,我告訴你,你就麻煩大了!」

    梅爾斯的嘴裡不斷吐出粘稠的紅色口水,他直勾勾的盯著喬,嘶聲道:「喬·容·威圖,我不會有麻煩,是你,是你威圖家,麻煩大了……你們勾結異端!」

    梅爾斯艱難的,渾身抽搐著的不斷深深吸氣,好似這樣就能止住身上各處傳來的劇痛一般。

    「剝皮術士,哈哈哈,剝皮術士,偉大的穆在上,金橡教會的『聖裁榜』上,排名前十的異端,你們威圖家居然和剝皮術士有關,你們真的會有,很大很大的麻煩!」

    一股微風從場房大門外吹了進來,風中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讓人心悸,讓人寒毛直豎的氣息。

    皮膚白得瘆人,好似死人一樣慘白;黑色的頭髮稀稀疏疏,很柔順的貼在頭皮上;深深凹陷的眼眶裡,兩顆碧綠色的眸子好似夜貓子一樣放著綠光;薄薄的、暗紅色的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

    隨著微風,慢悠悠從門外走進來的中年男子長相就不像好人,他穿著一件很普通的黑色短斗篷,左手拎著一根細細的手杖,右手拎著一掛香蕉。

    一隻一尺多高的猴子蹲在中年男子的肩膀上,一對兒黑漆漆的眼珠子目不轉睛的盯著他手上拎著的美味。

    一進場房,這猴子猛地抽了抽鼻子,它的注意力從那一掛香蕉上挪開,咧嘴大笑著一躍而起,連蹦帶躥的跑到了那四張飄浮在空中的皮膚前。

    這猴子背後背著一個小小的雙肩包,它很熟稔的放下雙肩包,然後跳起來,將四張血淋淋的人皮折了折,胡亂塞進了雙肩包裡。

    背起雙肩包,這猴子蹦躂著竄回了中年男子身邊,手舞足蹈的指著那一掛香蕉『吱吱』亂叫。

    中年男子抿嘴一笑,將一整掛香蕉都丟給了猴子,然後雙手握著手杖的杖頭,微微欠身向喬行了一禮:「少爺,今天的事情真是太危險了,不過,幸好我們及時趕到。」

    『咯咯』笑了幾聲,中年男子向梅爾斯指了指:「他竟然敢傷害少爺,他竟然還敢威脅威圖家族,少爺,需要我將他全身的皮,一點點的剝下來麼?」

    喬瞪大眼睛,手中鐵棍『噹啷』一聲落地。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中年男子:「司耿斯(skins)先生……我一直以為,您只是一個善良、博學,對油炸香蕉有特殊癖好的家庭教師!」

    「我喜歡一切香蕉製成的食物,當然,油炸香蕉是最簡單的一類。」

    威圖家族的家庭教師,兼威圖家族私人圖書館館長,兼威圖家族私人檔案室管理員,威圖家的四位少爺和小姐,包括戈爾金、蒂法、喬、薇瑪的識字啟蒙教師,善良而博學的司耿斯先生微笑著,向喬再次欠身行了一禮。

    「香蕉,我喜歡香蕉,因為它的皮,很容易剝。」

    「因為早年的一些經歷,我有一點點輕微的強迫症,我喜歡容易剝皮的食物。在所有食物中,最容易找到的,最容易剝皮的,毫無疑問是香蕉。」

    「我喜歡香蕉,就好像,我喜歡這位膽大妄為的梅爾斯大人一樣。」

    司耿斯先生『咯咯』笑著,隨著他的笑聲,場房內的幾盞油燈都劇烈的搖晃起來,原本青白色的燈火,莫名的變成了暗紅色。

    「少爺,梅爾斯大人身體很健康,而且,他長期鍛煉,營養充分,保養極佳,他的皮膚的材質,很高,具有很高的藝術性……」

    一旁的牙重重的咳嗽了一聲,打斷了司耿斯先生的話:「少爺,這裡怎麼處理?該死的司耿斯,我給你說過,我能安全的救下少爺,我不需要你插手。」

    牙很惱火的攤開雙手:「看看你,讓你來只是預防萬一,其實你根本不用出手。但是現在,你看看,你看看……本來我們可以和平解決問題,現在……」

    牙狠狠一腳踹在了梅爾斯的肚子上,他惱火的說道:「司耿斯,你知道要把這一攤子徹底收拾乾淨,讓這麼多人憑空消失乾淨,有多麻煩麼?」

    梅爾斯被踢得慘嚎了一聲。

    一旁躺在地上的亞南,剛剛被戰鬥餘波震得昏厥過去的亞南,發出了顫抖的哀求聲:「不,不,我們,我們會守口如瓶,尊敬的喬閣下,我們,我們今天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沒聽到……」

    喬、牙、司耿斯同時歎了一口氣。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7-11 12:19 PM

第四十三章 家族效率

    榮耀歷一三七九年八月十八日,夜。

    聖希爾德山,半山區,威圖家。

    宅子的主樓,二樓的休閒室內,換上了一條白色家居長裙,一如既往的繃著臉,心情比平日里更糟糕的蒂法盤坐在沙發上,雙手把玩著自己的小法槌。

    白天的襲擊後,她就被黑森親自帶人護送回家。

    比她更早的,原本留在銀桂教會女子學院的薇瑪,也被威圖家接了回來。

    然後,從中午一直到現在,蒂法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是,她能察覺威圖家內部緊張的氣氛,從小到大,她經歷過好幾次的,帶著血腥味的氣氛。

    優美動人的音樂聲,在休息室內迴盪。

    休息室的正中位置,雪亮的水晶大吊燈下方,擺放著一架通體熠熠生輝,做工極其精美,面板打磨得好似鏡子一樣的三角鋼琴。

    相比同齡人個頭略矮,瘦削,乾癟得好似一根豆芽菜的薇瑪,同樣穿著一條家居長裙,很淑女的坐在這架三角鋼琴前,纖長白淨的手指,靈巧的敲擊著琴鍵。

    一名身穿白色長裙,面容清秀的侍女站在鋼琴旁,微微閉著眼,微笑著,沉醉的拉響小提琴,配合著薇瑪的彈奏。

    薇瑪有一頭極其濃密,好似瀑布一樣,極其油光水亮的長發,讓蒂法無比羨慕嫉妒的長發。

    剛剛洗過,又讓侍女用大毛巾擦得蓬蓬鬆的長髮披散在身後,髮梢幾乎碰觸到地面,好像一件披風,將薇瑪整個的包裹了起來,越發襯托得薇瑪嬌小玲瓏,就好像一個大洋娃娃。

    “一根快要曬乾的豆芽菜。”心情很不好的蒂法深深的看了一眼薇瑪的長發,反手摸了摸自己披散的髮絲,秀麗俏美的鼻頭輕輕的抽了抽。

    她又看了看薇瑪面前的三角鋼琴,心情就變得更加不好了。

    音樂,這是蒂法心中永恆的痛,所以她決定必須做點什麼。

    “媽媽,喬會不會有事情?”蒂法輕輕的將手中小法槌放在了地板上,發出了'咚'的一聲悶響。

    薇瑪只有一小部分注意力放在彈奏上,因為瘦小,在她的小臉蛋上顯得比例格外大的眼珠'咕嚕嚕'的轉悠著,她就好像一隻鬼祟的小倉鼠,用眼角餘光不斷打量著休息室的動靜。

    靜謐的夜晚,可以去射箭,可以去打槍,可以帶著家裡護院的獒犬去山上追兔子,最不濟也能找值夜的護衛去打紙牌嘛……

    像個虛偽的傻子淑女一樣,在這裡彈鋼琴?

    可怕而無聊的貴族生活,實在是無聊透頂。

    聽到蒂法的話,本來就心不在焉的薇瑪,更是回頭望了蒂法一眼,她的手指隨即一亂,'噹噹當'的彈出了一小串凌亂刺耳的雜音。

    薇瑪的琴聲亂了,站在鋼琴旁的少女右手一哆嗦,'嘎吱'一聲,拉出了一個長長的破音。

    莉雅同樣披散著頭髮,穿著一件黑裙子,一動不動躺在休閒室角落裡的靠椅上。她臉上蒙著一塊灑了玫瑰精油的手絹,身後站著一名小侍女,正動作輕柔的幫她按摩太陽穴。

    聽到蒂法發問,莉雅有氣無力的抬起了右手:“放心吧,牙和司耿斯……”

    隨後,薇瑪的雜音,少女的破音同時傳來,莉雅的身體驟然一抽,差點沒從靠椅上跳起來。

    右手重重的,猶如折翼的鳥兒一樣'乓'的一下砸在了靠椅上,莉雅語氣幽幽的,低聲訓斥道:“薇瑪,薇瑪,我給你說過,作為一位淑女,無論任何情況下,坐在鋼琴前,你就要全身心的投入進去。”

    “你的姐姐,親愛的見習法官蒂法大人,我已經沒什麼指望了。”

    “從她第一次參加圖倫港的名媛舞會,將一位尊貴的子爵拎起來丟進噴水池後……我對她已經沒有任何指望了,隨便她吧,隨便她吧,反正威圖家的女兒,不愁嫁。”

    “可是你,薇瑪,你是媽媽現在唯一的希望了。”

    “媽媽想要培養出一個真正的淑女,一個可以讓媽媽在閨蜜面前炫耀的名門閨秀,一個拿得出手的,可以讓那些豪門的年輕貴族們瘋狂追求的真正名媛!”

    薇瑪停下彈奏,迅速打斷了莉雅的話:“那麼,媽媽,為什麼您不再生一個妹妹呢?”

    '謔謔謔'!

    蒂法捂著嘴,輕聲笑了起來,她的心情突然變得極好。

    莉雅身體微微一抽,她一把抓下蒙在手上的手絹,咬著牙狠狠的朝著薇瑪指了一指:“現在,馬上,立刻,開始練習《命運協奏曲第三章》,二十遍,今天睡覺前,不,四十遍!”

    莉雅站起身,雙手叉腰,狠狠的瞪著小臉僵硬、眼眶裡隱隱有淚珠兒旋轉的薇瑪。

    “薇瑪,親愛的薇瑪,媽媽最喜歡的小女兒薇瑪……在確認圖倫港回復安寧之前,在確定一切亂糟糟的事情都平定下來之前,你不許離開家一步!”

    “不許去折騰那些可憐的鬥雞,不許去折騰那些可憐的獒犬,每天三餐,會有人送去你的房間,這些天,你的活動範圍,就是你的起居室和休息室!”

    蒂法在一旁無聲的笑著,看著薇瑪那張迅速皺成一團的小臉蛋,她的心情變得越來越好,她輕輕的拍了拍肚皮,決定等會就讓廚師燒一份牛排。

    看到薇瑪挨訓,實在是胃口大開!

    然後,莉雅看到了滿臉笑容的蒂法,她立刻將火力對準了自己的大女兒。

    “蒂法,你和薇瑪一樣,在事情沒有平息,圖倫港回復安寧之前,你不許離開家門一步。”

    蒂法的臉陰沉了下來,她指著自己的鼻子,乾巴巴的說道:“我?禁足?”

    “不,是對你的保護!”

    莉雅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目光深沉的看著蒂法,沉聲道:“白天針對你的襲擊,子彈上有劇毒。親愛的蒂法,他們是一心一意想要殺死你。”

    “和往年不一樣,這次不是恐嚇,不是威脅,,不是故作姿態的談判條件,而是實實在在的想要殺死你!”

    “所以,親愛的蒂法,就和親愛的小薇瑪一樣……你們乖乖的蹲在家裡,哪裡都不許去。”

    蒂法瞠目結舌的看著莉雅,過了好一陣子,她身上的氣息變得猶如冰山一樣:“那麼,喬?”

    莉雅的身體晃了晃。

    她轉過身,離開了休閒室,頭也不回的說道:“喬和戈爾金一樣,他是男孩子,哪怕再危險,他也要去做他應該做的事情。”

    “不過,放心吧,牙和司耿斯,還有好幾個家族老人都跟著他。最多吃點苦頭,只是吃點苦頭而已。如果這樣都會讓喬出事,那麼威圖家,早就被圖倫港的魚兒們吞掉了。”

    走出休閒室,走過長長的走廊,走廊盡頭是一間四壁都是書架的藏書室。扳動機括,打開一座活動的書架,順著陡峭的階梯一路向下,一條寬闊、筆直的暗道裡燈火通明,靠牆的長條凳上,坐滿了全副武裝的精悍男子。

    莉雅大步走過暗道,這些精悍漢子見到莉雅,他們紛紛站起身來,無聲的向她欠身行禮。

    走過將近一千尺長的暗道,順著陡峭的階梯一直向上,打開暗門,一間碩大的書房內燈火通明,巨大的落地窗被厚厚的天鵝絨窗簾遮得結結實實,屋子裡煙霧繚繞,充斥著煙草和咖啡的味道。

    一張巨大的柚木書桌後面,黑森左手握著一柄巨大的馬刀,猶如一個老海盜頭子,陰沉著臉,煞氣逼人的坐在一張高背靠椅上。

    書房四角的長排沙發上,二十幾個氣息內斂男子靜靜的坐在那裡。他們叼著長長的雪茄,面前放著碩大的咖啡壺和咖啡杯,所有人都一言不發,身上也沒有什麼逼人的氣勢釋放出來,只是莫名的讓人感到危險。

    “蒂法和薇瑪怎樣?”見到莉雅走了進來,黑森聲音低沉的問道。

    “先關著吧。”莉雅微微一笑:“有結果了麼?”

    “中午一共八個活口,剛剛送來的消息,已經死了五個。”黑森咧嘴一笑:“嘴很緊,但是我相信自家老兄弟的手藝。”

    莉雅微笑,她走到落地窗前,拉開了厚厚的窗簾,然後打開了落地窗。仲秋之夜悶熱的海風帶著海腥味吹了進來,迅速驅散了屋子裡的濃煙和刺鼻的味道。

    莉雅轉過身來,微笑著拍了拍手:“好了,先生們,包括黑森在內,冷靜,冷靜。我不認為這是一次多麼大的危機,不過是有人想要趁亂,給我們威圖家製造一些小麻煩而已。”

    “圖倫港現在很亂,正因為整個圖倫港都亂了起來,所以威圖家反而是安全的。”

    “無論是威爾斯家,還是圖靈家,或者其他的家族,沒人會在這種亂局下開戰。”

    “所以,放下心,冷靜一點。”

    “現在的威圖家,兵強馬壯,實力強大,我們不再弱小,不需要再忌憚曾經對我們有致命威脅的強敵。”

    這是威圖家的一棟副樓,四周巨木圍繞,透過樹枝間的縫隙,可以看到燈火通明的主樓。莉雅站在落地窗口,主樓放出的燈光,恰好在她上半身鍍上了一圈柔和的光影。

    書房內的氣氛,驟然就輕鬆了不少。二十幾個男子紛紛笑著,向莉雅點頭致意。

    '咚咚咚',書房的門被扣響。

    黑森低沉有力的應道:“進來!”

    一個和喬一樣高大肥胖,但是比喬更加臃腫,皮膚微微泛黑的中年男子一步一晃的走進了書房,他聲音極其洪亮的大聲說道:“老闆,問出來了……想要襲擊莉雅的混蛋們,是搭乘後灘海面上巡邏的海關緝私隊的巡邏艦,直接在後灘區登陸。”

    “辛巴達·容·威爾斯! ”黑森笑了起來:“海關緝私隊?那麼,只能是辛巴達!”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7-12 12:19 PM

第四十四章 心靈蛻變

    七鰓鰻剖魚場,一隊精銳的威圖家護衛悄悄趕來,在四周布下了周密的防護。

    剖魚場後方的小海灣里,兩條薔薇商會的武裝貨船悄然進入,船身打橫,十幾門一百毫口徑的艦炮,封死了通往剖魚場的唯一一條馬路。

    場房內,一張木台上,被梅爾斯下令剁掉雙腿的小男孩一動不動的躺在上面。

    亞南躺在隔壁的木台上,扭著頭,呆呆看著在藥物的作用下,或許也因為劇痛,昏厥在那裡猶如死人的兒子。

    他的夫人、情人,還有兒子、女兒們,猶如雕像一樣圍在他所在的木台邊。

    四周燈火照耀下,亞南家人們的身影灑在了他的身上,一動不動的亞南,一動不動的家人們,還有躺在木台上接受手術,同樣一動不動的男孩。

    這一幕,讓坐在一旁大口灌水的喬,莫名感到一種濃濃的宗教藝術氣息,一如他小時候在銀桂教會的教堂裡看到的那些宗教壁畫一樣,充滿了濃烈的象徵意味。

    鬼臉掌櫃之前並沒有離開,在塵埃落定,威圖家的人手控制了整個場房後,他又神出鬼沒的從場房大門溜達了進來。

    此刻他手持一根彎曲的鋼針,上面掛著一根極精細的羊腸線,用一種匪夷所思的技巧,快速的縫合著小男孩的斷腿。

    “小娃娃運氣好,下手的人,對人體的弱點很有了解,應該是為了節省力氣,一刀斷腿,是從兩條腿的膝蓋關節處下手,沒有傷損到腿骨,只是切斷了一些神經、血管、筋腱和骨膜。”

    “這些軟組織,縫合得好,就有很大的把握恢復。”

    “幸好我擔心喬,及時趕了過來。斷腿的時間不長,只要接駁及時,加上年紀小,只要癒合期間不再受傷,後期護養跟上,多用一些好藥,多吃點好吃的,不影響他以後的生活。”

    “只不過,我說的是他能夠正常的行走,想要和正常人一樣奔跑甚至戰鬥,抱歉,我還沒有那種本領。那幾乎,不是人力能夠做到的事情。”

    鬼臉掌櫃斜著眼,飛快的和牙、司耿斯交換了一個眼神。

    鬼臉掌櫃當然不能對喬說,他們之前都在剖魚場外等著。

    這,肯定不能讓喬知道。

    就因為黑森想要鍛煉鍛煉喬?

    所以,三個傢伙對了對眼神,就統一了在喬面前的口供。

    “當然,如果小傢伙運氣好,能夠完成三海七脈的修煉,再得到任何一種……”鬼臉掌櫃向天空指了指:“任何一種禁忌藥劑的話,那麼他完全康復如常人,也不是什麼難事。”

    鬼臉掌櫃白皙、纖長、猶如藝術品的十指靈動的跳動著,細細的鋼針在他手指尖上急速飛舞,在燈光下反射出點點尖銳的寒光。

    '簌簌'聲極其輕微,那是針尖穿過血管、神經、筋腱、皮肉的聲響。在場的威圖家所屬,一個個看得目瞪口呆、目眩神迷,直以為自己身處夢幻之中。

    他們從未聽說過,被砍掉的肢體,還能用這種匪夷所思的方式縫起來。

    他們當中大半的人都認識鬼臉掌櫃,他們都知道,鬼臉掌櫃是喬的朋友。可是他們誰都不知道,鬼臉掌櫃居然還有這麼一手神技。

    “你們……”亞南發出輕微的嘟囔聲。

    喬站起身來,將自己坐著的木凳一腳踢飛,木凳砸在了場房的牆壁上,'嘭'的炸成了粉碎。

    喬突然的動作嚇了威圖家的護衛們一跳,就連牙都一躍而起,下意識的拔出了刺劍,司耿斯更是低聲的念叨著咒語,一股不祥的、邪異的風從他腳下'嗖嗖'的吹起。

    唯有鬼臉掌櫃沒受到任何影響,他的動作沒有絲毫變形。

    “少爺!”牙走到了喬身邊。

    喬抓起落在地上的灌鉛包銅的特大號警棍,右手輕輕揮動警棍,大步走到了亞南躺著的木台前。

    亞南的夫人、情人,還有幾個女兒同時尖叫一聲,受到太多刺激和恐嚇的她們,就和所有的貴族小姐們應有的表現那般,一翻白眼,身體一軟,就軟綿綿的昏倒在地。

    站在木台邊的,亞南的兒子們則是嘶聲哭喊著。

    哪怕年齡還小,他們畢竟是男孩子,他們比自己的母親和姐姐要堅強得多。

    “喬閣下!”亞南的嘴唇劇烈的抽搐著。

    他這一天,也吃到了這輩子從未吃過的苦頭,飽受折磨,四肢盡廢,尤其是精神慘受重創。

    一個女兒當著他的面被一刀殺死,一個女兒當著他的面被一群粗魯的傢伙侵犯。如果不是喬及時的殺出來,他的女兒,他的夫人,他的情人們,都免不了遭受世間女子最屈辱、最可怕的命運。

    他心情極其複雜的看著喬,腦子裡無數念頭轉來轉去,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喬將警棍抵在了亞南的太陽穴上,他臉色陰鬱的看著亞南,聲音沙啞的說道:“看到你的家人,遭受如此可怕的虐待,我很抱歉。”

    “作為圖倫港警局的一份子,我沒能及時制止梅爾斯的喪心病狂,我很內疚。”

    “我,不夠強大……今天我的所見所聞,堅定了我的內心,我會努力的掌握真正強大的力量,直到我可以隨心所欲的保護我想要保護的,知道我可以肆意妄為的懲罰我想要懲罰的!”

    今天的所見所聞,對喬的心理造成了巨大的衝擊。

    梅爾斯本該是亞南的救星,他本該是亞南一伙的。

    甚至在金桔街坊的時候,喬就是把梅爾斯算成了亞南的同夥,連帶著梅爾斯一起惦記上了。

    誰能想到,梅爾斯翻臉,差點要了亞南全家的性命?

    前一刻還是'情意綿綿的自己人',下一刻就'一定讓你全家整整齊齊的'!

    人心如此險惡,世道如此凶險,喬終於理解了之前時常掛在蒂法口邊的話:“黑暗的人間,罪惡橫行之地;唯有法律的光,才能洗盪罪惡,照亮人間。”

    這種可怕的事情,如果發生在威圖家身上,會怎樣?

    如果現在躺在木台上的人,是黑森;之前被凌辱、被欺負的人,是莉雅、蒂法和薇瑪,戈爾金和喬,被人粗暴的一刀斬掉了雙腿… …

    喬圓潤,柔和的臉上,多了一層從未有過的煞氣。

    在圖倫港和紈絝子們打架鬥毆多年,喬身上從未有過這種宛如戰場老兵的煞氣。

    牙、司耿斯、鬼臉掌櫃,三人同時敏銳的察覺到了喬的氣息變化,站在喬身邊的牙和司耿斯繃緊面皮,只是嘴角抽動了一下。而背對著喬的鬼臉掌櫃,則是肆無忌憚的無聲笑了起來。

    反正他臉上戴著面具呢,誰也看不到他的笑容。

    喬手中的警棍頂了頂亞南的腦袋,他彎下腰,俯瞰著亞南因為全身劇痛而扭曲的面孔,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雖然很抱歉,沒能完全制止在你的家人身上的悲慘命運,但是我依舊要說,你罪有應得!”

    亞南呆了呆,他強提著精神,喃喃道:“我罪有應得?”

    喬認真的點了點頭:“你罪有應得,不過,你的家人是無辜的;所以,梅爾斯比你更加的罪大惡極。”

    被剝掉了面皮,右掌皮和兩條小腿以下的全部皮膚,更被牙踢了幾腳,廢掉了四肢關節的梅爾斯有氣無力的躺在一旁冰涼的地板上。

    聽到喬的話,梅爾斯嘶聲尖叫起來:“喬,你知道什麼?我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帝國的利益!”

    喬惱怒的轉過身指著梅爾斯怒罵:“這就包括用我做替死鬼,將亞南的死,推到威圖家的腦袋上,不惜讓威圖家族承受聖希亞王國的怒火?”

    梅爾斯艱難的眨了下眼睛,他血肉模糊的臉上,鮮血已經凝成了一張猙獰的血殼子,鮮血粘結在一起,他眨眼都變得極其艱難。

    他含糊咕噥到:“那也是為了帝國的利益,犧牲一個威圖家族,換取帝國和聖希亞王國的邦交友誼不受破壞,這完全是合乎情理的!”

    喬瞪大眼睛,張大嘴巴,被梅爾斯的話憋得喘不過氣起來。

    牙不耐煩的抓著劍柄,不斷的將刺劍插回劍鞘然後又拔出來,就好像在用劍不斷的捅梅爾斯的肚皮一樣。

    司耿斯在一旁皺著眉,冷淡的說道:“喬少爺,還記得戈爾金少爺的話麼?當你沒辦法用舌頭擊敗敵人的時候,那就用拳頭!”

    “我完全贊同我親愛的兄長的寶貴意見,這話,簡直就是真理!”

    喬舉起手中沉甸甸的警棍,但是他猶豫了一會兒,丟下警棍,在地上找了根木棍,獰笑著走到了梅爾斯的身邊,衝著他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通暴打。

    正在動手術的鬼臉掌櫃也陰惻惻的笑了:“喬少爺,還記得我給你說過的話麼?我年少時,認識一個非常睿智的老人,他教過我很多很多的知識。”

    “很多時候,不要猶豫,不要遲疑,不要瞻前顧後,不要計較利益得失。任何問題,任何麻煩,快刀斬亂麻,用最直接的手段,直達你的目的地。”

    “不要害怕有任何不好的結果,因為當你陷入猶豫和遲疑,當你覺得問題太麻煩難以解決的時候,就證明你已經深陷'非常不好的結果之中'。”

    “既然如此,事情就不能再糟糕了。”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豁出去做呢?”

    喬靜靜的聆聽著鬼臉掌櫃的教訓,這些話,鬼臉掌櫃以前也說過,他沒放在心上過。

    今天夜裡,喬將這些充滿了暴力和危險的話刻在了心坎上,他發現,再正確不過了。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7-13 12:11 PM

第四十五章 快速成長

    梅爾斯昏厥過去,哪怕在昏迷中,他的身體也在微微抽搐。

    無法用舌頭擊敗敵人,那就試試用拳頭解決。

    喬很認真的在梅爾斯身上實踐了這句話,而且他欣喜的發現,效果很不錯。

    “帝國的利益?”喬往梅爾斯身上吐了一口吐沫,又掄起木棍,小心的往他身上肉厚的地方補了幾下:“多麼高尚的口號啊,為了帝國的利益,哦,真是呱呱叫,讓我感動莫名!”

    “為了帝國的利益,就能隨意的犧牲他人?”

    “為了帝國的利益,就能隨意的屠戮少年?”

    “為了帝國的利益,就能隨意的凌辱少女?”

    “為了帝國的利益,就能肆無忌憚的,無視人倫、法律,肆意的濫用暴力?”

    “噢~噢~噢~,真是太棒了,為了帝國的利益,是不是只要喊出了這個口號,就能從一個人,變成禽獸不如的人形畜生?”

    高高舉起雙手,喬鬆開右手,任憑右手的木棍落在地上,他學著那些歌劇演員的做作腔調,大聲的感慨著。他甚至還,踮起腳尖,猶如一頭肥胖的天鵝,很靈活的原地轉了好幾圈。

    嘆了一口氣,停下讓牙擔心不已的芭蕾動作,喬撫摸著自己的雙下巴,很認真的對站在一旁的司耿斯說道:“司耿斯先生,為了帝國的利益,多冠冕堂皇,多可怕的口號啊!”

    “看看這些人,看看這些血,看看這位……可憐的姑娘。這世道,這人心,簡直太特麼的黑暗了!”

    喬的臉色變得有點黯然,目光飛快的掃過了靜靜躺在場房角落裡,被梅爾斯下令殺死的少女身上。

    身穿白裙的少女靜靜的躺在那裡,無聲無息,冰冷僵硬。

    屬於威圖家一位護衛的斗篷,端端正正的蓋住了她的身體,遮擋住了她那張稚嫩、清秀,尚未來得及綻放的小臉蛋。

    喬的心里莫名的難受。

    這小姑娘,和自己的妹妹薇瑪,年紀也相差不大。

    司耿斯輕輕揮動著手中的手杖,由衷的感慨道:“是啊,的確太黑暗了。喬少爺,我從小看著你長大,我知道你是多麼的善良,多麼的仁慈,多麼的溫和,多麼的平易近人。”

    看了一眼昏厥中的梅爾斯,司耿斯冷然道:“尤其你為了圖倫港市民的幸福和安全,您甚至不懼危險,加入了光榮的圖倫港警局。”

    “像您這樣優秀的青年,居然有人在大街上沖著您,用一門一百毫的野戰炮,向您轟了一炮。”

    牙、司耿斯,還有場房裡的十幾名威圖家的好手,目光全落在了亞南的身上。

    喬微笑著,他向牙伸出手。

    牙掏出一支雪茄,點著後遞給了喬。

    喬叼著雪茄,一邊噴吐煙霧,一邊走到了亞南所在的木台邊。他低頭俯瞰著亞南,語氣莫名變得很沉悶,很嚴肅,甕聲甕氣的,好似將腦袋套在陶土壇子裡一樣,隱隱從胸膛里傳出了一陣陣回音。

    牙和司耿斯,還有那些威圖家下屬的臉同時抽了抽。

    他們驚訝的發現,喬在模仿黑森平日里訓斥下屬時的動作和聲音。而且,他居然模仿得有七八分相像,頗有黑森那種表面上故作斯文、骨子裡橫行霸道的神韻。

    “看到梅爾斯的下場了?”喬手指夾著雪茄,用力的畫了一個圈。

    “我懶得和他多廢話,我也不准備問他任何問題,因為他只是一個突發因素,他和仲秋血案並無多大關係,他只是一頭貪婪的,想要從仲秋血案這塊大肥肉上,咬下一塊利益的小鼠鯊而已。”

    挺著大肚子,喬伸出左手,輕輕的在亞南的胸口點了點。

    俯瞰著面色慘白,面龐扭曲的亞南,喬輕聲道:“你才是源頭……仲秋血案,就算你不是最主要的策劃者,你肯定也是源頭之一。”

    亞南發白的嘴唇微微蠕動著。

    喬用力吸了一口雪茄,然後吐了一口濃煙,他沉聲道:“我是一個仁慈的人,誰讓我有一個仁慈的姐姐呢?”

    亞南不明所以的看著喬,他不懂喬為什麼突然轉換了話題。

    “我的姐姐,蒂法……她……非常的暴力,非常的殘暴,尤其是搶我零花錢的時候。”喬嘆了一口氣:“但是我知道,我被她搶走的所有零花錢,還有她自己每個月絕大部分的零花錢,都被她捐給了銀桂教會所轄的濟貧院和孤兒院。”

    “還有,圖倫港地方法院的法警,有些法警因公傷殘,蒂法也在偷偷摸摸的補貼他們。”

    “多麼純善的家風啊,所以,在蒂法的以身作則下,我真的是一個仁慈的善良的人。”

    喬低下頭,將面孔湊到了亞南面前,直到兩人的鼻頭都快湊到了一起,他才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所以,我看不得人受苦,尤其是那些可憐的女人和孩子,我看不得他們受苦。”

    “所以,我才讓鬼臉掌櫃,幫你的兒子接上斷腿。”

    “所以,我才在你的家人遭受戕害的時候,哪怕明知道我不是梅爾斯的對手,我也衝出來……救了她們!這一點,你必須承我的情。仁慈的穆忒絲忒作證,我救了你的家人。”

    “其實我可以坐視你的家人倒霉,她們又不是我的家人!”

    “憑什麼我要為了救他們,被梅爾斯這個混蛋刺得渾身都是窟窿?憑什麼?因為我仁慈啊!”

    喬輕輕的拍打著亞南的面頰,他控制自己的氣息,聲音直接從胸膛中震鳴,變得非常渾厚有力:“我將你的家人,從最悲慘的命運中挽救了回來,雖然很抱歉,有一位無辜的小姑娘,因為你的固執和貪婪,受到了不可逆的傷害。”

    亞南的眼眶裡,兩行熱淚滾滾而下。

    “可是我不可能時刻去保護她們,救助她們,憑什麼呢?憑什麼呢?我不是她們的丈夫,不是她們的情人,不是她們的父親。”

    “我,喬·容·威圖,一個剛剛開闢力量海的小菜鳥,一個微不足道的三級警士,一個距離十八歲生日還差小半個月的未成年人,我有什麼資格、什麼能力去長期的保護她們、救助她們呢?”

    亞南的身體微微的哆嗦著。

    “想想看,如果你死了,她們的命運,將多麼的悲慘啊。”喬笑得很燦爛:“如果你死了,或許下一次我見到你的妻子、情人和女兒,會是在莉莉之家?你知道莉莉之家麼?”

    “而你的兒子……圖倫港不乏誤入歧途的小男孩,他們的命運,需要我告訴你麼?”

    “一些人淪為海盜的狗腿子,被吊死在新砲台下方的絞刑海灣;一些人淪為扒手,或者幫派的打手,要麼在警局的黑牢裡被人打死,要麼在街頭鬥毆中被人砍死。”

    “當然,亞南閣下的小少爺們,生得非常的俊俏。”

    “你知道西雅克侯爵的癖好麼?就是十七號晚上,在海軍俱樂部,那位'德高望重'、'慈祥溫和',極有'愛心'的死老頭子!”

    “他特別關心小男孩們的成長……尤其是,你是貴族?尊敬的亞南閣下,您的兒子,可是擁有貴族血脈的小少爺呢。西雅克侯爵,或許會對他們更加的關愛一些?”

    亞南聆聽著喬看似不著邊際的胡說八道,他的身體劇烈的抽搐著,他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他的眸子不斷的縮放,額頭上密布著冷汗。

    “可是,喬閣下,我……”亞南好容易才擠出了這麼一句話。

    “你肯定是要死的!”喬用力的戳了一下亞南的胸口,他冷聲道:“你肯定是要死的。”

    “我們本來無冤無仇,我們甚至之前從未打過交道…… ”喬有點惱火的說道:“但是你派人朝著我轟了那一砲後,我們就結仇了。”

    “血海深仇,沒錯,必須以牙還牙、以血還血的血海深仇!那一炮,打死了好幾位我們警局的警探,你不會忘記了吧?”

    喬嘆息道:“所以,我會親手拗斷你的腦袋,將你掛在特製的大鉤子上,當做魚餌去釣虎鯨。我喜歡虎鯨,我真的喜歡虎鯨,所以釣它們的時候,一具貴族的屍體當做魚餌,這樣顯得格外的體面。”

    “不,不,不……”亞南經過了喬和梅爾斯的連續毆打和酷刑,又經受了家人被殺、被凌辱的連番的精神折磨,被喬說了這麼一番話後,他的精神終於趨於崩潰。

    他絕望的看著喬:“喬閣下,求您發發慈悲吧!”

    “我是一個仁慈的人……所以,我給你一個機會。”喬沉聲道:“反正那一炮沒能傷害到我,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將你所知道的一切,還有梅爾斯向你追索的東西,一五一十的全部交待出來。”

    喬將還剩下半支的雪茄塞進了亞南的嘴裡,他輕聲說道:“抽兩口,提提神,然後,告訴我一切你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如此,你我恩怨兩清,我會將你交給外事廳,按照你所謂的《外交公法》來辦。”

    “如此,你依舊是聖希亞王國的貴族,依舊是聖希亞王國的外交官……你甚至,可以親手向梅爾斯閣下復仇,您說呢?”

    喬笑得格外的……燦爛,他向亞南擠眉弄眼的笑道:“梅爾斯傷害了你的家人,您肯定不滿足僅僅是殺死他一個人,是不是?或許,一次家族復仇,更加酣暢淋漓?”

    喬輕輕的拍打著亞南的肩膀:“家族復仇,不死不休,我知道,在聖希亞王國的某些自治省,特別流行家族復仇,不是麼?”

    牙和司耿斯目瞪口呆的看著喬,他們做夢都沒想到,喬能夠在這種場合,朝著亞南,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

    “真有幾分老闆的神韻了。”牙喃喃自語。

    “天才……”司耿斯更是滿意的點著頭:“威圖家的孩子們,都是天才!”

    亞南劇烈的咳嗽了一聲,從鼻孔裡噴出兩團煙霧,他喃喃道:“好,我說,我說……如果,你能確保我的安全!”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7-14 12:09 PM

第四十六章 第一塊拼圖

    亞南的所有'家屬',都被喬下令,暫時挪到了外面,有些東西,不是他們該知道的。

    燈光明亮的場房裡,亞南語氣虛弱的交待著他所知的一切。

    聖希亞王國,梅德蘭傳統強國,為金橡教會的教皇特許,唯一冠以'聖'字的神佑之國。

    曾經一支聖希亞殖民地分艦隊,就能吊打如今的梅德蘭第一海洋強國冰海王國,就在短短二十多年前,強大的聖希亞王國艦炮所指之處,風暴洋沿岸群雄俯首,無人敢挑戰他的威嚴。

    二十年前,布拉德海大海戰,無比強大的希亞王國本土艦隊,威震四海的'萬帆艦隊'戰術失誤,更兼運氣不佳,多位艦隊高層在第一波砲戰中直接陣亡,本土艦隊被冰海王國皇家海軍重創。

    在金橡教會調停下,聖希亞王國萬分屈辱的簽署停戰合約,向冰海王國賠償巨額軍費,就連僅存的七條一級戰列艦,也被冰海王國當做賠款的一部分,強行索要。

    十七年前,臥薪嘗膽、重整旗鼓的聖希亞王國本土艦隊,配合自各大殖民地返回的殖民地聯合艦隊,於暴風海峽再次主動開戰。

    鏖戰一日一夜,冰海王國皇家海軍主力艦隊不敵,損失小半戰艦後,慌不擇路遁入一無名海灣負隅頑抗。是夜暴風海峽天氣巨變,巨浪滔天,聖希亞海軍損失慘重。冰海王國皇家海軍順勢殺出,聖希亞海軍近乎全滅。

    冰海王國皇家海軍再次封鎖聖希亞王國沿海,金橡教會再次加以援手,經調停後,聖希亞王國再次賠償巨額軍費,且割讓了三處富饒肥沃的海外殖民地。

    每一處海外殖民地的疆域,都和聖希亞王國本土面積相當!

    十年前,再次臥薪嘗膽的聖希亞王國不惜動用王國儲備金,耗費七年苦功,再次打造了一支規模比之前兩次大海戰加起來都更加龐大的本土艦隊。

    同樣實力膨脹數倍的冰海王國皇家海軍主動來襲,汲取前兩次戰敗教訓,選擇保守戰略的聖希亞海軍在自家家門口,就在聖希亞海周邊,借助一座座島嶼上的永固砲台,和冰海王國打起了陣地戰。

    雙方正在僵持時,德倫帝國強勢入場,數量不多、艦船型號落後的德倫帝國海軍奇襲,順利炸毀了聖希亞海軍在某處海島上設立的軍火庫,聖希亞海軍喪失了七成後勤補給,前線艦隊的彈藥只能支撐三天。

    更讓聖希亞王國上下崩潰的是,德倫帝國三十万精銳陸軍借道尼斯聯合王國,一路奔襲,直接合圍聖希亞王都,聖希亞王族和幾乎所有王公大臣盡被俘虜。

    割地,賠款,拆解艦隊……聖希亞王國的海軍遭受滅頂之災,幸好金橡教會強勢插手,聖希亞海軍這才保留了一支勉強可打擊海盜、拱衛本土的小艦隊。

    冰海王國吞掉了大部分聖希亞海軍主力軍艦,德倫帝國依仗陸軍優勢,拆走了聖希亞帝國本土七成的造船廠,所有的造船廠主、設計師、工程師、資深工人和學徒,連同他們的家人,也被德倫帝國打包帶走。

    自此,除開死敵冰海王國,聖希亞王國也和德倫帝國結下了血海深仇。

    自此,聖希亞王國和德倫帝國明面上睦鄰友好,私下里衝突不斷。在本土,在殖民地,在中立國的國土,雙方的軍人、間諜、僱員,各種身份、各種職業、各種級別的官方非官方的人士,相互仇殺,每年都死傷狼藉。

    “弗朗哥,身為王國貴族,他背叛了王國。”亞南看著喬,說出了仲秋之夜他的主要任務:“叛國者,必須死。如果他的死,能夠給德倫帝國帶來一些麻煩,這就算是廢物利用,算是他的一點小小的贖罪。”

    喬恍然大悟,難怪身為聖希亞王國駐圖倫港總領事,弗朗哥會在那敏感的時刻,出現在粉色美人魚。

    那是高盧共和國一群大貴族聯手開辦的產業,那些大貴族在高盧共和國手握重權。弗朗哥死在那裡,毫無疑問會在德倫帝國和高盧共和國之間製造齟齬。

    對於聖希亞王國來說,用弗朗哥的死,製造德倫帝國和高盧共和國之間的外交摩擦,真的算得上是廢物利用。

    為此,亞南在仲秋之夜,在粉色美人魚內外,佈置了一支精銳可靠的人手,足以確保讓弗朗哥和他的家人、心腹死得乾乾淨淨。

    “那麼,梅爾斯向你追索的是什麼?”喬一邊追問亞南,一邊在心中由衷的感嘆這世界的黑暗和可怕。

    嘖,剷除叛徒就剷除叛徒吧。

    威圖家族對叛徒的處理很簡單,直接放進酒桶裡,灌滿火山灰水泥,然後丟進深海,如此一了百了,世間再無他任何存在過的痕跡。

    看看這些王國的臣子,這些出身尊貴的貴族!

    手段怎麼這麼的齷齪呢?

    殺人,還要利用他的死,榨取最後一點油水,最後一點價值!

    如此黑暗的手段,喬不由得越發承認,亞南此刻的悲慘處境,真是罪有應得。

    喬毫不懷疑,在亞南制定這個計劃的時候,他肯定在心中高呼——'為了聖希亞王國的利益',又或者'為了國王陛下的榮耀',又或者'偉的大穆賜福聖希亞'等冠冕堂皇的口號。

    “梅爾斯,梅爾斯……”亞南很古怪的向喬笑了起來:“他居然會追問,弗朗哥的死以外的事情,而且他明確的知道,那件事情同時發生在粉色美人魚。”

    嘆了一口氣,輕輕的吸了一口雪茄,亞南吐了一個小小的煙圈,他很沉重的說道:“看來,德倫帝國外交部國力資源調查廳的手,已經伸進了聖希亞海軍本部了啊。”

    喬愕然瞪大了眼睛。

    這事情,怎麼又和聖希亞海軍本部扯上了關係?

    亞南緩緩說來,他今天的消耗太大,說話的語速不快,而且有點結結巴巴的,他的腦袋受到過衝擊,思維有點混亂,他偶爾要停頓一下,仔細回想一些細節。

    自十年前的又一次慘敗之後。

    十年時間,聖希亞王國又一次臥薪嘗膽、奮發圖強。

    他們掏空了國庫和王室私庫的最後一個金幣,甚至向專放高利貸的尼斯聯合王國借了巨額款項,再一次頑強的組建了一支強大的海軍。

    新組建的聖希亞海軍,單從主力艦的數量上,就遠超德倫帝國海軍,悍然是僅次於冰海王國的梅德蘭第二大海軍。

    而且聖希亞王國畢竟是靠海軍起家,他們在造船業上囤積了大量的先進技術,很多優秀人才更有著極其超前的奇思妙想。

    他們新下水的一系列主力艦,每一條主力艦的各項數據,無論是速度、防禦、砲位、續航力、生存力等等,都遠超德倫帝國這幾年陸續下水的主力艦。

    無論數量還是質量,聖希亞海軍再次碾壓德倫帝國皇家海軍。

    聖希亞王國的新一代海軍將士也已經成長起來,他們懷著對德倫帝國的仇恨,背負著聖希亞海軍前輩的血海深仇,肩負著聖希亞王室的殷切囑託,開始在海上蓄意製造摩擦。

    雖然聖希亞王國的頭號大敵是冰海王國,但是聖希亞王國可不蠢,冰海王國如今海軍實力遠超他們,柿子當然要選軟的捏!

    德倫帝國的海軍實力,高矮胖瘦都恰恰合適,不欺負他欺負誰?

    靠著欺負德倫帝國皇家海軍,還能捎帶著練練兵,將菜鳥水兵煉成資深老兵,一舉兩得、快樂無邊哪!

    “九個月前,聖希亞王國海軍黑大陸第二分艦隊,在黑大陸最南方的狂怒海,發現了一支直屬德倫帝國海軍海外水文資料調查局的勘查艦隊。”

    亞南撇了撇嘴,輕聲道:“一支極其弱小的,只配備了兩條快速護衛艦的小艦隊。”

    “只用了一刻鐘,王國海軍全殲了那支勘查艦隊,俘獲了上千俘虜。”

    亞南喘了一口氣,他目光古怪的看著喬:“德倫帝**,不愧是德倫帝**,無論傳統陸軍,還是新興的海軍,'餓狼崽子'們,凶狠的很,而且像狗一樣死心塌地的忠誠。被俘虜的數百德倫海軍官兵,他們沒有一個人開口吐露一個字。”

    “他們的隸屬,他們的任務,他們的目的地,那支勘查艦隊的一切消息,聖希亞海軍用盡手段,沒能從他們那裡得到哪怕一個字。”

    “但是,那支艦隊中,有大量的技術人員。撬開他們的嘴,可一點都不難。”

    “你們發現了什麼? ”喬迅速追問。

    亞南用力的閉上了眼睛,他沉聲道:“黑大陸以南,跨越狂怒海,三塊通過半島、陸橋相連的小型陸塊,三座陸地的總面積,大概相當於一點五個德倫帝國本土,即五個聖希亞王國的本土大小。”

    “通往那三塊大陸的航線圖,沿途的水文資料,各處補給淡水的島嶼航道,甚至包括三塊大陸沿海一帶的戰略礦藏的分佈圖和初期勘測圖等。”

    “所有的資料,全部製成了一份詳實的勘測報告,由一條二級戰列艦、三條三級戰列艦和十二條快速護衛艦護送,於一個半月前返回圖倫港,由德倫帝國海軍海外水文資料調查局的精銳秘密攜帶,送往德倫帝都。”

    亞南的表情變得更加古怪。

    “按照十年前製訂的《梅德蘭諸國海外殖民地開拓公法》,新發現的海外領地,誰勘查,誰受益,勘查國自動擁有五十年的優先開發權。除此之外,其中還有更加複雜的權益條款,代表了天文數字的財富,和權力!”

    “這份僅存世間的勘測報告,就是那塊新的財富之地的通行證。”

    “仲秋之夜,聖希亞海軍本部特派員,攜巨資,於粉色美人魚購買這份勘測報告。”

    “海妮薇那個蠢女人,是來擦屁股的。”

    “勘測報告,就是在她的護送半途中,丟失的。”

    亞南緩緩說道:“那份勘測報告,在我手上。梅爾斯沒錯,在我手上!”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7-15 12:08 PM

第四十七章 仲秋回溯

    時間回到仲秋之夜,粉色美人魚。

    傍晚時分。

    粉色美人魚東側副樓二樓,一間私人包房,亞南拉起了落地窗的紗簾,靜靜的坐在一張軟椅上,透過又輕又薄、光華通透的紗簾,俯瞰著近在咫尺的三號新碼頭。

    這裡可以看到粉色美人魚的後院,就在城堡狀的主樓後方,是一個頗為寬闊的院落,裡面種滿了長青的觀賞性灌木,其間點綴著一片片五彩絢爛的花圃。

    主樓和東西副樓的後門,都有一條小道橫穿整個後院。

    穿過一扇常年開啟,被綠色藤蘿和細小花朵纏繞的小門,順著一條之字形階梯下降數十尺,走過一條僻靜無人的小馬路,就能直達三號新碼頭的防波堤。

    穿過防波堤,就是三號新碼頭的大型泊位。一排數十條長長的棧橋猶如一條條手臂,最長的棧橋有將近兩里長,徑直伸進了深水中。

    亞南舉起一支單筒望遠鏡,向著三號新碼頭距離粉色美人魚最近的六十六號棧橋張望著。

    一條長有一百二十尺,體型纖細的快速帆船正靜靜的停在泊位中,兩個水手坐在船頭,百無聊賴的抽著煙卷,咀嚼著口中檳榔和手工刀切煙草的混合物。

    偶爾他們往海裡吐一口吐沫,猩紅的吐沫就好像人血,在泊位的海水中染出一團一團的氤氳。

    看似無聊的兩個水手,亞南知道他們的身份。

    他從特殊渠道得來的情報,非常的詳細,幾乎將聖希亞王國海軍本部的作戰計劃,全盤的洩露給了亞南。

    他們是聖希亞王國海軍最精銳的格鬥水兵,全都是三海開闢,七脈點亮的高手,無論在海面上還是陸地上,他們都有以一敵百的實力。

    在船艙中,這樣的格鬥水兵,還有整整一百名。

    哪怕是圖倫港地方駐軍全軍出動,這些格鬥水兵全力死戰,即使和圖倫港駐軍正面廝殺,也足以拖延一個小時。

    而一個小時,足夠了!

    這條快速帆船'幻影號',昨天夜裡才剛剛抵達圖倫港。

    看似不起眼的小型帆船,實則是聖希亞王國造船業最高技術的結晶。

    它是風暴洋上,最快捷、最靈巧的精靈,是風暴的寵兒,是化身為船的海燕,是一道凝成船型的雷霆。它的建造者吹噓,在它的姊妹艦誕生之前,整個梅德蘭,沒有一條船能追上它的影子。

    從粉色美人魚的後院出去,一個行動正常的青壯男子,只要五分鐘,就能抵達'幻影號'。不用一刻鐘時間,他們就能離開圖倫港的港區內海。

    一個小時,足夠他們撤離圖倫港,遠離建造在金羊毛岬角和銀牛角岬角上,兩座新砲台的火力威脅。

    亞南更知道,在圖倫港的外海,距離圖倫港不到兩百海裡的嘉西嘉島西南側,一支精悍但是實力強勁的聖希亞海軍分艦隊,已經在那裡潛伏了半個月。

    四條一級戰列艦,八條二級戰列艦,十二條新式的快速巡洋艦。

    捨棄了那些快速但是孱弱的護衛艦、高速艇,分艦隊中清一色都是火力驚人、防禦力強悍的主力戰艦。

    這支分艦隊,可以輕鬆的摧毀德倫帝國海軍的嘉西嘉分艦隊,以及圖倫港地方艦隊。

    幻影號當然不會這麼倒霉,被嘉西嘉分艦隊一頭堵上。如果真有這麼倒霉的話,那麼今天就是嘉西嘉分艦隊的覆滅之日。

    亞南能理解聖希亞海軍為何下如此決心,投入如此強大的戰力和成本。

    一份價值不可估量的勘測報告,足以讓聖希亞海軍不惜代價的去爭取。

    三塊總面積相當於德倫帝國本土一點五倍大小的小型陸地,儲量豐富的戰略金屬礦藏,初步探明的礦藏資料中,黃金、白銀、黃銅的儲量驚人。

    除此之外,根據聖希亞海軍得來的口供,在那三塊小型陸地上,有極大的可能,蘊藏了一些極度珍稀、極其奇異的特殊金屬礦。

    這是德倫帝國海軍,耗費了數年時間,在黑大陸南方狂怒海損失了數十條艦船,犧牲了數千海軍士兵和其他勘測人員,付出了巨大代價,這才得到的整體勘測資料。

    之前的勘測艦隊,已經被聖希亞海軍擊沉,所有的備份資料都隨之被毀,今夜即將交易的那份勘測報告,是世間僅存的孤本。

    亞南沉重的呼吸著,渾身忍不住的流淌下熱騰騰的汗水。

    這份報告,這份僅存的報告。

    任何一個國家,只要拿到這份勘測資料,由官方向各國發出正式照會,按照那部所謂的《梅德蘭諸國海外殖民地開拓公法》,這個國家就自然擁有這塊新發現殖民地五十年的優先開拓權。

    如果聖希亞王國得到這份勘測資料,如果聖希亞王國首先發出了正式照會,那麼那三塊陸地的開拓權,毫無疑問屬於聖希亞王國,將得到梅德蘭諸多強國的官方認可。

    德倫帝國可以申訴,說這份勘測資料屬於德倫帝國,但是證據呢?

    你沒有證據!

    德倫帝國可以報復,他可以傾盡海軍之力去報復聖希亞王國。

    但是聖希亞王國如今的海軍實力,遠遠超過德倫帝國。武裝報復的唯一下場,很有可能是德倫帝國海軍的全軍覆沒。

    然後呢,聖希亞王國祇要臉皮夠厚,他們還可以在國際上委委屈屈的哭泣幾聲,德倫帝國自然會成為眾矢之的,遭到各國的一致譴責和聯手製裁。

    殖民地這個東西,很敏感,代表的利益過於巨大,各國行事都要小心翼翼,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發巨大的災難性後果。

    《梅德蘭諸國海外殖民地開拓公法》的出現,就是為了維持梅德蘭各大強國之間的平衡,維持相互之間微妙而脆弱的關係和秩序。

    國與國之間,不可能毫無底線,總要有一些約束,有一些公認的規則和製度。

    這份資料,只要落入聖希亞王國手中,幾乎就可以確保他們獨占那三塊陸地的利益。這份資料,就是開啟無窮財富的鑰匙,就是通往更高權力的通行證。

    所以,就在十幾天前,亞南在無意中,通過特殊渠道,截獲了這條情報後,他就悍然做出了中途截殺,拿下這份勘測報告的計劃。

    為此,他不惜抖了個小機靈,提前決定了,在勘測報告交易的同一天,在粉色美人魚順手幹掉背叛了聖希亞王國的總領事弗朗哥。

    弗朗哥的背叛,只有聖希亞王國外交部內部的特殊部門知曉,如此醜聞,亞南所屬的特殊部門,自然是將消息封鎖得結結實實。

    自然而然的,在亞南的心中,這就成了一舉多得、一箭數雕的完美計劃。

    其一,完成自己的任務,用完美的表現,給自己在本部門的高層心中加分。

    第二,用弗朗哥的死,給德倫帝國和高盧共和國添堵,甚至可以製造兩國的外交摩擦,這自然又是一份豐厚的功勞。

    其三,弗朗哥死在了粉色美人魚,這樣的大人物都死在了那裡,不可能全部,但是起碼可以消除絕大部分亞南身上的嫌疑。

    聖希亞海軍,付出極大的代價,卻在這裡弄丟了這份勘測報告,這種無恥的勾當,怎可能是總領事剛剛被刺殺的外交部小僱員亞南作為?

    哪怕未來聖希亞王國海軍本部知道,而且他們肯定會知道,這份勘測資料是從亞南手中傳回聖希亞王國,亞南也可以理直氣壯的告訴他們

    ——'是海軍無能,弄丟了勘測資料,而他亞南,僅僅是機緣巧合下,找回了勘測報告'!

    ——'在這過程中,亞南完全沒有付出任何努力,僅僅是湊巧,不小心就得到了報告!'

    多完美的措辭,足以讓這兩年越發驕狂的海軍本部啞口無言,一口氣只能憋在嗓子眼裡。

    甚至,亞南還可以俏皮的反問海軍本部——'既然是如此重要的行動,為什麼你們要在圖倫港單打獨鬥,而不尋求領事館的情報支持和配合'?

    更甚至,亞南還可以反咬海軍本部一口——'是不是,正因為是你們秘密交易這份勘測報告,才導致了針對我國駐圖倫港領事館的瘋狂襲擊'?

    瞧,讓弗朗哥總領事在仲秋之夜死去,能給亞南帶來多少好處,省去多少麻煩啊!

    亞南為什麼要下手搶奪幾乎已經屬於聖希亞王國的勘測報告,這自然是有原因的。

    雖然,大家都是聖希亞王國的子民。

    但是海軍本部,毫無疑問是聖希亞王室鐵桿死忠。

    而亞南,他的身後,是聖希亞王國的那些大貴族。

    這份勘測報告,是通過海軍渠道遞交上去,還是通過亞南的外交渠道遞上去,最終結果自然大有不同。

    如果是海軍將報告交給王室,王室獨占一切好處,亞南和他身後的大貴族們,最多落下一點湯湯水水。

    如果是亞南將這份報告遞交上去,亞南和他背後的大人物們,通過和王室的討價還價,起碼能瓜分新殖民地一半的收益。

    而亞南,更會一步登天,得到天文數字般的財富同時,他的仕途也將平步青雲。

    當然,一切美妙的前景,都要看今天,亞南安排的人,是否能夠順利的得到那份該死的、珍貴的、迷人的勘測報告。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一架一架的馬車不斷駛來,聖希亞王國駐圖倫港總領館的各級人員,紛紛拖家攜口的趕到了粉色美人魚。

    他們一個個笑語盈盈,滿面紅光的相互問候著,舉止雍容的走進了已燈火通明、陳設奢華的大廳。

    專業級別的樂隊,已經奏響了悠揚的音樂。

    配酒師用小車,推來了一瓶瓶甘醇的美酒。

    大廳裡的人越來越多,隨著一陣歡呼聲,在一名專職男侍者的配合下,總領事大人弗朗哥揮動一柄輕快的刺劍,一劍削掉了一瓶香檳的軟木塞。

    酒香四溢,酒沫四濺。

    一樓大廳內歡呼聲一片,聖希亞總領館的各級官員,連同他們的家屬,迅速沉浸在中秋夜慶典舞會的快活氣氛中。

    掏出懷錶,看了一眼時間,在這個點,亞南安排的人應該已經就位,亞南有點不安的在房間裡走來走去。

    明面上,亞南只是聖希亞王國外交部在圖倫港的一個小僱員,可是他實際上,是外交部內安全廳的高級情報官,專責監視、甄別、調查、處置外交部在圖倫港的一切人員。

    他手中,有一支直屬於他的精幹力量。

    這些人行動力極強,個人實力也不弱。

    亞南相信,他們足以完成今天的任務。

    當然,弗朗哥和他的人,今天死了是最好,如果他們沒死也不要緊。亞南關心的重點不在這裡,他安排了另外一支獨屬於他的秘密力量,那些人的行動是否順利,才是今夜亞南最緊張的事情。

    他們就守在粉色美人魚後方,通往六十六號棧橋的防波堤下方,藏在一塊塊嶙峋的礁石中。

    只待亞南發信號,他們就會殺死出現在防波堤上的所有人!

    亞南不再窺視三號新碼頭的方向,而是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房間另一側的窗子。在這裡,他能看到粉色美人魚主樓的動靜,尤其是他重點關注的那間紙牌屋。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終於,亞南看到兩架四輪馬車駛了過來。

    一名膚色黧黑,臉上帶著烈日和風暴留下的鮮明痕跡,氣息凌人的中年男子首先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他的手中,緊緊的抓著一個一尺見方的牛皮公文包。

    隨後,八名精悍的青年從馬車上魚貫而出。

    這些青年同樣面皮黧黑,臉上同樣殘留著烈日暴曬和海風海浪留給他們的,猶如鐵鏽一般斑駁的痕跡。

    他們緊跟在中年男子身後,徑直進入了粉色美人魚的主樓。

    亞南見到中年男子的一瞬間,他的心驟然提了起來,下意識的咒罵了一句:“該死,怎麼是他?”

    那個氣息凌人的中年男子,是聖希亞王國海軍本部出名的強硬派,擁有伯爵爵位的海軍少將阿加西·唐·聖西諾。

    阿加西不僅僅是實權的海軍將領,他更有著超強的個人實力。

    那是怪物一樣的非人戰力,亞南心中一陣空蕩蕩的,他一時間弄不清,他是否要繼續自己的計劃。

    他知道聖希亞海軍本部極度重視這次的事情,但是他真沒想到,他們會重視到這種程度。

    “弄巧成拙。”亞南心中,莫名冒出了濃濃的挫折感。

    他靜靜的站在窗前,心情煩亂的發了一陣呆。

    是不是要繼續下去?

    亞南渾身都哆嗦著。

    阿加西,不好對付,他帶來的八個青年,分明都是精銳的海軍軍官。亞南安排的那一支秘密人手,是否能夠從阿加西手中奪取勘測資料?

    理智告訴他,基本上不可能。

    但是萬一呢?

    貪婪猶如惡魔吐出的火焰,瘋狂的灼燒著亞南的心臟。

    他猶豫的留在了包房中,渾身不斷流出汗水,他不自覺的繞著房間快步行走,猶如瘋子一樣低沉的喘著氣。

    他隔壁的大廳中傳來了熱烈的歡呼聲和鼓掌聲,德倫帝國和冰海王國的情報官們,已經開始了中秋夜的慶典酒會。

    不斷有香檳塞'嘭嘭'的聲響傳來,每一聲都好像大鼓的鼓槌,重重的砸在亞南的心坎上。

    接下來,不斷有人趕來粉色美人魚。尤其在聖希爾德大教堂敲響了仲秋慶典開始的鐘聲後,又有好幾撥人陸續趕來。

    亞南猶猶豫豫的,一直藏在自己的包房內,窺視著外面的動靜。

    直到有幾架馬車駛來。

    從其中一架馬車上,走下了一名身穿長袍,頭戴圓帽,臉上戴著歌劇面具的男子。

    大半夜的戴著歌劇面具,這種藏頭縮尾的行徑在平日里很是引人注目,但是在仲秋之夜,無論你做什麼打扮,都是合情合理的。

    身形高挑的男子向四周張望了一圈,他手上一枚碩大的紅寶石戒指在燈光的照耀下,反射了一道猩紅的刺眼的光芒。

    惴惴不安,懷有僥倖之心的亞南,他舉著手中的單筒望遠鏡,再次窺視粉色美人魚的主樓,剛好看清了那顆紅寶石戒指的全貌。

    這枚造型奇異的紅寶石戒指,讓亞南下定了決心立刻離開。

    亞南離開的速度是這麼的快,猶如受驚的老鼠一樣逃離了粉色美人魚,他甚至沒能來得及召回他的兩支執行不同任務的下屬。

    他離開了東側副樓,在樹蔭中離開了粉色美人魚,橫穿前方的大街,在一個陰暗的小巷口停下了腳步。橫穿馬路的時候,他甚至看到了喬帶著五個下屬,搖搖擺擺猶如六隻大企鵝,慢悠悠的走向了粉色美人魚。

    亞南走過大街後,再次猶豫了一下,他在一個小巷口停了下來。

    他看到喬帶著五個下屬來到粉色美人魚門口,然後他看到了海妮薇的到來,他更親眼目睹了他重點關注的紙牌屋的落地窗粉碎,一個渾身是窟窿的人從那摔下來。

    海妮薇帶去的下屬們,開始進攻粉色美人魚。

    亞南在小巷口,用聖希亞的熱情俚語,親熱的問候了一句海妮薇的所有女性親屬,然後他迅速離開了小巷,撤離了現場。

    亞南預判會有德倫帝國的人入場行動,但是見多識廣,見多了麼蛾子的他做夢也沒想到,海妮薇會如此魯莽的下令進攻。

    緊接著,不容亞南作出任何反應,老砲台的砲擊襲來,亞南不敢在現場逗留,第一時間逃離了粉色美人魚。

    燈光明亮的場房裡,喬從亞南的嘴角抽出了短短的煙頭,又點了一支細雪茄,塞進了他的嘴裡。

    “所以,仲秋之夜的血案,真的很複雜。”喬有點苦惱的抓了抓頭髮:“這種動腦筋的事情,不應該是我,我從小就不怎麼動腦子。”

    “戈爾金……算了,那傢伙比我更擅長用拳頭。”

    “蒂法很聰明,薇瑪更聰明,這些事情,應該是她們來盤算。”喬搖了搖頭:“嚇得你落荒而逃的那枚紅寶石戒指,代表了什麼?”

    亞南乾咳了一聲:“代表一個人,一個很可怕的人。”

    聖希亞王國和金橡教會關係極好,好到聖希亞王國就好像一頭忠實的獵犬,為了金橡教會的利益,他們可以不惜一切。

    亞南的工作性質特殊,他自然和很多金橡教會的高層打過交道,或者說,為他們效勞過。

    所以他認識那顆紅寶石。

    那顆造型特殊,雕琢打磨猶如一片橡葉,色澤殷紅如血的紅寶石,屬於金橡教會聖裁院的第三聖裁官拉法。

    拉法其名不為庶民知曉,在各國高層中兇名昭著,據不完全統計,最近二十年,因為各項罪名,被他辣手清洗的各國高層,僅公爵、侯爵級別的大人物,就超過五十人。

    闔族俱滅,雞犬不留。

    有人謠傳,拉法的那顆紅寶石,就是用無數貴族的心頭血染紅。

    拉法出現的地方,勢必腥風血雨,所以亞南才嚇得狼狽逃竄。尤其是老砲台的砲擊襲來,亞南更是嚇得魂飛天外,拉法在粉色美人魚,而有人用托爾巨砲轟擊粉色美人魚。

    這意味著什麼?

    亞南根本不敢深思裡面隱藏的東西。

    無論是湊巧,或者是衝著拉法去的,反正亞南不敢仔細琢磨裡面可能隱藏的恐怖內幕。

    “只不過,拉法閣下,不可能為了區區一份勘測資料去那裡。”亞南咳嗽了幾聲,他虛弱無力的說道:“聖裁院的大人們,他們對世俗財富不屑一顧……金橡教會……並不缺少世俗之物。”

    “仲秋之夜,在粉色美人魚,肯定有更驚人的內幕。”亞南看著喬,很誠摯的說道:“不過,感激您的仁慈和寬容。聽我一句勸,尊敬的喬閣下,調查到這裡,足夠了。”

    “那份勘測資料,足夠您換取巨大的功勳,以及無比豐厚的利益。”

    “仲秋血案再調查下去,相信我,很危險,非常的危險!”

    不理睬亞南的絮叨,喬用力的抓著頭髮,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好奇的問亞南:“聖希亞海軍的巨大投入,讓我深深的明白了這份資料的珍貴。可是,你都離開了,最後你怎麼拿到這份資料的?”

    亞南一臉懵懂的看著喬:“十六號上午,我去一處安全屋,那是為攔截資料的那一支下屬準備的安全屋。我只是,想看看他們是否安全返回,以及,想知道夜裡是否有什麼事情發生。”

    “他們的隊長,我的得力下屬,靈巧的鐵騾子亞罕,在安全屋的密室裡,死了,全身是血。他手裡,抓著一個密封的公文包,就是那份資料,的確就是那份資料!”

    亞南苦澀道:“誰能確切的知道那天晚上,粉色美人魚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誰能知道呢?或許是走運,或者是湊巧,或者是什麼別的原因,反正資料到了我手上!”

    亞南幽幽的看著喬:“等到這份資料真正到手,我才發現,壓力有多大。太燙手了,我根本不敢將它留在手上,我必須想辦法將它盡快送出去。”

    “所以,你做了這輩子最愚蠢的選擇,你想要幹掉我,製造圖倫港的混亂,然後趁亂將這份該死的資料送出去。”喬兇巴巴的盯著亞南:“可是,你確定,幹掉我之後,圖倫港能如你所願的亂起來?”

    亞南很坦誠的看著喬:“我相信您父親的破壞力,他有絕對的能力在圖倫港製造足夠的混亂,只要他足夠瘋狂。而死掉一個兒子,足以讓他瘋狂。”

    輕輕搖搖頭,亞南異常坦誠的苦笑道:“不要譴責我的道德。道德,沒有任何價值。對我們這樣的人來說,哪怕為了自己最微薄的利益,去殺死一個人,一個無辜的人,這算什麼呢?”

    “殺了您如果還不夠,我還可以對其他人下手,您不過是倒霉排在了第一位而已。”

    喬有點惱火的指了指亞南,然後沉聲道:“司耿斯先生,想好如何掃尾了麼?您的身份,實在是太敏感了。”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7-16 12:57 PM

第四十八章 善後

    明亮的燈火,小巧的方桌,鑲嵌了珍珠貝的精巧蘸水筆,品級極高,混入了一點龍涎香的特製墨水,再加上定製版本的,帶著水印花紋的雪白信紙。

    亞南的原配妻子,出身聖希亞帝國某子爵家族的都彭夫人,渾身僵硬的坐在小方桌前,逐字逐句的按照司耿斯先生的口述,寫下了一行行華麗的花體字。

    雖然心中害怕到了極點,雖然因為緊張和恐懼,渾身肌肉都僵硬得猶如岩石一樣。

    從小受到嚴格貴族淑女訓練養成的本能,讓都彭夫人的字跡依舊華麗、流暢,一如她平日里給自己的閨蜜和欣賞的音樂家寫信一樣。

    內容不是很長的書信,一共二十二封,按照信件最後的時間,平均四個月一封,這是一組持續了七年的長期通信。

    信件中,都彭夫人用微妙的描述,向司耿斯先生詢問了某些超脫常人理解的問題,比如說如何讓自己的某位懷孕的閨蜜無聲無息的流產之類,這些問題有點邪惡,有點不人道,任何一位真正的貴族小姐,毫無疑問不應該碰觸這些禁忌的知識。

    同時,都彭夫人還在信中流露出了對司耿斯先生的關心。

    她用含蓄而謹慎的暗語,關懷司耿斯先生在威圖家族的生活,她殷切的叮囑司耿斯先生,希望他在威圖家族能夠過得足夠'安全'和'舒適'。

    寫下自己的名字,用手指上的家族紋章戒指,在信件末尾敲上帶有暗記的紋印。

    司耿斯先生遞給了都彭夫人二十二個同樣品級極高,造價昂貴,做工精美的信封,都彭夫人在信封上,用流暢的花體字,寫下了'致我最親密的朋友和導師'。

    在信封上滴下紅色的火漆,待半凝固時,用家族紋章戒指在火漆上敲下封記,都彭夫人端莊、秀美的面龐已經是一片慘白,渾身不斷冒出因恐懼而生的冷汗。

    “很好,這些信件稍微做舊之後,任憑誰都會相信,您,以及您的家族,和我這個邪惡的異端,有著多年的密切聯繫。”

    司耿斯先生滿意的將這些信件收進胸前的暗袋,微笑著向都彭夫人點了點頭。

    “尤其是,裡面的一些字句,可以洗刷掉威圖家的一切嫌疑。”司耿斯先生輕聲笑著:“看看這些微妙的句子,尊敬的夫人您知道我是藏身在威圖家族,叮囑我要小心行事,要我注意安全。”

    “威圖家族是受蒙蔽的,是受害者,他們對異端毫無所知。”

    司耿斯先生吹了一聲口哨:“所以,尊敬的亞南閣下,如果您洩露任何跟我有關的消息……您的夫人是我的朋友,那麼,按照聖希亞王國和金橡教會的一貫思維,您就是異端的同夥。”

    “如果不想全家都被送上火刑架,您一定會妥善的,守護好今天的一切所見所聞,不是麼?”

    亞南渾身顫抖,哆嗦著從嗓子裡擠出了一個字:“是!”

    喬脫掉了外套和襯衣,鬼臉掌櫃拿著白布,蘸著酒精,擦拭著梅爾斯給他造成的劍傷。

    傷口已經攏合,隨著手絹的擦拭和酒精的浸潤,血痂化開,傷口又有血流淌下來。鬼臉掌櫃將傷口擦拭乾淨後,在上面塗上了他獨門秘製的刀傷藥。

    一陣陣清涼舒適的感覺襲來,喬的身體快速的吸收著場房內殘留的猩紅色煞氣。被塗抹上刀傷藥的那些傷口,內部肌肉蠕動著,傷勢已經癒合了大半。

    他靜靜的看著之前司耿斯先生的一整套操作,這種事情,他不陌生,只是沒有司耿斯先生做起來這麼熟練、專業。

    這些信件,不過是投名狀而已,不過是一份'保險契約'罷了。

    為了都彭夫人,還有亞南閣下的兩位情人,還有他的那些兒女們的安全,為了喬可以比較放心的釋放她們,這些手段是必不可少的。

    “亞南閣下,您剛才的述說,我很滿意。”喬淡然道:“我遵守信諾,我會釋放您的家人,但是您本人,我會暫時將你扣押,將您作為人證,轉交給仲秋血案調查組,最後交給外事廳來處理。”

    “應您的要求,為了我們的安全,也為了您的安全。您的妻子和長女,她們都是成年人,她們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喬看了看都彭夫人,再看了看一臉慘白,站在都彭夫人身後的清秀少女。

    “但是您的情人,還有這些天真、年少的小傢伙們,應您的要求,事後他們會被送去聖希亞帝國的海外殖民地'囚維納群島'。您在那邊有產業,可以讓她們安居樂業,不至於胡說八道,沒錯吧?”

    亞南喃喃道:“您的仁慈和慷慨,讓我感動莫名,尊敬的喬閣下。是的,囚維納群島,等一切平息後,送她們去那邊。”

    “聖弗朗多家族,在那邊有個完全屬於我的,獨立的小島,上面有一座城堡,有甘蔗園,有甜菜園,還有龍舌蘭園,每年的產出很好,可以讓她們像個真正的貴族那樣生活。”

    亞南看著兩個緊緊挨在一起的情人,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這是為了你們好。司耿斯先生的身份,如果洩露了一句,哪怕僅僅是一句,我們聖弗朗多家族,就全完了,你們也就全完了……”

    “你們和都彭不一樣,你們這些小女人,太喜歡流言蜚語,太容易口無遮攔。去吧,去吧,去囚維納群島,你們會過得很好。”

    喬坐在木凳上,任憑鬼臉掌櫃在他傷口上施為。

    一隊威圖家的護衛走了進來,押送著亞南的兩個情人和兒女們離開了場房,同時帶走了被殺死的那個少女的屍體。

    等仲秋血案調查結束,圖倫港恢復通航後,威圖家族薔薇商會的一支船隊,會開赴囚維納群島,同時捎去亞南的一封書信。

    在囚維納群島,有亞南的心腹下屬,能夠很妥帖的安置好這些婦孺。

    “雖然那些無聊的騎士小說告訴我,我應該殺人滅口,但是我不是惡魔。”喬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向亞南搖頭道:“無辜的女人和孩子,我做不出那麼狠毒的事情。”

    用力的搓了搓雙手,喬笑看著亞南:“一如我所說的,我是一個仁慈的人。您看,我甚至讓鬼臉掌櫃先幫您的兒子接上雙腿,再來處理我身上的傷口。”

    “嘖,該死的梅爾斯。”

    咒罵了一聲梅爾斯,喬的表情變得嚴肅了:“那麼,現在,亞南閣下,您可以告訴我,那份勘測報告,您放在哪裡了吧?”

    喬很認真的看著亞南:“您執意讓我送走您的情人和兒女們後,才告訴我確切的存放地點……我不覺得,這麼做有什麼意義,他們現在,依舊掌握在我的手中,不是麼?”

    亞南的聲音變得極其的輕微:“但是,起碼,給我最後一點點微不足道的體面。”

    喬瞪大了眼睛,他看看遍體鱗傷、氣息微弱的亞南,不解的攤開了雙手: “在您的情人和兒女的面前,您已經是這樣了……最後的體面?好吧,貴族,這就是貴族,那麼……”

    喬向都彭夫人,還有亞南和都彭夫人的獨生女看了一眼:“需要她們也離開麼?”

    “我拒絕!”都彭夫人站在剛才寫信的小方桌旁,帶著一絲貴族特有的驕傲和倔強,冷冰冰的說道:“我拒絕離開,我想要知道,我親愛的丈夫,讓家人陷入無窮恥辱和危險的亞南閣下,他還想要保留什麼樣的體面!”

    喬攤開了雙手,無奈的向亞南說道:“那麼,我不可能用暴力對待一位貴族女士……亞南閣下,有什麼事情,是您的妻子都不能知道的呢?”

    聳聳肩膀,喬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誠摯的說道:“我的父親,威圖家族的家主黑森老爺,曾經多次告訴我和我的兄長,對自己的妻子,不應該有任何的保留。”

    亞南的臉抽成了一團,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乾巴巴的說道:“女皇大廣場東面,圖倫港新歌劇院對門,棕櫚樹大街四十七號,維倫亞小姐……她是,我的……情人,那份勘測報告,在她的保險櫃裡。”

    喬猛地張大了嘴,發出'哇哦'的驚嘆聲。

    梅爾斯找到了亞南的兩個請人,卻沒想到,他還藏著第三個!!!

    嘴裡叼著雪茄,正準備用火柴點著煙卷的牙右手一哆嗦,差點沒燒了自己的眉毛。

    最為冷漠、邪異的司耿斯,也猛地挑起了眉頭:“該死的,最近最火的歌劇《尼斯商人》的女主演,維倫亞小姐,那麼清純、天真的姑娘,居然是你的情人?”

    司耿斯怒道:“我真想扒了你的皮!”

    都彭夫人雙手放在胸前,咬著牙,從牙齒縫裡發出了'呵、呵、呵'三聲冷笑,然後一頭栽倒在地,昏厥了過去。

    “父親大人!”亞南的大女兒氣急敗壞的咆哮著:“維倫亞小姐,甚至比我還要小一歲!”

    “無恥啊,貴族,你的名字,就是無恥!”清秀的大小姐雙眼翻白,和她的母親一樣昏厥了過去。

    “這是男人的本性。”亞南很有點破罐子破摔的向喬解釋道:“尤其是貴族,有錢,有權,有資源的男人,誰不是這樣呢?”

    喬嘆了一口氣: “或許吧,我還只是一個男孩。”

    “亞南閣下,現在,讓我們去取出這份該死的勘測報告。”喬喃喃道:“另外,你還有什麼想要補充的麼?”

    亞南沉吟了片刻,緩緩說道:“補充的?或許,有……聖希亞王國海軍本部,在圖倫港的暗線名單,你們需要麼?”

    亞南的聲音,變得極其的飄忽不定: “我只需要,您的一個承諾。”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7-17 12:28 PM

第四十九章 維倫亞

    聖希爾德大教堂的鐘樓,沉悶的敲響了十二聲。

    日曆又翻過一天,現在是榮耀歷一三七九年八月十九日。

    圖倫港,棕櫚樹大街四十七號,這是一棟頗為奢華的獨棟小樓,白牆、紅瓦、浮誇的外部浮雕裝飾,再加上院子裡整齊的棕櫚樹,居住環境頗佳。

    “哪怕是最近躥紅的歌劇女星,她也買不起這裡的房子。”喬叼著雪茄,站在小樓的後門外,低聲絮絮叨叨的扳動手指算著賬:“所以,亞南這傢伙,給了她多少錢?”

    棕櫚樹大街是圖倫港的新興富人區,這裡的一套獨棟小樓,起步價就在十萬金馬克以上。

    威圖家族在被砲擊摧毀的老劇院,還有如今的新劇院,都有一定的股份,他知道一個當紅演員的身價如何。維倫亞小姐,作為最新躥紅的歌劇女星,她一年的合法總收入,大概在三千到五千金馬克之間。

    相對於普通平民,這已經是堪稱天文數字的收入。

    只是相比這裡的房價……

    牙跟在喬的身邊,他咳嗽了一聲:“少爺,維倫亞小姐,還可以選擇,租下這棟房子。”

    攤開雙手,牙笑道:“棕櫚樹大街附近,一棟宅邸的平均租金,大概也就是五千金馬克一年,百分之五的年回報率,很普通,但是恆定長久。”

    喬呆了呆,然後聳聳肩膀:“哇哦,當然,還可以租房子。但是我很少有這個概念,我看上了什麼東西,從來都是直接下手買。”

    嘴唇動了動,喬吐出一股濃煙。

    五千金馬克,毫無疑問,這也是普通人無法承受的天價。所以棕櫚樹大街的住戶,要麼是生意有成的新晉富商,要麼就是背後有貴人扶持的藝術家。

    歌劇演員,芭蕾演員,詩人,畫家,作曲家,鋼琴師……

    眾多在圖倫港知名的藝術界名人聚居於此,棕櫚樹大街,堪稱圖倫港最有藝術氣息的一條街道,可不僅僅因為它比鄰新歌劇院。

    站得稍遠一點,很注意隨時將自己身體藏在樹木陰影中,司耿斯輕咳了一聲:

    “一個懵懂的年輕女人,一朝成名,火速躥紅,虛榮和享受,尤其是要維持在同行中的排場,她怎可能拒絕一套,對她而言太過於奢靡浪費的豪宅呢?所以,她應該是用全部的年收入,租下了這套房子。”

    輕嘆了一聲,司耿斯帶著刻骨銘心的怨氣,喃喃抱怨道:

    “隨之而來的,自然是緊巴巴的錢袋子,想要一套高檔化妝品都捉襟見肘的個人財政。該死的貴族,他們就知道誘人墮落,他們肯定會趁虛而入。維倫亞小姐,居然墮落成了亞南的情人?你們相信,他們會是真愛麼?”

    搖搖頭,司耿斯厭惡的咕噥道:“不,怎麼可能是愛情?他的年齡,可以做她的父親!”

    “一筆可恥的交易,一筆無恥的交易……偉大的穆啊,看看,看看,這就是聖希亞王國的貴族。這就是,所謂的,對你最虔誠的信徒的真面目!”

    喬在心中感慨,司耿斯先生心中,究竟是有多大的怨念啊。

    不過由此可見,這位維倫亞小姐,最近在圖倫港究竟有多躥紅,就連司耿斯先生,都成了她的忠誠戲迷。

    鬼臉掌櫃悄無聲息推開了造型繁複、精美,用青銅鏤空雕花製成的後門,向喬招了招手。

    喬就在牙、司耿斯,還有一群護衛的簇擁下走進了這座宅邸。

    後門旁的犬舍中,兩條大型拳獅犬癱倒在地,長舌頭從嘴裡耷拉出來,低沉的打著鼾。犬舍旁的小房間內,一名值夜的男僕,同樣陷入了昏睡中。

    順著棕櫚樹之間的小道,一路走進院子正中的小樓,整個宅邸靜悄悄的,沒有半點兒聲音傳出來。幾間僕傭房內,都傳出了沉重的鼾聲,無論男僕女僕,全都睡死了。

    “幹得漂亮,鬼臉掌櫃!”喬由衷的讚嘆道:“能夠不驚動任何人,取走那份資料,對大家,尤其是對維倫亞小姐,是一件好事。”

    想想看,按照亞南的述說,聖希亞王國為了這份資料,在外海預備的那支由四條一級戰列艦為首的分艦隊,喬的心就不由得往下沉。

    這事,不會這麼輕易結束。

    順著樓梯,直上二樓,順著走廊,直達盡頭的會客廳,在這裡,又有一道弧形的樓梯,通往了主人日常起居的三樓。

    三樓最大的一間起居室,面朝碼頭方向的落地窗全部敞開著,厚重的天鵝絨窗簾收起,只有輕柔半透明的紗簾被放了下來。

    夜風吹動紗簾,暗香浮動,起居室內柔軟的大沙發上,幾名身材窈窕、氣質迷人的少女,正橫七豎八的躺在那裡。

    地上放著幾個白銀質地的水煙袋,長長的軟管耷拉在地上,煙嘴中,一縷縷混雜了香料的淡淡煙氣冉冉冒出。

    空氣有點渾濁,一種曖昧的氤氳在房間內迴盪。

    幾位少女的衣著都極其清涼,牙輕輕的吹了聲口哨,司耿斯則是回過頭來,聲色俱厲的喝令一群護衛站在了外面的走廊,嚴禁他們走進半步。

    喬深深的看了一眼躺在沙發上,那名有著一頭緞子一樣柔美黑髮的少女。

    立體感頗強的五官,象牙色的皮膚在黯淡的燈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光芒,纖細瑩白的身軀,手指甲和腳指甲上,都塗了一層淡粉色的指甲油。

    喬前些日子,才在莉雅的逼迫下,陪著她看過一場最近大紅大紫的《尼斯商人》歌劇,他認得這位,就是《尼斯商人》的女主角維倫亞。

    非常精緻的一位美人兒。

    再想想亞南閣下的尊榮,以及他的年紀,喬輕輕的吹了一聲口哨:“用《尼斯商人》的台詞來說,這是一個污穢的世界,有哪一朵花,可以出淤泥而不染?”

    搖搖頭,喬徑直走過起居室,進入了維倫亞的臥室。

    按照亞南的供述,在維倫亞臥室的床頭,喬將一副碩大的《睡蓮》油畫向一旁滑出了六尺多遠,露出了後面一個三尺見方的保險櫃。

    依舊是熟悉的山紋盾徽,喬笑著,輸入了亞南供述的十八位密碼。

    拉開沉重的保險櫃門,入眼處就是一個長一尺半、寬一尺、厚有半尺的厚牛皮公文箱。

    喬取出公文箱,仔細的審視了一下公文箱上的兩枚小掛鎖。

    掛鎖絲毫無損,亞南供述的幾處暗記也都完好無損,很顯然,在亞南將資料交給維倫亞小姐後,這位美麗的少女並沒有對這公文箱產生任何不該有的好奇心。

    “仁慈的穆忒絲忒在上,這對她,對我們,都是好事。”喬輕輕的拍了拍公文箱。

    然後,他好奇的翻了翻保險櫃內的其他東西。

    一本旅遊護照,然後是一疊空白的旅行支票,十幾個小匣子,裡面裝了幾件很不錯的寶石首飾,按照市價,大概在三萬金馬克上下。

    一個天鵝絨的錢袋,裡面放了一百枚不到的金幣,其中還混雜了幾枚冰海王國鑄幣局鑄造的大金鎊。在錢袋旁邊,有一個精巧的小皮夾,裡面有七百多金馬克的紙鈔。

    就是這麼多了。

    一名剛剛在圖倫港嶄露頭角,旋即大熱大火的歌劇女星,她的全部身家,就這麼多了。

    “需要一份力量藥劑的進階藥方麼?”拉普拉希的聲音及時的響起。

    “哦,不,我是一個警察,可不是下作的賊!”喬急忙拒絕了拉普拉希的提議。

    再認真的看了一眼顯得有點空蕩蕩的保險櫃,喬正要關上保險櫃門,他的手指突然莫名的抖了一下,他的瞳孔'唰'的一下變成了淡紅色,瞳孔深處的三圓六芒星魔法陣,再次緩緩旋轉起來。

    喬的手在保險櫃里左右晃了晃,然後他朝著視野中的一團幽森的旋渦狀黑光抓了下去,'哢嚓'一聲,保險櫃裡的一個暗門被激發,在那保險櫃內的內進,居然還有一層夾層。

    在這夾層中,塞滿了一疊疊嶄新的金馬克紙鈔,更有近百塊兩磅重的金塊整齊的碼放在一起。在這些紙鈔和黃金的最上方,端端正正的放著一顆乳白色的水晶球。

    喬目光深沉的看著這顆水晶球,看著這筆總價值在百萬金馬克之上的財富。

    這顆水晶球,乍一看普通尋常,唯有在緋紅視野中,喬能看到這顆水晶球內猶如深潭一般不可測的異力。深邃,扭曲,好似一個細小的通道,通往不可測的存在。

    喬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再睜開眼,眼裡的紅光就消失了。

    “哇哦!”喬低聲感慨道:“我們的維倫亞小姐,看來不僅僅是一個簡簡單單的歌劇女星呢……”

    拉普拉希那獨特的,好似鸚鵡魚啃珊瑚的尖細笑聲又響了起來。

    “可不是麼……如果你願意付出一點點微不足道的金錢,我甚至可以告訴你……”拉普拉希的話戛然而止,顯然在故意的釣喬的胃口。

    “哦啦,我才不想知道。”喬搖了搖頭,重新關上了暗門,將保險櫃復原,將那副油畫回歸原位,然後拎著保險櫃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一個半小時後,在大群家族護衛的簇擁下,喬終於回到了家裡。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7-18 12:09 PM

第五十章 首功

    鬼臉掌櫃,在半路就無聲的消失了。

    他告訴喬,他還要招呼孩子們,去尋找那些失蹤的少女。

    經過麻雀幫粗略的調查,仲秋血案之後,藥爐街周邊的幾條街巷,有超過三十位年齡在十歲到十六歲的少女失蹤。

    這個消息讓喬的心情莫名沉重,就連拿到亞南口供,拿到勘測資料的喜悅,都被壓得無影無蹤。

    所以,回到自家大門口時,喬的臉色很陰森,就好像被人當街搶走了一萬金馬克一樣。

    黑森叼著大雪茄,在一群護衛的簇擁下,雙手輕輕的拍打著啤酒肚,站在大門正中,見到喬從一架四輪馬車上走下來,他『嘎嘎』笑著,張開雙臂迎了上來。

    喬一手拎著那個厚重的公文箱,另外一隻手張開,和黑森用力的擁抱了一下。

    父子倆重重的貼了貼面頰,圓乎乎的面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鼓掌般聲響。

    「這就是,那個玩意?」黑森鬆開手臂,直接看向了喬手中的公文箱。喬去棕櫚樹大街的時候,他已經派人提前趕回家裡,將牽引後溝詳細的告訴了黑森。

    「就是這個玩意,父親……該死,他們還有一支分艦隊在嘉西嘉島的西南角蹲著。」喬的心情很沉重:「根據我的判斷,那位阿加西少將,很可能也死在了粉色美人魚。」

    喬緊緊的皺著眉頭:「他們一定會報復,就是不知道,他們會如何報復。」

    他有點緊張的看著黑森:「我現在能理解亞南那個蠢貨,為什麼會當街打我一炮。這玩意,聖希亞王國海軍會全力追索,德倫帝國海軍也會瘋狗一樣的追查。甚至……」

    黑森冷笑,他接過喬手中的公文箱,沉聲道:「知道這份資料存在的國家,都會動心。這玩意留在誰手上,都會是一個極大的隱患。」

    「只有將它交給正確的人,威圖家才會安全,而且,應該屬於你的功勞,還有應該屬於威圖家的好處,才一分都不會少。」拍打了一下手中的公文箱,黑森吹了聲口哨:「不過,你的父親,黑森老爺,正好認識幾個正確的人。」

    「去休息吧,這兩天,你也累壞了。」黑森拍了一下喬的大肚皮:「去休息吧,兒子,看看你,都有點瘦了,莉雅肯定會傷心的。」

    「養好精神,然後,明天和我一起出門。」黑森咧嘴大笑。

    喬摘下黑森嘴角叼著的雪茄,一把塞進自己嘴裡,用力抽了兩口,吐了一個煙圈,然後甩開雙手,搖搖擺擺的走進了自家宅子。

    附近的小灌木從一陣響動,幾條體型碩大的獒犬鬼鬼祟祟的竄了出來,屁顛屁顛的湊到了喬身邊,吐著大舌頭,向他獻著慇勤。

    喬親熱的拍打著這些大傢伙的腦袋,和它們嬉戲著,一路走到了主樓門前,獒犬們搖著尾巴,在主樓門口發出低沉的嗚咽聲,然後迅速的轉身離開。

    這些大傢伙可是記得清清楚楚,主樓裡住著喬和戈爾金兩條『頭狼好兄弟』,還住著薇瑪這個慷慨的『不定時投喂者』,問題是還住著一個拎著小法槌的『暴力冰山女』!

    它們可不想再被蒂法踢上幾腳,自然是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站在主樓門口,向莉雅、蒂法、薇瑪的房間窗口望了望,喬又看了看現在的時間,搖搖頭,輕手輕腳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舒舒服服的沖了個熱水澡,在碩大的梳妝鏡前,喬輕輕的撕下了自己上半身的百多條小蜈蚣一樣的血痂。下方的傷口已經徹底癒合,留下了一條條淡紅色的痕跡。

    喬冷哼了一聲:「梅爾斯。」

    想到梅爾斯已經注定的下場,喬就感到一陣解氣。

    這種高喊著冠冕堂皇的口號,卻是實實在在為個人謀私利的傢伙,他最好的下場,當然是去餵魚嘍!

    用他骯髒、墮落的身體,養肥暴風洋的海魚,為德倫帝國的漁業資源作出微薄的貢獻,這當然是梅爾斯這種人最好的結局。

    乾乾淨淨,人間又少了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一夜無話,喬睡得昏天黑地。

    而就在喬睡覺的這段時間,黑森拿著喬的那個特別調查組的證件,帶著一群人,在圖倫港好幾處地方偷偷的登門拜訪。

    等到東方海平線上冒出一抹魚肚白的時候,一支規模不小的艦隊悄然繞過銀牛角岬角,進入了圖倫港內海,最後在三號新碼頭靠岸。

    大隊大隊身穿鐵灰色制服,氣息精悍的帝國士兵列隊登岸,然後排著整齊的隊伍,進入了圖倫港市區。

    更有四十幾條大小戰艦,以兩條老式的一級戰列艦為首,帶著三條二級戰列艦、五條三級戰列艦,十幾條大型護衛艦,直接排開了一字型炮擊陣列,在三號新碼頭附近的海面上落下了船錨。

    這些戰艦的桅桿上,巨大的軍旗隨風舞動,軍旗上並非德倫帝國海軍的戰列艦九頭蛇盾徽,而是一座小島的虛影上,盛開了一朵血色杜鵑花的盾形紋章。

    毫無疑問,這是一支貴族的私人艦隊。而這支艦隊的實力,比圖倫港本土艦隊還要強出許多。

    他們在三號新碼頭附近排開了一字型炮擊陣列,直接就將圖倫港本土艦隊,還有圖倫港海軍學院給封在了岸邊,更對老炮台造成了最直接的威脅。

    有圖倫港本土艦隊的聯絡官登船質疑,沒多久時間,他就帶著腫脹的面頰,灰溜溜的滾下了這支艦隊的旗艦。

    第二天一早醒來,喬灌了三支基礎力量藥劑,草草的修煉了一下呼吸法,出了一身酣暢淋漓的大汗,又洗了一個澡,就覺得渾身精力充沛,力量幾乎要從每個毛孔噴出來。

    緋紅光幕在眼前亮起,其他的信息毫無變化,唯有能階出現了細微的調整。

    *

    能階:力量海(正常態:0.098%)(完美態:0.0033%)(肉體力量:七萬五千磅)

    *

    喬頓時呆了呆。

    他這是第二次修煉呼吸法,而且修煉的時間不長,只有短短一個小時,但是他的能量海的進展,丟棄那所謂的完美態吧,看他的正常態進度。

    之前只有0.033%,而這一下,增長到了0.098%。

    進度,遠超拉普拉希所說。

    「拉普拉希。」喬低聲呼喊拉普拉希的名字。

    「我能怎麼說呢?我當然知道你為什麼提升這麼快……但是,還是那句老話,知識無價,金錢有價。」拉普拉希很奸詐的低聲笑著:「想要知道為什麼,唔,這份知識,一萬金馬克,我覺得合情合理。」

    喬冷哼了一聲。

    他的瞳孔驟然變成了緋紅色,他的瞳孔深處,三圓六芒星魔法陣緩緩旋轉著,他完全出自本能,說出了下面的話來。

    「戰鬥,殺戮,以及由此引發的死亡和恐懼,一切有形無形的,但凡和暴力相關之事物,無論是身軀可觸摸的物理存在,或者人體無法感知的唯心之物。」

    「我在,即為我用。因為,我是緋紅!」

    喬喃喃道:「戰鬥、暴力、殺戮、死亡,乃至由此引發的恐懼、饑荒、瘟疫、荒蕪……都會為我提供力量。我是不祥的存在麼?」

    一些莫名的碎片,在喬的腦海中浮現。一些零散的畫面,讓喬感到了一些不適。但是很快,這些不適就煙消雲散。

    「拉普拉希,我是不祥的存在麼?」

    拉普拉希沉默了一陣子,喬的腦海中傳來了他抽吧小煙斗的聲音。

    「不祥?怎麼會。」拉普拉希又沉默了一陣,然後他歎了一口氣:「那麼,我可以告訴你,你是『位格』,你尊貴無上。」

    「什麼是『位格』呢?」拉普拉希又極其奸詐的笑了起來:「一萬金馬克,謝謝!」

    喬冷哼了一聲,他裹著大毛巾從盥洗室走了出來,橫穿臥室,來到了衣帽間中。他叫嚷了一嗓子,七八個小侍女就猶如靈動的小雀兒一樣小跑了進來,忙碌著給他穿上了一套整齊的新制服。

    「我沒錢……等我有錢了再說。」喬含糊的咕噥著。

    他還有好些問題,包括秩序天平的事情想要詢問,但是,他沒錢,他沒辦法開口。

    「你可以很有錢。昨天晚上的那個保險櫃,按照市值,拋開那個水晶球,那些紙幣和金塊,總值一百五十七萬三千七百七十五個金馬克二十一銀芬尼十三噴泉蘇。」拉普拉希再次惦記起了維倫亞的小金庫。

    「我不想惹麻煩。」喬很乾脆的回絕了這傢伙:「而且,我是一個警察,我可不是撬保險櫃的小毛賊。」

    喬揮手趕開了圍著他的侍女們,抓起靠在鞋架上的灌鉛包銅警棍掛在腰帶上,順手在腰帶後面掛上了兩隻裝填好的雙筒火銃,在侍女們火熱的目光中,威風凜凜的走出了自己的房間。

    三百多名全副武裝的護衛,簇擁著一架加大號的四輪馬車,一路風馳電掣的離開了半山區。

    聖希爾德大教堂的鐘聲敲響第十聲的時候,喬和黑森帶著數十名護衛,大力推開了海軍俱樂部二樓會議室的大門。

    眾多圖倫港的大人物同時回頭看了過來,黑森將那公文箱重重的拍在了長長的會議桌上,然後用力向前一推,逕直推向了會議桌那一頭坐著的,猶如血色杜鵑花一樣絢爛迷人的美艷夫人。

    「諸位,我的兒子,圖倫港警局的傑出典範,英勇無畏的喬·容·威圖,有了大發現。」

    黑森大聲嚷嚷道:「這次的仲秋血案特別調查組,毫無疑問,喬立下了首功。而且,我相信,這份功勞出乎你們意外,絕對會超乎你們的想像!」

    一聲尖叫傳來,和那天一樣,坐在會議桌旁邊的海妮薇一躍而起,朝著在會議桌上快速滑動的公文箱抓了下去。

    「放肆!」取代了那日的唐泰斯,坐在會議桌那一頭,坐在女皇登基圖下方的美艷夫人冷哼了一聲。

    一聲沉重的耳光聲響起。

    高高跳起的海妮薇猶如中槍後的海燕,打著旋兒一頭栽倒在會議室的角落裡,直接碰了個頭破血流,哼都沒哼的就昏厥了過去。

    喬下意識的吐了吐舌頭,『哇哦』,這可真正是大人物了!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7-19 02:12 PM

第五十一章 家族靠山,女公爵

    '嘭'!

    一聲大響,美艷婦人抬起手,一掌按住了滑到她面前的公文箱。

    她笑顏如花,向黑森點了點頭:“威圖閣下,這份禮物,我很滿意。如您所言,三級警士喬,果然立下了這次仲秋血案調查的首功。”

    她的語氣變得慷慨而激昂:“帝國,就是需要這樣有衝勁,有能力的年輕人。所以……”

    '嘭'!

    又是一聲大響,德倫帝國海軍圖倫港艦隊的最高指揮官,帝國海軍少將帕帕西一躍而起,一巴掌拍在了會議桌上。

    剛剛海妮薇衝動的想要奪取公文箱,站在美艷夫人身後,一名身披黑色披風,胸口繡著島影血色山杜鵑盾形徽章的中年女子,動如閃電般,一掌將海妮薇抽暈。

    帕帕西被這突兀的衝突驚呆了,他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等到美艷夫人笑吟吟的說了兩句話後,聽她話裡話外的意思,似乎想要當場決定對喬的嘉獎?

    帕帕西震怒而起,用力拍打會議桌,打斷了美艷夫人的話,憤怒至極的咆哮道:“公爵閣下,這份資料……”

    帕帕西眼角余光迅速向躺在牆角里,身體微微抽搐著,隨時可能從昏厥中醒過來的海妮薇,他嘶聲道:“這份資料……應該屬於海軍!”

    美艷夫人'謔謔謔'的尖笑了三聲,她好像聽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話一樣,猛地站起身來,雙手按在了公文箱上,微微俯下身體,美麗修長、帶著幾分妖媚的大眼睛狠狠瞪著帕帕西,居然給人一種猛虎捕食前的凶厲之感。

    “帕帕西少將,我說,這份資料,現在屬於我!”美艷夫人傲然道:“帝國賦予我神聖的職責,既然這份資料,是由三級警士喬查獲、上繳,按照帝國法律,這份資料,從法理上,完全歸我支配。”

    帕帕西怒吼:“沒有這樣的道理,這是海軍……”

    美艷夫人厲聲打斷了帕帕西的話:“注意你的身份,帕帕西少將……我才是帝國南部特區總督,在這一塊土地上,一切存在法律糾葛的事和物,最終的決斷權,在我這裡。”

    眨了眨眼睛,美艷夫人再次'謔謔謔'的笑了起來:“哦,不,除了我,還有一位尊敬的閣下,他擁有足夠的權柄,和本公爵分庭抗爭,決定這份資料的最終保管人是誰。”

    手指輕輕敲擊面前的會議桌,美艷夫人看向了站在一旁的監察廳第一室主任唐泰斯:“唐泰斯閣下,你們的那位冰山閣下,還在溫德斯行省巡視麼?”

    唐泰斯板著臉,很認真的向美艷夫人鞠躬行禮:“尊敬的公爵閣下,維格拉爾大人正在趕回圖倫港的途中,或許,他已經回到了圖倫港。”

    微微頓了頓,唐泰斯沉聲道:“但,無論如何,一如您所說,您對這份資料……無論它是什麼內容,按照帝國授予您的神聖職責,作為帝國南部特區總督,您完全擁有對它的保管權、監護權,乃至最終的處置權。”

    唐泰斯的冰山臉上,艱難的擠出了一絲笑容:“帝國南部特區監察廳,即圖倫港監察廳上下,對您的公正、公平和公義之心毫無懷疑之心。您的一切作為,完全出自公心,完全符合帝國的最高利益。”

    美艷夫人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她目光流轉,掃了唐泰斯一眼:“所以,你們的冰山閣下,也不會對我現在的行為,有任何的質疑?”

    唐泰斯再次鞠躬行了一禮:“您現在所做的一切,都在帝國授予您的神聖職責之內,您並沒有僭越您的職權。所以,我可以代表監察廳,證明您對這份資料此刻一切行為的合法性。”

    美艷夫人和唐泰斯一問一答,站在一旁的帕帕西面紅耳赤,完全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喬站在黑森的身後一言不發,聽了這一段對話,他不由得眉頭一挑,深深的看了那美艷夫人一眼。

    這麼來說,這位就是威圖家族在圖倫港的最大靠山嘍?

    看著她那張美艷如花的笑臉,喬不由得在心裡暗自盤算——自己的父親黑森,和她應該……是清白的吧?

    羅斯·馮·嘉西嘉·亨廷堡,帝國公爵,封地為嘉西嘉島。她同時是帝國南部特區總督,轄區為嘉西嘉島及周邊群島、圖倫港、斯多姆行省、克勞德行省、溫德斯行省。

    她更是嘉西嘉衛戍軍總司令,及帝國海軍嘉西嘉獨立艦隊指揮官。

    她出身的亨廷堡家族,原本封爵是世襲侯爵,是帝國最老牌的軍事貴族,是德倫帝國的開國貴族,和帝國軍事貴族集團的高層關係親厚,尤其受到皇室的信賴。

    而她自己手握的實力也極其雄厚。

    嘉西嘉獨立艦隊且不提,德倫帝國海軍的總體實力都偏弱。

    德倫帝國的陸軍戰力,在梅德蘭大陸諸多強國都屬一流中的強者。而德倫帝國最驍勇善戰的,平均個人實力最強的,是十二個專為山地高原作戰而整編的山地師。

    德倫帝國攏共十二個山地師,在羅斯公爵手中,就捏著五個。

    除開五個實力強悍的山地師,羅氏公爵手中還有常備衛戍師二十個,有負責駐守嘉西嘉島周邊各大島嶼的常備衛戍旅三十六個。

    亨廷堡家族,更有自己的家族私軍,裝備更精良,個人實力更強出常備衛戍軍一大截。

    相比圖倫港地方富饒,每年繳納利稅無數,加之帝國的格外看重,圖倫港的地方駐軍,不過一個老式火槍師和一個新式燧發槍旅,以及兩個外編炮團而已。

    四十年前,德倫帝國以軍事行動,奪下圖倫港,獲取了帝國在暴風洋上的唯一出海口。

    與圖倫港一併被奪下的,還有土地廣闊,堪比兩個帝國行省疆域,擁有近五千萬人口的嘉西嘉島。

    負責這次軍事行動的司令官,正是羅斯公爵的祖父,那時的亨廷堡侯爵。

    奪取圖倫港和嘉西嘉島的那一年年底,帝國女皇就冊封羅斯公爵的祖父為嘉西嘉公爵,永世鎮守嘉西嘉島。

    佔領嘉西嘉島後第十年,第一代嘉西嘉公爵被嘉西嘉土著刺殺,亨廷堡家族發動血腥報復後,由羅斯公爵的父親接掌爵位。

    又過五年,羅斯公爵的父親,在巡視嘉西嘉外島時,再次被當地土著刺殺。亨廷堡家族再次發動血腥報復,隨後由羅斯公爵接掌爵位。

    又過十五年,就在十年前,羅斯公爵的丈夫和兩個尚未成年的兒子,再次倒在了嘉西嘉土著的刺客刀下。

    羅斯公爵震怒,悍然出手報復,嘉西嘉島三處海灣的海水為之飄紅。這一場血腥清洗,究竟死傷了多少嘉西嘉土著,至今是德倫帝國不可提及的禁忌。

    這是一位美麗,強大,手段強悍,甚至可以稱得上狠辣無情的強勢女人。

    甚至在貴族圈有傳言,因為羅斯公爵身為女性,而且手段如此強硬、狠辣,她深得當今帝國女皇的青睞和信重。在某次小範圍的宮廷茶會上,當今女皇陛下,稱讚羅斯公爵為帝國南部近七十行省的'第一能臣'。

    威圖家族究竟和羅斯公爵是何等交情,喬不清楚。

    他只是依稀知道,威圖家族的薔薇商會裡,這位女公爵佔了一成半的分子,每年坐享薔薇商會一成半的純利。

    而過去的十幾年,威圖家族數次遇到圖倫港本土勢力的反噬,諸如威爾斯家族、圖靈家族等,他們聯手想要將威圖家族徹底消滅。

    每當威圖家族承受不住壓力時,總會得到圖倫港當地駐軍的支援。威爾斯家族、圖靈家族的遠洋船隊,也總會在嘉西嘉島周邊海域,莫名的遭遇海盜,然後連人帶船消失得無影無蹤。

    連續吃了幾次損失巨大的苦頭後,威爾斯家族、圖靈家族等本土勢力,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承認了威圖家族的存在,無可奈何的讓黑森成為圖倫港七人委員會之一。

    羅斯公爵常年坐鎮嘉西嘉島,深居簡出,從不輕易來一海之隔的圖倫港。

    偶有幾次帝都召見,羅斯公爵從圖倫港過境,也僅有寥寥幾人有當面覲見的機會。

    喬從黑森和莉雅那裡,知道羅斯公爵和威圖家族的關係,但是他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羅斯公爵。

    見到人過中年,卻依舊美艷如少女的羅斯公爵,喬不由得在腦子裡一陣胡思亂想,黑森和她,真的是,清白的吧?

    嗯,有莉雅盯著,黑森和這位位高權重的女公爵,當然是清白的。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喬聽到羅斯公爵在叫自己的名字,他急忙上前了一步,畢恭畢敬的,有點艱難的折疊大肚皮,向羅斯公爵行了一禮。

    “尊敬的公爵閣下!”喬的表情一片肅然。

    “哦,當年那麼可愛的小傢伙,變得這麼……”羅斯公爵扁了扁嘴,上下打量了喬一陣,搖頭道:“強壯?雄偉?哦,莉雅肯定為你的體型操心碎了。 ”

    “喬,不要緊張,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羅斯公爵的話,讓在場的海軍所屬,還有某些人臉色一陣陣的難看。

    這話的傾向性,也太明顯了。

    “你的功勞,沒人可以抹殺。調查還在繼續,我希望你能繼續努力。”羅斯公爵微笑著,向喬輕輕點了點:“我宣布,因為你現在的功勳,你就值得佩戴上一枚一級警尉的肩章……”

    輕輕拍了拍面前的公文箱:“相比這個,區區晉升不值一提,等全部調查結束,我們再仔細的評論你的功勳。繼續努力,喬,我期待你傳來更多的好消息。”

    喬的腦子裡,頓時'嗡'的一聲響。

    關係戶就是這麼明目張膽的作弊的麼?

    一級警尉?

    連跳六級?

    從三級警士到一級警尉……連跳六級呵!

    就算你是帝國南部特區的總督,就算你是公爵閣下……

    這樣的晉升速度……

    太特麼的黑暗了!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7-20 12:15 PM

第五十二章 報復名單

    榮耀歷一三七五年八月十九日,正午時分。

    施泰因局長站在中間,黑森在他左手側,喬在他右手側。

    三人都瞇著眼,叼著大雪茄,猶如一瘦兩胖三隻座山雕,一臉舒爽的看著街對面海軍俱樂部的二樓窗口。

    前兩天喬來海軍俱樂部的時候,門口值守的,是八位水兵。

    而今天,站在海軍俱樂部門口的,是一整隊身穿鐵灰色制服,全副武裝的陸軍士兵。

    他們的左手胳膊上,帶著半尺寬的黑色袖章,上面刺繡了鮮明的島影血杜鵑盾紋徽章。這個徽章代表,這些士兵是亨廷堡家族的私軍,是羅斯公爵的心腹。

    海軍俱樂部二樓臨街的窗子開啟了幾條縫隙,能隱隱聽到羅斯公爵'謔謔謔'的尖笑聲,以及她拍桌子訓斥人的呵斥聲。

    遞交了資料,喬也得到了臨陣晉升,施泰因也因為喬的功勳,得到了羅斯公爵的大力誇獎。甚至黑森都得到了羅斯閣下的口頭表彰,讚揚他是帝國貴族的良心典範,應該得到一枚榮譽勳章云雲。

    隨後,喬、黑森、施泰因就功成身退,離開了海軍俱樂部。

    而他們剛剛走出海軍俱樂部的會議室,羅斯公爵就開啟了瘋狂模式,衝著會議室內的其他人就是一通瘋狂的訓斥甚至是咒罵。

    帕帕西,海妮薇,一眾海軍高層,乃至西雅克侯爵,以及帝國情報本部的莉莉絲等,沒一個能逃脫羅斯公爵的訓斥。

    隔著一條街,喬他們都能隱隱聽到諸如'廢物'、'白痴'、'弱智'、'無能的蛀蟲'、'帝國肌體上的吸血螞蟥'之類美好的詞彙……

    喬、黑森、施泰因他們身後,是圖倫港警局的大門。

    幾個頭戴馬口鐵和黃銅警盔的警察,正背著手,站在大門兩側的崗亭外,眼珠凸起老高的,死死盯著喬頭上那頂剛剛換上的,鑲嵌鍍金座狼盾紋警徽的純銀高頂警盔。

    偉大的穆在上。

    按照喬的檔案資料,他還差小半個月才滿十八歲,而他已經戴上了銀質警盔,肩膀上熠熠生輝的三顆銀質小星星,則是代表了他一級警尉的警銜。

    在圖倫港警局,多少年齡和喬相當的警察,還在五級、四級警員的位置上熬資歷!

    喬過去一個半月的警察生涯中,他曾經的頂頭上司施耐德,年過四十歲的中年人,他也不過是二級警尉!

    喬升官的速度,就好像托爾巨砲打出去的砲彈,一飛沖天,勢不可擋!

    “前途無量。”一個小肚皮高高隆起的小警員低聲讚歎。

    “而且慷慨大方!”另外一個帶著銅警盔,同樣大腹便便的三級警士,很是感慨的輕輕搖頭。

    “真希望能夠在喬大人的麾下任職……噢,比利昨天磕掉了兩顆大牙,聽說喬大人給他的補牙費就有五百金馬克,還有五百金馬克的營養費! ”另外一名小警員輕輕拍打著自己胖乎乎的肚皮,無比羨慕的嘆了一口氣。

    仁慈的穆忒絲忒在上,他們這些小警察,一年的總收入才多少?合法的收入、不合法的收入,各種渠道弄來的外快,拼死能有一百金馬克麼?

    而比利,只是跟在喬身邊跑腿,犧牲了兩顆微不足道的大門牙,就得了一千金馬克!

    而且,很可能,比利會升職!

    喬連跳六級,跟著喬跑腿的比利,肯定也會有一份功勞,他或者,可以直升警士銜?

    在警局臨街的窗口後面,還有不少人,又是羨慕又是嫉妒的,偷偷打量著站在街邊的喬。

    紅得發紫,熾手可熱,圖倫港……不,整個德倫帝國警務系統自建立以來,最光芒奪目的一顆星星,就是如今的喬。

    真是,讓人眼紅啊。

    “會不會太高調了些?”喬很敏感的察覺了身後那些針扎般的目光,很有點惴惴不安的問黑森和施泰因。

    “一切流程,都合乎帝國律法,合乎帝國警務部的規章制度。”施泰因很輕鬆的笑道:“喬,一點都不高調,你找回了那份資料,挖出了亞南,挖出了梅爾斯,在仲秋血案的調查中,你立下了首功,而且是驚人的功勳。”

    “這點破格提拔,不算什麼,不算什麼。”黑森揮動著手臂,大咧咧的說道:“以羅斯閣下的權力,她甚至可以直接任命斯多姆、克勞德、溫德斯三個行省的警務總長,那可是位比帝國陸、海軍少將的高官重臣。 ”

    “區區一個一級警尉?”黑森聳聳肩膀,撇撇嘴,吹了一聲調皮的口哨:“不值一提,不值一提,這根本配不上你的功勞,羅斯閣下,一定還有別的獎勵。”

    “不過,仲秋血案的調查還在繼續,現在不好一下子給你提拔得太高。”黑森看著喬,滿心愉悅的笑道:“資料已經交了出去,亞南已經移交給了外事廳,梅爾斯……”

    施泰因肅然道:“梅爾斯有叛國嫌疑,正負罪潛逃,他在七鰓鰻剖魚場的秘密據點,已經被警局、監察廳、外事廳的聯合工作隊接管。”

    三人飛快的交換了一個眼神,露出了心領神會的微笑。

    梅爾斯,當然是人間蒸發了。

    當然嘍,不可能是,絕對不可能是威圖家族將他怎麼樣了。

    叛國,這傢伙,只能是因為叛國而負罪潛逃了。至於這其中的說辭,如何總結一套合情合理、讓天下人信服的調查報告,施泰因局長和黑森老爺是行家。

    不需要喬操心,根本不需要他操心,他已經做得足夠好了。

    施泰因有點艱難的踮起腳,伸手拍了拍喬的肩膀:“喬,在亞南這條線上的所有工作,都已經由羅斯閣下親自著人督管,這份功勞,已經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實實在在的落在了你的身上。”

    “你的表現,很好。”施泰因滿意的說道:“包括那份聖希亞王國海軍在圖倫港暗線的名單… …這份名單的價值,超乎你的想像,羅斯閣下很滿意……”

    “當然,這份名單的消息不能洩露,所以這份功勞,不能公佈,但是未來肯定有你的好處。”施泰因快活的說道:“仲秋血案的調查,還在繼續。你可以,隨性而為!”

    黑森拿下叼在嘴裡的大雪茄,用力的將煙頭在身邊的路燈桿上碾了碾,大片火星和煙灰紛紛揚揚的落在了地上。

    黑森碾滅煙頭的力量是這麼大,路燈桿都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嘎吱'聲,他的動作,就好像在碾碎一個敵人的腦袋一樣,充滿了莫名的煞氣。

    他從胸前口袋裡,掏出了一張雪白的信紙遞給了喬。

    “施泰因讓你隨性而為,那就隨心所欲一把。趁著羅斯閣下坐鎮圖倫港……她連夜調動了五個衛戍師進駐圖倫港,足以鎮壓一切不服和不滿。”

    “趁著羅斯閣下坐鎮圖倫港,借用特別調查組的名義,將這名單上的人,好好的收拾一遍。”黑森的聲音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煞氣:“莉雅差點被綁架,蒂法差點被刺殺,打向她的子彈上面,淬了劇毒,他們是想要殺死蒂法!”

    “這些人,有的證據確鑿,有的可能有牽連。”黑森眸子裡閃爍著凶光:“戈爾金參軍去了,正在為帝國而浴血奮戰。現在,喬,家族需要你承擔更多。”

    “保護家人,消滅敵人。”黑森咬著牙道:“他們可以挑起戰爭,但是什麼時候停戰,必須我們說了算。”

    喬的臉色驟然變得無比陰沉。

    他的瞳孔泛紅,瞳孔深處的三圓六芒星魔法陣猶如風車一樣急速旋轉起來。

    心頭的怒火熊熊燃燒,他額頭上雪白的皮肉下面,一根根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嘭嘭嘭'的劇烈跳動著。

    “莉雅差點被綁架?”

    “他們用劇毒子彈刺殺蒂法?”

    昨天回家太晚,莉雅、蒂法都已經休息,今天一大早就跟著黑森趕來海軍俱樂部,喬還沒來得及和自己的母親、姐姐碰面。

    他沒來得及詢問莉雅和蒂法遇襲的詳細經過,直到此刻,他才從黑森這裡,知道了昨天究竟發生了什麼。

    自己在大街上被野戰炮轟了一炮,這是亞南狗急跳牆的魯莽行為。

    而莉雅和蒂法,她們受到的襲擊,肯定不是亞南所為,那麼還有敵人隱藏在暗地裡,衝著威圖家族下了毒手。

    “我要坐鎮家族核心,協調各方面的關係,聯絡夥伴們,隨時應變。”黑森指了指喬手上的白紙,冷聲道:“這些小傢伙,甚至他們背後的人,交給你來對付。”

    “喬,不要心慈手軟,這是家族戰爭。除了紙上的名單,你覺得還有哪些人是可以下手的,趁著你手上的特權,趁著你剛剛被羅斯閣下親自下令提拔帶來的威勢,幹掉他們!”

    黑森笑得有點猙獰。

    施泰因低頭,將嘴裡的煙頭吐在了地上,一腳踏了上去,然後用力的碾了碾。

    他輕鬆的說道:“喬,親愛的孩子,學得冷血些,像戈爾金一樣,冷血一點,殘忍一點。我個人建議,從圖倫港海關緝私隊開刀。”

    施泰因用力的皺著眉頭,低聲罵道:“該死的,這些年,海關緝私隊和我們圖倫港水警分局,發生了多少衝突?讓他們乖巧一些,我們每年的進賬起碼能提升一倍。”

    施泰因抬頭看天,喃喃道:“仁慈的穆忒絲忒啊,多點進賬,我也能多給孩子們發點福利,不是麼?”

    喬用力的看著白紙上的數十個人名,很用力的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我會收拾掉他們……唔,父親,給我點錢。”

    黑森下意識的掏出鼓囊囊的錢包,然後喬一把將整個錢包搶了過去,打了個呼哨,帶著一群威圖家的下屬轉身就跑。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7-21 12:16 PM

第五十三章 抓捕辛巴達

    棕櫚樹大街四十八號。

    對,就是那位維倫亞小姐租住的小樓正街對面。

    同樣的整整齊齊的棕櫚樹林,同樣的整整齊齊的花圃,幾張白色的遮陽傘猶如海鷗的翅膀,在棕櫚樹林中圈出了一塊愜意的休閒之地。

    一張琺瑯鑲嵌的小圓桌放在遮陽傘下,上面擺滿了時新水果和幾瓶上好的葡萄酒。

    葡萄酒的酒瓶上,淡黃色的標籤上蓋著深藍色的印章。

    這是圖倫港海關緝私隊的罰沒章。

    每一年,每個月,每一天,都有懷著僥倖之心的小走私販子,妄圖向圖倫港內,輸送各色不願意依法納稅的高價貨物。

    圖倫港海關緝私隊,就是這些小走私販子的剋星。

    他們執法嚴明,下手狠辣,一旦被他們逮住,所有貨物全部敲上罰沒章,沒收國有。而這些小走私販子,他們會在緝私隊的黑牢中,被榨乾身上最後一個噴泉蘇。

    作為緝私隊的中隊長,辛巴達自然有權力,從罰沒品倉庫中,取出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好東西,給自己、給下屬發一點福利。

    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海關的長官們,緝私隊的上層們,大家心知肚明,誰也不會多說什麼。

    辛巴達躺在小圓桌旁邊的靠椅上,右手端著一個天然水晶的紅酒杯,慢悠悠的搖晃著杯中磚紅色的酒液,偶爾小小的抿一口。

    “不花錢的酒,味道就是不一樣。”作為圖倫港的土著,先祖是嘉西嘉島上山民的辛巴達,有著鮮明的嘉西嘉山民外形特徵。

    皮膚發黑,面皮微微泛紅,有點帶捲的黑髮,兩撇小鬍鬚尖尖細細,在鼻翼旁高高挑起。鼻樑略有點塌陷,眼眶深陷下去,兩顆灰色的眼珠眨巴眨巴,小眼睛轉悠轉悠的,帶著幾分精明。

    說實話,辛巴達的長相,就好像司耿斯肩膀上的那隻猴子,實在不怎麼樣。

    他的個頭,恰恰好五尺五寸高,勉強達到了圖倫港當地土著男子的身高下限。配上他的那張面孔,越發顯得他乾癟、猥瑣、形容可憎。

    而他身邊的另外一張躺椅上,身形高挑,皮膚雪白,金發碧眼,長相頗為美貌,年齡絕對不超過十八歲的美貌少女,她身高將近六尺,比辛巴達高出了一大截。

    丘里葉,圖倫港去年才剛剛冒出頭來,小有名氣的芭蕾舞演員,參演過兩部大型芭蕾舞劇,在裡面不過是一個二線女配角。

    但是因為出眾的容貌,還有在整個劇團都數一數二的身高,以及兩條迷人的大長腿,丘里葉迅速成為了辛巴達的情人,搬出了芭蕾舞劇團租用的公用宿舍,搬來了這套奢華的獨棟小樓。

    “親愛的,你的心情,似乎不怎麼好?”丘里葉慵懶的打了個呵欠,她坐起身來,從小圓桌上,用一根純銀的牙籤,挑起了一片殷紅的頂級生食火腿,餵到了辛巴達的嘴邊。

    辛巴達張開嘴,一口咬下火腿片,用力的咀嚼著。

    他面色陰沉的咕噥道:“我有點擔心……該死的,我不應該那麼做,但是我不能拒絕那位大人。我能怎麼樣呢?莫德爾伯父,都無法拒絕她。”

    辛巴達心裡有點慌亂。

    昨天上午,就是他親自做的安排,讓一支數十人的隊伍,搭乘緝私隊的武裝緝私船,在後灘區的小碼頭登陸。

    後灘區可直通聖希爾德山的半山區和山頂區,而在這特殊時期,整個聖希爾德山附近區域,包括前灘區和後灘區,都已經被嚴密封鎖。

    如果不是辛巴達的安排,這些外來戶根本不可能靠近聖希爾德山半步。

    讓辛巴達憂心的是,這次的事情,因為那位大人的命令,他並沒有向自己的伯父莫德爾報告,一切都是他私下所為。

    那些人登陸後沒多久,辛巴達就收到了威圖家的主母莉雅在半山區遇襲的消息。

    威爾斯家族的消息渠道極其靈通,辛巴達確切的知道了襲擊的全過程,知道是數十名穿著陸軍制服,冒充圖倫港駐軍,在半山馬路上設下關卡的人襲擊了莉雅。

    但是這些蠢貨,他們被威圖家的護衛搶先下手,一通集火打死了大半人,剩下有十幾個人被生擒活捉,然後被威圖家迅速轉移,弄到了威爾斯家都無法探知的秘密所在關押。

    希望那些傢伙能扛得住威圖家的言行逼供。

    但辛巴達對他們的'氣節'不做任何希望。

    威圖家,或許很快就會找上自己?

    不過,沒什麼可害怕的。

    自己是威爾斯家族的嫡系成員,更是威爾斯家族重點培養的年青一代的精英,更重要的是,他還是正兒八經的帝國官員。

    海關緝私隊的中隊長,相當於帝國陸、海軍的中尉軍銜,但是實際權力、管轄範圍,可比那些穿制服的大頭兵強出太多了。

    威圖家還敢光天化日之下,當眾襲擊帝國官員?

    沒這樣的道理,也從來沒有這樣的先例。

    嗯,只要自己未來一段時間,每天夜裡都蹲在威爾斯家族的主宅,不去各處廝混,威圖家能把自己怎麼樣?

    辛巴達看了丘里葉一眼,心臟不由得火辣辣的跳動了幾下。

    唔,趁著大白天的時間,趕緊尋歡作樂一把,然後在黃昏之前,趕回威爾斯家族的主宅躲著。辛巴達得意的笑著,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吧。

    一架四輪馬車慢悠悠的順著棕櫚樹大街行了過來,然後在大街四十八號門口停下。

    棕櫚樹林和觀賞灌木很好的遮擋了視線,辛巴達並沒有註意到外面的動靜。倒是他留在四十八號大門口的幾個護衛,有點警惕的從大門後的門房中走了出來,一字兒排開站在了鏤空的金屬雕花大門後方。

    “餵,這裡的主人,今天不接待訪客。”一名扎著紅頭巾,長相醜陋的護衛咀嚼著檳榔和煙草的混合物,齜牙咧嘴的朝這輛加長的四輪馬車咋呼著。

    興致大動,拉著嬌笑的丘里葉,正準備回小樓大戰一場的辛巴達聽到了動靜,他不耐煩的朝大門的方向吼道:“讓他們滾,不管是誰,讓他們滾開!”

    紅頭巾護衛掏出了一支雙筒火銃,架在大門的鏤空花紋上,朝著四輪馬車笑了起來:“聽到了麼?滾蛋,或者你們,想要吃兩顆子彈?”

    四輪馬車面朝大門的這一面車廂面板突然向外倒下,露出了車廂裡一門固定妥當的六十毫野戰炮。

    在幾個威爾斯家護衛驚恐欲絕的尖叫聲中,站在車廂裡的喬微微一笑,手中燃燒著的小火把重重的點在了野戰炮的火門上。

    '轟'!

    炮轟聲打破了棕櫚樹大街的寧靜,遠遠近近傳來了無數寵物狗、寵物鳥的尖叫聲。

    喬大聲歡呼:“啊哈,我喜歡這種戰術!”

    足足一百發小號霰彈猶如歡快的大馬蜂,呼嘯著飛出砲膛,撕裂了精美但是沒什麼防禦力的鏤空大門,熱情的鑽進了幾個威爾斯家護衛的身體。

    距離太近,相隔不到十尺,一百發小號霰彈沒有一發落空,金屬大門被打得火星四濺,碎片橫飛,小號霰彈撕裂了幾個威爾斯家護衛的身體,將他們打得向後飛出了十幾尺遠。

    棕櫚樹大街的南北兩端,大群全副武裝的警察還有威圖家的護衛一湧而出。

    警察們整齊劃一的高呼著口號——'以法律的名義'!

    警察們奔跑時,隊伍頗為整齊,近百個圓滾滾的胖子氣喘吁籲的一邊奔跑,一邊喊著整齊的口號,身上的肥肉和啤酒肚,也都整齊劃一的上下抖動著。

    威圖家的護衛們則是興奮得滿面紅光,他們用各種市井俚語低聲咒罵著,瞪大眼睛飛奔而來,他們的速度比警察們快了不少,迅速將四十八號院子圍了個水洩不通。

    炮聲傳來的一瞬間,辛巴達一聲大吼,一把丟開了花容失色的丘里葉小姐,身邊一團若有若無的水光閃爍,'唰唰唰'幾個大步,頃刻間跑過了兩百多尺長的院子,衝到了小樓門口。

    十幾名威爾斯家的護衛從小樓裡衝了出來,辛巴達嘶聲吼道:“掩護我,撤退!”

    一群護衛簇擁著辛巴達,手忙腳亂的向院子的後門跑去。

    剛剛跑了沒幾步,他們就驟然停下了腳步。

    院子的後門已經被暴力轟碎,二十幾名圓滾滾的警察一馬當先,帶著起碼上百名威圖家的護衛衝進了後院。

    後院的灌木叢中,三條凶狠的狼犬竄了出來,朝著衝進院子的人撲了上去。

    十幾名威圖家的護衛舉起燧發步槍,'嘭嘭'一陣亂打,三條狼犬渾身飆血的倒在了地上,發出了瀕死的嗚咽聲。

    “該死!”辛巴達轉身就往小樓裡撤退。

    十幾名威爾斯家的護衛猛地舉起手中燧發短銃,但是還沒等他們開槍,對面的威圖家護衛早已搶先下手。

    雙方相距不過五十尺,近百支燧發步槍同時設計,無論火力密度還是槍支威力,都比威爾斯家護衛的短銃強出了太多。

    十幾名護衛渾身抽搐著倒地,鮮血迅速染紅了小樓通往後院的台階。

    四十八號小樓被徹底包圍,十幾名實力強悍的威圖家下屬衝進了小樓。一陣刀劍撞擊的聲響過後,渾身是血,左臂齊著手肘被斬斷的辛巴達嘶聲怒吼著,被幾個身上帶傷的精悍漢子帶了出來。

    “帶上他,撤退!”

    喬看了一眼嚇得軟在地上不敢動彈的丘里葉小姐,搖了搖頭:“不許動小樓的任何東西,更不許冒犯了這位美麗的小姐!”

    喬帶著辛巴達迅速撤離。

    整個棕櫚樹大街亂成了一團,一個小時後,小半個圖倫港都謠言四起。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7-21 12:18 PM

第五十四章 查封

    榮耀歷一三七九年八月十九日,中午時分。

    圖倫港好幾處地方,傳來了燧發槍凌亂、低沉的槍聲。每處地方的槍聲,最長只持續了幾個呼吸的時間,就迅速的消失不見。

    街面上,有騎著快馬的騎警,揮動著黑色的島影血色山杜鵑盾形徽章旗,快速的往來奔走,大聲的宣佈著羅斯公爵的命令。

    “除特別調查組成員,及其下屬,嚴禁任何私人武裝聚集。”

    “攜帶槍械、刀劍,三人以上聚集者,一律擊斃!”

    “任何人,膽敢調動私人武裝,一律嚴懲。”

    大隊大隊身穿鐵灰色制服的士卒出現在街頭,他們設下街壘,架起野戰炮,悍然將圖倫港分割成了一個一個相互不能通行的小塊。

    圖倫港市政廳,更是直接被兩個新式燧發槍步兵營包圍,一名嘉西嘉島衛戍軍師長親自入駐市政廳大樓,除了在外逍遙的黑森,圖倫港七人委員會中的六人,都被困在了市政廳大樓中動彈不得。

    而且,徹底被隔絕了內外消息。

    圖倫港一號老碼頭附近,一個高度不過一百尺的小山包上方,一座佔地極廣,通體用灰色花崗岩壘成,四四方方猶如戰堡的大樓赫然矗立。

    在那大樓的正門外,噴水池中,是一座高有近二十尺的青銅雕像。

    一柄碩大的青銅鑰匙和一柄長劍交叉,一頭猙獰的九頭蛇纏繞著交叉的鑰匙和長劍,九顆碩大的蛇頭朝向四面八方,十八顆猩紅的眼珠警惕的監視著四周。

    這裡是圖倫港海關官署,圖倫港海關緝私隊的總部,也在這座長寬兩百尺,兩層高的石樓中。

    大隊大隊身穿鐵灰色制服的士兵,已經趕在喬到來之前,將整個海關團團包圍。

    十八門一百毫的野戰炮裝填了威力驚人的開花彈,黑黝黝的砲口筆直的對著海關大樓的正門。

    幾個神色驚慌的海關官員躲在大門後面,聲嘶力竭的朝著外面喊著話,但是包圍大樓的軍隊並無回應。有兩個膽大的官員想要走出來,找軍隊的負責人談判,幾聲沉悶的槍響後,他們直接嚇得竄了回去,再不敢露頭。

    喬生擒了辛巴達,立刻帶著大隊人馬,從棕櫚樹大街的方向,浩浩蕩蕩的湧向了海關大樓。

    牙緊跟在喬的身後,興奮得摩拳擦掌:“少爺,我想這麼幹,已經好多年了……啊哈,緝私隊,該死的,咱們每年在他們身上,起碼損失幾百萬金馬克!”

    “牙叔叔,您可說錯了。”喬急忙低聲說道:“我們威圖家一向奉公守法,按時、足額的繳納賦稅。我們,從來不做違法的事情。”

    “至於緝私隊,他們是一個藏污納垢的地方。他們打著法律的名義,為自己家族、為自己個人謀取私利。他們就是圖倫港一切合法商戶身上的吸血鬼。”

    喬嚴肅的說道:“我們,必須清掃這裡面的垃圾和敗類,讓緝私隊,成為一個真正尊法、守法、執法公平、紀律森嚴,一心一意為圖倫港所有的正當商貿活動保駕護航的精英隊伍。”

    牙有點頭昏目眩的看著喬,他張大了嘴,過了好半晌,這才喃喃道:“少爺,您長大了。您終於,變得和老闆一樣的……”

    喬壓低了聲音:“英明睿智?”

    牙緊緊的皺著眉頭,過了好半天,他才低聲咕噥道:“我的良心,不容許我附和您剛才的說法。”

    喬氣得直咬牙,他狠狠的瞪了牙一眼,將腦袋從車窗裡探了出去,大聲吼道:“加快速度,我們今天會很忙碌,非常的忙碌,還有這麼多地方要跑呢。”

    羅斯公爵的駕臨,毫無疑問震懾了整個圖倫港。

    威圖家,必須趁著仲秋血案帶來的機會,趁著羅斯公爵給予的強力支持,在整個圖倫港狠狠的撈一把。

    喬叼著雪茄,大口大口的吞吐著煙霧:“聽說,威爾斯家、圖靈家,他們和嘉西嘉的那些叛黨有勾結?”

    “明擺著的事情,否則那些窮鬼從哪裡來的這麼多軍火輜重,跟公爵閣下鬥了這麼多年?”牙是威圖家族的老人,更是核心高層之一,他知道很多喬不知道的情報。

    現在喬成年了,突然開竅懂事了,牙急忙趁機傳授喬一些他覺得喬應該掌握的東西。

    “威爾斯家他們,在圖倫港、在嘉西嘉島,根深蒂固,勢力盤根錯節,尤其他們這些年搭上了帝都的貴人,就連公爵閣下都不敢輕易碰觸他們,否則會引起不可測的巨變。”

    “但是這次,是最好的機會。”牙用力的拍打著喬肥厚的肩膀:“少爺,幹得漂亮,誰能想到,你能得到那份勘測資料?有了它,只要掌握了它,無論公爵閣下這次下手有多狠……”

    “我們贏定了?”喬歡喜的看著牙。

    “看公爵閣下的決斷吧。”牙磨了磨牙:“這是天大的好機會,對我們來說,仲秋血案的真相,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以後圖倫港究竟誰說了算!”

    喬重重的吐了一口濃煙。

    他親歷了粉色美人魚的那一通恐怖的砲轟,但是他做夢也沒想到,一場非同尋常的襲擊事件,會引發出這麼複雜的後續波瀾。

    不過,他喜歡。

    怒火在心頭滋生,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去做點什麼。

    大隊人馬浩浩蕩蕩的趕到了海關官署門外,四輪馬車就在那海關徽章雕像所在的噴水池旁停下。

    喬一腳踹開車門,'咚'的一下跳下了馬車,然後拎起了加重加粗的灌鉛包銅警棍,用力的在手中揮動了一下,發出'呼呼'的聲響。

    二十幾輛四輪馬車'嘩啦啦'的在喬身邊停下,百多個體型感人重量級警察跳下了馬車,紛紛耀武揚威,或者說狐假虎威的拔出了橡木警棍,在喬身後排成了還算整齊的隊伍。

    牙站在喬身後,看著這些興奮得面皮通紅的警察,不由得連連搖頭。

    如果威圖家的護衛能有這樣的體型,牙早就把他們丟進有鯊魚的海灣,讓他們努力減肥去了。

    但是看看體型龐大的喬,再看看這些重量級的警察……牙無可奈何的承認,他們的氣質,居然是如此的般配……而且,真的很有震懾力。

    喬掏出了自己的紅封皮證件,用力的向海關大樓晃了晃:“以法律的名義,我是圖倫港仲秋血案特別調查組一級警尉喬·容·威圖!”

    “我勒令,你們配合我們接下來的調查。”

    “我的人,會進入海關大樓,對一些嫌疑人進行拘捕,對一些檔案證據進行封查。”

    “奉嘉西嘉女公爵、暨帝國南部特區總督羅斯閣下之命,調查期間,爾等若有任何異動,有包庇嫌疑人、隱藏罪證等行為者,格殺勿論!”

    喬大聲念誦了一段場面上的義正辭嚴的官面話,然後手中警棍狠狠向前一揮:“兄弟們,衝,封鎖每一個辦公室,徹查一切!”

    上百名重量級的警察'嗷嗷'嚎叫著,士氣高亢的沖向了海關大樓。

    多年以來,圖倫港海關緝私隊和圖倫港警局水警分局,大家在職能上高度重疊,大家在執法過程中多次摩擦,雙方結下了無數恩怨,且分別給對方的年終福利造成了巨大損失。

    雙方結仇已久,但是海關緝私隊和圖倫港分艦隊關係頗佳,水警分局完全不是對方的對手。

    此次,他們能夠名正言順、合理合法的搜查海關大樓!

    這些警察們興奮得差點沒放出屁來。

    海關大樓內傳來了無數怒吼、謾罵聲,更有巨大的關門、拉抽屜、從樓梯上急速上下的響動傳了出來。

    喬再次大吼了一聲,警棍再次向前一揮。

    大群威圖家的護衛,連同著一個營的士兵喊著口號,緊跟著前方做先鋒的警察們,大踏步的衝進了海關大樓。

    喬靜靜的站在噴水池旁,看著眼前的青銅雕像。

    大隊人馬衝進海關大樓不到一分鐘,突然在大樓裡響起了沉悶的槍聲。一會兒工夫,幾個威圖家的護衛抬著兩名上半身滿是血水的警察衝了出來。

    “有人開槍,有人開槍……兩位警官受傷了!”

    喬瞪大眼睛,心里莫名湧上一股子興奮勁兒:“開槍襲警!這是重罪,重罪!尤其是,他們襲擊的是特別調查組的成員,他們一定有見不得人的罪證!”

    喬朝著後方列隊的砲兵大吼了一聲:“開一炮,警告!”

    一門蓄勢待發的一百毫野戰炮'轟'的一聲噴出長長的火光,一發開花彈命中了海關大樓的西北角外牆。

    一聲巨響,大片碎石炸開來,附近的好幾個窗子被震得粉碎,窗後的辦公室內傳來了好些人的痛呼聲、哭喊聲,還有一些破爛的桌椅等零碎物件從大樓內噴出。

    喬再次提起了嗓子:“配合調查,否則……一律格殺!”

    喬興奮得渾身都有點發抖。

    威圖家一直想插手圖倫港海關,但是一直不能得逞,圖倫港的土著勢力,將海關把握得水洩不通,猶如一塊鐵板。

    多少年來,圖倫港海關多少次噁心威圖家的遠洋船隊,單單以'防疫隔離'的名義,每年起碼都有上千個威圖家的水手被請去吃牢飯!

    這次好了,給他一個厲害的!

    大樓內,突然再次爆發出了密集的槍聲。聽這爆豆子一般的槍響聲,起碼有上百人在交火。

    喬和牙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這大樓裡,究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值得他們這麼大動干戈?

    “好像,我們又捅馬蜂窩了?”

    喬心中莫名有一種荒唐感傳來。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7-22 12:12 PM

第五十五章 敵蹤

    海關大樓的地下室,第三層,最陰暗潮濕的黑牢。

    十尺寬的通道兩側,是厚重的花崗岩隔成的牢房。

    足足嬰兒胳膊粗的精鋼柵欄,厚達三尺的花崗石牆壁,潮濕的牆壁上,一滴滴露水不斷的順著肥厚的青苔滑落。

    一些蚰蜒、蜘蛛、蝸牛之類的小東西,也不知道是如何來到這裡的,一個個很快樂的在青苔上爬來爬去。

    距離通往地下第二層的樓梯最近的幾件牢房內,一群群衣衫襤褸,在昏暗的燈光下分不清男女,也看不清高矮胖瘦的人蜷縮在地上,死氣沉沉的猶如死人一般。

    不知道是哪間牢房內,有人淒淒切切的哭喊著:“我沒有走私,我不是走私販子,我是冤枉的……”

    然後,猛不丁的,一個帶著幾分暴躁之意的嘶吼聲響起:“閉上你的嘴,不然我現在就乾掉你!”

    這個暴躁的聲音,是從幽深的通道盡頭,最黑燈瞎火的幾間牢房中傳來。

    和那淒淒切切、軟弱無力的哭喊聲相比,這暴躁的嘶吼聲中氣十足,嗓音頗為嘹亮,顯然被關進這裡還沒有幾天。

    “哈哈,叫吧,叫吧,叫得再凶狠都沒用……你們進了這裡,就和我們一樣,出不去了……”

    “對啊,對啊,你們出不去了,再凶狠都沒用,嘻,你們也都會是在這裡,死在這裡!”

    “這群該死的海狗子,他們不把你們的油水全榨乾,不可能放你們出去……你們不像是有錢人,你們再凶狠,也死定了!”

    一間間牢房內,一個個死氣沉沉的囚犯鼓譟喧嘩,同時對那個暴躁嘶吼的人大聲嘲笑。

    就在這時候,'嘩啦啦'一陣響,鐵鍊摩擦鐵門的聲音傳來,地下第二層通往第三層的牢門被開啟,密集的腳步聲中,幾個肥頭大耳的警察舉著火把,帶著大隊威圖家的護衛和士兵湧進了第三層地牢。

    一個帶著銅質警盔,肩章上有兩顆熠熠生輝的銅質小星星,有著二級警士警銜的白胖子高高舉起火把,無比快活的大聲笑著。

    “諸位尊敬的帝國公民,或者來自友好鄰邦的朋友們,你們受苦啦!”

    “讚美仁慈的穆忒絲忒,公平和正義的法律之光,終於照亮了這暗無天日的黑牢!”

    “以法律的名義,我代表圖倫港警局,代表尊敬的喬長官,向你們宣布——你們,自由了!”

    “只要你們願意作為證人,指控圖倫港海關的各種非法,或者不人道的行為,只要有理有據,你們都會得到寶貴的自由,以及一定的補償。”

    “現在,請大家配合我們的登記工作。請報上你們的姓名,國籍,家庭住址,身份職業,什麼時候以及因為什麼罪名,被無辜的關押在這裡,你們很快就能離開這裡。”

    白白胖胖的警官熱情洋溢的笑著,他的笑容極有親和力。

    靠近牢門的幾間牢房內,一群群行屍走肉一般的囚犯呆了一陣子,然後幾乎同時一躍而起,一個個猶如瘋魔般擠到了牢門口,從柵欄縫隙裡瘋狂的伸出了手臂。

    “救命啊,我是無辜的!”

    “我沒有走私,我沒有走私!”

    “強盜,他們就是一夥強盜。他們沒收了我的貨,他們還搶走了我的女兒!”

    “我要控訴,我要控訴,我是高盧共和國的藝術家,知名的藝術家,我不是偷渡分子,我不是偷渡分子!他們搶走了我的護照,搶走了我的旅行支票!”

    白白胖胖的警官收起了笑容,一臉同仇敵愾、義憤填膺的看著牢門裡伸出的一條條手臂。

    “喪心病狂,簡直是喪心病狂!無法無天,簡直無法無天!還有天理麼?還有道德麼?簡直是道德淪喪,仁慈的穆忒絲忒啊,這些帝國的蠹蟲,他們都該上絞刑架!”

    “請各位放心,請各位配合登記,請各位趕緊想想他們的罪名……請各位趕緊,多想想他們的罪名,罪名越重,我們才越能給大家出氣啊……可不能遺漏了他們的三五百條罪名,讓他們死得太輕鬆了!”

    牢房內群情嘩然,無數稍微聰明點的囚犯,瞬間明白了眼前這個白胖胖的可愛警官的言下之意。

    一時間,在火把的照耀下,這位胖乎乎的警官,就好像仁慈的穆忒絲忒降臨人間,渾身都充滿了愛和仁慈的光輝!

    倒也確然,單純從外形輪廓來看,這位胖乎乎的警官,多像是仲秋之夜的穆忒絲忒那張圓潤的面龐啊!

    就在這時,牢房通道的盡頭,那最燈火黑暗的區域,同時傳來十幾聲巨大的爆響。那是牢門被猛地拉開,精鋼柵欄撞擊花崗岩門框的巨響。

    甚至有刺耳的金屬扭曲聲傳來,單單聽到這聲音,就能讓人憑空想像——有一支虯結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了精鋼柵欄,嬰兒手臂粗細的鋼條,在他有力的手掌下扭曲、變形,不堪重負的哀嚎呻吟……

    '呼'!

    一股惡風從通道的盡頭傳來。

    狂暴,野蠻,猶如高原上的狼群,散發出讓人窒息的煞氣。

    通道內幾盞昏暗的油燈驟然熄滅,伴隨著低沉的咆哮聲,百多條人影從通道盡頭狂奔而出。

    他們化身狂風,幾個呼吸間就從通道盡頭衝了過來,通道內的空氣都因為他們的狂奔,被擠壓,被壓縮,化為猶如實質的氣爆,沉甸甸的轟在了幾個警察的身上。

    胖乎乎、圓滾滾,卻沒什麼戰鬥力的幾個警察七竅噴血,猶如皮球一樣被撞飛了出去,哀嚎著撞在了後方的牆壁上,然後決然、果斷的昏厥了過去。

    十幾名跟在他們身後的威圖家護衛,二十幾個緊隨其後的士兵,他們本能的舉起了手中槍械,但是根本來不及扣動扳機,那些猶如狼群一樣衝來的人影,就迅速淹沒了他們。

    刺耳的骨折聲嚇得那些大聲喧嘩的囚犯紛紛閉嘴,一個個護衛、一個個士兵渾身骨骼碎裂,大口大口的吐著血,猶如垃圾一樣被暴力的錘倒在地。

    百多條人影狂奔而出,衝出了牢門,然後順著地下第二層黑牢的通道徑直衝突,沿途輕鬆擊潰了數十名威圖家的護衛和精銳的士兵。

    緊接著,他們衝上了地下第一層的黑牢,在這裡,通道中聚集了近百名威圖家的下屬和精銳士兵,他們已經聽到了下方牢房自家同伴傳來的痛呼聲,在這些百多個脫牢的人影衝上來時,他們已經排成了整齊的三層齊射隊列。

    上百支燧發步槍齊射,沉悶的射擊聲震得通道'轟轟'直響,兩側的牢房內傳來了犯人們驚恐的尖叫聲。

    十幾道刀光閃爍,密集的刀光淹沒了通道,上百發大口徑鉛彈呼嘯而去,然後大半鉛彈被刀光劈成了兩片,疲軟無力的落在了地上。

    低沉的痛呼聲傳來,只有十幾發鉛彈命中了敵人。

    沖在最前方的幾條人影身上,有大團的血花噴出,幾個人踉蹌了一下,有兩人一頭栽倒在地,向前狼狽的翻滾了幾圈。

    另外兩個中彈的男子發出低沉的咆哮聲,他們身上的肌肉急速蠕動,幾顆入肉兩寸多的彈丸'鐺鐺'幾聲落在了地上,他們痛呼嚎叫,揮動著馬刀向前急沖。

    “撤退,撤退!”進入地下黑牢第一層的士兵們,幾個少尉軍官齊聲怒吼,然後他們丟下手中步槍,拔出腰間佩劍,悍然向這些正面衝來的敵人贏了上去。

    “死戰!”一名面容清秀,年齡大概也就是二十歲出頭的少尉揮動佩劍,一道道凌厲的寒光帶著刺耳的嘯聲,朝著當面落下的刀光悍然迎了上去。

    刀劍碰撞在一起,刺耳的撞擊聲中,大片火星四濺。

    只是一個交錯,幾個衝上去的少尉軍官身上就多了十幾道深可及骨的傷口,甚至有幾道傷口直接劈斷了他們胸前的肋骨,破入了他們體內,傷損到了內臟。

    兩三個威圖家護衛的頭目長嘯一聲,他們迅速帶著自己的同伴撤退。

    他們撤退的同時,有十幾名威圖家的護衛從口袋裡掏出了拳頭大小的草紙包,用力的朝著前方的敵人投擲了過去。

    刀光閃爍,草紙包被劈碎,大片石灰灑下,小半截通道頓時一片白茫茫。

    幾個沖在最前方的男子眼睛裡、嘴巴里、鼻子裡滿是生石灰,他們同時發出驚怒的嚎叫聲,有人氣急敗壞的咆哮著:“閉上眼睛,屏住呼吸,衝出去!”

    “不要戀戰,衝出去,衝出去……分散撤離,一隊去三號基地,二隊去五號基地,三對去九號基地。”另外一個冷厲的聲音嘶聲道:“除非有我命令,不許相互聯繫,不許相互聯繫!”

    一名受傷倒地的少尉用盡力量大聲嘶吼:“外軍入境,外軍入境……帝國軍,擋住他們,擋住他們!不惜代價,殺死他們!”

    實力強悍的敵人衝過了通道,沖向了通道盡頭通往地面的樓梯。

    樓梯盡頭的牢門外,傳來了高亢的怒吼聲:“德倫帝國的榮耀,不容侵犯!為了帝國,為了女皇,帝國陸軍,衝鋒!”

    七八個男子衝出了牢門,他們拔出腰間掛著的短銃,剛一露頭就是一通亂射。

    牢門外,海關大樓回字形大樓中間的露天廣場上,兩百多名士兵已經嚴陣以待,剛剛看到人影冒出來,他們就是一通齊射。

    密集的槍聲驚動了在外等候的喬,他大吼一聲,帶著牙和一眾家族好手衝進了大樓。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7-23 12:12 PM

第五十六章 緋紅!

    回字形大樓中間的露天廣場上,列陣齊射的士兵隊列中,有五六個士兵倒在了地上,胸口中彈的他們,傷口中不斷有小噴泉一樣的鮮血流淌出來。

    硝煙籠罩了小半個廣場,第一波從地下黑牢中衝出的男子,除了兩人實力高絕,揮動戰刀劈開了射向自己的子彈,其他五六人也都倒在了地上。

    他們身上到處都是噴血的傷口,每個人平均都挨了十幾槍。

    低沉的呼嘯聲中,百多條人影從黑牢牢門一湧而出,來不及二次裝彈的士兵們舉起手中步槍,拔下腰帶上掛著的刺刀,'哢嚓'一下上了刺刀,側身而立,擺出了白刃刺殺的架勢。

    '嘭嘭嘭'!

    士兵們的齊射之後,那些從黑牢中衝出的男子還沒來得及分散開,站在士兵隊列左右的威圖家護衛們,同時扣動扳機,衝著他們就是一通亂打。

    士兵們每人只有一桿標配的燧發步槍,而這些威圖家的護衛們,他們使用的多為雙筒短銃。

    讓人感到喪心病狂的是,依托財大氣粗的威圖家,這些護衛最少也都隨身攜帶兩支短銃,有那患了'火力不足綜合恐懼症'的護衛們,他們的腰帶上,整整掛了一圈的裝填好的燧發短銃。

    平均下來,每個威圖家的護衛,他們每人都有四支雙筒燧發火銃隨身。

    廣場上的百多名威圖家護衛,打出了比士兵們密集、狂暴得多的彈幕。

    更讓人無語的是,隨著彈幕打出去的,還有草紙包的石灰粉。

    十幾名從黑牢衝出的男子渾身飆血,顫抖著倒在了地上。

    有眼明手快的高手揮動戰刀,劃破了頭頂落下的草紙包。

    大片白灰漫天亂撒,籠罩了黑牢的牢門口。

    足足有三十幾個衝出來的男子不小心被石灰粉噴進了眼睛,吸入了鼻腔,落入了嘴裡。生石灰粉和體液碰觸,迅速釋放出高溫。

    有人眼珠被當場燒爆,鼻腔和口腔劇痛,他們不由得發出聲嘶力竭的慘嚎聲。

    威圖家的護衛出手下作,但是戰果極佳,頃刻間就讓這來歷不明的百多個敵人減少了三成左右的戰力。

    二樓面向地下廣場的辦公室窗口,一扇扇玻璃窗被辦公椅砸碎,大群士兵和威圖家護衛從窗口探出了上半身,衝著白煙繚繞的黑牢牢門口就是一通亂打。

    甚至有幾個離得比較近的窗口中,有士兵扯下了腰帶上掛著的投擲炸彈,用火柴點著了導火索後,毛估估了一下時間,抖手丟向了黑牢牢門口。

    '轟、轟、轟',七八聲爆炸聲響起,漫天白灰中,有七八條人影被炸得翻滾飛出,重重的拍倒在地,猶如被拉出水的魚兒一樣劇烈的抽搐跳彈。

    寒光閃爍,有十幾條速度極快,快得普通人肉眼都難以捕捉的人影從白灰中衝出,他們揮動戰刀,每一刀劈出都發出一聲淒厲的破空聲。

    他們迅速闖入了列陣以待的士兵隊伍中,刀光閃爍之間,三十幾個士兵已經慘嚎倒地,每個人身上幾乎是同時中了七八刀,每一刀都深可及骨,甚至直接劈斷了他們的肢體。

    血光四濺,士兵中的軍官們拔刀迎了上去。四周的士兵們三三成隊,手持上了刺刀的步槍,衝著這些襲來的人影就是一通亂刺。

    都是羅斯公爵亨廷堡家族的私兵精銳,這些士兵每一刀刺出,刺刀都在空氣中帶起了'嗤嗤'的破空聲,威力不容小覷。他們組成了頗有威力的刺殺配合,那衝出來的十幾道人影驟然間,就感覺自己身體四面八方都是寒光閃爍。

    '叮叮噹當'一陣亂響,幾個軍官渾身是血的倒在了地上。

    然後,伴隨著鬼號一般的慘叫聲,幾個突襲的男子也重重摔倒在地。

    這些倒地的軍官,他們哪怕身受重傷,他們依舊緊握手中戰刀,在倒地的一瞬間,他們悍不畏死的撲到了敵人的腳下,重重的一刀剁在了敵人的腳掌上。

    好幾個男子就是這樣,措手不及的被砍掉了半截腳掌。

    任憑他們再悍勇,任憑他們的個人實力比這些帝國軍官兵強出了一大截,他們依舊痛得鬼哭狼嚎的,倒在地上難以掙紮起來。

    喬帶著一眾威圖家的高手,還有一隊在外包圍的士兵衝進海關大樓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麼一片混亂的景象。

    硝煙滾滾,滿地血水,黑牢牢門口白灰緩緩落下,露出了七八十個衣衫簡陋,手持戰刀和長短槍械的高地人。

    沒錯,看他們那模樣,分明就是仲秋血案之夜,喬在幽會巷中碰到過的高地人。

    不提他們的長相,隔著百來尺的距離,喬都能聞到他們身上刺鼻的羊騷味。

    喬想起了之前戈爾金送回來的家信,他喃喃道:“只會白水燉羊肉的野蠻人!”

    瞳孔微微泛紅,三圓六芒星魔法陣在瞳孔深處急速的旋轉著,喬眼前的視野驟然變化,一道道人形的紅光在他眼前亂晃,紅光有強有弱,三海七脈各自散發出強弱不等的光芒。

    濃郁的猩紅色煞氣充斥整個露天廣場,更有濃郁的猩紅色煞氣,不斷從二樓和一樓的辦公室窗口湧出。

    讓喬又驚又喜的是,從那地下黑牢的牢門口內,在他視野中粘稠猶如膠水的猩紅色煞氣,正好是噴泉一樣湧出。

    喬下意識的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他的心臟驟然一熱,他心頭積蓄許久的怒火猶如火山一樣爆發。

    他再次進入了七鰓鰻剖魚場時,他揮動精鋼撬棍沖向梅爾斯一眾人時的狂暴狀態。他戰意如狂,他的身體完全被那種莫名的戰鬥本能和戰鬥直覺操控。

    每一塊肌肉,每一根骨骼,每一條神經血管,都同時發出一聲低沉的轟鳴。

    然後喬的身體,他身上一塊塊臃腫的大肥肉快速的向內塌縮。

    最明顯的是,他圓滾滾的,比孕婦還要豐滿的大肚皮縮水了大半,他的腰圍幾乎都要變成了正常人應有的形態……

    猩紅色的煞氣席捲而來,從喬張開的嘴裡,急促呼吸的鼻孔,還有他的毛孔中,急速的湧入了他的身體。

    喬忘卻了外界的一切,他低沉的嘶吼著,揮動著那根沉甸甸的,足足有正常男子胳膊粗細的灌鉛包銅警棍,猶如一頭暴怒的野熊,踏著沉重的步伐,'咚咚咚咚'的沖向了在士兵隊列中肆虐的敵人。

    “我的……穆忒絲忒啊!”牙和一眾威圖家的好手同時尖叫了一聲。

    他們看到喬的身軀,驟然從那圓滾滾的豐滿狀態,變成了比正常男子只是略微臃腫一點的模樣。

    然後,腰圍急速縮水的喬,他腰間的武裝帶已經無法承載應有的功能……

    喬的褲子,襯褲,連同貼身的四角大褲頭,都因為喬驟然苗條下來的腰身,無聲無息的,宛如秋風中的一片落葉一樣,輕盈的從喬的腰間滑落。

    喬嘶吼著向前猛衝,戰意控制了他的一切,他已經回復到了某種野性的好戰如狂的原始狀態。

    衣服什麼……

    社會風氣什麼的……

    貴族應有的體面和禮儀什麼……

    那都是什麼鬼啊?

    '嗤啦'一聲,三寸寬的牛皮武裝帶被喬有力的大步崩斷,大片衣物碎片被甩出老遠,喬袒露著兩條粗壯的大腿,'嗷嗷'叫著衝進了士兵隊列中。

    一名手持戰刀的高地男子,正以精妙的刀法,一刀破開了面前一位中尉軍官的橫刀攔架,戰刀順勢向前劈斬,在那中尉軍官的胸口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刀口。

    中尉軍官吐血,他起碼有五根肋骨被劈斷,更被刀身上的巨力劈得立足不穩,向後倒退摔飛。

    喬掄著警棍,'轟'的一聲朝那高地人的後背砸下。

    三尺多一點的警棍,居然爆發出了三十五毫野戰炮發射時的轟鳴聲,警棍的棍頭上,肉眼可見一片白色的氣爆炸開。

    高地人嘶聲尖叫,他顧不得收回戰刀,他鬆開右手,丟棄了戰刀,上半身傾盡全力的向後旋轉,雙手交錯,擋在了喬的警棍前。

    一擊!

    高地人的上半身整個消失了。

    七萬五千磅的力量,加上喬力量海中爆發出的血氣增幅,這一擊的力道將近八萬磅。

    喬這一擊爆發出的殺傷力,完全超過了陸軍一百毫野戰炮強裝藥後轟出的實心砲彈。

    喬的正前方,正在廝殺的高地人和帝國軍士兵們,有十幾個人被血水噴了一身都是。

    帝國軍士兵們士氣飆升,已經戰到雙眼發紅的他們嘶聲咆哮著,越發狂野的向高地人發動了進攻。而高地人明顯被喬這一擊嚇了一跳,他們的目光變得游離而飄忽。

    “嘎嘎!”喬笑著。

    他莫名的,想起了那一冊《帝國陸軍基礎呼吸法》中的動功架勢。

    他的身體,自然而然的開始了呼吸法中的那些動作。

    一種莫名的野性氣息爆發,無論是在場的士兵、家族護衛,還是那些高地人,都莫名的感到,喬在這一瞬間化身為一頭恐怖的蠻荒巨獸,正搖擺著巨大而榔槺的身體,搖頭擺尾的朝著他們撲殺了過來。

    猩紅色的煞氣源源不斷的湧入喬的身體。

    緋紅色的光幕在喬面前閃爍,但是喬根本顧不上它。

    隨著喬施展呼吸法中的動功身法,他的動作比平日里驟然快了一倍有餘,然後他的速度還在不斷的提升。

    兩倍,三倍……

    漸漸地,喬如此高大魁梧的身軀,他的動作居然都在空氣中帶起了殘影。

    警棍破空的'轟轟'巨響不斷,一個又一個高地人慘嚎著,身軀的某一部分驟然炸成血霧,然後身不由己的被巨力轟倒在地。

    “吾即緋紅!”喬從喉嚨深處發出了含糊的,外人聽不清的咕噥聲。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7-24 12:13 PM

第五十七章 香蕉皮

    喬的動作很詭異。

    或者說,那本所謂的《帝國陸軍基礎呼吸法》中的動功,很詭異。

    按理說,喬這樣的大塊頭,天生的大骨架放在那裡,一舉一動應該具備特殊的陽剛之氣,他應該拎著最沉重的兵器,用最簡單的攻擊路線,用最野蠻的暴力,正面摧毀敵人。

    可是現在喬的動作,莫名的給人一種風中柳條的舒展感。

    輕柔,靈動,流水一樣和諧的韻律中,又帶著野蠻、蠻荒的暴力氣息。

    那種感覺……那種感覺……

    不像是一頭在山林中呼嘯衝鋒的暴怒野熊,更像是一條冰冷無情,身軀粗壯,體長驚人,在原始叢林中急速蠕動穿行,冷酷無情的準備獵殺食物的大蛇!

    甚至有時候,喬的整個身體,都會莫名的向前傾斜四十五度甚至六十度,他的身軀會詭異的,好似被壓縮的彈簧一樣,在身體以巨大的角度傾斜之後,'唰'的一下向前彈射出數十尺遠。

    騰騰熱汗從喬的毛孔中冒出來,隨著他的一甩手,一投足,灰色的帶著針尖大小黑點,更有刺鼻腥臭味的汗水就揮灑出來。

    緋紅色的光幕上,喬顧不得觀看,但是他的能階一欄,數據已經發生了驚人的變化。

    隨著猩紅色煞氣的不斷吸入,隨著廣場上的戰鬥越發的慘烈,隨著受傷的人、戰死的人越來越多,喬的力量海在膨脹,在加固,力量海中的緋紅火焰在逐漸高漲。

    *

    能階:力量海(正常態:2.135%)(完美態:0.127%)(肉體力量:十萬三千磅)

    *

    力量海的鍛煉進度,飆升。

    純粹的肉體力量,飆升。

    隨之還有很多隱性的狀態,在喬不自覺中,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骨骼更緊密,更沉重;皮膚更堅韌,更光滑;肌肉更緊密,更結實;筋腱骨膜更加柔韌,更加緻密。

    甚至是血液的密度都提升了不少,從骨髓中一滴滴新生的血液不斷滋生,裡面的紅細胞、白細胞,以及其他的血液組織的濃度也增加了一些。

    這一切都需要耗費巨大的營養補充。

    喬此刻在戰鬥,他並沒有補充任何食物。

    猩紅色的煞氣不斷湧入他的身體,他的身體內,莫名的有充沛的能量和營養冒出來,不斷補充他的身體消耗,促進他在戰鬥中不斷的快速晉升。

    拉普拉希有點惱火的抱怨著:“真是的……緋紅啊……知識無價,金錢有價……你真不考慮,從我這裡購買幾張輔助修煉的高階藥方麼?你這樣,就太沒意思了!”

    “真是太沒勁了,唔,讓我想想,讓我想想,除開這些該死的藥方,你還會需要什麼知識呢?”

    拉普拉希'吧嗒吧嗒'的抽著小煙斗,用那尖尖細細的聲音不斷的抱怨著。

    很顯然,喬只要身處戰鬥中,他就能不斷的強大自身……拉普拉希到現在為止,也就向喬販賣了一張價值一千金馬克的力量藥劑的藥方子。

    在可預期的未來,拉普拉希估計沒辦法用藥方從喬的口袋裡掏錢了。

    拉普拉希,有點惆悵,有點憂鬱。

    喬沒有被拉普拉希的抱怨從那妙不可言的戰斗狀態中驚醒,他低沉的嘶吼著,他的動作越來越靈動,越來越詭異。

    他那就算塌陷之後,都比正常人的腰圍要粗大不少的腰肢,居然能夠猶如肚皮舞女郎一樣,扭動出流暢的、角度驚人的弧形。

    他向高地人撲擊的軌跡,詭秘而迅疾,猶如在長草中游動的草蛇,你根本無法捉摸喬會從那個角度向敵人撲殺。

    尤其他的力量,從原本七萬五千磅的純粹肉體力量,急速的飆升到了十萬三千磅。

    不需要用警棍擊中這些高地人,只要他的拳頭,他的手肘,他的肩膀,他的腰胯,他的膝蓋和腳掌'輕輕'的碰觸敵人,這些高地人的身上就會出現恐怖的凹陷。

    喬的身體碰到他們哪裡,他們的骨頭就'啪'的一下碎掉一大片,身體就好像被重砲轟擊一樣變得殘缺不全。

    短短十幾個呼吸的時間,喬就擊殺、重創了衝入士兵隊列中的十幾個實力強悍的高地人,然後一個詭異的大翻身,帶起一道沉悶的破空聲,朝著黑牢牢門口的那些高地人衝了過去。

    “衝出去!”一名身材格外高大的高地人男子厲聲呵斥:“記住我的命令!分組撤退,相互之間,沒有我的命令,不許有任何聯系。”

    喬微微泛著紅光的眼眸鎖定了這個發號施令的高地人。

    他清嘯一聲,兩步就衝到了對方面前,右手警棍狠狠向前一捅,棍頭前空氣炸開一團面盆大小的白色氣爆,一道黑影直刺對方的心口。

    高地人左手反握一柄狼牙造型的匕首,右手緊握一柄白銀做刀柄,刀柄斑斑駁駁,古色斑斕,顯然很有些年頭的四尺戰刀,朝著喬猛地一步踏出。

    '嗤'!

    這名身材比同夥高出半尺有餘的高地人右手帶起大片殘影,在場所有人都只聽到了'嗤'的一聲響,但是他在這一聲響中,向喬劈出了上百刀。

    刀光連成一片,幾乎是同時斬在了喬的警棍上。

    一聲巨響,喬手中的警棍被刀光劈成粉碎,大片刀光朝著喬的右臂斬落,喬無比狼狽的一個大翻身,右臂蕩起一道詭異的弧形,險而又險的避開了高地人的刀光。

    警棍和戰刀碰觸的一瞬間,無數火星迸濺。

    喬在百忙之中看了一眼那柄白銀做柄的戰刀,帶著一絲血色的刀鋒上,居然沒有絲毫傷痕。

    喬的眸子一縮,這柄戰刀,分明是和蒂法的小法槌一樣,是擁有某些特殊力量的超凡兵器。

    而喬手中的這根警棍,那就是普通鐵匠舖裡,花幾個小銀幣就能弄來的破爛貨而已。

    高地人的身體帶起一道狂風,他的身影緊跟在喬身邊,左手反握的匕首沒有發出半點兒破空聲,狠辣無比的朝著喬的右腎部位捅了過去。

    喬低沉的咆哮了一聲。

    憑藉可怕的戰鬥本能,他察覺到,這個高地人的速度比他更快,身法比他更熟練,尤其是他瞬間爆發出來的力量,比他更強大!

    這是踏上了真正的力量之道的強者。

    “狼牙噬!”高地人黑紅黑紅的面皮上,一絲猙獰的笑容浮現。

    他的胸膛中,一聲低沉的狼嘯聲傳來,一道淡灰色的風從他的手臂上噴出,他左手反握的匕首上,一道長有三尺形如狼牙的灰色寒光噴出。

    '嗤~嗤~嗤~'!

    伴隨著極其刺耳的長長破空聲,高地人的左手用一種可怕的超高頻率胡亂的揮舞起來。

    頃刻間,高地人的左手匕首左右橫斬、上下斜拉了上百次,一片密集的灰色寒光將喬的小半個身體都包裹在了裡面。

    喬尖叫著,他的身體劇烈的蠕動著,廣場上濃厚的猩紅色煞氣被他一口吞得乾乾淨淨,黑牢裡噴出的煞氣,也被他一口抽進了嘴裡。

    他的身體旋轉著,扭曲著,在方寸之間,以一種讓人眼花繚亂的狂舞姿態急速的閃避著。

    在場諸多人中,除了出手的高地人和急速來援的牙,沒人能看清喬此刻的動作。在他們的眼裡,喬魁梧、龐大的身軀,已經變成了一片半透明的陰影。

    大片高溫汗水從喬急速舞動的身軀上飛濺出來,密集的寒光切開一顆顆高速飛行的汗水,發出'叮叮'的脆響聲。

    鋒利的匕首一次次的擦著喬的身體劃過。

    匕首切割在喬的皮膚上,一劃而過,帶起一條條淺淺的傷口,然後就有細微的血珠灑出。

    高地人嘶聲長嘯,左手揮動的速度更加的快速,軌跡更加詭秘。

    他又驚又怒的看著喬。

    匕首劃過喬的身體,他感覺這不是一具正常的人體,而是某種有著堅韌、濕滑的外皮,且外皮防禦力極強的怪異生物。

    他傾盡全力揮出的匕首,只有極小的一部分力道能夠落實在喬的身上。

    其他大部分的力量,都隨著喬的怪異扭動,平白落在了空處。

    '嗤'!

    極其尖銳的撕裂聲從一旁傳來,牙猶如幽靈一樣從高地人的身邊浮現,右手刺劍出鞘,頃刻間就是數百條極細的寒光籠罩了高地人的身體。

    高地人無奈的向後退了一步。

    牙絕對是和他同一個水準的可怕高手,如果他還要繼續攻擊滑不留手的喬,牙的這一劍,他絕對擋不下來。

    有猴子的'吱吱'聲傳來。

    高地人身後,分成三隊正準備向海關大樓大門口衝擊的同夥們,幾乎是異口同聲的驚呼起來。

    “猴子!”

    “皮!”

    實力可怖的高地人還沒弄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向後退的時候,他後退的右腳下方,突然出現了一塊剛剛扒下來的香蕉皮!

    一隻鬼鬼祟祟的猴子趴在海關大樓的屋頂,朝著下方'吱吱'笑著,得意洋洋的拍著手。

    高地人結結實實的踩在了香蕉皮上,伴隨著一聲憤怒至極的咆哮聲,他的右腳狠狠向後一滑,'啪'的一聲巨響,他的身體驟然一矮,原地做了一個無比標準的一字馬。

    高手交戰,哪裡容得任何紕漏。

    牙的刺劍'唰唰唰'的洞穿了高地人的雙肩、雙肘和雙腕,徹底廢掉了他的戰鬥力。

    身上被划拉出了百多條不深,但是很長的血口子,上半身衣衫幾乎粉碎的喬一步衝到了他的面前,狠狠一腳踹在了他的胸膛上。

    一聲巨響,高地人拉著一字馬,身體向後狠狠撞了過去。

    十幾個站在黑牢門口的高地人被撞得骨斷筋裂,一頭栽回了黑牢。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7-25 12:13 PM

第五十八章 二功

  從黑牢牢門口噴出的猩紅色煞氣,只剩下了絲絲縷縷的餘韻。

  拉普拉希在喬的腦海中,用一種極其古怪的語言,唱著調韻奇異的歌謠。

  緋紅色的光幕在閃爍,一閃一閃的頗為煩人。

  *

  能階:力量海(正常態:2.436%)(完美態:0.138%)(肉體力量:十萬八千磅)

  *

  喬上半身披著一件短斗篷,腰間纏著司耿斯捐獻的大披風,陰沉著臉站在海關大樓的大門口。對於眼前不斷閃爍的光幕,他暫時沒心情去搭理。

  從黑牢中衝出的高地人一網成擒,沒有一個能逃走。

  他們當中有好幾個實力驚人的高手,幸好黑森安排在喬身邊的家族護衛,高手比對方多出了好幾個。在喬帶人出手後,這些高地人沒能翻出太大的浪花。

  饒是如此,進入海關大樓的士兵,還有威圖家的護衛們,傷亡也實在慘重。

  就在喬的面前,一百三十九名陣亡的士兵屍體,整整齊齊的碼成了一排。在喬的右手側,靠著海關大樓的外牆,九十五名重傷的士兵正在接受急救,其中肢體殘缺、注定殘疾的,足足有八十九人。

  威圖家的護衛狀況稍好一些,他們比那些正面接戰的士兵奸猾許多,除了進入地下黑牢,在那狹窄的通道中避無可避的倒霉蛋,在廣場上,他們並無多少損失。

  饒是如此,威圖家的護衛們也折損了五十七個,輕重傷的也超過一百人。

  至於進入黑牢的警察們,天知道他們是受到了穆忒絲忒的庇護,還是他們自帶神奇的避險光環,數十個警察中,重傷十八人,輕傷二十三人,無人戰死。

  喬陰沉著臉不吭聲。

  包圍海關大樓的軍隊指揮官,一名年輕的陸軍中校脖子上掛著繃帶,吊著骨折的左臂,右手拎著一條橡木警棍,衝著站在大門口的十幾個海關官員就是一通暴揍。

  『彭彭彭』,橡木警棍沉甸甸的砸在這些肥頭大耳的海關官員身上,打得他們慘嚎不斷,打得他們一個個趴在地上哭天喊地。

  年輕的中校嘶聲叫罵:「說,這些人是誰安排的?誰讓這些該死的高地人躲在海關地牢裡?」

  「哈,哈,哈,難怪圖倫港封鎖得這麼嚴密,居然找不到仲秋血案的襲擊者藏在哪裡……誰能想到,他們居然藏在帝國的執法機構中!」

  「高地人……而且他們不是普通的高地人僱傭兵,他們是高地王國的軍人!他們是軍人!」年輕的中年雙眼充血,聲嘶力竭的大聲呵斥:「勾結敵國軍隊,你們想要幹什麼?造反麼?」

  喬重重的吐了一口氣,他用力的紮了紮裹在腰間的披風,將露出的白肚皮,勉強的遮擋了一下。

  戰鬥結束後,他渾身白花花的肥肉頑固的膨脹出來,他的體型又恢復了原狀。但是他的衣服和褲子,都在之前的戰鬥中粉碎。

  這讓喬很是惆悵,以後如果發生戰鬥,他都要袒露著和敵人廝殺不成?

  不要沒打死敵人,反而是敵人大聲爆笑導致暴斃當場!

  那可就太丟臉了!

  心情鬱悶的喬陰沉著臉,走到了那個實力最強,如今四肢關節都被牙摧毀,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的高地人面前。

  俯瞰著面色慘白,緊閉雙眼的高地人,喬冷聲道:「圖倫港海關裡面,有你們的人吧?指出他,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一些!」

  年輕的中校氣喘吁吁的,還在用橡木警棍毆打十幾個肥頭大耳的海關官員。

  猛不丁的,他的動作觸動了內傷,他的身體一晃,一口血吐了出來。

  一眾趴在地上哭天喊地的海關官員中,一名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突然一個翻滾,他一把抓下了年輕的中校腰間掛著的燧發短銃,乾巴巴的笑了一聲。

  他將短銃槍口頂在了自己的下巴上,毫不猶豫的扣動了扳機。

  『彭』!

  十八毫口徑的鉛彈,直接讓這男子的腦袋猶如重錘轟擊的西瓜一樣炸開。

  年輕的中校呆住了,喬也呆住了,一旁的士兵們急忙衝了上來,手持步槍,刺刀狠狠的頂在了那些同樣目瞪口呆的海關官員身上。

  「司耿斯先生!」喬過了好一會兒,才大吼了一聲。

  「阿倫索·潘。」司耿斯先生輕輕揮動著細細的手杖,看著那具倒地的屍體冷聲道:「我們圖倫港的海關總長,居然是高地人的間諜?」

  司耿斯先生很古怪的笑了起來:「他的妻子,出身圖靈家族,少爺,我們可以自由心證,圖靈家族是高地人的間諜,我們應該,即刻逮捕圖靈家族的所有成員。」

  車輪聲,馬蹄聲,還有整齊的跑步聲遠遠傳來。

  一號老碼頭方向,順著防波堤後方的大街,一溜十幾輛四輪馬車駛來,左右兩側有數百騎兵拱衛。騎兵隊伍後方,是排著整齊的隊伍,一路快跑的士兵。

  一眼望去,鐵灰色的隊伍拉出了幾里地,起碼有一個作戰旅的編制。

  將近六千士兵趕了過來,他們距離海關大樓所在的小山包還有半里多地,就迅速分成了十幾支隊伍,順著大街小巷擴散開來,將這一代徹底封鎖。

  一號老碼頭附近的海面上,兩條嘉西嘉島分艦隊的戰列艦,連同四條大型護衛艦全速靠近,它們在海面上拉出了一個極大的弧線,然後端端正正的堵住了一號老碼頭從十八號到二十四號棧橋附近的泊位。

  昨天夜裡,嘉西嘉島分艦隊就接管了圖倫港的海上封鎖線,圖倫港分艦隊,還有圖倫港的水警隊、緝私隊、包括各大家族的武裝商船等,都被逼回了自家的碼頭停靠。

  圖倫港海關緝私隊,大大小小數十條緝私船,整整齊齊,一條不拉的,被堵在了自家泊位上。

  將近兩個營的士兵衝上了棧橋,粗暴的闖進了緝私船。

  百來個留守船上,照看船隻的緝私隊水手舉起雙手,一臉茫然的走出了船艙,然後在士兵們的呵斥聲中,他們哆嗦著跪在了棧橋上。

  喬所在的位置,正好能看到那幾個泊位發生的事情。

  他頓時吹了一聲口哨,譏誚道:「真是機靈、機警的緝私隊哪,我們這裡打得血肉橫飛,他們居然不知道趁機逃跑?」

  聳聳肩膀,攤開雙手,喬歎了一口氣:「不過,也對,他們能逃去哪裡呢?牙叔叔,我們威圖家有緝私隊所有成員的家庭住址和親友關係的資料吧?」

  牙笑得兩排大白牙都露了出來,他得意的連連點頭:「沒錯,我們威圖家,有他們全部成員的詳細資料,甚至他們的好多線人的資料,我們都有。」

  用力捏動手指,發出『卡吧』脆響,牙狠狠的說道:「一個都跑不掉,一個都跑不掉……這些敲骨吸髓的蛀蟲,這次罪證確鑿,他們勾結高地人,他們勾結敵國的敵人,他們這是在叛國!」

  喬、牙、司耿斯,還有附近一群威圖家的夥計們,一個個咧嘴獰笑。

  德倫帝國律法森嚴,甚至堪稱梅德蘭大陸諸國中,律法最為嚴苛的國家之一。

  叛國罪,直接參與人一律處死,所有家屬無論男女老幼,一律發配去北方冰海中的幾個大型島嶼,那裡有帝國的軍管農場和軍管礦場。

  運氣好一點,這些罪犯家屬可以在上面挖苔蘚、養馴鹿。

  運氣差一點,他們就只能去鑽礦洞,淘金沙,為帝國國庫的黃金儲備做貢獻。

  運氣再差一點……他們的命運就不用多做形容了。帝國在北方冰海中的那幾座島嶼,每年莫名失蹤、死亡的流放犯人總數超過二十萬。

  誰會關心這些人的死活呢?

  大群騎兵簇擁著十幾架四輪馬車奔馳而來,騎兵們迅速在海關大樓門口的廣場布下防線,然後第三輛馬車的車門開啟,兩名身披黑色披風的精悍女子先走了出來,隨後生得花容月貌的羅斯公爵慢悠悠的走出了馬車。

  「喬,可愛的小伙子,你可真又給了我巨大的驚喜。」剛剛走下馬車,羅斯公爵就『謔謔謔』的笑了幾聲,搖曳生姿的向喬這邊走來。

  羅斯公爵右手握著一柄檀香木的小折扇,小小的扇子猶如蝴蝶翅膀一樣忽閃得飛快,顯然她的心情極好、極好。

  喬和牙、司耿斯等人急忙迎了上去,喬走在最前面,隔著老遠就向羅斯公爵深深的鞠躬行禮:「尊敬的公爵閣下,請恕我衣冠不整冒犯之罪。」

  羅斯公爵深深的看了一眼喬身上裹著的小斗篷和大披風,用小折扇遮住了紅唇,『謔謔謔』的又是一連串開心至極的大笑。

  「哦,不,不,可愛的小傢伙,這可不是冒犯。在我看來,你這狼狽的模樣,代表了你對帝國的忠誠,代表了你對女皇陛下的忠誠,代表了你個人的強悍實力,代表了你超出常人的才幹。」

  羅斯公爵輕聲感慨道:「如果圖倫港的廢物們,都能有你這樣的本領,怎麼可能浪費了這麼長的時間,還抓不住幾個對帝國圖謀不軌的小臭蟲呢?」

  轉過身,羅斯公爵,用小折扇指了指她身後跟著的一大群人。

  「我是說,在場的諸位,看看你們,一個個衣冠筆挺,一個個器宇軒昂,有侯爵,有將軍,個個坐享高位,個個養尊處優……和喬相比,和這個剛剛成年的小傢伙相比,你們就是一團團人形的狗屎!」

  羅斯公爵幽幽的歎了一口氣:「你們,不覺得慚愧麼?我真想,把你們都送去格蘭行省前線去。」

  西雅克侯爵以下,圖倫港的一幫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一個個面紅耳赤的,紛紛低下了頭。

  羅斯公爵搖搖頭,轉過身,向喬指了指:「喬,這是你的第二份功勞,我記住了……繼續努力吧!」

  「如果你能繼續給我帶來驚喜,我一定不吝嗇回報你更大的驚喜!」羅斯公爵很認真的向喬做了保證。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7-26 12:20 PM

第五十九章 裡面的,所有人

    榮耀歷一三七九年八月十九日,下午,臨近黃昏。

    兩匹老馬,拉著一輛敞篷的加長鹹魚車。

    沒錯,真是圖倫港魚港碼頭用來拉鹹魚的平板車,四個輪子歪歪斜斜,車板上滿是大顆大顆的海鹽顆粒,好些魚尾巴、魚腦殼、魚鱗散在車板上,刺鼻的鹹魚味無風也能飄出上百尺。

    牙騎在一頭老馬的背上,拉著轡頭,控制著兩匹馬向前小步奔跑。

    喬換了一身新衣服,拎著從那高地人手上搶來的銀柄戰刀,雙腿分開,威風凜凜的站在平板車頭。

    他得意洋洋的左右顧盼,如果不是過於臃腫的身體,此刻的喬頗有一種'羽扇綸巾、雄姿英發'的英雄氣概。

    數百名威圖家的護衛排著整齊的隊伍,簇擁著鹹魚車。

    在鹹魚車的後面,一千多名身穿鐵灰色制服的士兵列隊前行。在隊伍的中間位置,赫然是有十幾架砲車,一共有六門一百毫野戰炮和十二門六十毫野戰炮。

    辛巴達四仰八叉的躺在鹹魚車上,衣衫襤褸,頭髮凌亂,他的左臂在之前的抓捕行動中被齊著手肘砍掉,此刻他傷口被繃帶纏得緊緊的,但是還是有血水緩緩的從繃帶中滲出來。

    一塊來路不明,黑漆漆的,散發出古怪異味的布條塞在辛巴達嘴裡,讓他沒辦法發出半點聲音。

    他的右手和兩條腿,都被精鋼製成的銬子牢牢固定在鹹魚車上,他的肢體關節更是被牙暴力卸了下來,他的身體癱軟猶如爛泥,隨著馬車的前行而微微顫抖著。

    整齊的隊伍順著大街招搖過市,所過之處,路邊行人無不側目。

    很快,隊伍橫穿市政廳門前的大廣場,經過三個街口後轉向北行,又過了兩個路口,路邊出現了一座外牆斑駁,顯得有點老舊的四層樓的建築。

    同樣是白牆、紅瓦,外牆上一扇扇拱形的窗子用五彩玻璃,拼出了一幅幅圖倫港當地的神話傳說的場景。

    大樓的正門朝南,黑漆漆的老船板製成的大門上,打著黑色的大型圓鉚釘。這些鐵質的鉚釘被摩擦得油光水滑,配合著頗有滄桑感的老船板,讓這扇大門充滿了一種莫名的歷史韻味。

    在大門的右側牆壁上,一盞大型煤氣路燈下方,一根拇指粗細的精鋼鏈條上,懸掛著一枚兩尺多高的金色船錨。

    這枚船錨在整個圖倫港都極其有名,堪稱無人不曉。

    這枚船錨重達近千磅,真正是用純金澆鑄而成,可不是鍍金的假玩意兒。

    這枚船錨價值高昂,如果能偷走,足以讓人一夜暴富,一輩子衣食無憂。

    只是這枚船錨在這裡已經懸掛了兩百多年,也曾經有人動過它的主意,但是那些人全都消失了,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好像世上從沒有過這個人一樣。

    純金鑄成的船錨,始終懸掛在這裡,肆無忌憚的宣示著權力、財富,以及殘暴、原始的秩序和力量。

    這裡是'金錨俱樂部',圖倫港最古老,同時最有名的銷金窩。

    在這棟佔地面積超過兩萬平方尺的四層樓內,酒、色、財、氣樣樣俱全,號稱只要你能走進這扇古老的船板製成的大門,你就能滿足你心中所有的高尚的或者卑劣的慾-望。

    只不過,和敞開大門,廣接天下客的粉色美人魚不同。

    金錨俱樂部,這是圖倫港土著勢力的自留地,他們的大門,只向擁有純正血脈的嘉西嘉人敞開。

    “包圍這裡!”喬向著金錨俱樂部狠狠一揮手,他發布命令的時候,兩個眼珠子就好像夜裡的貓兒一樣在發光,一閃一閃的寒光莫名讓人膽寒。

    砸掉金錨俱樂部,這是喬和他的哥哥戈爾金多年的夢想!

    身體微微的顫抖著,這是興奮和激動,而不是因為緊張或者恐懼。喬琢磨著,等會要不要找個藉口,弄點火油,然後一把火燒了這棟該死的大樓。

    仁慈的穆忒絲忒在上,喬知道金錨俱樂部在圖倫港土著心中的地位。

    這是一座豐碑,這是一座圖騰,圖倫港歷史上,無數威名赫赫的大人物在這裡出入過,無數驚心動魄的大事件就是在這裡發生。

    圖倫港聯合商會在這裡成立。

    圖倫港第一份海外自由貿易證書,在這裡頒發。

    圖倫港和尼斯聯合王國的《自由通航公約》,同樣是在這裡逐條逐條的擬訂。

    金錨俱樂部,幾乎是從頭到尾的見證了,圖倫港如何從一個自發匯聚的走私集散地,變成了暴風洋沿岸最富饒、最誘人的貿易樞紐之一。

    四十年前,同樣是在金錨俱樂部,以威爾斯家族為首的圖倫港土著勢力,在這裡簽發了《圖倫港自由宣言》,宣布圖倫港自行組建民兵,抵抗德倫帝國的吞併。

    當然,結局有點淒涼。

    羅斯公爵的祖父,那位戰功煊赫的老亨廷堡侯爵大手一揮,百萬帝國陸軍呼嘯而來,十幾萬圖倫港民兵在短短兩日內灰飛煙滅,威爾斯家族等土著勢力跪地投降。

    據說,如果不是威爾斯家族和其他幾大家族,私下里向老亨廷堡侯爵獻上了巨額的誠意,金錨俱樂部早在四十年前,就被當做'亂黨老巢'付之一炬了。

    喬默默的回想著金錨俱樂部過往兩百多年的滄桑。

    身穿鐵灰色制服的士兵們,迅速的分散開來,從四面合圍了金錨俱樂部。

    士兵們的大頭皮靴踩在街面上'誇誇'作響,金錨俱樂部內傳來了一陣雜亂的驚呼聲,二樓、三樓、四樓,都有窗戶被打開,有人往外探頭望了一眼,然後猛地縮回了身體,重重的關上了窗子。

    “以帝國法律的名義,我勒令你們,打開大門,配合接下來的調查行動。”

    喬揮動著沉甸甸的戰刀,極其神氣、無比威嚴的大聲咆哮著。

    力量海和肺部產生了奇異的共鳴,讓喬的嗓音變得無比的嘹亮,就好像一門'轟轟'發射的野戰炮一樣。

    他站在鹹魚車上大聲吼叫,金錨俱樂部一樓臨街,距離喬最近的兩扇玻璃窗'哢嚓'一聲,好些五顏六色的玻璃片被他震得裂了開來。

    '咚'!

    沉重的門閂滑動聲響起,金錨俱樂部厚重的老船板大門緩緩開啟。

    一名氣度非凡,頗有貴族風範的老人從門內走了出來。

    半長的白髮梳理得整整齊齊,打理得油光水亮,向後披散成一個大背頭,身上的燕尾服筆挺整潔,雙手戴著潔白的絲綢手套,左手杵著一根純金羊頭杖頭、象牙杖杆儿的細手杖。

    克勞德·容·海頓,金錨俱樂部的會員理事長,年近九十的老頭兒精神矍鑠,腰桿筆挺。

    看著面前大街上密密麻麻的威圖家護衛和士兵,克勞德重重的咳嗽了一聲:“喬,發生了什麼?你,又想幹什麼?你,一定要這樣做?考慮好了?這是威圖家族,是黑森的意志?”

    左手細細的手杖重重的往地上一杵,'嗤'的一聲,象牙製成的杖桿深深的沒入了花崗岩鋪成的地磚一尺多深,克勞德耷拉著眼皮,低聲說道:“你……你們……確定能夠,承受一切後果?”

    沒有任何場面話,久經風雨的克勞德開門見山,直接懟上了喬。

    喬看著克勞德手中的象牙手杖,臉上的肥肉劇烈的抽搐了一下。

    相對脆弱的象牙,猶如餐刀切黃油一樣,如此輕鬆的刺進了堅硬的花崗岩。哪怕喬如今擁有十萬多磅的蠻力,他自忖也絕對不可能做到這一步。

    這牽涉了更高層次的力量海和精神海,涉及了更高境界的力量運用。

    喬距離這樣的超凡境界,還有老長老長的一段路要走。

    牙跳下了老馬,司耿斯無聲的走到了牙的身後,十幾名威圖家的高手,連同幾名掛著中校、少校軟肩章的軍官,一起向前走了幾步。

    在場的那位軍銜最高,身高六尺五寸以上,身形魁梧的中校重重的咳嗽了一聲,'噗'的一下往地上吐了一口濃痰。

    '嗤~啪'!

    中校腳下的一塊路磚被他一口濃痰打得粉碎,凹陷下去拳頭大的一個深坑。

    喬臉上的肥肉再次哆嗦了一下,然後他笑著向克勞德老頭兒搖了搖頭:“仁慈的穆忒絲忒在上,威圖家族無意挑起爭端……”

    克勞德老頭兒迅速打斷了喬的話,他耷拉下來的眼皮後面寒光閃爍,冷聲道:“那麼,帶著你的狗腿子滾!小小年紀,在這裡耀武揚威,誰給你的膽子?”

    在場的帝國軍官兵同時呼出一口氣。

    威圖家的那些護衛,毫無疑問是喬的忠心狗腿子。

    但是他們是正兒八經的帝國陸軍,克勞德的這句話,頓時得罪了在場的所有帝國軍人。

    喬頓時放聲大笑:“不,不,不,尊敬的克勞德老爺,我只是奉命行事。”

    喬板起臉,重重的踢了一腳鹹魚車上的辛巴達。

    “奉嘉西嘉公爵,暨帝國南部特區總督羅斯·馮·嘉西嘉·亨廷堡閣下之命,徹查仲秋血案。”喬厲聲喝道:“今有嫌疑人辛巴達口供,金毛俱樂部內,有人勾結外軍,行叛國逆行。”

    喬惡狠狠的盯著克勞德老頭兒,嘶聲吼道:“以帝國法律的名義,讓開路,我們要查封金錨俱樂部,抓捕和仲秋血案、叛國重罪有關的嫌疑人!”

    “任何阻攔者,一律同罪辦理!”喬的嗓音越發高亢,帶著一股子歇斯底里的興奮勁兒。

    克勞德老頭兒哆哆嗦嗦的看著喬,他咬了咬牙,艱難的說道:“是誰?報出他的名字,我讓他出來!”

    喬陰沉沉的看了克勞德一眼,手中戰刀朝著面前的大樓畫了個圈。

    “裡面的,所有人!”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7-27 12:15 PM

第六十章 株連

    士兵們向金錨俱樂部發動衝鋒。

    他們從克勞德的身邊湧了過去,三兩下的功夫,金錨俱樂部的老船板大門就從門框上脫落,『彭』的一聲巨響,重重的拍在了地上。

    隨後,大樓裡就傳來了桌椅倒地的聲音,傳來了各種瓷器、玻璃器碎裂的聲響。更有侍者、侍女的驚呼聲傳來,隨之響起了衝進大樓的士兵們粗暴的咆哮和謾罵聲。

    克勞德老頭兒氣急敗壞的跑回了俱樂部裡,他大聲的嚷嚷著,讓所有人都閉上嘴,讓所有人配合士兵們的行動。

    喬回過頭,彎下腰,手中戰刀架在辛巴達的脖子上,齜牙咧嘴的笑著:「此情,此景,何其感慨?我們是老朋友了,真正的老朋友了,我跟著戈爾金,和你們浴血戰鬥過不下一百次!」

    「慘烈,何其之慘烈?戈爾金被你們打斷過胳膊腿兒,我也一樣。當然,你們的損失更大!在我的記憶中,就是如此!你們的損失更大!」

    「我們有血恨深仇,毫無疑問,我們結仇了。」

    「所以,我能理解,為了復仇,你們可以在我身上計算出無數的陰謀詭計。」

    「甚至戈爾金的上一份家書送回來的時候,我都想過,我可能有一天,和你一樣,被打斷了四肢,身不由己的躺在某個偏僻的海灘上,沒辦法發出半點兒聲音!」

    「我們都是男人。男人嘛,打不過,就要認輸,真心實意的認輸!賠錢,或者別的什麼,讓出一大塊的利益,這是非常常規的操作。」

    「但是,你們想要謀害我親愛的媽媽!」

    喬的眸子裡閃爍著緋紅色的幽光,辛巴達也的的確確的看到了喬眸子裡不祥的光芒。

    「我別無選擇。」

    「我愛我的媽媽莉雅!我愛我的姐姐蒂法!!我愛我的妹妹薇瑪!!!」

    「她們是如此美麗而善良的人兒,你們怎麼敢,你們怎麼能,真的向她們下手?」

    「哦,當然,你們沒有向薇瑪下手,但是你們肯定會這麼做的。所以,你們必須死!」

    「你,還有你的所有的家人……包括威爾斯家的所有狗男女……如果我不殺死你們,你們就會傷害我的親人……我還能怎麼樣呢?」

    「我,別無選擇!」

    喬手中古老的銀柄戰刀,輕輕的劃過辛巴達的面龐,在他臉上切了一條深可及骨的傷口。

    血水流淌了一臉,辛巴達的身體劇烈的扭動著。

    克勞德老頭兒在俱樂部裡咆哮叫嚷了一通,然後又風風火火的跑了出來。

    他跑出來的時候,戰刀剛好從辛巴達的臉上劃過。

    目睹了這一切,他舉起手杖,嘶聲長嘯,作勢要撲向站在鹹魚車上的喬。

    兩名士兵擋在了克勞德面前,他們手中上了刺刀的燧發步槍相互交叉,寒光閃爍的刺刀幾乎刺到了克勞德的胸口。

    在圖倫港備受尊敬,個人實力強大,財富、權力等等都足以呼風喚雨的克勞德身體一僵,悻悻然的停下了腳步。

    在他心中,喬不算什麼。

    喬的父親黑森,也不算什麼。

    威圖家族,又能算什麼呢?無非是一家子外來戶而已。

    但是眼前的鐵灰色制服……這些穿著鐵灰色制服的兵!

    克勞德強行忍住了出手的衝動。

    帝國士兵,代表了帝國的意志。

    除非海頓家族想要造反,否則克勞德絕對不能向這兩個在他看來實力極其一般的士兵動手。

    四十年前,德倫帝國百萬大軍喧囂南下,短短兩天摧毀了圖倫港十幾萬民兵。那一戰,已經在克勞德這樣的老人心中,留下了帝國不可戰勝的深刻印象。

    兩名士兵板著臉,將手中步槍輕輕的向前一推。

    克勞德舉起了雙手,面無表情的向後退了兩步。

    喬身後的士兵們,一個個身材高大,遠比圖倫港當地土著平均高出四寸左右。他們年輕,勇毅,精神抖擻,戰意勃發。他們是當年征服圖倫港和嘉西嘉島的帝國軍的後裔,他們的祖父、父親,都來自帝國北方。

    在嘉西嘉島,在圖倫港,這些帝國軍士兵自成派系。

    他們和當地人格格不入,他們和當地人有血海深仇,他們更在心理上,對這些矮個子當地人有著絕對的心理優勢。

    兩個小小的士兵,他們看向克勞德老頭兒的時候,在他們心中,都是居高臨下的俯瞰——不過是一個土著糟老頭!

    僅此而已。

    一名少尉軍官帶著幾名士兵走了上去,少尉搶下了克勞德的手杖,將他雙手扭到了身後。一名士兵拿著特製的、加大加重的精鋼手銬,重重的扣在了克勞德的手腕上。

    克勞德抿著嘴,目光深沉的看著喬。

    喬一腳踏在辛巴達的胸口上,手中古老的戰刀上血跡殷紅,鮮血不斷順著刀口滑落,一滴一滴的落在不斷掙扎的辛巴達的臉上、胸膛上。

    這柄戰刀,很是邪異。

    它切開了辛巴達的臉,一股怪異的力量殘留在傷口上,鮮血不斷的流淌出來,絲毫沒有凝固止血的樣子。

    血水順著辛巴達的脖子流到了鹹魚車的車板上,然後從車板的縫隙中,『滴滴答答』的滴在了街面上,很快就在街面上洇成了一小灘。

    克勞德低頭,看了看不斷從鹹魚車上滴落的血水,他終於忍不住,冷冰冰的說道:「喬,心狠手辣的小傢伙,你想讓辛巴達死於失血過多麼?」

    「為什麼不呢?」喬微笑看著克勞德,他的話讓克勞德的臉色驟然一變。

    「他參與了對我媽媽莉雅的刺殺,那麼,他就該死,不是麼?」喬笑得格外燦爛:「用我父親黑森的話來說,你們可以選擇開戰,但是如何結束,何時結束,由我們說了算!」

    克勞德的老臉劇烈的抽搐著,他抬起頭,看了看喬燦爛的笑臉,臉色變得無比陰鬱。

    辛巴達參與了對莉雅的刺殺?

    克勞德在心裡憤怒的咒罵了一句,這些愚蠢的小崽子們,毫無疑問他們突破了底線。

    不是不可以刺殺威圖家的人,嘉西嘉島的土著們,可以連續刺殺兩任嘉西嘉公爵,何況是威圖家的人呢?

    但是這種突破底線的刺殺行為,必須要得到他們這些長輩,他們這些掌控實權的老人們的允許。整個圖倫港,整個嘉西嘉島的所有事情,都應該得到他們的允許,才可以發生。

    辛巴達的擅自行動,會給所有人都帶來麻煩。

    麻煩可以被消除,克勞德堅定的相信,沒有什麼麻煩是不能解決的。

    哪怕是刺殺威圖家的主母這樣的驚悚事件所帶來的麻煩,同樣可以在七人委員會內部輕鬆解決。

    但是辛巴達這種繞過他們這些長輩,繞過他們這些掌握權力的老人,擅自行動的行為……必須受到嚴厲的懲罰。

    克勞德目光越發陰森,他看著地面上那一小灘血水。

    也好,就讓辛巴達這種狂悖不尊長輩的小蠢貨,就死在這裡吧。他的死,或許還能成為一張籌碼?

    克勞德抬起頭,看著喬,咧嘴微笑:「莉雅夫人平安無事,這真是太好了。」

    喬沒搭理克勞德。

    這些老傢伙,一個個老奸巨猾更兼心狠手辣,喬從小就聽過克勞德的許多豐功偉業——其中就包括,為了金錨俱樂部的一點點股份,他親手將自己的女婿之一沉了海!

    這種老傢伙,不要和他多廢話,找機會直接做掉他,這才是最安全、最保險的辦法。

    凌亂的腳步聲傳來。

    一隊士兵走出了金錨俱樂部,然後他們迅速在俱樂部大門兩邊列隊戒備。

    脖子上套著精鋼枷鎖,相互之間用精鋼的鎖鏈串成了一列,一隊衣衫華麗、器宇不凡的男女面紅耳赤的走了出來。

    脖子上的枷鎖,還有將他們串在一起的鐵鏈,這是標準的運輸奴隸的做派。

    時近黃昏,正是圖倫港上流社會的紳士淑女們用餐、社交的時間點,被士兵們像奴隸一樣拷在一起,粗暴的驅趕出來的這些人,他們一個個衣冠楚楚,渾身珠光寶氣,保養得油光水滑,每一根頭髮、每一條鬍鬚,都打理得一絲不苟。

    他們當中年紀大的,能將近七十。

    他們當中年紀小的,大概十來歲的樣子。

    他們全都是圖倫港土著中的頭面人物,其中有一小半近百男女,是圖倫港七人委員會中,除了威圖家族之外,另外六個大家族的嫡系成員。

    除了他們,剩下的兩三百號男女,也都是圖倫港其他大家族的核心成員。

    這裡有很多人,喬都認識,而且都曾經用拳頭和木棒和他們打過交道。他們的長輩中,有圖倫港稅務局的高官,有圖倫港教育局的頭目,有圖倫港濟貧院的理事,有圖倫港治安委的委員,有圖倫港水手工會的主席……

    這些人身後的家族實力,含括了圖倫港的方方面面。

    不客氣的說一句,他們在金錨俱樂部內觥籌交錯中,非常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有可能決定圖倫港數千人、數萬人甚至是數十萬人下個月,甚至是下半年的生計問題。

    喬很歡快的,用戰刀的刀面拍打自己的左手掌心,發出清脆的聲響。

    「呱呱叫,別別跳,哦喲,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

    「經過辛巴達閣下的指控,你們和一起惡劣的叛國罪有關。」

    「換句話說,用我們從小就熟悉的港口碼頭工人之間流傳的行話來說,你們這群狗=日=的東西,今天全特麼的死定了!」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7-28 12:25 PM

第六十一章 擊殺,媾和,干擾

    毫無意外,喬的話換來了一連串憤怒的咆哮和惡毒的咒罵。

    一個頭髮略微發紅,滿臉都是大鬍子,雙眉如刻刀,長相頗為凶狠的老頭排在隊伍的第一個,當喬宣布他們都有'叛國'嫌疑時,他憤然向前踏出了一大步。

    幹乾瘦瘦,個頭不高,能有將近六十歲的老頭兒,體內卻蘊藏了不可思議的力量。

    他一步衝上前,他身後和他串成一串的十幾個男女怪叫一聲,腦袋同時向前一傾,身不由己的跟著他向前踏出了一大步。

    幾個男子還好,串在隊伍中的女人們一個個花容失色,有兩個年齡稚嫩,比喬還要小一些的大小姐更是眼圈一紅,直接就哭喊了起來。

    長相凶狠的老頭兒雙手握著脖子上的精鋼銬子,朝著喬嘶聲謾罵:“威圖家的小崽子,你是被惡魔上了身麼?你今天所做的事情……”

    老頭兒瞇著三角眼,狠狠掃過大街上密密麻麻的士兵,齜牙咧嘴的向喬冷笑道:“威圖家族,是要向整個圖倫港開戰麼?”

    喬笑了,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小的草紙包,一把將草紙包揉碎,'啪'的一下,將鬼臉掌櫃配製的止血藥粉糊在了辛巴達的臉上。

    抖手甩了甩手掌上黏著的血水,喬跳下了鹹魚車,重重落在凶狠老頭的面前。伸出染了血的左手,喬用力的將手掌在老頭兒雪白的長絨細棉材質,做工極其精良,造價也極其昂貴的襯衣上用力的摸了一下。

    好料子,手感極好,擦手也擦得乾乾淨淨。

    凶狠老頭兒氣得三角眼整個瞪圓,他伸出雙手就要抓喬的脖子。

    左右七八個士兵湧了上來,他們可不管這老頭兒是誰,在圖倫港有多大的名氣,多大的威風,他們舉起手中步槍,沉甸甸的柚木槍托帶著破風聲,'嘭嘭'砸在了老頭兒的手臂上。

    老頭兒的手臂猶如精鐵鑄成,他雙手筆直的伸向前,任憑槍托亂砸,卻是紋絲不動。

    只是這些士兵出手,老頭兒雙手的動作畢竟是停了下來。

    他的手掌距離喬的脖子只有不到三公分,以他的實力,他可以輕鬆的拗斷比喬的脖子粗壯數倍的大公牛的頸骨。

    士兵們賣力的毆打著,老頭兒的雙手微微顫抖了一陣子,然後緩緩的縮了回去。

    站在金錨俱樂部門口,雙手背在身後,同樣被銬住的克勞德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卡西·容·卡班,圖倫港七人委員會之一的,卡班家族的當代家主的小兒子,性情火爆,出手狠辣,在圖倫港橫行霸道了一輩子的殘暴人物。

    在卡班家族,卡西掌管的,也不是什麼善良的產業。卡班家族擁有圖倫港最大的販奴船隊,卡西就是卡班家族的奴隸總管,他最擅長將原本冰清玉潔的小丫頭,送進莉莉之家那樣的風塵之地。

    有人曾說,卡西的每一根手指上,都有上千少女的冤魂在哀嚎。

    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惡棍,一個十成十的暴徒,一個心肝五臟都漆黑的人形惡魔。

    克勞德本來以為,這小子會兇性發作,當場扭下橋的腦袋!

    如此的話,雖然後面的善後工作會比較麻煩,但是麻煩總是能解決的。最多最多,不過是逼著卡班家族將這小子送出去賠命就是!

    沒想到,卡西·容·卡班,這個從小除了橫行霸道就什麼都不會的人,都學會了用腦子。

    他沒有悍然下殺手,克勞德頗有點失望!

    他有點無奈的看著那一條條身穿鐵灰色制服的身影,不斷的在心中問自己——嘉西嘉人的脊梁骨,真的就被四十年前的那一仗給徹底打斷了麼?

    就連卡西這樣,曾經敢打敢殺的小伙子,都學會了瞻前顧後,有了一顆敬畏之心麼?

    喬可沒有克勞德心中這麼多複雜、陰暗、見不得人的想法,他得意洋洋的伸出手,在卡西的老臉上輕輕的拍了一下,而卡西只是臉上肌肉抽了抽,對此沒有任何反應。

    卡西身後的一群男女同時發出不可置信的驚呼聲。

    如此行徑,在圖倫港,在嘉西嘉島的山民土著中間,意味著最瘋狂的挑釁和侮辱。

    卡西居然沒有反擊!

    他居然忍下了喬的挑釁,他居然任憑喬當眾侮辱!

    “開戰,你們已經開戰了不是?”喬低下頭,湊到了比自己矮了一尺多的卡西面前,低沉的說道:“莉雅,然後是蒂法,你們對我的家人出手,那麼就必須承擔後果。”

    猛地抬高了聲音,喬厲聲喝道:“經辛巴達閣下指證,卡西·容·卡班勾結高地王國,圖謀叛亂的罪行證據確鑿……”

    喬手中戰刀驟然一閃,'嗤'的一聲,卡西的兩隻手就被齊著手腕斬斷。

    卡西只覺手上一涼,然後劇痛襲來,他低下頭,不敢相信的看著自己光禿禿的手腕,看著從傷口狂飆出來的鮮血,以及地上的兩隻枯瘦的手掌。

    從金錨俱樂部中被押送出來的人群中,好些人瘋狂的鼓譟咆哮,他們伸手抓住脖子上的精鋼枷鎖,用力的拗折扭動……

    喬向後退了兩步,他用力的吹了一聲口哨:“長官,他們拒捕,且圖謀逃跑。”

    在場軍銜最高的那位中校在喬的口哨聲響起時,就高高的舉起了右手,喬的話還沒說完,他已經重重的揮動手臂,大吼了一聲:“射擊!”

    克勞德和卡西同時發出驚怒的吼聲。

    喬身後的近百名士兵排成一排,舉起手中燧發步槍,瞄準了聚集在金毛俱樂部門口的眾人。

    下一刻'砰砰砰'的槍響震耳欲聾,包括卡西在內,站在金錨俱樂部門前的二三十個男女渾身噴血,身體劇烈的顫抖著,然後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他們身後,還有人被鏈條和他們串在一起,這些人倒地後,他們身後的人也都狼狽的玩栽倒在地。

    金錨俱樂部門前一片鮮血淋漓,中槍的近三十人中,有十幾人當場被擊斃,其他人則是身上被破開了巨大的窟窿,躺在地上嘶聲的痛呼哀嚎。

    克勞德的身體微微搖晃著,額頭上不斷有冷汗湧出。

    他驚恐欲絕的看著喬,看著喬身後發號施令的中校軍官,克勞德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喬和他身後的士兵們,根本不是來金錨俱樂部抓人查案的,他們的真正目的,僅僅是為了殺人!

    他們就是來殺人的!

    他們殺人的對象,就是金錨俱樂部的會員們——圖倫港各大土著家族的核心成員!

    “你們怎麼敢?”克勞德嘶聲怒吼:“你們怎麼敢?你們不怕嘉西嘉島,不怕圖倫港徹底亂掉麼?你們,你們……”

    嘉西嘉島有五千萬子民,圖倫港更是德倫帝國在南方風暴洋唯一的出海口,帝國最大的遠洋貿易樞紐……喬,還有喬身後的人,怎麼敢在這裡痛下殺手,怎麼敢將這裡鬧得一團糟?

    如果圖倫港和嘉西嘉島的土著群起叛亂……

    “克勞德閣下,我們有證據。”喬彎腰,撕下了卡西的一塊襯衣,慢悠悠的擦乾淨了戰刀上的血水。

    他溫和的笑著,將戰刀架在了克勞德的肩膀上:“圖倫港七人委員會為代表的家族中,有三個家族叛國圖謀不軌……你覺得,應該是哪三個家族?”

    圖倫港七人委員會,每個委員身後都有一個財力雄厚、潛勢力巨大的家族。

    威圖家,威爾斯家,圖靈家,海頓家,塞西爾家,多倫家,卡班家。

    每個家族都掌握了巨大的商貿利益,每個家族在遠洋商貿上面,都劃分了一塊清晰的,獨屬於自家的地盤。

    喬說,有三個家族叛國。

    毫無疑問,這三個家族中,不可能有威圖家族。

    那麼,就是要在六個土著家族中,挑出三個來!

    克勞德·容·海頓,老奸巨猾的糟老頭子兒,海頓家族當今家主的左臂右膀,同父同母的親弟弟,金錨俱樂部的理事長閣下,一臉是笑的向喬深深的鞠躬行禮:

    “尊敬的喬少爺……不,尊敬的喬閣下,我堅定的認為,海頓家族是帝國最忠誠的臣屬。”

    直起腰來,克勞德眨眼的速度比平日里快了一倍不止,他拼命的眨巴著眼睛,每一根眼睫毛都在放光,上方好似用最細小的字跡,書寫了一個又一個密密麻麻的文字。

    '利益交換'、'利益交換'……

    如果不是這里人多,克勞德甚至已經忍不住大聲呼喊:“幹掉三個家族?很好,我們可以聯手幹掉他們……但是好處,好處,給我們好處!”

    “只要海頓家族拿到足夠的利益,足夠的好處,他們會毫不猶豫的抱住羅斯女公爵的小腿,然後去親吻她的鞋子!”

    喬深深的看了一眼克勞德,他想起了黑森和他說過的話。

    '嘿嘿'一笑倍顯憨厚,喬湊到了克勞德的耳朵邊低聲笑道:“圖倫港不能亂,嘉西嘉島不能亂。所以,海頓家族,或許對帝國忠心耿耿……我希望是這樣,您說呢?

    喬和克勞德正要達成某種見不得人的默契,躺在俱樂部門口的人堆中,一名年輕貌美,但是肩膀上挨了一槍的少女突然歇斯底里的尖叫起來。

    “朗基努斯閣下,朗基努斯閣下……偉大的穆在上!救救您虔誠的信徒吧!”

    “願我主的光輝,照亮這暗無天日的帝國!”

    少女嘶聲哭喊著。

    很快,她身邊的其他幾個傷員也緊跟著哭喊起來。

    遠處街口,頓時傳來了威嚴的呵斥聲:“以我主的名義,放下你們手上的凶器!”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7-28 12:45 PM

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0-7-29 12:24 PM 編輯

第六十二章 朗基努斯

    身高七尺一寸左右,金髮金眸,身軀精壯雄偉如雄獅的朗基努斯心情很不好。

    他感覺,奉大主教之命離開聖希爾德大教堂,執行搜尋異端的任務時,整個圖倫港都在和他作對。

    首先是大半夜的,剛剛走出大教堂的大門,就碰到了一群執行宵禁命令的軍警!

    偉大的穆在上!

    宵禁?這是什麼狗-屁-玩意兒?

    居然有人敢阻擾金橡教會的教士行事?

    尤其是,那些普通教士也就算了,居然敢有人阻擾聖裁院行事?

    可不能慣著這些人的臭毛病!

    所以,朗基努斯直接動了手。

    數百名軍警受傷吧,大概是這麼個情況;有幾個蹦躂得最激烈的軍官,被朗基努斯下重手打傷,估計這輩子是廢掉了。

    不過,這算什麼呢?

    身負神恩,沐浴神輝,代替高高在上的穆,在世間行他的法,冒犯朗基努斯,就是冒犯至高無上的穆!

    反正,夜裡一通大鬧,教會這邊沒吃虧。

    有圖倫港駐軍的高層跑去大教堂找大主教吵鬧去了,朗基努斯則是帶著下屬們揚長而去,猶如一群夜間覓食的猛獸,在圖倫港四處梭巡。

    感覺很不好,非常不好。

    到處都是哨卡,到處都是街壘,到處都是目光不善的帝國軍士兵。

    從這些渺小而卑微的灰皮狗眼裡,看不到任何對教會的敬畏之意。

    都是異端,全都是異端。

    這些該死的灰皮狗,就算現在還不是異端,他們也已經大步走在了成為異端的道路上。

    全都應該上火刑架,包括他們的家人,全都應該被送上火刑架!

    朗基努斯悻悻然的在心中咆哮。

    如果不是下面的小教士們傳來了情報,說那位心狠手辣、滿手血腥的嘉西嘉女公爵登陸了,佈置街壘的士兵全都是那位女魔頭的直系下屬,他早就藉機發揮,弄死一大片灰皮狗出氣了。

    站在大街口,看著手下的聖裁院教會騎士和士兵們交涉,要他們敞開街壘,讓他們這群神聖的、理所應當擁有特權的教會所屬過境!

    那群士兵,居然說什麼按照緊急法令,武裝人員超過多少人匯聚,就會被加以嚴懲云云……

    朗基努斯撫摸著背在身後的巨劍劍柄。

    他在強行壓制心頭的火氣。

    這些卑賤的灰皮狗,他們怎麼敢?誰給了他們這麼大的膽子?

    一次又一次的阻撓他們的行動,一次又一次質疑他們的身份。

    朗基努斯惱怒的抬頭看著天,偉大的穆的化身,那一輪帶給人間溫暖、光明和生命的太陽,已經快從西邊天空消失了。

    時近黃昏,而他今天做了什麼呢?

    幾乎什麼都沒幹成,一整天連大半個晚上,他就像是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竄,一次又一次的停下來,在一個又一個大街口和這些卑賤的灰皮狗浪費口水。

    一整天,就忙著和這些街壘中的士兵吵嘴,逼他們放開通道,讓尊貴的教會老爺們通行了。

    從早到上,三十幾個街壘,吵了一次又一次,離開大教堂後,朗基努斯和他的下屬們,根本就沒能走出多遠!

    就在心頭的怒火已經壓抑到了極致的時候,朗基努斯聽到了熟悉的少女的呼救聲。

    帶著顫音,哪怕是因為恐懼,嗓音有點變樣,但是依舊甜美迷人的聲音一下子驚動了朗基努斯——對這個聲音,朗基努斯有著極其深刻的印象。

    這個聲音,曾經像是百靈鳥一樣,在他的懷裡婉轉歌唱、顫音求饒呢!

    對於每一個虔誠的,全身心的將自己的一切,從靈魂到肉體都供奉給教會的信徒,尤其是那些出身尊貴,純潔可愛且身段容貌都美麗過人的女信徒,朗基努斯總是印象深刻。

    轉過身,朗基努斯眸子裡一抹淡金色的神光閃爍,他看到了不遠處的金錨俱樂部。

    他看到了俱樂部門口那些被打死打傷的人,看到了那些人群中,那個他有著深刻而美好的印象,就在前幾天還和他深入交流過的虔誠女信徒。

    羅蘭·容·卡班。

    卡班家族年輕一輩最嬌嫩的鮮花,也是圖倫港如今的大家族千金小姐中,容貌身段都能排入前十的大美人兒。

    虔誠,無比的虔誠,她的虔誠讓朗基努斯尤其的記憶深刻。

    要知道,就在半個月前,為了凸顯自己對教會、對偉大的穆的虔誠,這位可愛嬌媚的羅蘭小姐,可是帶著自己的兩個堂妹,一併在聖裁院的懺悔屋,向朗基努斯做了長達六個小時的懺悔禮。

    朗基努斯親自出手,用最高亢的熱情,主持了三位小姐的懺悔禮。

    他全方面的『清洗』、『淨化』了三位美麗小姐的一切罪孽,順便收取了三位尊貴小姐從小積攢下來的私房錢,供奉給了至高的穆,在他的聖像前添了三盞虔誠的鯨油燈火。

    三位小姐的私房錢不多,不過區區幾萬金馬克而已。

    以她們的出身來看,這筆供奉的香火錢有點偏少。很顯然,她們平日裡大手大腳慣了。

    不過,供奉三盞拳頭大小的鯨油燈,一年的開銷也不過百八十個金馬克……剩下的那些香火錢……

    啊,偉大的穆在上,這絕對不是錢的問題。

    三位貴族小姐那等虔誠、火熱,而且純潔無瑕的信仰,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朗基努斯滿頭的金色長髮無風自動,他的胸膛裡,有猶如雄獅的怒吼傳出。

    這個街壘有近百名士兵駐守,『嗷~』的一聲低吼傳來,近百士兵同時雙耳劇痛,腦子裡一片眩暈。他們雙手捂著腦袋,身不由己的軟在了地上。

    「以至高的穆的名義,我命令,你們這些戕害教會信徒的惡人,收起你們罪惡的武器,停止你們污穢的行動。」朗基努斯大聲的咆哮著,大踏步的朝著金錨俱樂部走去。

    朗基努斯身後的數百教會騎士,他們同樣被一整天的爭吵弄得焦灼而暴躁。

    他們早就忍不住想要對佈置街壘、封鎖圖倫港的士兵出手,但是朗基努斯沒發話,他們都只能乖乖的收斂起自己的火氣。

    但是這一刻,朗基努斯動了。

    這些教會騎士一個個猶如打了雞血一樣,興奮無比的在朗基努斯身後列隊,氣勢洶洶的趕向了金錨俱樂部。

    「朗基努斯閣下,救救我,救救我!」渾身是血的羅蘭·容·卡班坐在地上,想要掙扎著站起來,卻根本動彈不得。

    她脖子上的枷鎖,一前一後都用精鋼鏈條和其他人相連。

    她的前面,是她的一位堂兄,這位卡班家的倒霉蛋身上挨了七八槍,早就死透了,此刻他的上半身正壓在羅蘭的雙腿上。

    而羅蘭的身後,則是一名被嚇得昏厥過去的少女。

    這位少女並非卡班家族的嫡系,而是羅蘭的表妹,是她外嫁的姑姑的女兒。

    有這兩位拖累,羅蘭怎麼也不可能站起來。

    她只能坐在地上,朝著朗基努斯大聲哭喊。

    朗基努斯大踏步衝了過來,羅蘭的表情就越發的生動,全身都有一種莫名的活力湧現。

    那種感覺,就好像被人欺負的孩子……錯了,就好像正被人用棍棒教訓的狗子,突然見到了自己那位一貫以來橫行霸道、無人敢惹的主人及時到場。

    狗仗人勢,氣焰囂張。

    羅蘭看著朗基努斯不斷靠近,她頓時容顏煥發的,很是倨傲的微微挑起了下巴,朝著喬狠狠的一指:「喬·容·威圖……你這該死的傢伙,圖倫港最臭名昭著的惡棍,你今天,必須付出代價。」

    羅蘭嘶聲喝道:「沒有人能夠傷害卡班家族的人,卻不付出任何代價!」

    朗基努斯身後的街壘,一名少尉軍官艱難的抬起了上半身,他從腰間拔出一支漆了紅油漆的短銃,槍口朝上,『彭』的扣動了扳機。

    一道紅光衝起來數百尺高,然後炸成了無數紅色火星。

    「敵襲!」這位少尉軍官艱難的,扯著嗓子大聲尖叫。

    喬身後的大隊士兵迅速集結,然後在一名少校軍官的帶領下,排著整齊的隊伍,手持步槍,刺刀向前,順著大街向朗基努斯和他身後的教會騎士迎了上去。

    帝國軍鐵灰色的細麻制服。

    教會騎士全身雪白的銀甲白袍。

    兩股激流迅速撞擊在一起,朗基努斯拔出了身後和他幾乎等高的巨型戰劍,單手握劍隨意的一個橫斬。

    二十幾支燧發步槍粉碎,十幾名帝國軍士兵雙手鮮血淋漓,被巨力震得飛了起來。

    「帝國陸軍,衝鋒!」站在喬身邊,在場軍銜最高的中校拔出腰間戰刀,嘶聲下令。

    「神威如獄,不容侵犯!」朗基努斯雙眼整個變成了淡金色,熾烈的金色神光噴湧,他的身體不斷向四周散發出一波波高溫的熱浪,一聲聲低沉的雄獅怒吼不斷從他胸膛中傳出。

    朗基努斯挺起長劍,開始正面衝鋒。

    沒有一個士兵能夠擋在他的面前,甚至想要靠近他十尺之內都做不到。

    熾熱的狂風呼嘯而起,一群一群士兵被震得高高飛起,然後吐血倒地。

    中校揮刀衝了出去,凌空躍起,一刀劈向了朗基努斯。

    朗基努斯抬起頭來,看著跳起來二十幾尺高的中校,咧嘴一笑,然後一聲大吼。

    恐怖的聲浪炸開,中校手中的戰刀粉碎,身上鐵灰色的制服粉碎,他的雙臂從指尖到肩膀,所有的皮膚都撕裂開來,鮮血從手臂噴出了老遠。

    『咚』。

    中校向後劃出一道拋物線,然後重重的摔在了喬的腳下,一聲不吭,已經陷入了深度昏迷。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7-30 12:10 PM

第六十三章 神權和皇權

    朗基努斯不緊不慢的向前衝鋒。

    大群帝國軍士兵擋在他面前,卻沒有一個人能夠讓他停下。

    朗基努斯倨傲的冷笑,一種淡淡的,好似醉酒一樣的快感從心頭湧出,讓他渾身都飄飄然。

    這種感覺,就好像一頭威武雄壯的獅王,在一群灰撲撲、髒兮兮的鬣狗中橫行無忌。

    無論這些卑賤的、渺小的鬣狗如何叫囂,如何掙扎,他們根本不可能是獅王的對手。

    在朗基努斯身後,數百名身穿銀甲、白袍的教會騎士手持長劍,緊隨著朗基努斯大踏步的衝鋒。銀色的洪流浩浩蕩蕩、勢不可擋,直接將鐵灰色的陣列撞得粉碎。

    如果不是朗基努斯沒有下格殺令,攔路的帝國軍士兵已然死傷狼藉。

    金橡教會的教會騎士,每一人都從小接受最嚴苛的騎士教育,藥劑、呼吸法、實戰演練等,他們得到的教育條件絕對是梅德蘭大陸最強的。

    這些入伍前只是普通百姓的帝國軍士兵,在戰鬥力上,怎可能和他們相提並論?

    「放下你們的武器!」朗基努斯大聲咆哮:「我宣佈,你們有罪……當你們將那罪惡的武器對準了我主的信徒,你們已經背上了不可饒恕的罪孽!」

    朗基努斯大踏步衝近。

    喬看了一眼摔在面前渾身是血的中校,他喃喃道:「我都忘了問問你的名字……尊敬的中校。」

    舉起手中戰刀,喬大聲的咆哮著,朝著朗基努斯衝了過去。

    戰刀劃過空氣,帶起刺耳的破空聲,喬用盡全力,一刀斬向了朗基努斯手中的巨型戰劍。

    牙和另外幾名威圖家的好手緊跟在喬的身後,而司耿斯先生則是無奈的皺了皺眉頭,不動聲色的消失在了人群中。

    喬傾力奔跑,全力一擊。

    朗基努斯則是不以為然的右手輕輕一晃,巨劍在他手中好似一根輕飄飄的鵝毛,蕩起了一道華麗的弧線,後發先至斬在了喬的戰刀側面。

    一聲巨響,好似兩輛奔馳的巨型蒸汽火車頭正面撞在了一起。

    火星四濺中,喬身不由得向一旁摔了出去。戰刀上傳來巨大的力量,讓他五指劇痛,讓他幾乎握不住手中的戰刀。

    他踉蹌著向右邊撲去,步伐凌亂的一頭撞上了路邊的一棟大樓。

    『轟』!

    高有三層的大樓劇烈的顫抖了一下,就聽『嘩啦啦』一陣凌亂的巨響傳來,大樓的屋頂上,數千片紅色的瓦片不斷滑落,猶如暴雨一樣傾瀉下來,在大街上砸得粉碎。

    「朗基努斯閣下,止步!」牙手中刺劍帶起尖銳的破空聲,數百條極細的銀光急速刺向了朗基努斯手中的巨劍:「奉嘉西嘉公爵之命,我們在此執行任務。」

    朗基努斯衝鋒之時,給人的感覺就好像一座不可摧毀的大山在向前挪動。

    牙的劍,就好像無數柄利刀匯聚成的暴風雨在瘋狂傾瀉。

    銀色的暴風雨正面撞上了挪動中的大山,一連串密集的撞擊聲不斷響起。

    朗基努斯冷哼了一聲,他右手握劍輕鬆的上下遮擋,他的動作看上去也並不快,卻輕鬆的將牙的所有攻擊全部擋了下來。

    『彭』的一聲。

    朗基努斯在遮擋之餘,左手拳頭突兀的一拳轟出。

    牙的左拳及時迎了上去,兩人的拳頭重重的撞擊了一下,一圈氣爆炸開,朗基努斯站在原地紋絲不動,牙則是悶哼了一聲,身形踉蹌著向後倒退了十幾步。

    喬搖晃著撞得劇痛難當的右肩,拖著戰刀好容易站直了身體。

    被他撞擊的大樓外牆,向內凹陷了一大片,直徑十幾尺的牆面向內凹陷了一尺多深,外牆上的所有窗子都被震得粉碎,大樓內到處都是女人和孩童的尖叫聲。

    喬低聲罵了一句粗口。

    瞳孔內隱隱有緋紅色的幽光閃爍,喬死死的盯著朗基努斯。

    在喬的視野中,朗基努斯就是一團白色的人形火焰,通體都在熊熊燃燒,不斷向外散發出狂暴的光和熱。

    朗基努斯身上的光焰力量是這樣的強大,以至於大半條街道都被他身上散發出的光和熱徹底籠罩。在他的氣息覆蓋下,牙還有幾個威圖家的高手,都明顯的弱了不止一籌。

    金橡教會的力量啊!

    喬咬著牙,強忍著右肩的劇痛,大步衝回了金錨俱樂部門口。

    朗基努斯已經停下了腳步,他站在俱樂部門前,無比神聖威嚴的大聲咆哮:「我不管你們在做什麼,你們無權戕害任何一個我主的虔誠信徒。」

    右手用力向下一揮,巨大的戰劍『卡嚓』一下插在街面上,足足插進去三尺多長。

    朗基努斯雙手抱胸,傲然看著臉色有點發白,將左手放在身後不斷甩動的牙:「我宣佈,此處的所有信徒受到教會的保護……你們,跪地懺悔後,可以退下了。」

    羅蘭激動得淚流滿面,她雙手緊握放在胸前,擺出了一副虔誠祈禱的姿勢:「至高的我主啊,一定是您聆聽了我的祈禱,讓朗基努斯閣下及時趕來,拯救您最虔誠的信徒!」

    剛剛一通齊射,身上中了三十幾發子彈,雙手更是一個不注意,被喬齊著手腕將雙掌斬落的卡西·容·卡班身體一陣抽搐,從短暫的昏迷中甦醒過來。

    他身上乾乾瘦瘦的肌肉一陣劇烈的蠕動,『叮叮噹噹』幾聲響,打入他體內不過一寸多深的子彈紛紛被他的肌肉擠了出來。

    他雙手手腕附近的肌肉劇烈的收縮,血管受到巨力擠壓,傷口不再有一絲鮮血流出。

    卡西·容·卡班受到如此重傷,他也不用人攙扶,而是腰部一用力,直接站起身來,連帶著他身後一名已經被齊射擊斃的卡班家的族人,也從倒地狀態,變成了半坐在地上。

    死死的咬著牙,卡西向朗基努斯深深的鞠躬行了一禮:「尊敬的朗基努斯閣下……」

    三角眼中凶光一閃,卡西重重的吐了一口氣:「我要向金橡教會控訴,這是對我主信徒的一次有預謀的陷害和屠殺……您看看,您看看,這些孩子,這些孩子,他們每個禮拜日,都會去金橡教會向我主虔誠祈禱。」

    卡西的聲音中,多了一份決然和慘烈:「您看看,您看看,他們的面龐您是不是熟悉?在我主的聖像前,都有他們供奉的燈盞,他們時常去向燈盞添加鯨油。」

    『向聖像前的燈盞添加鯨油』,這是很委婉的說法。

    卡西其實是想要告訴朗基努斯,他卡班家的孩子們,經常去聖希爾德大教堂供奉香火錢!

    記住,卡班家的孩子們,經常去給金橡教會送錢……送錢,這才是最重要的!

    朗基努斯目光深沉的掃過那些被擊殺當場的男女,然後一臉悲痛的肅然點頭。

    活見鬼,他才不認識這些卡班家的小子們,他平日裡,哪裡有空搭理這些人?

    但是那些同樣被亂槍擊殺的女人當中,朗基努斯的瞳孔微微收縮,他認出了好幾張熟悉的面龐。

    真是該死,那些嬌艷如花的美人,那些有著獨特風情,而且又虔誠、且出手大方的尊貴夫人們。

    朗基努斯和她們有著長期的、深入的聯繫。

    都是我主最虔誠的信徒啊,朗基努斯一直在努力的,向她們散播我主的榮光和威能。

    「你們的行為,近乎異端。」朗基努斯終於喃喃開口。

    「朗基努斯閣下,我們奉命行事,他們勾結外敵,謀亂叛國,我們有扎扎實實的證據。」喬咬著牙,強忍著已經擴散到右側脊背大片肌肉的劇痛,擋在了朗基努斯的面前。

    「這是帝國內務,您不應該干涉。」喬的身材比朗基努斯還要高出兩三寸,他站在朗基努斯面前,兩人相距不到三尺,直勾勾的相互對視著。

    「我主的光輝普照之下,一切信徒都受到教會的庇護。」朗基努斯冷聲道:「世俗的法律,無法約束我主的信徒……小小的一級警尉?給我滾!」

    朗基努斯冰冷的目光,輕輕的掃過喬的肩章。

    「在帝國的領地上,帝國法律高於一切!」喬咬著牙,厲聲道:「您是一定要干涉這裡的事情?」

    「神恩如海,神威如獄,世俗的法律,在我主的光輝之下,沒有任何意義。」朗基努斯冷聲道:「我宣佈,他們無罪……你們,必須因為你們對我主信徒的屠殺,懺悔、賠償,甚至……以鮮血和生命賠罪!」

    喬和朗基努斯相互怒視。

    喬身後,大群的帝國軍士兵結陣,和對面的教會騎士們對峙。

    針對圖倫港土著勢力的清洗,針對金錨俱樂部的突襲打擊,就因為羅蘭的一聲呼喚,突然劇變成了帝國皇權和教會神權的正面碰撞。

    喬心裡有點發毛。

    朗基努斯心中也有點不安。

    遠處空中,一道又一道紅光沖天而起,不斷有巨大的火光在空中爆發開來。

    帝國軍在示警,在圖倫港的四面八方,可想而知有大量的精銳軍隊正在向這邊緊急增援過來。

    喬直勾勾的盯著朗基努斯,突然他壓低了聲音:「尊敬的朗基努斯閣下,雖然初次碰面,但是您一定知道我……威圖家族,同樣是我主最虔誠的信徒。」

    喬湊到了朗基努斯面前,低聲說道:「我的父親,黑森·容·威圖,他同樣虔誠,在我主的聖像前,同樣有我威圖家供奉的信仰燈盞。」

    朗基努斯繃緊的面皮瞬間緩和了許多。

    威圖家的人,他當然知道威圖家。在聖希爾德大教堂的內部秘密賬本上,威圖家每年供奉的香火錢,足以排進圖倫港前三之列。

    虔誠度在圖倫港排名前三的信徒之家,當然應該受到優待。

    朗基努斯咳嗽了一聲,一旁的羅蘭小姐無比幽怨的哭泣了起來:「朗基努斯閣下,難道我卡班家族,不是圖倫港最虔誠的麼?」

    朗基努斯的表情,再次變得神聖、威嚴,然後他一掌拍在了喬的胸膛上。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7-31 12:06 PM

第六十四章 超凡實力

    喬不想和教會爆發衝突。

    哪怕有羅斯公爵撐腰,這一次黑森想要藉機動一動圖倫港的幾個大家族,承受的壓力已經足夠巨大。

    威圖家也好,羅斯公爵也好,此刻絕對不想再招惹金橡教會。

    在梅德蘭,在榮耀歷有數的一千多年中,曾經有近千年時間,金橡教會掌控一切,操控一切。

    不要說高高在上的教皇和大主教們,哪怕是一位普通的教區主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都能輕鬆的將一位尊貴的公爵甚至是國王送上火刑架!

    時至今日,金橡教會沒有過去那樣的不可一世,卻依舊是一頭龐然大物,讓梅德蘭諸大強國都不敢輕易招惹的恐怖存在。

    喬從小不愛學東西,《梅德蘭大陸通史》成績幾乎掛零。

    但是關於金橡教會的恐怖,這已經不是歷史,而是已經衍變成了可怕的童話和民間傳說。

    喬小時候,臨睡前,莉雅曾經在哄他睡覺的時候,給他說過無數和教會神職人員有關的恐怖故事。

    所以,儘管喬成績不好,卻依舊知道教會是多麼強大,多麼蠻橫,多麼不可一世,多麼心狠手辣。

    所以,喬賠著小心,賠著謹慎,小心翼翼的向朗基努斯說出了自己的出身來歷。

    感謝花錢大手大腳的黑森,他常年向金橡教會捐獻巨額的香火錢,如果用金錢能夠衡量一個家族的虔誠,那麼威圖家毫無疑問在整個圖倫港名列前茅。

    虔誠的威圖家,那麼喬自然也是虔誠的信徒。

    信徒之間的爭鬥,金橡教會就應該袖手旁觀。

    知道喬是威圖家的成員時,朗基努斯心中的那一桿天平,的確瞬間回到了水平位置。

    威圖家是虔誠的,很虔誠。

    而卡班家族嘛!

    朗基努斯腦海中閃過了那本小小的,在聖希爾德大教堂內部,也只有寥寥三五個高層見過的小賬本。

    卡班家族,很吝嗇。這個家族,從上到下,都很吝嗇。

    堂堂七人委員會之一的強大家族,卡班家族每年向大教堂的供奉,在圖倫港居然排不進前二十!

    心中的天平微微晃了晃,天平向著威圖家那邊微微沉了下去一點。

    如果單單是威圖家和卡班家的衝突,朗基努斯悍然決定,這件事情他不管了,甚至他還要幫威圖家說說好話。

    畢竟,威圖家的虔誠是如此的金光閃閃,如此的沉重如山啊!

    羅蘭小姐的哭泣聲,驚醒了朗基努斯。

    羅蘭小姐和她兩位嬌媚的堂妹,以及金錨俱樂部門口,另外幾個美麗的,脖子上套著枷鎖,被人猶如對待奴隸一樣粗暴禁錮的夫人們……

    她們柔美的面龐,她們在朗基努斯腦海中殘留的嬌滴滴的哭喊聲,讓朗基努斯心中的天平'轟'的一下傾覆了。

    威圖家族?

    偉大的金橡教會不缺區區一家信徒……

    不,朗基努斯的眸子裡噴出了淡金色的光芒,他一掌重重的拍在了喬的胸膛上。

    朗基努斯有了決斷——威圖家不是教會的虔誠信徒,他們很可能有異端的嫌疑。

    眸子里金光湧動,朗基努斯身邊的空氣劇烈的波動著,他身周百尺範圍內,空氣的溫度在急速的升高。

    為了威圖家不至於正面招惹上金橡教會這個可怕的存在,喬強忍著心頭的戰意和怒火,低聲下氣的向朗基努斯賠著小心。

    喬做夢也沒想到,朗基努斯悍然決然的,沒有任何解釋,就一掌拍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一聲巨響,喬上半身的衣物'呼'的一下燃燒起來,他頭上半長的黑髮,連同眉毛、眼睫毛等等,一下子就被引燃,呼吸間就變成了青煙飄散。

    胸膛凹陷了下去,肺部的空氣被暴力擠壓出來,空氣急速穿過喉管,喬的嘴裡發出了怪異的'呼呼'聲。

    胸膛肋骨傳出刺耳的碎裂聲,朗基努斯隨意而發的一掌,起碼有二十萬磅以上的力道。

    喬張開嘴,湍急的氣流帶出了大片的血花。

    他立足不穩,被這一掌推得向後飛出,他撞在了身後的鹹魚車上,硬木製成、頗為紮實,足以運載數千磅貨物的鹹魚車'轟'的一下被撞得粉碎。

    喬的身體撞在了辛巴達的身上,被固定在鹹魚車上閃避不得的辛巴達'嘭'的一下,被喬撞得四分五裂,殘骸混著破碎的鹹魚車碎片,向四周噴出了數十尺遠。

    喬向後倒飛了老遠,老遠,一路上撞死撞傷了數十名威圖家的護衛和帝國軍士兵。

    凡是被喬的身體撞上的人,全都好像脆弱的布娃娃,肢體驟然凹陷、變形,然後'嘭'的一下爆炸開,大團鮮血猶如綻放的花朵,染紅了金錨俱樂部門前的大街。

    從金錨俱樂部的大門口,喬向後倒飛了將近三百尺才重重落地。

    他重重的摔在街面上,身體劇烈的反彈起來十幾尺高,然後向後'咕嚕嚕'的急速翻滾。

    一邊翻滾,喬一邊大口大口的吐血。

    胸膛的肋骨幾乎全部粉碎,肺部被碎裂的肋骨扎破,鮮血不斷的湧入肺泡中。喬呼吸不上來,稍微一呼吸,嘴裡、鼻子裡就不斷噴出粉紅色的血沫子。

    向後翻滾了將近兩百尺,喬這才撞在了人行道的馬路牙子上,身體彈動了兩下,'嘭'的一聲平拍在地。

    眼前一片混黑,胸膛內火燒火燎的劇痛。

    上半身的衣服被燒掉了大半,袒露的皮膚表面,有大片烈焰焚燒後的水泡冒了出來,更有一絲絲的黑煙從皮膚上不斷冒出。

    喬一口一口的吐著血,身體微微哆嗦著,他歪著頭,瞪大眼,眸子裡緋紅色的幽光繚繞,死死的盯著數百尺外昂然挺立的朗基努斯。

    “他,有多強?”喬喃喃詢問。

    “誠惠,兩千三百二十金馬克。”拉普拉希尖尖細細的聲音在喬的腦海中響起。

    喬胸口倖存的暗袋中,之前喬從黑森手中搶過的,那個鼓囊囊的大錢包連同里面的所有金馬克,瞬間化為一縷青煙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喬的面前,他吐出來的鮮血猶如活物一樣蠕動著,細細的血絲迅速在街面上勾勒出了一行行細細的血色小字。

    *

    存在:朗基努斯·聖裁(教會孤兒,以聖裁院為姓)

    眷顧:雙面的金橡之主穆

    惡念:太多,無法一一列舉

    能階:三海氣脈開闢完成,金橡教會戰斗神職六翼光明獅第五階段——熔岩巨獅肉體力量:一百三十七萬磅)

    贈送六翼光明獅前五階段能階資料:一階光之蠑螈(光明契合、非凡的重生之力)——二階橡樹戰士(光之本源、堅固恆定)——三階如影巨豹(力量、敏捷、忍耐、強者之心)——四階火焰猞猁(燃燒、犧牲、獻祭)——五階熔岩巨獅(火焰和光、無窮的燃燒和熱,強大的主宰之心,堅定的打擊之力)

    智商評價:在金橡教會的'特意'的'恩典'教育下,朗基努斯終於成長為一個更多依靠雄性生物本能行事的蠢貨,這是金橡教會的'偉大成績')

    (註釋:智商值,取100為基礎滿值,60合格,70普通,80良好,90優秀,100卓越,超過100,即為'非人'天才)

    (友情贈送信息一條:蒂法的智商恭喜,你擁有一個德倫帝國南方近七十行省智商排名前五的天才姐姐)

    *

    喬趴在街面上,呆呆的看著面前這小小的一幅血字。

    六翼光明獅是什麼鬼?

    第五階段熔岩巨獅又是什麼鬼?

    朗基努斯在熔岩巨獅階段的修煉,不過剛剛完成了他就擁有一百三十七萬磅的恐怖力量!

    豈不是說,他完成了這一階段的修煉後,他最差也能有一千萬磅的力量?

    單單肉體力量,就有一千萬磅?

    要知道,現今德倫帝國一條一級戰列艦,其滿載排水量不過兩千公噸,換算成冰海王國的度量衡,一條一級戰列艦的滿載排水量也就是四百四十多萬磅而已。

    朗基努斯單憑肉體力量,能夠舉起三條長度三百尺上下的一級戰列艦?

    想想平日里停泊在圖倫港軍港泊位上的,那些小山包一般的艨艟巨艦,喬只覺渾身一陣陣發冷。不說朗基努斯未來會有多強,就現在的朗基努斯……

    喬的力量,喬向秩序天平獻祭後得到的超凡力量,還不到朗基努斯現在肉體力量的零頭。

    更不要說,朗基努斯所擁有的,並不僅僅是單純的肉體之力!

    不過,喬的注意力,硬生生被拉到了極其奇怪的地方:“拉普拉希,蒂法的智商是怎麼回事?她真有這麼聰明?真看不出來……那麼,我的呢?”

    拉普拉希尖尖細細的聲音頗為刺耳:“親愛的緋紅,智商這種東西,對你來說,夠用就好,不是麼?何必一定要問得這麼清楚呢?我真不想,打擊你!”

    喬嗓子口一甜,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血水沖刷著街面上的血色字跡,將那一幅血字徹底沖散。

    牙和幾個威圖家的高手,恰恰趕到了喬的身邊。他們不敢胡亂挪動喬的身體,只是為主了他,急切的詢問喬感覺怎樣。

    喬又吐了一口血,他強忍著胸膛的劇痛,嘶聲道:“轟他!”

    金錨俱樂部門口,朗基努斯將右手在白袍上擦了擦,渾厚有力的聲音猶如巨炮轟鳴,震動了大半條大街:“保護教會的信徒……驅散這些無視我主的異端!”

    數百名急不可待的教會騎士齊聲吶喊,同時舉起長劍,朝著前方的威圖家護衛和帝國軍士兵發動了集體衝鋒。

    槍聲響起。

    炮聲響起。

    刀劍切割骨肉的聲音不絕於耳,金錨俱樂部門前大街,頓時化為戰場。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8-1 02:31 AM

第六十五章 強大的教會

     教會騎士發動了衝鋒。

    十二名實力最強的教會騎士排成一排,沖在了最前方。

    這十二名教會騎士,每人的左側胸甲上都有一輪拳頭大小的淡金色太陽徽章。

    其中兩人的太陽徽章中,有四片稜形排列的金色橡葉紋。

    另外四人的太陽徽章中,有三片品字排列的金色橡葉紋。

    剩下的六位教會騎士胸前,太陽徽章中,只有兩片淡淡的金橡葉紋熠熠生輝。

    十二名教會騎士低沉的呼喊著『穆』的聖號,雙手揮動幾乎和他們身體等高的戰劍,劍光繚繞如白色的瀑布,無比狂熱、萬分驕狂的向前大步衝鋒。

    帝國軍士兵排成了整齊的齊射隊列,朗基努斯下達衝鋒命令的時候,他們已經做好了射擊的準備。

    教會騎士們剛剛衝出了兩步,大街上就響起了密集的槍聲。

    大片大片的鉛彈呼嘯而去,十八毫口徑的鉛彈帶起刺耳的破空聲,猶如一群瘋狂的殺人蜂,狠狠的扎向了衝鋒的教會騎士。

    長劍揮動,劍光繚繞,劍鋒帶起的狂風熾熱難當。

    沉悶的撞擊聲不絕於耳,數以百計的鉛彈被長劍劈碎,或者向側方彈射,打得大街兩側的大樓外牆『啪啪啪』不斷爆出碗口大小的窟窿。

    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數百列隊的帝國軍士兵已經齊射一輪,燧發步槍的子彈射空,已經來不及二次裝填。

    剛剛被朗基努斯大吼聲震成重傷的中校站了起來,在兩名下屬的攙扶下,他顫巍巍的站在隊列的後方,大聲的下達著命令。

    列隊齊射的帝國軍士兵左右分開,六門一字兒排開的一百毫野戰炮從隊列後露了出來。

    『轟轟轟』連續六聲巨響,將近兩千發沉甸甸的霰彈隨著長有數尺的炮口焰,瘋狂的從炮膛中衝了出來,猶如天神淨化世間降下的暴雨,向衝鋒的教會騎士當面灑落。

    兩名四橡葉紋教會騎士齊聲吶喊,他們身上有內呈淡紅色、外圍是乳白色的火焰升騰,他們的長劍上蕩起了大片肉眼可見的光焰。一發發鉛彈還沒能靠近他們的身體,就在光焰中快速的熔化成高溫鉛水,被劍風激盪倒捲而回。

    大片帝國軍士兵來不及閃避,被激盪而回的高溫鉛水灑在了臉上、身上,燒得他們皮開肉綻,好些人整張臉都被鉛水燒得稀爛。

    這些帝國軍士兵只有寥寥幾人傷勢太重,不自覺的發出了低沉的痛呼聲。

    和這些帝國軍士兵同時悶哼出聲的,還有那六名太陽徽章中只有兩片金橡葉紋的教會騎士。野戰炮噴出的霰彈,威力絕非燧發步槍打出的子彈能比。

    六名教會騎士手中長劍劇烈震盪,他們的肩膀上、手臂上、大腿上,同時噴出了點點血花。

    有一名兩片金橡葉紋的教會騎士右腳膝蓋上血花噴濺,他身體一晃,哀嚎一聲,不由己的摔倒在地,手中長劍『噹啷』脫手,順著街面滑出了十幾尺遠。

    六門一百毫野戰炮噴出的霰彈,有大半霰彈被第一排的十二名騎士攔截。

    其他的小部分霰彈,則是一頭扎進了後面緊隨著衝鋒的教會騎士隊列中。

    這些教會騎士,一部分胸前的太陽徽章中,有一片淡淡的金橡葉紋閃爍。其他的大半騎士,胸甲上只有一輪金色的太陽徽章,並無金橡葉紋在內。

    數百發大口徑霰彈呼嘯而來,徽章中有金橡葉紋的騎士們眼疾手快,揮劍劈開了大部分射向他們的霰彈,只有十幾人來不及反應,被霰彈打傷。

    那些並無金橡葉紋的教會騎士,他們的實力則是弱了許多,霰彈襲來,他們紛紛從背後抽出了造型別緻的橢圓形盾牌護住了上半身。

    饒是如此,依舊有四十幾個教會騎士嘶聲痛呼,渾身鮮血飛濺,被彈丸重重擊倒在地。

    帝國軍的行動沒有暫停,他們猶如一架鐵灰色的機器,在急速而周密的運轉著。

    所有的士兵都面無表情,目光沉靜、嚴肅的按令行事。

    隨著中校急促的喝令聲,六門一百毫野戰炮被快速拉到了大街兩側,後方十二門六十毫野戰炮一字兒排開,沒有任何猶豫的齊射開火。

    炮架狠狠向後一震,十二門六十毫野戰炮噴出數尺長的炮口焰,十二顆沉甸甸的實心彈衝出了炮膛。

    不是霰彈,而是實心彈。

    教會騎士們,已經衝到了距離帝國軍的炮位不到一百尺的距離,這麼近的距離,實心炮彈幾乎是一出膛就到了教會騎士們面前。

    兩名四片金橡葉紋的教會騎士怒吼出聲,他們手中戰劍同時向前猛劈,劍鋒上有水波一樣的火光噴湧而出,向前轟出了十幾尺遠。

    四發實心炮彈在火焰中快速升溫,頃刻間就燒成了通紅。

    和小小的霰彈不同,霰彈在這些教會騎士的劍風中迅速融成了鉛水,而這些實心炮彈體積過大,熔化的速度顯然慢了許多。

    尤其距離太近,劍風來不及將這四顆實心炮彈摧毀,炮彈已經飛到了兩名騎士的面前。

    他們無奈,只能豎起長劍,用寬闊的劍身充當盾牌,護住了自己的面門要害。

    『咚咚咚咚』四聲悶響幾乎是同時響起,兩名實力最強的教會騎士幾乎是同時中彈,一人被炮彈擊中了左右肩膀,另一人則是被炮彈重重的砸在了胸口和劍面上。

    兩人身體狠狠一晃,他們低沉的咆哮了一聲,被六十毫口徑的火炮在百尺距離正面命中,他們居然沒有後退一步!

    「偉大的穆啊!」幾名站在金錨俱樂部門口的大家族子弟,他們親眼目睹了這不可思議的一幕,他們同時張開嘴,聲嘶力竭的讚頌起穆的浩蕩神恩和無上神威。

    這些大家族的紈褲子弟啊,他們當中,大多數人和喬一樣,只是打開了力量海。他們對真正的力量一無所知,他們對真正的強者一無所知,他們對這個世界的真實一無所知。

    以肉體承受六十毫野戰炮的正面轟擊,在他們心中,這就是神跡!

    朗基努斯一拳將喬打飛數百尺,都無法帶給這些紈褲子如此強烈的刺激和震撼。

    紈褲子們深深的知道野戰炮的威力,但是他們完全弄不清楚,一拳將一個數百磅重的大胖子轟飛,這需要多可怕的實力。

    朗基努斯矜持的笑著,猶如牧羊人看著自己的小羊羔一樣,看著這些『虔誠的信徒』開心的笑著。

    他覺得面子上很有光彩!

    強大的教會騎士,就應該時不時的在信徒面前展露實力,以換取他們更加虔誠的供奉,讓他們更加的敬畏教會、尊敬教會。

    淒厲的慘嗥聲隨之傳來,朗基努斯的笑容驟然收斂。

    兩名四片金橡葉紋的教會騎士擋住了四發炮彈,還有八發炮彈呼嘯而來。

    一名三片金橡葉紋騎士手中的長劍被炮彈打斷,炮彈轟在了他的胸膛上。這名騎士悶哼一聲,他身上的銀甲凹陷了下去,身體踉蹌著向後退了好幾步,然後大口的吐血。

    另外三名兩片金橡葉紋的教會騎士,他們擋不住炮彈的近距離轟擊,兩名教會騎士就地匍匐,炮彈從他們頭頂呼嘯而過,命中了他們身後的教會騎士。

    七八名教會騎士被炮彈命中身體,他們的身軀炸開,有兩人胸膛被炮彈貫穿,更有一人的頭顱驟然炸成了血霧,還有幾個人的胳膊被炮彈擊碎,鮮血灑了一身都是。

    有一名兩片金橡葉紋的教會騎士匍匐倒地都來不及,他低聲嘶吼著,雙手握劍,向面前飛射而來的一發實心炮彈重重的劈了下去。

    長劍轟鳴,被炮彈一擊打成了碎片。

    炮彈命中了這名教會騎士的頭顱,就聽一聲巨響,這名兩片金橡葉紋教會騎士半個頭顱凹陷了下去,炮彈帶著他的身體向後飛出了數十尺遠,連續砸倒了七八個教會騎士。

    帝國軍的一通槍擊和炮擊,給教會騎士帶來了數十人的傷亡。

    朗基努斯看著半邊頭顱凹陷下去,已經死得不能再死的教會騎士,憤怒的咆哮了起來:「你們,都是邪惡的異端,你們,都將受到我主的懲罰!」

    朗基努斯拔出了插在街面上的巨劍,大踏步的朝著帝國軍衝去。

    數百名威圖家的護衛從帝國軍陣列後衝了出來,他們拔出腰間掛著的短銃,衝著衝鋒的朗基努斯就是一通攢射。

    密集的鉛彈撲向朗基努斯。

    朗基努斯眸子裡金光閃爍,他身邊空氣劇烈的震盪著,高溫將鉛彈迅速融化,大片高溫鉛水倒捲噴灑,噴濺在了這些威圖家護衛的身上。

    頃刻間上百名威圖家的護衛被鉛水燙得焦頭爛額,他們嘶聲尖叫著,轉身就向後方撤退。

    火銃對朗基努斯完全無用,反而只會加大己方的傷亡和混亂。

    護衛們撤退,十幾名護衛頭領咬著牙,他們拔出腰間佩刀、佩劍,悍勇無比的連同十幾個軍隊的少校、上尉等軍官,聯手衝向了朗基努斯。

    朗基努斯低沉的咆哮著,他右手握劍,輕輕的向前一揮。

    數十名威圖家的護衛頭目連同軍隊的校、尉軍官齊聲悶哼,他們毫無反抗之力,猶如颶風中的落葉一樣,被朗基努斯一擊掃飛了數十尺遠。

    被掃飛的同時,這些護衛頭目和軍官身上的衣衫同時燃燒起來,頭髮鬍鬚也都化為青煙飄散,燒得他們『嗷嗷』慘叫,嘴裡更是不斷的吐血。

    教會騎士們歡呼著。

    他們緊跟著勢不可擋的朗基努斯,狂熱的闖入了來不及二次裝彈的帝國軍隊伍。

    巨大的戰劍揮動,帝國軍士兵們單薄的制服擋不住重劍的劈砍,殘肢斷臂飛起,呼吸間就有上百名帝國軍士兵被教會騎士撕碎。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8-1 12:18 PM

第六十六章 暗算

  猩紅色的煞氣猶如潮水一樣湧來。

  無論是教會騎士,還是帝國軍士兵,或者受到重創的威圖家護衛,他們身上都不斷湧出唯有喬能看到的煞氣。

  比起之前海關大樓一戰,此刻金錨俱樂部門前大街上,那些正在戰鬥的人,他們身上湧出的煞氣色澤更艷麗,質地更粘稠,數量更龐大。

  一個普通的帝國軍士兵,身上湧出的帶著一絲晶光的猩紅色煞氣,都是之前海關大樓一戰時,那些實力最強的高地人身上的煞氣十幾倍。

  人群中大砍大殺,勢不可擋的朗基努斯,他更好像一口巨大的噴泉。一道猩紅色的氣柱從他頭頂噴薄而出,高有上百尺,粗更有十幾尺。

  「少爺,我們撤。」牙小心的扶著喬的肩膀,不敢胡亂挪動他的身體。

  喬趴在地上,牙和其他幾個威圖家的高手弄不清喬的傷勢,只看到喬在不斷的吐血。他們唯恐喬的內臟被斷骨刺傷,若是胡亂挪動,搞不好就有性命之危。

  他們只能小心翼翼的按住喬的肢體,不讓他胡亂動彈以免牽扯了傷口,同時建議他即刻撤退。

  喬大口大口的喘息著。

  一道道碗口粗細的猩紅色煞氣猶如蜿蜒的巨蟒,順著大街飛快的向這邊游來。

  猩紅色的煞氣湧入喬的身體,喬渾身一陣熱浪翻滾,他只覺精神一振,戳進他肺部的斷裂肋骨猛地彈回原位,碎裂的肺泡在急速的癒合、重生。

  「衣角,藥!」喬低沉的咕噥著。

  他上半身的衣服幾乎被燒空,只有幾片零碎的布片還掛在身上。

  喬的運氣不壞,他的右邊衣擺還被武裝帶紮在身上,衣襟角落裡的暗袋中,鬼臉掌櫃送他的那顆保命的藥丸,正穩妥的躺在裡面。

  牙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急忙出手,一把撕開了喬衣襟角落裡的小小暗袋,掏出了一顆拇指大小的金屬彈丸。

  手指捏著金屬彈丸,左右輕輕一旋,打造精巧的螺紋無聲的滑開,一顆用石蠟包裹的藥丸就從金屬彈丸中彈出。

  喬一把抓住了藥丸,連帶著薄薄的隔水石蠟封層一口丟到嘴裡,然後大口的咀嚼著。

  石蠟的味道極其不好。

  藥丸的味道更是要命。

  辛、辣、酸、澀五味混雜,碰觸到舌頭後,喬的舌頭都有點發僵發木。

  只是咀嚼了兩下,藥丸就化為一道厚重的汁液自行湧了下去,然後一股磅礡的熱力從腹中擴散開來,喬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嘴裡、鼻孔裡不斷有黑色的淤血湧出。

  汗水不斷從全身冒出來,毛孔裡同樣有細細的淤血絲冒出。

  剛剛朗基努斯隨意一掌,喬在地上重摔、翻滾了十幾圈,劈下的毛細血管也不知道碎裂了多少。

  鬼臉掌櫃贈送的保命藥丸效力強大,但是更加神奇的是源源湧來的猩紅色煞氣。

  喬渾身破碎的毛細血管一條條的急速重生,淤血不斷順著毛孔排出。身體中的內傷在兩個呼吸間就已經癒合,然後猩紅色煞氣不斷的湧入力量海。

  緋紅色的光幕適時的出現。

  喬的能階後面,力量海的修煉進度數字在快速的跳升。體內熱浪流蕩,力量在不斷增強,喬的肉體力量也在不斷的增強。

  拉普拉希譏誚的笑聲悠悠響起:「稚嫩的緋紅,您這是要上去找揍麼?」

  喬低沉的喘息著,他死死的盯著在人群中大砍大殺的朗基努斯。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起碼有三十幾個威圖家的護衛,四十幾個帝國軍士兵被朗基努斯斬殺當場。

  和朗基努斯幾乎等高,劍身最寬處足足有半尺寬的重劍劃過空氣,發出『呼呼』的沉悶嘯聲。

  殘肢斷臂不斷拋向四周,鮮血四處噴灑,大片血霧還沒有落地,就被劍鋒上散發出的高溫烤乾。朗基努斯高聲呼喊著『穆』的聖號,他身邊的空氣在劇烈的蠕動震盪,他所過之處,身邊百尺內的人和物,身影都隨之扭曲、變形。

  「朗基努斯!」喬嘶聲大吼:「喂,看這邊!」

  喬順手在自己的左腳靴子上摸了一把,然後猛地一用力,龐大的身軀猶如一顆彈性十足的皮球,『彭』的一下彈跳了起來。

  他朝著數百尺外的朗基努斯用力的招了招手:「聽說,你的母親,是個玩水晶球的波圖塞女人?」

  波圖塞人,被梅德蘭所有國家、所有族群都歧視的,最底層流浪民族。

  他們沒有自己的家園,沒有自己的土地,他們被所有的國家、所有的族群當做最骯髒的人形野獸,從這裡被驅逐到那裡,從那裡被驅逐到這裡。

  居無定所,永遠流浪。

  在世人的固定認知中,波圖塞人的男子,小時候做扒手,長大了做強盜;他們的女孩,小時候做扒手,長大了做妓-女。

  偶爾,他們當中某些『別有天賦』的人,會自發的獲取某些諸如『騙子』、『游醫』、『神棍』之類的轉職機會,用某些不可描述的手段,獲取比普通族人豐厚一大截的收益。

  其中的某些波圖塞女人,她們會宣揚自己『得到神啟』,從而擁有了預言命運的超凡能力。

  色澤不一,大小不同的水晶球,就是這些自詡為『先知』的波圖塞女人的最大特徵。

  金橡教會一直堅定的認為,這些所謂的波圖塞女『先知』,全都是異端。他們宣稱,這些波圖塞女『先知』,全都被惡魔附身,或者乾脆就是惡魔和波圖塞女人混血誕下的邪惡雜-種。

  千多年來,金橡教會堅持不懈的滿大陸抓捕所謂的波圖塞女『先知』,一旦抓獲,就立刻在她們身上塗滿火油,然後最快的速度送上火刑架!

  對於任何一個金橡教會的神職人員而言,你當面說他的母親是一個波圖塞女『先知』……

  你就是在徹底的否認他的信仰,徹底的否認他對教會的忠誠,徹底的否認他的靈魂和肉體存在的合法性。

  這比當著他的面砸了『穆』的金橡聖像後果還要嚴重!

  正在人群中瘋狂宣洩『神之威嚴』的朗基努斯,他的動作驟然一僵。

  「玩水晶球的波圖塞女人?」朗基努斯任憑兩名帝國軍的少尉揮刀在自己身上亂砍。

  他身上一道道狂暴的熱浪噴湧而出,兩柄戰刀被燒得通紅,落在他身上時已經沒有了半點兒威力。而兩名瘋狂攻擊他的帝國軍少尉,手臂已經被高溫燒得幾乎碳化!

  「玩水晶球的波圖塞女人?」朗基努斯的面龐驟然扭曲,他朝著喬嘶聲咆哮:「你說,我的母親是一個該死一萬次的玩水晶球的波圖塞異端?」

  「滾開,滾開!」朗基努斯揮動著巨大的戰劍,猶如一頭尾巴被浸泡了火油後點燃的公牛,他『嗷嗷』咆哮著,一肩膀撞開了他面前的所有人,用最瘋狂的速度衝向了喬。

  只是一彈指的時間,朗基努斯就帶著狂暴的熱浪和恐怖的壓力衝到了喬的面前。

  瞳孔噴湧著金光,眼白因為憤怒而充血,密佈無數血絲的朗基努斯完全失去了理智,他揮動重劍,當面一劍朝著喬重重劈落。

  牙,還有另外幾個威圖家的高手同時苦笑一聲。

  他們知道喬想要救那些被肆意屠殺的士兵和家族護衛,但是他們沒想到,喬會用這麼極端的方法。

  他們死死地咬著牙,手中刀劍同時帶起一道道刺目的寒光,無比凶狠的迎向了朗基努斯的重劍。

  一聲巨響,牙手中的刺劍,還有其他幾個威圖家高手的兵器同時彎曲。

  他們幾人聯手,才勉強擋住了朗基努斯這含怒的一擊。

  狂暴的熱風呼嘯襲來,牙和其他幾個人的頭髮、鬍鬚開始燃燒,他們身上的衣衫也冒出了青煙,飄出難聞的焦糊味。

  「少爺,你先撤!快!快!!快!!!」牙雙手緊握劍柄,身體微微顫抖著,傾盡全力抵擋著朗基努斯緩緩壓下來的重劍。

  喬舉起了他的左手。

  他白嫩、肥壯的拇指和食指之間,拈著一根半尺長,比頭髮絲還要細,通體漆黑的細針。

  「朗基努斯閣下,抱歉!」喬低沉的咕噥著,左手無比堅決的,狠狠一針扎向了朗基努斯的脖頸。

  朗基努斯冷笑,他右手緊握劍柄,全盤壓制住了牙和幾個威圖家的高手。看到喬居然用這麼一根細細的針來扎自己,智商略有欠缺,又處於暴怒狀態的他,頓時滿不在乎的揮出左手,一巴掌朝著喬扇了過去。

  喬如今有十萬多磅的肉體力量。

  他將所有的力氣都加持在了這根黑針上。

  細細的黑針在十萬磅巨力的加持下,有了無比可怕的穿透力。

  細細的,不起眼的黑針刺穿了高溫的風暴,輕輕的刺進了朗基努斯的手掌,伴隨著一聲尖銳的『嗤』的細響,黑針輕鬆刺穿了朗基努斯的手掌。

  一擊得手,喬用最快的速度向後跳出了十幾尺。

  黑針插在了朗基努斯的手掌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大片淡淡的黑氣快速的在朗基努斯掌心擴散開。

  很快,黑針插進朗基努斯掌心的細細傷口上,就有黑色的血水滴落。

  僅僅一個呼吸的時間後,朗基努斯的整個手掌就變成了黑色。

  毒,劇毒,無比可怕、無比暴虐兇猛的劇毒!

  朗基努斯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黑漆漆的手掌,仰天發出了一聲憤怒的咆哮。

  咆哮聲中,他的左手小臂也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黑氣,然後膚色快速的變黑。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8-1 12:19 PM

第六十七章 五位將軍

  「以我主之名,我宣佈,眼前之人,皆為異端!」朗基努斯身體微微搖晃著,右手拖著重劍,有點狼狽的向後大步逃竄。

  黑色的血水順著他的左手指尖不斷滴落,空氣中有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朗基努斯的身上燃燒著肉眼可見的白色火焰,他低沉的嘶吼著,一團團流水一樣的火焰不斷從他的左肩向下滾落,一遍遍的洗刷著他中毒的左臂。

  但是明顯可以看到,短短幾個呼吸後,朗基努斯的左邊脖頸附近,都有極淡的黑氣浮現。

  朗基努斯的步伐變得有點凌亂,他眸子裡的金色火焰也變得黯淡下來,他拖著重劍向教會騎士們的隊列跑去,長劍在街面上拉開了一條長長的裂口。

  「殺了他們!殺了這些異端!」

  朗基努斯嘶聲咆哮,隨著他的吼聲,在戰鬥中同樣付出了代價的教會騎士越發的瘋狂。

  喬瞇著眼,死死盯著朗基努斯變得漆黑的左手。

  他大踏步的緊跟著朗基努斯,同時謹慎的和他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離。在凌亂的槍聲、炮聲還有刀劍撞擊的巨響聲中,喬低沉的喝道:「朗基努斯,夠了,夠了,下令停戰,我給你解毒藥劑!」

  朗基努斯回過頭,朝著喬咧嘴一笑。

  他的臉上都有一層薄薄的黑氣浮現,他笑的時候,臉上肌肉都變得僵硬了許多,讓他的笑容越發顯得猙獰。

  「解毒藥劑?不,不需要!」朗基努斯聲音沙啞的咆哮道:「馬上,我會幹掉你,馬上!」

  「馬克!」朗基努斯的速度還是飛快,短短兩句話的時間,他已經衝回到了教會騎士們的隊列中,然後他搖晃著腦袋,聲嘶力竭的大吼了一嗓子。

  一名身穿白色長袍,沒有穿甲的教士猶如一條靈活的老鼠,從人群中麻利的竄了出來。他飛快的看了一眼朗基努斯黑漆漆的手掌和發黑的面龐,迅速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圓形木瓶。

  「尊敬的朗基努斯閣下,您以後,還是在身上攜帶常用的藥劑吧!」馬克教士扒開木瓶的塞子,重重的拍了一下朗基努斯的手臂。

  身形搖晃的朗基努斯『咚』的一下單膝跪倒在地,他臉上的黑氣已經變得濃郁了許多,甚至他的鼻孔裡都有黑色的血流淌出來。

  馬克用力掰開了朗基努斯僵硬、無法張開的嘴巴,從木瓶中倒出一道淡銀色的液體,迅速灌進了朗基努斯的嘴裡。

  『嗤嗤』聲不斷從朗基努斯嘴裡傳來,朗基努斯臉上的黑氣快速消散,他『咯咯咯』的笑著,右手緊握劍柄,慢慢的藉著長劍撐起了身體。

  喬停下了腳步。

  朗基努斯轉過身,咧嘴笑看著喬。

  他臉上的黑氣已經不見,他脖頸附近的黑氣也在快速消失。

  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朗基努斯的左手色澤也已恢復正常。

  馬克從袖子裡掏出了一柄小小的鑷子,麻利的幫朗基努斯拔出了手掌上的細細黑針。他小心翼翼的將黑針湊到了鼻頭前,輕輕的嗅了嗅。

  「一種非常新奇的混合劇毒。」馬克輕聲道:「一般來說,混合毒的發作效率沒有這麼高。那麼,配出這種毒劑的人,應該是大師級的藥師?」

  「什麼狗-屁大師,異端,全都是要被送上火刑架的異端!」朗基努斯低沉的咆哮著:「馬克,滾一邊去,我雖然很討厭你這種沒有戰鬥力的傢伙,但是我身邊還真缺不了你!」

  馬克飛快的向朗基努斯鞠躬行了一禮,然後麻溜的竄到了教會騎士們的大後方。

  等到了比較安全的地方,馬克才大聲叫嚷道:「尊敬的朗基努斯閣下,我必須提醒您,這一份解毒藥劑可不是我的功勞,而是銀桂教會經過神力加持的特效藥劑!」

  「銀桂教會?那群娘們?」朗基努斯不以為然的擺了擺手:「她們也就只會做這些沒什麼用的鬼東西。」

  眸子裡充斥著怒火,朗基努斯舉起重劍,狠狠向喬一指:「喬·容·威圖,我宣佈……你和你的家人,都是異端。你會被送上火刑架,而你的家人……」

  『誇誇誇』的整齊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大隊大隊身穿鐵灰色制服的帝國軍猶如潮水一樣從附近的大街小巷中湧出。

  有熱風從空中呼嘯著降落,『咚咚』幾聲巨響,猶如沉重的巨石從天而降,五條人影重重的落在大街上,踩碎了大片的石磚。

  大片狂暴的氣浪從這五人落地的地方噴出,大片破碎的石磚碎片被氣爆沖飛了數十尺。

  五人用這樣狂暴的方式出現,正在瘋狂揮劍劈砍的教會騎士們,一時間動作都停了停。

  「該死的,以帝國的名義,教會的混蛋,全都給我住手,否則一律格殺勿論。」

  高亢、極有衝擊力的聲音比數十門野戰炮同時激發還要響亮,巨大的吼聲震得整條大街兩側的樓房所有窗子同時崩碎,無數玻璃碎片『嘩啦啦』的墜落在大街上。

  五條人影落地的地方,就在喬身前不到二十尺。

  這一聲大吼,真真切切就在喬的耳朵邊爆炸開,震得喬頭昏目眩,耳朵裡『嗡嗡』直響,差點沒被這一嗓子震暈過去。

  湧過來的帝國軍中,有大量的士兵手持鯨油火把、煤油馬燈,將這一段大街照得明晃晃的,甚至都有點刺眼。

  藉著火光,喬看清了五個從天而降的人影。

  他們一律身穿鐵灰色的制服,頭戴帝國軍陸軍的寬簷軍帽,他們的肩膀上佩戴著軟肩章,每個肩章上,都有一顆小小的金色星星在火光下熠熠生輝。

  喬重重的吐了一口氣,提起來的心驟然放了下來。

  五名帝國軍少將,單單從他們出場的架勢,就知道他們的實力強得離譜。

  不提他們的個人實力,五名帝國軍少將,按照帝國軍制,他們每個人手下都有一個作戰師,加起來就是近十萬的作戰部隊!

  實力強橫,手掌重權,五人聯袂出場,足以碾壓一切。

  驕狂、呆傻如朗基努斯,他也不由得放下了手中重劍,一臉扭曲的看著一字兒排開的五名帝國少將。

  「朗基努斯!」一名個兒不高,身材四四方方,猶如一塊鐵墩子的少將上前了兩步,憤然咆哮道:「我的兵,是你殺的?」

  朗基努斯傲慢的挑起了下巴:「任何膽敢……」

  鐵墩子少將大吼一聲,直接打斷了朗基努斯的話:「我就問你,我的兵,是你殺的?」

  朗基努斯被鐵墩子少將的態度激怒,他『嘎嘎』狂笑了一聲,大聲吼道:「是我殺的!以我主之名……」

  鐵墩子少將再次用大吼聲打斷了朗基努斯的話:「決鬥吧!你和我,只能活一個!」

  鐵墩子少將摸了摸手,他手上沒有戴手套。

  他伸手在自己的衣兜、褲兜裡摸了兩下,終於從褲兜裡掏出了一條灰撲撲、髒兮兮的手絹,一把捏成團,一把砸向了朗基努斯。

  朗基努斯冷哼一聲,一劍劃出,劍風帶著高溫噴湧,將髒兮兮的手絹燒成了一縷青煙。

  「決鬥!」鐵墩子少將再次大吼,他一步一步的走上前,每一步都在街面上留下了一個深深的腳印。他腳上的牛皮靴子已經粉碎,絲絲縷縷的火焰從他的腳掌上噴出,留在街面上的腳印裡也有火焰繚繞。

  「我,帝國少將多隆·馮·博格斯,賭上我的生命和榮譽,向你發出決死挑戰!」鐵墩子少將的身體在燃燒,一縷縷深紅色的火焰帶著可怕的高溫從他體內翻捲而出,瞬間燒光了他身上的制服。

  喬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語道:「這又是,什麼力量?」

  拉普拉希有氣無力的聲音在喬的腦海中響起:「沒錢的窮鬼,就不要問這些問題了。哦豁,如果你現在給我兩千三百五十七個金馬克,全知的拉普拉希,很樂意回答你這個問題。」

  喬閉上了嘴。

  他現在全身上下,真的一個銅板都沒有了。

  朗基努斯目光凶狠的盯著多隆少將,他的瞳孔噴湧著金光,身體表面白色的火焰熊熊燃燒,他微微彎下腰,雙手緊握劍柄,有點癲狂的放聲大笑。

  「德倫帝國的灰狗子……決鬥?很好,強大的朗基努斯,我主最虔誠的信徒,我主最堅定的戰士,我會砍掉你的腦袋,讓你知道挑釁聖裁院是多麼愚蠢的事情!」

  身高七尺多的朗基努斯,身高五尺八寸上下的多隆少將,兩人身體都噴湧著高溫,一人體表燃燒著白色火焰,一人身上纏繞著紅色火光。

  兩人相隔近百尺遙遙相對,身邊空氣激盪,不斷發出『呼呼』巨響。

  決鬥一觸即發,突然間,另外一名個子高挑的少將猛地向前走了幾步:「多隆,這是戰爭……既然是戰爭,就要按照戰爭的規矩來。」

  又一名帝國軍少將向前逼近了好幾步:「沒錯,戰爭的規矩就是,沒有規矩!既然是戰爭,對方是否是神職人員,這很重要麼?他,就是敵人!」

  再一名帝國軍少將微微勾下腰,猛地向前飛撲了數十尺:「集中優勢兵力,盡快消滅敵人……」

  第五名帝國少將根本就懶得開口,他猛地化為一道殘影向前衝出,瞬間到了朗基努斯面前,右拳猶如重炮,『轟』的一聲砸向了朗基努斯。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8-1 12:20 PM

第六十八章 公爵和主教

  五名少將圍毆朗基努斯!

  喬傾盡全力的瞪大了眼睛,緋紅色的視野下,所有人的動作都清晰可辨。

  六個人還沒交上手,他們身上湧出的猩紅色煞氣,已經是之前帝國軍和教會騎士作戰時,所有人身上湧出的猩紅色煞氣總量的十倍以上。

  實力越強,戰意或者殺意越重,就會帶來越濃厚的猩紅色煞氣。

  喬大口的喘息著,一道道流水一樣的猩紅色煞氣翻滾而來,不斷被他的身軀吞噬,不斷融入他的力量海,在緋紅色的火焰中鍛燒、提煉,迅速和他的身體融合。

  五名帝國軍少將,其中兩人渾身燃起了紅色的火焰,他們身上的制服被燒得乾乾淨淨。

  兩人的身軀急速膨脹,從不到六尺高,迅速膨脹到了十尺上下,渾身肌肉虯結的他們,變成了兩尊小巨人。

  更讓喬震驚的是,兩位少將的腳下,分別出現了兩個不斷收縮、膨脹,猶如心臟一樣急速跳動,一個直徑六尺,一個直徑八尺上下的魔紋光圈。

  複雜而精美的魔紋光圈釋放出奇異的力量波動。

  在這奇異的波動幫助下,一名少將的敏捷大幅飆升,他的動作帶起了殘影,以喬的緋紅視野,也變得難以捕捉到他的確切動作。

  另外一名少將,他的動作沒有變快,但是他轟出的拳頭,每一拳都在空氣中轟出了雷霆般巨響,每一拳都好像托爾巨炮在轟擊,給人一種無堅不摧、天崩地裂的驚怖感。

  如此重拳,直打得朗基努斯身體不斷搖晃,每一拳都牽扯了朗基努斯極大的精力。

  而另外三位帝國軍少將,他們的氣息則和這兩位不同。

  三位少將的氣息幾乎和四周的黑暗融為一體,他們的腳步聲消失了,他們的身體變得近乎透明,他們好似變成了三條飄忽的影子,動作快捷如閃電,悄無聲息的繞著朗基努斯急速攻擊。

  莫名的,這三位少將給人一種他們天生為一體的默契感。

  三人飛撲進攻,閃身後撤,相互間遙相呼應,相互掩護。

  這種感覺,就好像三頭正在組隊獵食的狼……沒錯,就是狼,三位少將的作戰方式,就好像一個狼群中的惡狼,凶殘而高效,渾然一個整體。

  朗基努斯的戰力極強,在五位少將的圍攻下,他悍然支撐了十個數的時間,這才被一名通體燃燒著火焰的少將一個重拳轟在了後腦勺上,將他重擊轟倒在地。

  朗基努斯嘶吼著,雙手在地上亂抓亂撓想要站起來。

  五位少將撲了上去,聯手制住了朗基努斯,強行將他壓在了地上。然後一名少將脫出手來,搶下了朗基努斯手中的重劍,雙手握劍高高舉起。

  在場的教會騎士們齊聲吶喊:「以我主之名!」

  就在教會騎士們準備衝鋒救出朗基努斯時,四周合圍的帝國軍士兵中,大群肩章上銀星閃爍的校級軍官,還有肩章上銅質星星熠熠生輝的尉官們衝了出來。

  這些帝國軍軍官們,他們行進奔走時,腳下悄然無聲,氣息似乎連成一氣,給人一種感覺,他們就是一群準備獵殺捕食的惡狼……

  喬看著這些精悍的軍官,莫名想到了一個詞——『狼群出擊』!

  軍官們擋住了教會騎士,雙方迅速糾纏成了一團,低沉的喘息和怒吼聲中,雙方一個交錯,就有數十名教會騎士吐血倒地,他們體內更傳來了骨骼碎裂的聲音。

  軍官們的數量不如教會騎士,但是這些帝國軍軍官的個人實力,隱隱碾壓了教會騎士們一頭,他們每人的戰力,都和之前的四片金橡葉紋教會騎士相當。

  手持重劍的帝國軍少將大喝一聲,手中重劍重重向朗基努斯脖頸劈下。

  「夠了,住手!」

  羅斯公爵冷厲的呵斥聲從遠處傳來:「對偉大的穆的侍奉者,你們這群該死的傢伙,多少表示一點應有的尊重。打,也就打了吧?可是殺了他,就有點過分了。」

  『謔謔謔』,羅斯公爵很有辨識度的尖笑聲遠遠傳來:「這就好像一條沒拴住的惡狗,畢竟是主人家花費了多少狗糧養大的?惡狗想要咬人,用板磚拍他個頭破血流,沒問題……想要殺死惡狗,怎麼也要找主人不在場的時候吧?」

  「羅斯閣下,這就是您對教會神職人員的態度麼?」蒼老而有力的聲音從大街的另外一頭傳來。

  香煙繚繞,火光耀目,清脆的銀鈴聲響起處,大群身穿黑袍的教士、大群身穿白袍的教會騎士排著整齊的隊伍,手持各種教會的儀仗,簇擁著一架敞篷四輪馬車行了過來。

  圖倫港聖希爾德大教堂本堂大主教羅倫,暨金橡教會德倫帝國大教區南部教區大主教羅倫,他身穿雪白的神袍,陰沉著臉,猶如一頭剛剛被拔掉了全身羽毛的老禿鷲,渾身殺氣騰騰的站在馬車上。

  聖希爾德大教堂作為金橡教會在帝國南部的大本營,其中駐紮了一支精悍的教會騎士團,總人數在五千人左右,大概相當於帝國軍的一個作戰旅編製。

  只是這些教會騎士的個人戰力,可比普通帝國軍士兵強了一大截。

  朗基努斯之前身邊有數百教會騎士跟隨,此刻隨著羅倫大主教趕來的教會騎士,足足有兩千人上下。

  銀甲,白袍,教會騎士的隊伍在大街上排出了一里多長。

  兩名帝國軍少將身上的火焰黯淡了下去,有士兵從隊伍中跑了出來,塞了兩套制服給他們。

  兩位少將剛剛將制服換上,大群士兵就簇擁著一架四輪馬車行了過來,有人在馬車中暴力的踢開了車門,隨後身穿黑裙,猶如一團黑色火焰的羅斯公爵直接從還沒停穩的馬車中跳了出來。

  「謔謔謔,在圖倫港,襲擊我的兵!」羅斯公爵右手急速揮動著檀香木製成的小折扇,嗓音變得又尖又細:「羅倫,給我一個交代,不然我就放火燒了你的聖希爾德大教堂!」

  不等羅倫大主教開口,羅斯公爵已經帶著一絲氣急敗壞,厲聲喝道:「不要用那些嚇唬小孩子的屁話威脅我,我不吃這一套……你以為,教皇會為了你,和德倫帝國開戰?」

  羅倫大主教也下了馬車,分開人群,走到了羅斯公爵面前。

  他咬著牙,狠狠的看著羅斯公爵:「羅斯閣下,我從你的話裡面,感受到了您對教會的無窮惡意。」

  羅斯公爵翻了個白眼,冷笑道:「我每年都對銀桂教會供奉巨額的金馬克……我和圖倫港銀桂教會的羅莎大修女是多年的好朋友。你敢說,我是異端?」

  羅倫大主教額頭上的青筋頓時一根根的跳了出來。

  銀桂教會……好吧,那位存在,是偉大的穆的親妹妹,羅斯公爵拉上了銀桂教會做盾牌,他羅倫又能怎麼樣呢?

  「你的部下,襲擊了教會騎士,這是極其惡劣的行為。」羅倫大主教迅速轉了話題。

  「看看我的部下,我英勇而忠誠的帝國士兵們……他們的傷亡慘重。」羅斯公爵厲聲喝道:「在帝國的領地上,沒有人可以在傷害英勇、忠誠的帝國軍後不付出代價。」

  羅斯公爵嘶聲尖叫,她頭上精美的髮髻『啪』的一下炸開,滿頭黝黑發亮的長髮無風狂舞。

  黑色的宮廷長裙,絕美的容貌,殷紅的嘴唇,在火光照耀下迸射出逼人寒光的美麗雙眼,加上這滿頭狂舞的長髮,羅斯公爵的氣息大盛,莫名給人一種『女魔降世』的震懾感。

  羅倫大主教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不自禁的向後退了兩步。

  「謔謔謔,你怕了!」羅斯公爵再次高聲尖笑:「你怕我真的燒了聖希爾德大教堂?」

  羅倫大主教沉默了一小會兒,然後他的聲音響徹長街,寬厚有力的聲音中,充滿了莫名的慈悲和仁和之意:「朗基努斯,我的孩子,我主最忠誠的戰士,告訴我,你為什麼和帝國軍發生衝突?」

  「如實的告訴我一切,我主的光輝普照萬物,在我主的光輝籠罩下,你若無錯,就沒有人可以冤屈他虔誠的僕人。」

  羅倫大主教的聲音中,有一絲奇異的力量波動隨之擴散開。

  在場的所有教會教士和教會騎士,無不露出了悲壯、虔誠的表情,他們舉起右手,輕輕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上,然後同時高呼『穆』的聖號。

  羅斯公爵站在喬的前方,喬看著羅斯公爵那黑髮狂舞的背影,再看看那位羅倫大主教,突然『嘿嘿』一聲笑了起來。

  他抬起頭,手指了指東邊剛剛升起來的那一輪銀月,『呵呵』笑道:「尊敬的大主教,現在是仁慈的穆忒絲忒的光芒照耀萬物……咳,咳,是不是我們可以隨意的冤屈朗基努斯大人了?」

  羅倫大主教的身體晃了晃,他猛地抬頭看了看天邊掛著的銀月,然後狠狠的盯了喬一眼。

  羅倫大主教的這一眼,充滿了怨毒,充滿了憤怒,充滿了一種要將喬碎屍萬段然後做成蝦醬去餵狗的堅定決心。

  他好容易營造出來的狂熱氣氛,就被喬這一句話給打得煙消雲散。

  羅斯公爵笑得渾身都哆嗦起來,她轉過身,朝著喬連連招手:「噢喲,喬,你這調皮的小傢伙,來這裡,站在我身邊。你說得對,可不是麼,現在是穆忒絲忒的光輝照耀人間。」

  羅斯公爵的笑聲驟然一收,語氣變得極其冰冷:「喬,你先說吧,告訴我這裡發生了什麼。你也受傷了?以帝國之名,我一定給你主持公道!」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8-2 01:13 PM

第六十九章 異端

     金錨俱樂部內,衣冠楚楚的先生小姐們,被渾身血腥味的士兵們驅趕了出來。

    在這過程中,免不得有人下手比較粗暴,免不得有先生小姐們低聲抱怨、呵斥,於是上好的柚木製成的槍托,免不得和尊貴的先生小姐們發生親密的接觸。

    數百名圖倫港有頭有臉的人物,一個個面無人色的站在大街上,瑟瑟發抖、猶如受驚的兔子一樣,小心翼翼的看著對峙中的羅斯公爵和羅倫大主教。

    喬接過牙遞過來的一件短斗篷,裹住了自己袒露的上身。

    他也沒有添油加醋,只是將自己和朗基努斯發生衝突的經過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就是這樣,尊敬的公爵閣下,我奉命執行任務,逮捕有叛國罪行的嫌疑人,而朗基努斯閣下依仗強大的個人實力,強行阻止我的執法行動。」

    喬瞪大眼睛,上下打量著羅倫大主教:「毫無疑問,這是對帝國律法的粗暴冒犯。」

    羅斯公爵右手飛快的搖晃著小折扇,扇子快速的飛舞,就好像蜜蜂的翅膀,甚至發出了清晰可聞的『嗡嗡』聲。

    她『謔謔謔』的笑了幾聲,猛地上前了一步:「主教閣下,朗基努斯的行為,是教會的授意?」

    羅倫大主教皺起了眉頭,他看了看站在金錨俱樂部門前的那些人,心中重重的歎了一口氣——都是圖倫港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是教會的金主……哦,不,是偉大的穆的虔誠信徒啊。

    「我們當然不能聽一個小傢伙的一面之詞。」羅倫大主教微笑著,左手捏著一串小小的玫瑰木的念珠,手指輕輕的撥動念珠,不緊不慢的向羅斯公爵說道:「起碼,我們要聽聽朗基努斯怎麼說?」

    羅斯公爵冷笑了一聲,她擺了擺手。

    四名帝國軍少將緩緩鬆開手,放開了被他們壓制在地的朗基努斯。

    朗基努斯劇烈的喘了一口粗氣,剛剛他的脖子被兩支手臂死死勒住,他喘不過氣來,喉結都差點被勒碎了。

    現在好容易回復了自由,朗基努斯劇烈的喘著氣,搖搖擺擺的站起身來。

    『呼哧、呼哧』,好似從囚籠中脫困的野獸,朗基努斯淡金色的眸子逐個掃過五位站成一排的帝國軍少將:「你們使用的,是異端的力量!」

    羅斯公爵輕輕咳嗽了一聲,極其凶狠的瞪了朗基努斯一眼。

    羅倫大主教也猛地一瞇眼,厲聲喝道:「朗基努斯,到我這裡來。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告訴我!」

    朗基努斯身體一哆嗦,忙不迭的走到了羅倫大主教身邊,深深的向他鞠躬行禮:「閣下,剛剛……」

    和喬一樣,朗基努斯也沒有添油加醋,一五一十的將之前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

    「閣下,我敢發誓,羅蘭小姐和她的姐妹們,是我主的虔誠信徒……我無法容忍有人在我的面前,戕害我主的信徒。所以,我出手了,我要保護我主的信徒,這正是我的神職授予我的責任!」

    朗基努斯很老實,或許這也是智商不高的具體表現之一,他很耿直的點出了羅蘭小姐的名字。

    「謔謔謔,羅蘭小姐和她的姐妹們!」羅斯公爵用小折扇遮擋住自己的半張面龐,肆無忌憚的用尖銳的聲音笑著:「謔謔謔,羅蘭小姐和她的姐妹們是虔誠的信徒……」

    任憑是誰都能聽出羅斯公爵笑聲中的譏嘲之意。

    羅倫大主教向羅斯公爵走近了一步,他低聲道:「那麼,朗基努斯沒錯。」

    羅斯公爵冷聲道:「難道這些英勇、忠誠的士兵有錯?」

    她的聲音中夾雜了明顯的怒氣:「就算是教會的信徒,他們也不能凌駕法律之上……一百七十年前,教會和諸國簽署的《信仰密約》,主教閣下莫非忘記了?」

    羅倫大主教閉上了嘴,保養得油光水滑的老臉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信仰密約》啊,金橡教會所有神職人員心中最大的傷疤,是碰都不能碰的。

    在梅德蘭大陸,原本神權凌駕一切之上,諸國的皇帝、國王們登基繼位,都要盛情邀請金橡教會的教皇為他們加冕,這些皇帝和國王,才能合理合法的繼承寶座。

    一百九十年前,梅德蘭大陸諸國聯手,二十年宗教戰爭席捲大陸,世俗皇權以前所未有的堅決態度反逼神權,聯軍甚至一度包圍了金橡教會的聖地達缽嶇(Double-tree,嘿嘿)。

    簽訂《信仰密約》之後,神權從此就被約束在了教堂之中,而皇權逐日膨脹。

    「朗基努斯依仗個人實力,肆意出手,襲殺帝國軍人,干擾帝國一級警尉喬的執法行動。」羅斯公爵冷聲道:「這個責任,必須由朗基努斯,由教會承擔。」

    「所有死傷士兵的撫恤和後續的一切開銷,必須由教會支付。」羅斯公爵不容反駁的說道:「我還會就今夜的衝突,向女皇陛下做正式的書面報告,由帝國出面,向教會討取一個公道。」

    羅倫大主教輕咳了一聲。

    他就和羅斯公爵湊到了一起,兩人的腦袋幾乎碰到了一塊兒,語氣極快的低聲爭論著。

    喬就在羅斯公爵身邊,他聽清了兩人的全部對話。

    其中很多話,非常的精彩。

    諸如:

    『教會今年的利潤啊……』

    『綜合的成本盤算啊……』

    『在凡人面前展露超凡之力的罪責啊……』

    『打壞的房屋,破壞的街道等公眾設施的修繕費用啊……』

    『圖倫港子民受到驚嚇,所受心理陰影的後續治療啊……』

    羅斯公爵和羅倫大主教就好像兩個精明的小販,為了三五片白菜葉究竟算不算搭頭的問題,激烈的爭論了足足十分鐘!

    到了最後,兩人幾乎達成了最終的默契。

    聖希爾德大教堂承擔今夜所有經濟損失的賠付,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教會賊有錢,引發事端的羅蘭等人,他們好意思不給教會捐獻一筆香火錢的話,羅斯公爵和羅倫大主教都不會放過他們。

    帝國軍士兵和教會騎士的傷亡,對外的口徑當然不能說是雙方起了衝突。

    今夜的『真相』是——一夥無恥的、殘暴的高地暴徒,他們再次襲擊了圖倫港;圖倫港駐軍和教會騎士們並肩戰鬥,擊退了這些該死的高地暴徒。

    羅斯公爵和羅倫大主教,會在明天一大早的《圖倫港郵報》上,聯名簽署申明,嚴厲譴責高地人的各種暴行,同時對雙方的士兵、騎士們肩並肩共同作戰的兄弟情誼表示讚賞。

    羅斯公爵會簽署命令,向今夜作戰得力、殺敵立功,卻又不幸犧牲的高階騎士頒發帝國榮譽勳章;而羅倫大主教,他同樣會頒發諭命,向今夜的功臣喬頒發金橡葉徽章和『賢人』稱號。

    有了金橡葉徽章,尤其是有了羅倫大主教背書的『賢人』稱號,喬將自動成為『金橡教會之友』,自動享有相當於行省級區域主教的特權。

    羅斯公爵和羅倫大主教討價還價的時候,她的態度非常明確——『可憐的喬被瘋狗咬了一口,瘋狗的主人必須賠償點什麼』!

    對此,喬表示非常的受用。

    他對羅斯公爵的好感度,瞬間飆升到了滿值。

    隨後,羅斯公爵毫不客氣的指出,朗基努斯悍然插手帝國公務人員的執法行動,這是對帝國內政的粗暴插手,嚴重破壞了帝國和教會之間的傳統友誼。

    所以,羅倫大主教許諾,將會對朗基努斯進行內部處理。

    朗基努斯圖倫港聖希爾德大教堂聖裁院第一執事的神職將被褫奪,他會成為一名普通的聖裁院小騎士,未來三年內,他不會回復權柄,也不會得到任何陞遷和獎勵。

    喬聽得是眉開眼笑,滿心歡喜。

    站在羅倫大主教身後的朗基努斯則是臉色一陣陣發黑,當他聽到他的神職會被褫奪,未來三年內不能回復時,他突然想起了聖裁院中,那間僅供他一人使用的懺悔室!

    那間懺悔室內,有多少可愛的小姐和夫人,向他虔誠的懺悔過啊?

    這麼多美好的回憶!

    這麼多美妙的故事!

    他不能失去他的權柄,他不能失去他的懺悔室,他必須找到足以挽回這一切的借口!

    朗基努斯心頭怒火燃燒,同時務必委屈的怒視喬:「閣下,他辱罵我,他說我的母親,是一個該死的玩水晶球的波圖塞女人!」

    朗基努斯的眼眶發紅,他怒氣沖沖的咆哮道:「這個該死的胖子,說我的母親是一個異端……偉大的穆啊,閣下,我是奉您的命令,出來抓捕異端的!」

    羅倫大主教沒好氣的瞪了朗基努斯一眼。

    該死的蠢貨,羅倫大主教的確是讓他出來抓捕異端,但是你好好的抓捕異端就是了,你沒事插手喬抓捕嫌疑人的事情做什麼?

    朗基努斯狠狠的瞪了一眼喬,然後他的目光迅速落在了五位剛剛毆打了他一頓的少將身上。

    他低沉的咆哮道:「剛剛他們使用的力量,來自異端,毫無疑問,來自異端!」

    朗基努斯掏出了羅倫大主教給他的那片灰色的金橡葉,羅斯公爵和羅倫大主教都來不及阻止他,他的手指上一道白色流光噴出,迅速擁入了金橡葉內。

    金橡葉爆出一團璀璨的金光,然後『唰』的一下飛向了金錨俱樂部門門口的那群人,端端正正的懸浮在了一個面色慘白的少女頭頂。

    金色的光雨從金橡葉中灑落,這個少女的身上一絲絲灰色的腐朽氣息浮現,一抹殘破的羽翼幻影一閃而逝。

    「異端!」朗基努斯大聲狂笑:「我找到了異端!」

    「哇……噢!」喬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朗基努斯:「可是尊敬的朗基努斯閣下,這可是您剛剛執意保護的,您用偉大的穆名義宣佈的……虔誠信徒啊!」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8-2 01:14 PM

第七十章 聯合執法

     朗基努斯目瞪口呆的看著那面如死灰的少女。

    羅斯公爵用小折扇擋住了半張臉,笑得渾身都在哆嗦,一對兒美麗的大眼睛,笑得好似兩彎小月亮。

    羅倫大主教渾身抽搐著,這一刻,他很想親手掐死朗基努斯。

    甚至,他都有點後悔,當年他從金橡教會的孤兒院中,將塊頭最魁梧、力氣在同齡人中最大的朗基努斯挑選出來的時候,怎麼不順手把他丟進孤兒院的水井裡?

    更甚至,羅倫大主教對金橡教會培養教會騎士的機制,都產生了強烈的質疑。

    這些專業的打手,的確不需要腦子。

    但是起碼,起碼,不要讓他們蠢成朗基努斯這樣啊!

    剛剛朗基努斯闡述他是如何跟喬起衝突的時候,這麼多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朗基努斯堅定無疑的告訴大家,他是為了保護教會的虔誠信徒,這才和喬爆發了衝突。

    教會的虔誠信徒啊!

    看著那已經嚇得癱軟在地上的少女,羅倫大主教『呵呵、呵呵』的乾笑了幾聲。

    他的嘴唇發白,保養得油光水滑的額頭上,幾顆冷汗不自覺的流了下來。因為他剛剛驚悚的發現,在大街對面的帝國軍士兵後面,有大群氣度不凡的男子出現。

    這些人……羅倫大主教並不陌生。

    梅德蘭各國駐圖倫港領事館的領事們,在這裡起碼冒出來了一大半!

    羅倫大主教慍怒的望了羅斯公爵一眼,毫無疑問這是羅斯公爵的手段。這些各國駐圖倫港領事館的外交官們,你說他們有多大的權力,不見得;你說他們有多強的實力,不見得;你說他們在各自國家內部,有多大的話語權,也不見得。

    但是能做到這個位置上的,最少有一條——他們極有人脈,且極能扇陰風點鬼火、極能興風作浪推波助瀾;換句話說,這些領事們,一個個都是極品的攪屎棍,沒事都能給你折騰出事情來。

    『彭、彭、彭』,在帝國軍士兵隊列的後方,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人弄來了幾輛四輪馬車,一群衣衫筆挺的男子,不知道什麼時候爬上了馬車,在上面架起了外形古怪的巨大機器。

    伴隨著沉悶的轟鳴聲,大團閃光爆開,照得街面通明。

    羅倫大主教的臉一陣抽搐,他認出這些古怪的機器了——這是最近幾年,由冰海王國皇家科學院的一位院士發明,迅速風靡梅德蘭的留影機器,被人稱作『相機』的新奇玩意。

    這玩意……能拍攝影像。

    配合最近幾年的新式印刷機,他們能夠將影像放在報紙上,然後迅速的通傳諸國。

    羅蘭大主教迅速的轉過身去,目光如火的盯著那癱軟在地的少女。

    金色的橡葉懸浮在她的頭頂,金色光雨不斷落下,伴隨著若有若無的淒厲叫聲,少女的頭頂不斷有殘破的羽翼虛影浮現。

    「不!」羅倫大主教下意識的指了一下那些領事,指了一下那幾架四輪馬車:「把他們的……底版,不,底片……所有的底片……以我主的名義,事關教會機密,全部銷毀!」

    大隊教會騎士聞風而動,一個個如狼似虎的衝向了目標。

    但是數量更多的帝國軍士兵圍了上來,揮動著兵器擋住了他們的去路。雙方在大街上推推搡搡,很快就亂成了一團,眼看著又一場戰鬥就要爆發。

    人群中,不知道哪個傢伙大吼了一嗓子:「任何國家的公民,都有權知曉這世間的真相……教會的信徒,居然是異端?這是人性的淪喪,還是神性的墮落?」

    『謔謔謔』,羅斯公爵笑得更加開心,她甚至都壓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歡樂,直接爆笑出聲了。

    幾架四輪馬車撥轉馬頭,用最快的速度撤退。

    一群興奮至極的外交官們帶著自己的隨員,亂雜雜的堵在了街口。

    有實力強悍的教會騎士好容易突破了帝國軍士兵的阻撓,卻被這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堵在了街口。這些領事、外交官們,擺出了無比倨傲的表情,紛紛報出了自己的爵位、官銜……

    數十個國家的外交官,爵位最低的都是一個子爵,在各國的行政官員體系中,也都名列高階官員行列。

    打不得,動不得,甚至磕碰他們一下,都會引發某國和教會的糾紛。

    一眾教會騎士麻了爪子,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幾架四輪馬車跑得無影無蹤。

    「真心意外。」羅斯公爵好容易壓制住了笑聲,一本正經的對羅倫大主教笑道:「這真是一個意外……圖倫港最近風波不斷,為了安定人心,我特意諸位領事過來友好交流……誰能想到,他們居然攜帶了……『相機』呢?」

    聳聳肩膀,羅斯公爵悠然道:「不過,這的確是很有趣的小玩意,就是太貴了一些。上個月,我剛入手了一架,那些黑心的冰海王國的奸商,他們居然勒索了我五萬金馬克!」

    「不過,效果很不錯。拍攝出來的相片,比最好的油畫大師的油畫還要清晰。」羅斯公爵很熱情的,向心亂如麻的羅倫大主教普及起『相機』、『底片』、『沖洗』、『焦距』、『清晰度』、『成本費用』等相關的知識。

    「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羅倫大主教用力的擦了擦額頭上不斷滾落的冷汗。

    毫無疑問,一場巨大的輿論風暴正在醞釀,明天一早……不,甚至現在就很有可能已經開始四下傳播。

    朗基努斯這個蠢貨,他宣稱要保護的『虔誠信徒』,居然是和『腐蝕之靈』有關的真正的異端……為了保護這個異端,朗基努斯甚至不惜帶著教會騎士們和帝國軍幹了一仗。

    羅倫大主教渾身冒汗,汗水甚至浸透了他的內衣,順著光滑的絲綢襯裡不斷滑落,滑進了他的靴子,濕漉漉的很是難受。

    他好似看到了,達缽嶇的頂端,那座威嚴的神殿中,那位可怕的老人投過來的憤怒目光。

    「羅斯閣下,我們需要好好的談一談,什麼都可以談,不是麼?」羅倫大主教極其燦爛的笑著:「德倫帝國和金橡教會,一直有著極其親密的傳統友誼,不是麼?」

    「感情太虛了,還是直接談錢吧。我就是這麼一個庸俗而無趣的女人!」羅斯公爵當場翻臉,說出了讓喬都差點沒一頭栽倒在地的話來。

    「嘉西嘉艦隊太弱小了,我準備添置幾條戰列艦和最近最流行的巡洋艦。」羅斯公爵『啪』的一下收起手中的小折扇,將扇子插在了腰帶上,然後用力的搓了搓雙手,潔白細嫩的手掌中,不斷發出可怕的『嘎嘣』巨響。

    「可是,我窮啊。一個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的寡婦。」羅斯公爵幽幽歎道:「所以,我窮啊。一條一級戰列艦的採購價,折算成帝國金馬克,起碼是五十萬金馬克。這還是裸船,一門炮都沒有的裸船。」

    「采……採購價?」羅倫大主教有點癲狂的看著羅斯公爵:「你,你準備,從哪裡採購?」

    「聖希亞王國!他們的最新式的一級戰列艦,技術最新,速度最快,火力最猛,防禦最強……我當然,想要從聖希亞王國採購嘍。」羅斯公爵很鎮定的微笑著。

    「他們絕對不會將最新式的一級戰列艦賣給德倫帝國。」羅倫大主教飛快的說道:「除非他們腦殼壞掉了。」

    「還有一種可能……金橡教會的高層開口,只要有地位足夠高的大主教開口,虔誠的聖希亞王國沒什麼不能賣的。」羅斯公爵咬著牙,冷聲道:「兩條最新的一級戰列艦,四條最新的二級戰列艦,八條最新的三級戰列艦……二十四條最新的巡洋艦!」

    聳聳肩膀,羅斯公爵再次用力的揉搓著雙手,惡狠狠的,猶如攔路打劫的土匪一樣盯著羅倫大主教:「教會的名譽,和這些戰艦之間,您選一個?順便說明一句,一個窮寡婦,是不可能給錢的!」

    「給錢,是絕對不可能給錢的……」羅斯公爵輕輕歎息道:「我窮啊,軍部扣扣索索,嘉西嘉島一年也收不上幾個稅錢,我都要靠延後發薪,才能勉強周轉過日子的樣子……」

    羅倫大主教面無表情的看著羅斯公爵。

    窮?

    嘉西嘉島有五千萬土著,心狠手辣的羅斯公爵每年從每個人頭上刮一個金馬克,那就是五千萬的純收益……這個黑心的-娘-們,她怎可能只刮一個金馬克?

    但是,看看懸浮在那少女頭頂的金橡葉,再看看那些露出燦爛的笑容,一個個已經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落井下石的各國外交官們……羅倫大主教心知肚明,他這次,栽了。

    「呵,呵,呵……您列出來的戰艦數量,您不如直接殺了我。」羅倫大主教輕聲笑道:「尊敬的羅斯閣下,有必要如此?絕無回轉的餘地麼?」

    羅斯公爵收起了笑容,她輕聲道:「請您認可這個事實,仲秋血案,有腐蝕之靈的信徒,襲擊了圖倫港。這個女人,和腐蝕之靈有關,而朗基努斯,不管他出於什麼目的,他的確當眾宣佈,庇護這個女人。」

    「如果不想傳出金橡教會的高級神職人員勾搭腐蝕之靈,惡意襲擊德倫帝國領地,妄圖撕毀《信仰密約》這一類聳人聽聞的新聞……請您拿出誠意來吧!」

    羅斯公爵輕輕的吐了一口氣:「拿出您的誠意,尊敬的羅倫大主教。」

    羅倫大主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一旁的朗基努斯張了張嘴,可憐巴巴的,帶著哭音嘶吼道:「他罵我,他說,我的母親是一個該死的玩水晶球的波圖塞女人……」

    喬站在一旁笑著,齜牙咧嘴的笑著,笑得不要太開心了。

    一刻鐘後,喬帶著膨脹了數倍的隊伍,其中還混雜了兩千名教會騎士,浩浩蕩蕩的直奔聖希爾德山。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8-2 01:14 PM

第七十一章 家族的野心

    入夜沒多久,穆忒絲忒銀青色的身軀斜斜的掛在東邊天空,月光如水普照萬物。

    海風呼嘯而來,厚重的雨雲好像無中生有一樣,短短幾個呼吸間就籠罩了圖倫港。濃郁的水腥氣充斥空氣,快得讓你捂耳朵都來不及,兩條電光閃過,雷聲都還沒來得及傳來,傾盆大雨已經呼嘯而下。

    前灘區,這是圖倫港最傳統的富豪聚居地。

    很多年前,圖倫港從一個走私的聚集地,逐漸朝真正的城市轉變時,來自嘉西嘉島的豪族大戶們,他們就在地勢平緩、風景優美的前灘區,建造了第一批家族堡壘。

    百多年來,這些家族堡壘逐漸改造,逐漸擴建,形成了一座座佔地廣袤、樓宇眾多的莊園。

    卡班家的老宅子,就在這一片極度奢華的莊園正南邊,瀕臨海灘,左右各有一個小山包,上面分別修建了一座高有六十幾尺的小塔樓。

    數十年前,這兩座小塔樓中還裝了十幾門火炮,藉以拱衛莊園。

    時過境遷,帝國吞併了圖倫港後,這兩座小塔樓中的火炮被撤除,但是塔樓內依舊駐紮了精銳的槍手和弓手,依舊對是莊園防護的有效支撐點。

    陳設華麗,多以黑紅二色裝飾的餐廳內,卡班家的高層們,正在享用美餐。

    按照嘉西嘉島的傳統,每天的晚餐都是一種嚴肅的儀式。

    大家聚集在這裡,交流感情,交流見聞,商議家族的大事,解決相互之間的矛盾糾紛。所有的事情,任何的隱私,事無鉅細的,都可以、也必須拿到餐桌上談。

    餐桌就是家族聯繫的紐帶,手握實權的家族成員聚集在一起,敞開心扉的相互交流,消除相互之間任何可能存在的齟齬和誤會,確保家族同心協力、戮力向前。

    碩大的橡木餐桌頗有點磕碰的痕跡,歲月在它身上留下了抹不去的印痕。

    長條餐桌上,純銀的燭台一字兒排開,潔白的、胳膊粗細的大蠟燭放出雪亮的光芒,將碩大的餐廳照得一片通明,也照亮了餐廳四面牆壁上懸掛的大斧、重劍、盾牌等陳列品。

    長條的餐桌頭部,高高的靠背椅上空蕩蕩的,和其他幾家人一樣,卡班家的家主,圖倫港七人委員會之一的卡戎·容·卡班,也被困在了市政廳,沒能回來。

    長條餐桌尾部,正對著屬於卡戎的靠背椅,尕戎·容·卡班,圖倫港卡班家族現任的家族執事,卡戎的親叔叔,正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很認真的用一柄木刀,挑起了一小撮白金色的魚子醬,小心的塗抹在羊奶白麵包上。

    尕戎身穿嘉西嘉島土著的傳統服飾。

    馬靴,獵褲,鑲金嵌玉的古老大腰帶,細棉布製成的白襯衣,灰色的皮質馬甲,腰間掛著兩柄短短的彎刀。

    按照嘉西嘉島的傳統,一個家族的家主,必須是族人中年富力強、野心勃勃,手腕最狠辣、頭腦最精明的那一個。這樣的家主,制定計劃,統籌綱領,指明家族前進的方向。

    而家族的執事,則必須是尕戎這樣久經風雨,見多識廣,手腕圓滑,奸詐機靈的老人。

    如果說一個家族是一支軍隊,家主就是司令官,而家族執事就是參謀。司令官可以下達任何命令,而參謀負責查漏補缺,讓這些命令執行得更加完美,更加符閤家族利益。

    餐桌上佈滿了美食。

    白金色的魚子醬,粉紅色的鵝肝,肥美的新鮮大牡蠣,用紅酒醬浸泡著的珍貴海魚……還有色澤金黃,散發出誘人香味的烤鹀鳥,塗抹了厚厚漿汁、擺成了奇異造型的醬野鴨……

    最吸引人的,是餐桌正中的一頭烤全羊。

    金燦燦的烤全羊匍匐在碩大的純銀餐盤上,一名蓄了小鬍子的中年男子抓著餐刀,用力切下了一大塊羊肋排,笑容滿面的放在了自己面前的餐盤上,得意的吹了一聲口哨。

    尕戎抬起頭來,看了看坐在餐桌兩側的十二個族人。

    三名年齡和家主卡戎相當,年近五十的族人,他們身穿德倫帝國風格的大開領對襟大禮服,黑色的禮服風格厚重而保守,就猶如德倫帝國給人的感覺,穿上這禮服,人都好像變成了一座小山杵在那兒。

    九名年齡在三十多歲將近四十歲的青年族人,他們則是穿著冰海王國風格的小領燕尾服,在細節方面,又做了一些高盧共和國特有的華麗改變。

    這就讓這些燕尾服顯得,活潑、靈動,更帶著一股子年輕的丫頭們更欣賞的花俏味道。

    不夠莊重,不夠傳統……

    但是要說傳統……尕戎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嘉西嘉島傳統服飾,輕輕的哼了一聲,手中的木刀稍微用了點力氣,頓時壓破了好幾顆魚子,一股子腥味飄了出來。

    傳統啊,整個卡班家的高層中,如今還願意穿嘉西嘉島傳統服飾的,也就只有尕戎和其他幾個老傢伙了。

    這些手掌實權的小年輕們,他們甚至還不如那些出身卑賤的家族護衛。

    心情驟然變得惡劣的尕戎將手中的羊奶麵包丟在餐盤裡,右手揮動木刀,重重的敲了敲面前的紅酒杯,發出『叮叮叮』的脆響。

    天然水晶製成的紅酒杯晶瑩璀璨,美輪美奐。

    但是這些紅酒杯,更讓尕戎的心情變得惡劣。

    他年輕的時候,和族人聚餐的時候,大家使用的都是青銅、白銀製成的酒器。每一件酒器都很有歷史,都是祖上傳下來的好東西,銘刻了家族的榮耀,記載了家族的滄桑。

    現在的這些小年輕,就喜歡這些光燦燦的花俏玩意兒。

    這種從尼斯聯合王國高價買來的新鮮貨,有那些青銅、白銀酒器的質感和歷史感麼?

    十二名笑吟吟正在放開肚皮大吃大喝的卡班族人,同時放下手中餐具,肅然看向了尕戎老頭兒。

    卡戎蹲在市政廳沒法回來,尕戎就是餐桌上最有權威的人。

    一名穿著燕尾服,長髮在腦後紮了個大馬尾巴,身上散發出濃濃香水味的青年笑呵呵的說道:「尕戎爺爺,有什麼安排麼?」

    尕戎目光深沉的逐個看了一眼餐桌上的晚輩們,語氣深沉的說道:「嘉西嘉的血腥女魔頭上岸了,她把嘉西嘉島攪得一團糟,山上的親戚們,一個個叫苦不迭。」

    「不能讓她把圖倫港也給攪亂了。」尕戎冷聲道:「所以這些天,你們都安分一些……你們的手下,也都給我盯緊了,安分一些,不要惹是生非。」

    尕戎嚴厲的警告自己的晚輩們:「切記一點,圖倫港的奴隸買賣,我們卡班家獨佔七成以上。而那位女魔頭,她對奴隸買賣的態度,你們是知道的。如果撞到她的手裡,我們會很麻煩,我們會非常的麻煩。」

    外面風雨大作,雷聲轟鳴,巨大的雷霆聲炸響,引得餐廳中掛在牆壁上的兵器、盾牌隨之『嗡嗡』共振。

    在卡班家的內部分工中,專門負責奴隸貿易的希瓦德·容·卡班摸了摸大鬍子,肅然道:「尕戎叔叔,您放心,我們最近一支要回港的捕奴隊,都要一個半月以後了。那時候,女魔頭早就滾回她的巢穴了。」

    咳嗽了一聲,希瓦德悠然道:「其實,時至今日,我們卡班家,也不用這麼小心罷?女魔頭哪怕手握軍權,她也不過是區區一公爵……那位殿下……」

    尕戎揮動了一下木刀:「閉嘴,蠢貨。那位殿下身份再尊貴,他在帝都;女魔頭,可就在嘉西嘉島。如果你們犯了錯,讓她抓住了借口,帝國軍將我卡班家怎麼樣了,那位殿下事後會為我們出氣麼?」

    「貴族的嘴臉,你們還不知道麼?」尕戎不滿的說道:「就算那位殿下,真記得這些年我們的貢獻,事後為我們報仇了……對我們還有什麼意義麼?」

    尕戎耷拉著眼皮,陰沉沉的說道:「勢頭不對,我感到了危險。比四十年前,帝國吞併圖倫港的那一次,更大的危險。」

    「派兵進駐市政廳,卡戎都被困在裡面,甚至無法回家用餐……甚至,一句話都捎不出來。」尕戎喃喃道:「現在我們同樣是帝國的貴族,沒有真憑實據,不怕她女魔頭敢胡亂栽贓。」

    「但是切記,切記,女魔頭在圖倫港一天,就約束族人,不可犯事,一定不能犯事。」

    「老老實實的蹲在家裡。」尕戎沉聲道:「誰敢在這個時候,給家族帶來麻煩,我會親自出手。」

    十二名卡班家的族人相互望了一眼,同時肅然點頭。

    嘉西嘉島的血腥女魔頭啊,這些年,她殺死了多少嘉西嘉島的土著。就算是希瓦德這樣在圖倫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想起羅斯公爵,也覺得心裡發寒。

    餐廳中靜默了一陣,希瓦德突然笑了起來:「不過,尕戎叔叔,那位殿下之前提起的,要在圖倫港組建海軍陸戰部隊的計劃,只要事情成了,我們卡班家也能手握幾個正規作戰師……」

    尕戎眸子裡寒光閃爍,他深深的看了希瓦德一眼,輕輕揮動手中的木刀。

    「閉嘴,吃東西……如果計劃成功,或許,我們也能將族名中的『容』,換成更高貴的『馮』!」

    「到時候……」

    尕戎帶著一絲不可形容的故作神秘的微笑,陶醉的將滿滿一盒魚子醬塞進了嘴裡。

    「到時候!」

    十二名卡班家的族人同時陶醉的歎了一口氣,神秘的微笑著。

    『轟、轟轟』!

    沉悶的炮響聲傳來,餐廳外傳來了卡班家族人和僕役的瘋狂叫聲和罵聲。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8-3 12:16 PM

第七十二章 家族的崩塌

    狂風,暴雨,雷霆。

    卡班家的莊園外,相距一千多尺的小樹林旁,喬撫摸著一門一百毫野戰炮,重重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

    「該死的天氣!」渾身濕透的喬憤然咒罵。

    「該死的天氣!」朗基努斯站在喬身邊,同樣惱怒的看著烏雲密佈的天空。

    作為穆的虔誠信徒,唯有時刻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下,朗基努斯的心情才會變好。他甚至都討厭穆忒絲忒的月光,更不要說眼下這颳風下雨帶打雷的糟糕天氣了。

    多隆少將站在喬的身邊,伸手朝著卡班家的莊園比劃了一下。

    他和朗基努斯一樣,渾身被一股無形的高溫風暴包裹著,雨點距離他們身體還有半尺遠,就被熱風吹得無影無蹤。

    所以,喬渾身都在流水,而這些實力強大的傢伙,他們身上一滴水珠都沒有。

    「喬,公爵閣下讓你負責這次的行動,我們都服從你的命令。」多隆少將狠狠的瞪了一眼朗基努斯,又看看在暴雨中完全失去了效用的野戰炮,舉起右手,向喬行了一禮。

    「讓兄弟們包圍卡班家。」喬也不客氣,直接下了一連串的命令。

    「讓海上的戰艦湊到最近,然後炮轟卡班家。先把那兩座該死的塔樓轟掉,再幹掉兩個小山包下面的那幾棟長條樓,卡班家的護衛,都住在那幾棟樓裡。」

    「每條戰艦三輪齊射,炮轟之後,請教會的騎士大人們當先衝鋒。」喬學著多隆少將的動作,向朗基努斯行了個軍禮:「誰讓騎士大人們個人實力強大呢?」

    聳聳肩膀,喬很認真的對朗基努斯說道:「朗基努斯閣下,我可不是有意讓虔誠的騎士們去冒險,實在是這個天氣,士兵們的步槍無法發射,只有依靠英勇無畏的教會騎士,才能逮捕那些勾結異端的混蛋了。」

    一道狂雷從天空劃過,朗基努斯目光森森的盯了喬一眼。

    「我的媽媽,不是該死的玩水晶球的波圖塞女人!」

    朗基努斯伸出胡蘿蔔粗細的手指,狠狠的在喬的胸膛上戳了幾下:「喬·容·威圖……看著我的眼睛……」

    朗基努斯的眸子裡金色的火焰旋轉,猶如蓄勢待發的火山,時刻會噴出金色的烈焰焚燬一切:「我以後,會盯著你,死死的盯著你……你,還有你的家人,不要犯錯……否則我會讓你知道,聖裁院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

    「在帝國的領地上,威脅一名帝國的警務官員。」喬快活的笑著,戲謔的向朗基努斯笑道:「您想要挑起教會和帝國的爭端麼?呃,大庭廣眾之下庇護異端的聖裁院執事大人?」

    朗基努斯的臉憋得通紅,他『呼哧呼哧』的喘著氣,咬著牙轉身就走。

    他扛著那柄巨大的戰劍,帶著銀甲白袍的教會騎士們向卡班家的莊園快速的逼近。

    沉重的甲冑發出『叮叮噹噹』的撞擊聲,但是狂風暴雨聲極好的掩飾了這些動靜。

    卡班家正門南面的前灘海面上,一條一級戰列艦、兩條二級戰列艦、六條快速護衛艦掛著半帆,從海面上一步步的靠向了沙灘。

    九條體積龐大的戰艦不斷靠攏,一直逼近到距離卡班家莊園大門不到五百尺的淺海,船底都幾乎蹭到了海底的砂石,這才降下船帆,九條戰艦一字兒橫開在海面上。

    德倫帝國的戰艦水平遠不如聖希亞王國和冰海王國,饒是如此,他們的一級戰列艦兩舷炮位上,滿配也有一百二十門口徑最小一百五十毫、最大二百二十毫的短管火炮。

    而一級戰列艦的船頭和船尾,更裝有兩門口徑三百八十毫的短管臼炮。

    每一條一級戰列艦,就是一座飄浮在海面上的活動炮台,

    而二級戰列艦,只是裝配的火炮口徑略小,但是滿配的火炮數量,卻和一級戰列艦一般無二,同時船頭船尾的臼炮,口徑更是相當。

    幾名軍官帶著喬的命令,順著小樹林狂奔到了沙灘上,和戰艦上放出的交通艇取得了聯繫。

    戰艦面對卡班家莊園的那一側,一扇扇炮門滑開,黑黝黝的炮口從炮門後緩緩探了出來。

    天空閃電劃過,照亮了海面。

    喬和多隆少將等人站在岸上,眺望著那巨大的小山一般的船身,不由得同時抽了一口氣。

    「船堅炮利……哼,海軍!」多隆少將低沉的咕噥了一聲。

    「粗,大,硬……卡班家的人,一定會喜歡的。」喬用力的拍了拍身邊那門無法發射的一百毫野戰炮,突然覺得,他對這些野戰炮,徹底失去了興趣。

    下一瞬,伴隨著一聲狂暴的雷鳴聲,一條一級戰列艦、兩條二級戰列艦、六條快速護衛艦面朝莊園的這一側,將近兩百道火光絡繹噴出。

    『轟、轟、轟』,沉悶的炮擊聲甚至壓過了天空的炸雷聲。

    一發發開花彈撕裂雨幕,在空氣中拉出了一條條白色的,肉眼可見的炮彈軌跡,然後重重的砸在了卡班家莊園左右兩側的小山包上。

    一團團巨大的火光亮起,地動山搖,熱浪四濺。

    兩座矗立了上百年,代表了卡班家在圖倫港統治力的塔樓在火光中崩塌,隱約可見人影在火光中飛起,然後被恐怖的衝擊波撕成了無數的碎片。

    艦炮在怒吼,第一波齊射蕩平了兩座小山包,然後第二波、第三波炮擊接踵而來。

    兩座小山包下面,六棟長條狀三層樓建築在火光中崩塌、瓦解,殘破的樑柱歪歪的插在廢墟上,炮擊帶來的高溫引燃了這些塗抹了防腐柏油的樑柱,暴雨中,這些樑柱就好像插在墳塋前的蠟燭一樣,有氣無力的燃燒著。

    這些三層樓建築中,駐紮了大量的卡班家護衛。

    突兀的炮擊讓他們損失慘重,除了最機靈的一小撮人,其他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在炮擊中粉身碎骨。

    艦炮的威力,絕非最大不過一百毫口徑的陸軍野戰炮能比。

    尤其三條戰列艦船頭、船尾的六門三百八十毫臼炮,更猶如毀滅一切的雷神之錘,巨大的炮彈落下處,大地都被鑿開了一個個足以容納一棟小房子的深坑。

    三波齊射,六門臼炮幾乎將兩座小山頭徹底夷平,衝擊波摧毀了附近的幾棟樓房,飛濺的石塊更是將打理得美輪美奐的庭院打得稀爛。

    一株株棕櫚樹崩斷,一株株花木粉碎,無數碎石亂掃,庭院中一扇扇玻璃窗被打得稀爛,到處都是刺耳的玻璃碎裂聲傳來。

    「偉大的穆在上,掃平異端!」黑夜中,有高亢的口號聲響起。

    朗基努斯渾身燃燒著白色的烈焰,帶起一團狂暴的熱風,呼嘯著一馬當先衝進了卡班家的莊園。

    卡班家莊園的大門,用青銅澆鑄、厚達一尺的沉重大門,在朗基努斯的劍下就好像薄紙一樣,被他一劍劈得碎成了數十片。

    數十名胸前徽章上有著二葉、三葉、四葉金橡葉紋的高階騎士,則是緊跟在朗基努斯身後,形成了一個銳不可當的箭頭陣。

    白色的火光繚繞,高溫蒸發了方圓數百尺內的雨滴。

    兩千多教會騎士衝進了卡班家莊園,莊園內傳來了無數人驚恐的尖叫聲。

    朗基努斯的吼聲響徹夜空,低沉的獅吼聲不斷傳來:「奉我主之名,邪惡的異端啊,放下武器……」

    教會騎士在突擊,他們勢如破竹的衝進了卡班家莊園。

    卡班家莊園中,護衛主力已經在炮擊中幾乎全軍覆沒,只有稀稀拉拉近百名輪值的護衛衝出來阻擋。

    朗基努斯的重劍瘋狂揮舞,攔路的卡班家護衛被重劍劈開,身軀熊熊燃燒著,帶著大片火光向四周拋灑。空氣中飄蕩著刺鼻的焦糊味和油脂味,在他的劍下,卡班家的莊園內血雨腥風,猶如地獄降臨。

    大隊身穿鐵灰色制服的帝國軍士兵拔出刀劍,大踏步的衝進了卡班家。

    他們順著一條條道路,迅速封鎖了一棟棟大小建築。

    「以帝國法律的名義,勒令你們放棄抵抗,配合我們的行動……膽敢異動者,格殺勿論。」士兵們迅速佔領了卡班莊園大部,到處都響起了他們的怒吼聲。

    一刻鐘後,喬和多隆少將等,來到了卡班家的主樓前。

    主樓大門敞開,裝飾華麗的門廊下,尕戎和一眾卡班家的高層一個不少,一個個面色慘白的站在那裡。

    四面八方都是凶神惡煞般的教會騎士,遠遠近近無數的帝國軍士兵合圍,尕戎等人一個個目露絕望,渾身都是冷汗,再無剛剛晚餐時的鎮定、從容。

    「尕戎老爺。好久不見!」教會騎士和帝國軍士兵讓開一條寬敞的通道,喬一馬當先的走到了尕戎等人面前,笑著向尕戎欠身行了一禮。

    「記得上次見面,還是兩年前,我打破了您小孫子……那個叫做,叫做……富拉爾的小少爺的腦袋……您親自帶著人去我家找我算賬,我父親賠了他好大一筆醫藥費呢。」

    喬聳了聳肩膀,由衷的感慨道:「小孩子打架,打輸了就去找自家爺爺告狀,還有臉上門討要醫藥費……毫無疑問,這有點壞規矩。您說,是不是呢?」

    尕戎飛快的看了一眼喬身後一字兒站著的五位帝國軍少將,他的臉色越發慘白,身體也不由得搖晃了一下。

    事情不對,非常不對。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尕戎慘然問喬:「喬……無論如何,我是你的長輩,我們卡班家和威圖家,是很多年的老朋友……你來,做什麼?」

    喬燦然一笑:「殺你全家……哦,不,偉大的穆在上,我是來……消滅異端的!」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20-8-3 12:18 PM

第七十三章 默契於心

    卡班家主樓,一樓正廳。

    寬敞的大廳被攪得一團糟,教會騎士們和士兵們擁擠在大廳裡,雨水不斷從他們身上滑落,弄得地面上濕噠噠的。

    更有血水混在雨水中,大廳正中一張數十尺見方的圓形羊絨地毯,原本精美絕倫的花紋就被染得一灘一灘,變得無比的難看。

    除開尕戎十三人,更有二十幾名卡班家的核心圈族人被帶了過來。

    一群人緊緊的湊在一塊兒,一個個臉色慘淡,猶如群狼環伺下的小羊羔,身體不自覺的顫抖著。

    唯有尕戎久經風雨。

    四十年前,德倫帝國大軍猶如雷霆掃穴一般碾壓而下,卡班家族那時面臨滅頂之災,尕戎親自參與了那一場九死一生的考驗,讓卡班家族從生死邊緣掙扎逃脫。

    經歷過生死的人,比起這些後輩還是要鎮定得多。

    他強忍著心頭的驚懼,畢恭畢敬的站在喬和朗基努斯的面前。

    「喬少爺,之前種種,希望您能理解,富拉爾是我最小的孫子,我最溺愛他,所以我做出了不符合身份的,不體面的事情。」

    「您有任何訴求,我全部答應。」

    尕戎強帶著笑容,深深的向喬鞠躬致歉:「您……說一個數字,我絕無意見。另外,從今夜開始,卡班家族,將是威圖家最可靠的盟友。」

    喬『呵呵』乾笑了一聲:「尕戎老爺,這不是金錢可以解決的問題。異端啊……」

    尕戎直起身體,肅然對喬說道:「卡班家或許有不成器的族人,勾結一些惡棍、混蛋,做了一些違法亂紀的事情,我絕不否認這一點。但是異端……不可能!」

    尕戎的聲音變得極其的尖銳:「喬少爺,異端這樣的罪名,我卡班家族,是絕對不會承認的。尊敬的朗基努斯閣下……您覺得呢?卡班家族,一直對教會尊敬有加,我們是虔誠的信徒……」

    尕戎的心裡一片混亂,一顆心好似被沸騰的油鍋在煎炸一樣,難受得想要吐血。

    但是他知道,此刻他不能倒下,他必須堅持到最後。

    他必須要弄明白,今夜究竟是怎麼回事。

    如果是嘉西嘉的那位女魔頭要對卡班家下手,那麼教會騎士怎麼冒了出來?

    尕戎心知肚明,今夜的事情,無論是族裡的哪個混蛋招惹出來的,尕戎可以承認他殺人放火、謀亂叛國等所有的罪名。

    殺人也好,放火也好,謀反也好,叛國也好。

    這些明文規定在帝國各部法典上的罪行,都無法將整個卡班家族牽扯進去。

    哪怕是謀反叛國呢?

    卡班家如今也攀附上了帝都的貴人,以卡班家的家底子,無非是破財免災!

    但是『異端』!

    這是要死全家的。

    教會的德性,梅德蘭大陸的所有人都知道——一個再龐大的家族,只要一人是異端,那麼整個家族的所有人,都會被整整齊齊的綁在火刑架上。

    尕戎已經做出了付出巨大代價的心理準備。

    不惜成本的賄賂喬和五位帝國少將,哪怕將家族小金庫中的現金消耗一空……他可以認下在帝國法典上記載的所有罪行,唯獨『異端』這項罪名,他絕對不會承認。

    既然是帝國軍和教會騎士聯手出現,並非教會騎士單獨出手,這就有了卡班家族騰挪轉移的機會。

    除開『異端』罪名,其他什麼都可以暫時認下來。

    「你們可不夠虔誠。」朗基努斯骨子裡是個非常耿直的人,畢竟他的智商擺在那裡,除了教會從小灌輸的一些光明正大的口頭禪,他其實並不太擅長一些冠冕堂皇的話語。

    「卡班家族,在整個圖倫港,要論虔誠度,你們排在二十位開外。」朗基努斯很憤怒的盯著尕戎:「你們名列七人委員會,虔誠度卻在二十位開外……你們很不虔誠。」

    「我們未來會比以前虔誠十倍。」尕戎瞬間明白了朗基努斯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在心裡狠狠的問候了一陣聖希爾德大教堂的羅倫大主教,一直聽說,羅倫大主教手中有個小賬本,記載了圖倫港各大家族每年供奉金的總金額。

    沒想到,是真的!

    堂堂大主教,弄得和街頭小販一樣斤斤計較……尕戎在心裡,再一次狠狠的問候了一遍羅倫大主教的所有女性親屬。

    「十倍。」尕戎壓低了聲音:「卡班家族未來,會比以前虔誠十倍。」

    朗基努斯吧嗒了一下嘴,目光變得有點迷離。

    十倍的虔誠?

    不僅僅是金馬克……還有那些嬌嫩、可愛的姑娘和夫人們……她們去聖裁院懺悔室的次數和人數,也會是十倍嘍?

    朗基努斯的心劇烈的跳動了幾下,然後他迅速回過神來。

    「混蛋!你把對我主的虔誠,當做了什麼?」朗基努斯氣得面皮發紅,『鏗鏘』一聲拔出重劍,重重的架在了尕戎的脖子上:「該死的異端,你剛才的那些話,就足以證明,你是邪惡的異端……」

    朗基努斯突然驚醒。

    卡班家的確和腐蝕之靈有染,這是無數人親眼目睹的事實。

    無論他們捐獻多少金馬克,無論他們族內可愛的、美麗的小姐們,去懺悔室懺悔多少次,都無法改變這一點了。

    這是一個該死的異端家族,而尕戎,居然還想用金馬克和女人來腐蝕虔誠的朗基努斯!

    「帶上來!」喬招了招手。

    幾名士兵和幾名教會騎士相互監督著,將之前在金錨俱樂部門口,引起了灰色金橡葉異變的少女押了上來。

    少女渾身是水,被傾盆大雨澆得臉色慘白的她已經處於昏厥邊緣,完全依靠著兩名士兵的攙扶,這才猶如死人一樣渾身哆嗦著,好容易進了一樓大廳。

    「不,不,不……我不是……」

    西裡爾·容·卡班,卡班家族的嫡系族人,剛剛年滿十八歲,在卡班家中,她是除了羅蘭之外,姿容最美,作風最開放,在圖倫港某些圈子中,也有著極大名聲的女人。

    「不,不,不,我不是……尕戎爺爺,我不是異端,我不是異端!」回到了家族的地盤,西裡爾莫名多了幾分精神,她呆呆的看了一眼站在大廳正中的一群族人,然後驟然看到了尕戎。

    「我不是異端,尕戎爺爺……我真不是。」西裡爾歇斯底里的尖叫著,然後變得嚎啕大哭,一下子就癱軟在了地上:「我什麼都沒做,我什麼都沒幹,我怎麼會是異端?」

    「朗基努斯閣下!」尕戎猛地拔高了聲音:「西裡爾,是一個純潔、善良的姑娘,她從未離開過圖倫港,她從小在我們眼前長大,她怎麼可能是異端?」

    朗基努斯冷哼一聲,他取出了那面灰色的金橡葉,一道白光從他手中注入了金橡葉中。

    金橡葉飛起,噴灑著淡淡的金色光雨,猶如蝴蝶一樣繞著大廳飛了一圈,然後停在了大廳正中一名三十多歲青年的頭上。

    金色的光雨籠罩了這個卡班家的青年,然後他的身後一蓬濃厚的灰色霧氣升騰起來,一對兒殘破的羽翼虛影在灰霧中若隱若現,一聲聲邪異、扭曲的祈禱咒語,不斷從虛空中綿綿傳出。

    這奇異的祈禱咒語震盪空氣,扭曲了光線,整個大廳內,所有人的視野都被扭曲,被迷幻,所有的陳設一眼望去,都好像融化的膠皮一樣,不斷的耷拉下來……

    整個大廳,從傢俱陳設、到建築本身,再到所有大廳裡的人,都好像在融化,在沉降,再向著某個可怕的不可言喻的所在不斷的沉淪。

    「該死的異端!」朗基努斯一聲大吼,打破了這詭異的氣氛。

    「該死的異端!」大廳內的教會騎士們齊聲怒吼,他們身上紛紛有金色的光芒湧出,他們每個人的頭頂都有一株或大或小、光芒明暗不等的金橡木虛影浮現。

    金光猶如無數道光箭飛出,刺穿了那個青年身後的殘破羽翼,將他身後浮現的灰色霧氣壓縮到了極致。

    尕戎呆呆的看著那青年,一張老臉徹底變成了慘綠色。

    他身體哆嗦著,聲嘶力竭的,好容易從嗓子眼裡擠出了一聲怒罵:「付德爾……家族,家族……家族哪裡對不住你……你要,你要,你要……」

    『噗』的一聲,尕戎嘴裡噴出一口鮮血,原本挺拔的身軀驟然一軟,『咚』的一下坐在了地上。

    證據確鑿,不容駁辯。

    付德爾勾結異端,身上沾染了濃烈的異端氣息。

    甚至,他還不僅僅是勾結異端這麼簡單,他身上的異兆表明,他甚至得到了某個可怕邪惡存在的眷顧,這種眷顧產生的邪惡力量,甚至足以對外界造成嚴重的影響。

    卡班家,完蛋了!

    所有卡班家的族人,在未來的某天,會像今天晚餐桌上的烤鹀鳥一樣,整整齊齊的綁在火刑架上……

    西裡爾嘶聲尖叫著:「尕戎爺爺,不是我,不是我……是付德爾哥哥介紹的幾個朋友,幾位非凡的大師……我只是,我只是陪他們玩了幾天……我只是,我只是傾慕他們,和他們上了幾次-床而已……」

    尕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又吐了一口血,身體搖晃著,艱難的站起身來。

    他湊到了喬和朗基努斯面前,左右手分別抓住了喬和朗基努斯的胳膊,壓低了聲音,極其艱難的說道:「如果可以,卡班家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尕戎淚流滿面:「發發善心吧……卡班家……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朗基努斯冷笑了一聲,對尕戎的悲傷和絕望不屑一顧。

    喬則是眼睛一亮:「尕戎老爺,先配合我們,將那些真正的異端抓住,如何?我說的是,『真正』的異端……」

    朗基努斯一頭霧水的看著喬,異端還有什麼『真正』的不『真正』的?

    尕戎則是眼睛驟然一亮,他的精氣神,一下子又回到了他的身體裡面。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8-3 12:18 PM

第七十四章 鬼臉夜襲

    梅德蘭榮耀歷一三七五年八月十九日,深夜。

    圖倫港二號老碼頭。

    狂風捲著暴雨,在海面上掀起了巨浪。海浪拍打著防波堤,發出沉悶的巨響。風聲,雨聲,浪聲,雷霆聲,將圖倫港內渺小的人類製造出的所有動靜,統統掩蓋得無影無蹤。

    雷電閃過,雪亮的電光瞬間照亮了天地。

    鬼臉掌櫃猶如一隻夜間出沒的貓頭鷹,速度驚人的穿梭在雨幕中,寬敞的袍子好似翅膀一樣在狂風中飛舞,卻沒有帶起半點兒聲音。

    他身邊的空氣詭異的旋轉著,無數雨滴鋪天蓋地的砸下來,距離他的身體還有好幾尺遠,雨滴就在一道陰柔的力量控制下,身不由己的高速旋轉,在空氣中劃過一道道弧線,擦過鬼臉掌櫃的身體,然後回歸到它原本應有的軌跡上。

    鬼臉掌櫃就好像一道鬼影子,他穿過雨幕,卻沒有'驚動'雨幕一絲半點。

    二號老碼頭,這是圖倫港的大宗貨物交易據點。

    來自海外遙遠大陸的珍稀貨物,那些茶葉、絲綢、蔗糖、瓷器、木材、珍稀特產等,數量動輒以千萬磅計。

    討價還價,簽訂契約,繳納貨款,交割貨物,偶爾還有商會內部相互調撥、調劑貨物,甚至是用大宗貨物進行巨額抵押等等,有時候貨物需要在倉庫裡囤積好幾個月。

    二號老碼頭附近,一座座巨大的倉庫猶如怪獸一樣,黑黝黝的匍匐在地上。

    這些倉庫動輒數百尺長寬,佔地面積廣大,有些倉庫都有上百年的歷史,分屬於圖倫港的各大商會、各大家族,還有一些倉庫,則是圖倫港市政廳官方公有。

    這裡的貨物進出,並不是太頻繁。

    這裡稍有點偏僻,而且面積極大。

    因為都是大宗貨物,貨物數量龐大,根本不怕街頭小蟊賊惦記。給他們一晚上時間,他們能運走多少貨物?

    而且這裡的倉庫,背後都站著威圖家、威爾斯家、圖靈家這樣的龐然大物,哪個蟊賊團伙敢來這裡討野火?

    時間久了,二號老碼頭的倉庫區的看管未免變得千瘡百孔,人浮於事在這裡已經是常態。在這一片佔地廣袤的倉庫區裡,就免不了發生一些蠅營狗苟、見不得人的事情。

    電閃雷鳴,閃電一下接一下的劃過黑夜,照得倉庫區一片慘白。

    偌大的倉庫區內,幾座守夜人專用的崗樓內燈火通明,卻不見人影子。倉庫區角落裡,那棟供守夜人休息的小樓中,則是人聲鼎沸,酒肉飄香。

    兩百多名負責這片倉庫守衛的守夜人,他們正趁著狂風暴雨的好機會,在小樓裡找樂子。

    酗酒,賭博,對這些在碼頭廝混的底層小人物來說,這是他們最喜聞樂見的休閒活動。

    小樓裡還有女人的尖笑聲、尖叫聲傳來,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好幾個房間內人影亂晃,男男女女數十人糾纏在一起,烏煙瘴氣,一團糊塗。

    鬼臉掌櫃站在一座大型倉庫的拱形屋頂,臉上帶著那張慘白色的光滑面具,雙手揣在袖子裡,目光陰沉的逐個掃過一棟棟高高矮矮的倉庫。

    “西三區卡九號倉庫。”藉著不斷閃爍的閃電,很快,鬼臉掌櫃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他身體一晃,直接從倉庫拱頂上輕飄飄的飛起,劃過一道弧線,落在了兩百多尺外的一間倉庫屋頂,然後身體又是一晃,又飄出了兩百多尺。

    西三區卡九號倉庫,這是卡班家族名下的大型儲備倉。

    外人知道的是,這座長寬都在五百尺以上,高有六十尺的拱頂倉庫,地面有三層,地下有一層。地面三層,常年儲藏了大量的陶器、木材和朗姆酒,而地下一層,則偶爾用來關押卡班家從黑大陸捕獵的奴隸。

    這座倉庫外牆厚重,是用鋼筋混合了火山灰水泥鑄成,最薄的地方都有三尺厚。

    偌大的倉庫,外牆上只有數十個碗口粗細的通風孔。這麼小的通風孔內,都插上了拇指粗細的鋼條,真不知道這是在防著什麼。

    除開通風孔,卡九號倉庫只有南面朝著海的方向,有一座推拉門供人進出。在這座高十尺、寬二十尺的金屬推拉門外,矗立著一座小小的,同樣是鋼筋水泥結構的小屋子。

    四名皮膚泛白,頭髮帶捲,身材瘦削高挑的男子穿著黑色短斗篷,靜靜的坐在小屋子裡。他們圍坐在一張小方桌旁,桌子上有香腸,有熏羊頭,有炸豬手,還有風味獨特的圖倫港鹽滷鯊魚肝之類的特色小吃。

    除開這些食物,桌子上還放著十幾個玻璃酒瓶,瓶子裡裝的,是味道刺鼻的高度燒酒。

    四個男子默默的吃喝著,不時抬起頭來,透過小屋的玻璃窗,看一眼緊閉的倉庫大門。

    一道狂雷'轟隆隆'的從空中滾過,一名男子突然輕笑了起來:“好天氣,這種天氣,我主最喜歡了。”

    “大師的祭祀一定可以成功。”另外一男子不無遺憾的吧嗒了一下嘴:“可惜了,那些小丫頭里面,有幾個生得格外水靈,怎麼不讓兄弟們先爽一下。”

    “閉嘴……”一名稍顯得年齡大一點的男子冷笑了一聲:“想死,不要帶著我一起倒霉。她們是大師重生的母體,大師新的身軀,會從她們體內孕化而出……讓你們先爽一把?”

    這男子壓低了聲音:“你們是說,你們想要成為名義上的,大師的父親麼?”

    四個男子同時露出了詭異的笑容,他們相互看了看,然後'呵呵呵'的,很快活的笑了起來。

    這種禁忌的、危險的、挑釁大人物威嚴的話題,很顯然,在他們內部,同樣是一種喜聞樂見的休閒活動。

    “喝!”一名男子抓起酒瓶,用力的晃了晃:“可惜了,海妮薇那小-娘-們,跑得太快了。要是能順利的抓住她,嘿嘿,兄弟們都能好好的爽一把。”

    另外一男子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誰能想到呢?居然碰上了那群蠢貨。雖然都是高地人,但是必須要說,那群只會掄刀亂砍的傢伙,真是徹頭徹尾的蠢貨。”

    “如果不是和殺戮執念的信徒發生了衝突,海妮薇逃不掉。”年齡稍大一點的男子'咕咚、咕咚'灌了幾口燒酒,眼珠泛紅,無比惋惜的說道:“嘖,想想看,那樣身嬌肉嫩的大貴族小姐,嘖……比起莉莉之家的女人……嘖……”

    四個男人都不吭聲了,他們紛紛舉起酒瓶,一口接一口的灌著烈酒。

    隨著酒水不斷進入腹中,四個男人的身後都有朦朧的灰霧湧動,一聲聲極其輕微,充滿了世間所能想像的,極度污穢、極度邪惡、極度骯髒、極度下流的喃喃細語不斷從灰霧中冒出來。

    這些話語,充滿了褻瀆一切倫理,扭曲一切道德的邪惡力量。

    四個男人渾身的皮膚微微的扭曲,他們的皮膚好似軟化的膠皮,不斷的凸顯出一個個怪異的,好似蛞蝓這樣的軟體蟲子,用它們柔軟、濕滑、粘稠的身軀纏繞成的符文。

    一縷涼風從小屋的門縫中竄了進來。

    四個男人同時打了個哆嗦,然後他們的身體驟然僵硬。

    他們目露驚慌之色,眼珠都僵直的他們絲毫動彈不得,他們想要開口大叫,但是他們的面部肌肉和舌頭都變得和石頭一樣,任憑他們極力掙扎,他們根本無法發出半點兒動靜。

    小屋子的木門有足足半尺厚,門後有兩根胳膊粗細的門栓,四個男人喝酒的時候,門栓是拴上的。

    涼風不斷從門縫中竄進來,兩根沉重的門栓猶如被無形的手抓著,慢慢的向一旁滑開,然後'咚咚'兩聲掉在地上。

    鬼臉掌櫃步伐輕飄飄的走進了小屋子,他默不作聲的從袖子裡掏出四根半尺長的牛毛細針,隨手扎在了四個男人的後頸上。

    四個男人的身軀越發的僵硬,臉上更蒙上了一層肉眼可見的青氣。

    鬼臉掌櫃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行走江湖,小心為上,可不能陰溝裡翻了船。”

    他掏出一柄手指長短的小鉤刀,慢悠悠的,很細緻的,將四個男人的手腕、腳踵的筋腱切斷,讓他們徹底失去了行動能力。

    鬼臉掌櫃切割的刀法極其細膩,他切開了四個男人的筋腱,傷口居然沒有什麼血滲出來。

    看著四個面露絕望之色的男人,鬼臉掌櫃滿意的點了點頭,收起小鉤刀,又將他們的下巴給掰了下來,藉著燈光往他們的嘴裡望了一眼。

    “很好,沒有假牙毒囊,我喜歡你們這樣乖巧的孩子。”鬼臉掌櫃'咯咯'笑了幾聲,又取出了一個小藥瓶,往他們張開的嘴裡彈了一點黑色的粉末進去。

    “這下就放心了……你們乖乖的坐在這裡,不要動,千萬不要動。剛剛的毒藥,如果沒有我的解毒藥劑,你們會在三個小時後毒發身亡。”鬼臉掌櫃輕輕的笑著:“所以做個乖寶寶,坐在這裡,等我回來,好不好?”

    鬼臉掌櫃悄無聲息的走出了小屋子,他甚至很貼心的關上了房門。

    摔在地面上的兩根門栓猛地跳了起來,'啪啪'兩下跳回了它們原本的位置,將房門妥帖的反鎖了起來。

    四個男人聽著鬼臉掌櫃關門的響動,聽到門栓發出的動靜,渾身冷汗不斷的冒了出來。

    鬼臉掌櫃走出了小屋,來到了卡九號倉庫的推拉門前。

    一道狂雷劃過,鬼臉掌櫃趁著雷鳴聲拉開了大門,拉開了一條半尺寬的縫隙,然後悄無聲息的閃進了倉庫。

    “藥爐街是我鬼臉掌櫃的地盤哪……你們擄掠我的鄰居……這太不應該了。”

    “小屁孩子做錯了事,就要認罰……不管你們背後是誰……總要懂規矩吧?”

    “規矩……這世上,可不能沒規矩!”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8-4 12:08 PM

第七十五章 分化和惶恐

    夜色深沉,風雨更虐。

    圖倫港市政廳,頂樓大會場內煙熏火燎。

    以莫德爾·容·威爾士為首,圖倫港七人委員會中的六人,加上圖倫港市政廳的市-長、市議會的議長,以及百多名議員,還有市政廳各部門的主官,兩三百號人聚集在這裡,人手一根煙卷,猶如煙囪一樣吞雲吐霧。

    三名帝國軍少將面無表情,端坐在圓形大會場正中的一張長桌後。

    他們面前放著一杯清水,也僅有一杯清水。

    百多名士兵圍住了大會場,靠牆肅然而立。

    會場的大門外,寬敞的甬道中,同樣站滿了全副武裝的帝國軍士兵。外面的閒雜人等不許進入,會場內的人想要出去上一下洗手間,身邊都會跟著數十名士兵,全程無縫陪同。

    莫德爾嘴裡叼著今天的不知道第幾根混合菸卷,只覺嘴巴、鼻腔裡都火辣辣的,好似著火了一樣。

    就算是他這樣積年的老煙槍呢,連續好幾個小時不間斷的狂抽煙卷兒,他的身子也有點扛不住了。

    不顧大會場地上鋪著的厚重、柔軟、價格高昂的羊絨地毯,莫德爾轉過頭,'噗'的一聲將煙頭吐在了地毯上。

    他腳邊已經堆積了小小一堆煙頭,腳邊的地攤上亂七八糟的被燙出了好多個窟窿。如果不是在場的士兵努力維持,莫德爾早就引燃了地毯,將整個大會場給引著了。

    三位少將端坐在那裡紋絲不動,就好像沒看到莫德爾發洩性的舉動。

    莫德爾心里火氣直冒,同時渾身寒毛直豎,一股莫大的危險感撲面而來,讓他心臟'嘭嘭嘭'的亂跳,額頭的青筋都不自覺的冒了出來。

    '嘭'的一聲巨響,莫德爾一掌拍在了面前的會議桌上,猛地站起身來。

    大會場內,好些昏昏欲睡的議員、官員們精神一振,同時看向了莫德爾。

    “將軍們,將軍們,尊貴的帝國少將閣下,請問,我們究竟在幹什麼?”莫德爾高高舉起雙手,嘶聲吼道:“我們是罪犯麼?我們犯下了某些不可饒恕的重罪麼?”

    “能否明確的告訴我們,為什麼,我們這些在圖倫港還有一些名望的,受到圖倫港所有市民一致愛戴的紳士們,會像街頭扒錢包的小蟊賊一樣,被扣留在這裡?”

    “能否,明確的告訴我們!為什麼將我們扣押在這裡!為什麼隔絕我們和家人的通訊!為什麼我們連派人向家里報一聲平安都不被允許?”

    莫德爾用力的拍打著會議桌,直將三寸厚的柚木製成的會議桌拍出了一條條深深的裂痕。

    “最起碼,請給我們應有的,匹配我們身份的待遇!”

    “現在是晚餐時間……我們,需要晚餐!”

    一名少將緩緩站起身來,他雙手按在面前的長桌上,低沉的說道:“我們在執行嘉西嘉女公爵的命令,請配合我們的行動,否則你們有任何異動,都會被視為對帝國軍的挑釁,我們會毫不猶豫執行戰時軍法!”

    “解釋,沒有解釋。”

    “晚餐,會有晚餐!”

    站起身來的少將用力的拍了拍手,過了幾分鐘的時間,一隊士兵走了進來。

    他們左手拎著碩大的竹籃子,裡面堆滿了黃色的麩皮麵包。他們走到大會場的這些尊貴的、身家豐厚的大老爺們身邊,給每個人面前,放下了一個麩皮麵包。

    這些麩皮麵包,很顯然不是新鮮出爐的貨色。

    麵包放在桌子上的時候,外殼和桌面碰撞,甚至發出了'咚'的悶響。這起碼是放了三四天的陳貨,外殼都硬成了這樣,整個麵包的質地應該和磚頭差不多了。

    莫德爾也得到了一個麩皮麵包。

    他和在場的所有大老爺們一樣,無比驚愕的看著面前這土黃色的,造型和磚頭一樣,質地也和磚頭一樣硬的東西,面皮驟然扭曲。

    “您是在開玩笑麼?”莫德爾強壓著心頭的怒火。

    “帝國軍士兵能吃的東西,你們為什麼不能吃?”站著的少將冷笑了一聲:“你們,比帝國軍士兵更尊貴麼?”

    沒人吭聲。

    大會場內的所有大老爺們,都想指著這位少將的鼻子說,他們拔一根毛出來,都比一個帝國軍士兵值錢很多。

    但是這話,沒人敢說出口。

    “你們要晚餐,給你們晚餐,不要說我們苛待了諸位受人尊敬的紳士。”剛剛站起身的少將又坐了下去,他拿起一個麩皮麵包,張開嘴狠狠的咬了一口。

    “沒錯,是晚餐的時間了,大家吃,吃,吃,不要客氣。”大口咀嚼麩皮麵包的少將含糊的說道:“不要客氣,吃啊,吃啊……你們不吃,可是看不起我們帝國陸軍麼?”

    輕輕的咳嗽聲響起,一個乾巴巴的,能有九十歲左右的小老頭兒,圖倫港七人委員會之一的,海頓家的當代家主達達·容·海頓緩緩站起身來。

    頭髮禿了一大片,只有後腦勺上還頑固的掛著巴掌大一片頭髮的達達敲了敲會議桌,他緩緩的說道:“將軍們,整整半天時間,我們多次諮詢我們被扣押在這裡的原因,但是三位尊敬的將軍閣下,並沒有給我們任何答復。”

    重重的吐了一口氣,達達瞇著眼冷聲道:“那麼,我可否問一句……”

    大口咀嚼麩皮麵包的少將昂起頭,直著脖子,將堅硬的麵包生生咽了下去。他打斷了達達的話:“我知道你們想要問什麼。威圖家族的家主黑森閣下不在這裡,是因為……他是好人。”

    三位少將同時笑了起來。

    另外一名少將端起面前的水杯,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清水,淡然道:“這是公爵閣下的原話,黑森閣下是一個好人,他品性高潔,溫厚純良,尤其遵紀守法,樂善好施,是帝國優秀公民的傑出代表,是帝國貴族的典範。”

    “所以,這次的調查,黑森閣下不需要在場。”

    “相反,黑森閣下,如今正在配合公爵閣下,為調查仲秋血案的真相出謀劃策、出人出力。”

    這位少將放下水杯,堅硬的目光狠狠掃過莫德爾和達達,輕聲微笑道:“諸位畢竟是受人愛戴的紳士,所以,這就是我的解釋,但是,僅此一次。”

    三位少將相互望了一眼,同時扯動嘴角笑了笑。

    莫德爾和達達氣得渾身直哆嗦,連帶著大會場內的眾多大老爺們,也都一個個面孔扭曲,好似聽到了世界上最無恥的冷笑話。

    黑森……'品性高潔'?'溫厚純良'?'遵紀守法'?

    哈……在場的所有人,已經無法對這樣的闡述做任何評價。

    至於說'樂善好施'……如果說威圖家的主母莉雅,那個圖倫港出了名的'敗家娘們',經常大手大腳的給銀桂教會送錢也算是'樂善好施'的話,那麼威圖家,的確算是'樂善好施'!

    但是,但是,問題的重點在於,黑森在給羅斯公爵跑腿?

    他在為羅斯公爵出謀劃策、出人出力?

    他在輔佐羅斯公爵調查仲秋血案真相?

    莫德爾、達達等人只覺後腦勺一陣陣的發冷,他們渾身汗毛都忍不住豎了起來。

    黑森想要幹什麼?

    不,不是黑森的問題,是黑森背後的羅斯公爵,那個屠殺了無數嘉西嘉土著的血腥女魔頭,她究竟想要幹什麼?

    '咣當',大會場的大門被兩名上校軍官暴力推開,他們大步走到了三位少將身邊,將一個牛皮紙製成的信封遞給了他們。信封的正中,明顯可以看到島影血杜鵑盾紋徽章。

    一位少將撕開信封,從中抽出一份信箋。

    三位少將湊在一起,認真了信箋上的信息,然後他們點了點頭。

    一名上校轉過身,朝著乾巴巴的禿頂小老頭兒達達指了指:“達達·容·海頓,克勞德·容·海頓在外面等你。您,可以和他好好的談一談。”

    莫德爾的臉驟然一抽。

    達達的表情驟然放鬆,然後迅速繃緊。

    在場的圖倫港大老爺們,一個個目光如火的盯著達達。

    達達一聲不吭的離開座位,快速跟著兩位上校離開了大會場。會場內的氣氛頓時變得猶如凝固一般,莫德爾等人心頭沉甸甸的,好似有一座山壓在了心口。

    七人委員會還在場的五位,相互之間迅速對視了一眼。

    在他們心中,達達已經被貼上了不可信的標籤,在這緊要關頭,達達居然能夠離開大會場,他居然能夠去和自己的弟弟克勞德會面……

    海頓家族在圖倫港的名聲不太好,他們向來以'陰謀算計'著稱,他們最擅長的就是出賣夥伴、謀取巨額利潤。

    莫德爾又掏出了一支混合菸卷,心亂如麻的他狠狠的咬著煙卷,一時間亂了分寸。

    過了不知道多久,大會場的大門再次被暴力的推開。

    一隊帝國軍士兵,一隊教會騎士,這種奇異的組合大步闖入了大會場。

    “將軍,我們奉命,抓捕異端卡戎·容·卡班。”一名帶隊的上校向三位少將行了一禮,大聲說出了石破天驚的話語。

    大會場內頓時一陣混亂,無數人莫不驚悚的看著一頭霧水的卡班家族當代家主卡戎·容·卡班。

    同樣禿頂,同樣矮小,但是胖乎乎圓滾滾,長相很有點喜氣的卡戎·容·卡班呆呆的指了指自己:“我?異端?不,不,不,你們一定弄錯了……”

    幾名教會騎士蠻橫的闖到了卡戎身邊,拔出長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一名教會騎士極其粗暴,毫不講理的,掄起長劍,用沉重的劍柄重重的砸在了卡戎的肩膀上,所有人都聽到了清脆的骨折聲,卡戎慘嚎一聲,當即跪在了地上。

    莫德爾等人頓時面如死灰!

    他們惴惴不安的相互使著眼色——羅斯女公爵,居然和教會聯手了?

    莫德爾心中,突然生出了孤注一擲的念頭。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8-4 12:13 PM

第七十六章 傳信

    夜,電閃雷鳴,風雨更疾。

    遠處傳來聖希爾德大教堂的鐘聲,一聲,兩聲,三聲……

    十二聲鐘鳴響過,日曆又翻過一頁,現在是梅德蘭榮耀歷一三七五年八月二十日。

    喬坐在一張舒適的大椅上,手捧著一杯加了雙倍奶和雙倍糖的紅茶,不斷的搖頭。

    他身邊的小圓桌上,放滿了精緻的小點心,這都是從卡班家廚房裡找出來的美食。

    他面前的地板上,不成人形的付德爾猶如一灘爛泥一般癱在那裡,不斷從嗓子裡發出厲鬼一般的嚎叫聲。

    牙站在喬身邊,用一柄小匕首修整著指甲。

    他悠悠嘆道:“我們也給人上刑,誰沒有幾個敵人呢?有時候,嚴刑拷打總是有用的。不過,我們上刑的時候,只是把敵人當做敵人。”

    聲音頓了頓,牙低聲咕噥道:“這些神棍,可沒把人當人啊!”

    喬的臉也哆嗦了一下,手中香甜濃醇的紅茶,此刻看上去就像是一杯新鮮的血水,喬完全沒有了胃口。

    他在警局,也見過那些不小心失手,被警察們抓進黑牢的小蟊賊。

    圖倫港的警察們,一般而言品行都不怎樣,他們經常無聊的時候,跑去折騰那些小蟊賊,打得他們血肉橫飛。一些小偷小摸的倒霉蛋,往往被打得再無犯案的能力。

    不過和朗基努斯他們的手段相比……

    一如牙所言,這些神棍,真沒把這些被認定為'異端'的倒霉蛋當人。

    喬坐在一旁看著,都覺得毛骨悚然、渾身發麻。

    一個正常人,完全無法用語言形容這些教會騎士的狠辣手段,總之,他們只是在付德爾手上稍微施展了一下,大概一刻鐘的功夫,付德爾就變得完全不像是一個人了。

    一灘爛泥,一灘垃圾,一灘在潲水缸裡發臭了十幾天的死老鼠……總之此刻的付德爾,你完全無法將他和一個人聯繫起來,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個角落都徹底扭曲變形。

    鮮血不斷從付德爾體內流淌出來,卡班家主樓的大廳,已經被他的血染紅了大半。

    換成正常人,這樣的流血量早就死掉了五六次。

    但是那個叫做馬克的教士,每每在付德爾快要死掉的時候,往他嘴裡灌一瓶吊命的藥劑。於是付德爾又快速的恢復了精氣神,又能在教會騎士們的手下多堅持幾分鐘。

    “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付德爾的精神已經趨於全面崩潰,他不斷的扯著嗓子尖叫,卻一直只會讓人殺了他,完全沒有吐露口供的意思。

    “媽-的!”朗基努斯抖了抖血淋淋的手掌,一把抓過尕戎老頭兒,在他雪白的襯衣上擦了擦手:“這傢伙嘴巴真硬,你們卡班家的人,骨頭都這麼硬麼?”

    尕戎老頭兒陪著笑臉,完全不顧自己的身份,任憑朗基努斯隨意施為。

    單純論個人實力,尕戎老頭兒甚至不比朗基努斯弱,卡班家族畢竟是圖倫港的坐地豪門之一,家族當中,總要有幾個鎮得住場面的高手。

    但是尕戎老頭兒連半點兒反抗的想法都沒有。

    他渾身冰冷,心臟都幾乎停止了跳動,此刻的他,是一門心思的配合朗基努斯的一切行動,苦苦追求那幾乎不可能的一線生機。

    反抗,這是絕對不敢反抗的。

    面對德倫帝國,尕戎老頭兒還有鋌而走險的勇氣。

    但是面對金橡教會……尕戎老頭兒活了這麼多年,在他小時候,他從他的曾祖父那裡,聽說過《信仰密約》簽訂的全過程。

    金橡教會,可是梅德蘭大陸諸國聯手,而且是趁著金橡教會的教皇傳承出了問題,內部混亂之時,才勉強壓制的龐然大物。

    反抗帝國,或許會死。

    反抗教會,肯定會死。

    而且絕對是死得慘絕人寰,死得最慘無人道的那種死法。

    所以,一定要讓朗基努斯滿意了,一定要讓這群毫無人性的教會騎士們滿意了。

    “尊敬的朗基努斯閣下,讓我去勸勸他,讓我試試……”尕戎老頭兒佝僂著腰身,帶著一臉僵硬的笑容,老臉上滿是冷汗。

    “去!”朗基努斯昂著頭,隨手一指癱在地上的付德爾。

    他那表情,他那模樣,就好像指著一灘狗-屎,對某人說——'去,收拾乾淨'!

    尕戎微微哆嗦著,他湊到了付德爾身邊,幾個牛高馬大的教會騎士站在他身邊,雙手血淋淋的,不斷向下滴著血水,帶著滿臉燦爛的、發自內心的笑容,歪著頭看著尕戎。

    “付德爾,我的孩子,聽我說,聽我說。”尕戎跪在了不成人形的付德爾身邊,低沉的說道:“想想你的父親,想想你的母親,想想你的姐姐,你的妹妹,你的外甥……還有你的這麼多的親人。”

    “你做錯了事情,你錯了,你犯下的錯誤,讓整個卡班家都陷入了危險。”尕戎的嗓音顫抖著,帶著哭音向付德爾咕噥道:“我們必須糾正錯誤,我們必須……”

    付德爾兩顆幾乎破碎,此刻充血紅腫,不斷滲出血水的眼珠子微微動了動,直勾勾的盯著尕戎。

    “尕戎爺爺……我沒有犯錯……我也只是……也只是……”

    一名教會騎士在一旁很興奮、很快活的笑問道:“這個傢伙,有姐姐和妹妹?她們是誰?她們在哪裡?哦,連他母親一起請出來吧。”

    “異端的親屬,也肯定是異端,以我主之名,我們必須對異端加以懲罰……在送他們上火刑架之前,我主賜予我們無限的權力,對他們進行預先的懲罰……”

    大廳內,一眾教會騎士全都很快活的笑了起來,大廳中縈盪著讓人不寒而栗的歡樂氣氛。

    喬和一眾帝國軍官兵同時沉默不語。

    圖倫港警局的黑牢,已經足夠暗無天日;但是和教會聖裁院的黑牢相比,警局的黑牢就是天堂。

    美德蘭大陸曾經有多嘴多舌的家這般說——'聖裁院,以光明之名,行黑暗之事;世間一切污穢,一切邪惡,一切墮落,一切瘋癲,盡在聖裁院;爾等之心,與異端何異'?

    不提那位家的下場,反正現在整個梅德蘭,除了他的那句名言,他連名字都沒留下。

    金橡教會的聖裁院,你可以將你心中最深沉的恐懼加諸其上,然後你會發現,聖裁院內的黑暗和恐怖,比你心中最深沉的恐懼還要超出百倍、千倍……

    喬皺了皺眉頭,他站起身來,懶得再看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是一個正常人無法承受的人間慘事,付德爾還有他的直系親屬,會很慘,很慘……

    但是喬對付德爾並無任何憐憫之心。

    卡班家,確切的說起來,可是他威圖家的敵人,付德爾也的的確確的勾結了異端。

    喬在幽會巷,差點被腐蝕之靈的信徒幹掉,他又怎麼會對勾結腐蝕之靈信徒的付德爾有任何的憐憫?

    “我去透透氣,朗基努斯閣下,希望你能盡快撬開他的嘴,找到那些藏匿起來的異端。”喬很認真的說道:“我敢發誓,仲秋之夜,襲擊我們的人當中,就有腐蝕之靈的信徒。”

    “卡班家在圖倫港的產業極多,如果他遲遲不肯吐露口供,我們挨個去搜查卡班家的產業,沒有兩三天時間,我們找不到那些異端。”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些異端怕是早就收到風聲逃跑了。”

    喬聳了聳肩膀,捧著紅茶杯子,大步走出了大廳。

    多隆少將和其他帝國軍官兵紛紛搖頭,也了出去。

    朗基努斯眨巴著眼睛,呆呆的看了一陣子喬的背影,他突然笑了起來:“哈,原來你這小子,是個軟蛋……嘿嘿,看到血就害怕了?原來,你是個軟蛋!”

    高傲的昂起頭,朗基努斯陶醉的深呼吸了一下大廳中的血腥氣,他由衷的感慨道:“唯有我主的虔誠僕人,才是真正的男子漢。”

    大廳裡的教會騎士們,越發快活的笑了起來。

    他們笑得很燦爛,很純粹,源自內心的笑得極其快活——他們從小到大就接受的是這樣的教育,他們正在做的事情,他們接下來就要做的事情,在他們看來,是如此的天經地義,如此的習以為常。

    大廳里傳來了越發刺耳的尖叫和慘嚎聲,付德爾的慘嗥聲之外,還有陌生的女人聲音傳出。

    喬站在大廳門外的門廊下,皺著眉,眉心一條青筋不斷的跳動著。

    風雨中,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十幾個威圖家的護衛簇擁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順著道路快步跑了過來。

    “喬少爺,喬少爺,掌櫃的讓我給您送個口信。”長相淳樸,很不起眼的少年顯然經過了長途的奔跑,哪怕在大雨中,他的面皮也紅撲撲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喘著氣。

    “阿駑,跑成這個樣子,什麼事情?”喬認得這個少年,他是鬼臉掌櫃'麻雀幫'的大頭目之一,整個圖倫港,和阿駑地位相當的小傢伙,攏共也就五六人。

    阿駑湊到了喬的身邊,急速的說出了幾句話。

    站在喬身邊的多隆少將等人,一個個猛地瞪大了眼睛,然後猛地回頭看了一眼大廳。

    喬身體一哆嗦,他嘶聲道:“大叔自己先過去了?該死……”

    “來人……把卡班家的馬車和馬……不,少將閣下,讓嘉西嘉艦隊給我們一條快速護衛艦,我們趕海路,直奔二號老碼頭!”

    “快,快,快!”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8-4 12:16 PM

第七十七章 三功

    快速護衛艦掛了滿帆,狂風帶著暴雨,好似鞭子一樣抽打著白色的三角帆,修長的船身呼嘯著劃過海面,好似海豚一樣靈巧快捷。

    從前灘區的淺海灣,繞過一個小小的礁石岬角,就能看到二號老碼頭附近的燈火。

    閃電一下又一下狠狠的撕開雲層,傾盆大雨打在頭上、臉上,'啪啪啪'的居然有點痛。

    喬站在護衛艦的船頭,雙手緊握護欄,藉著閃電爆發出的強光,他看到了圖倫港的內海上,一群海豚正不斷的從海水中跳躍起來,在海面上砸出了碩大的水花。

    一聲巨響,一道閃電從烏雲中幾乎垂直落下,重重的劈在了海面上。

    那群海豚附近的海面上,大片藍盈盈的電光亮起,海豚們紛紛在躍起的同時,發出高亢的鳴叫聲。

    這些傢伙,興奮得不得了!

    喬任憑暴雨抽打著自己,他看著那群快活、亢奮的海之精靈,不由得'哈哈哈'的放聲狂笑。

    “我喜歡這群傢伙……嗯,我更喜歡它們的遠親!比如說,惡魔虎鯨?我太愛它們了,我甚至開始思念它們!”喬朝站在身後甲板上,雙手抱胸,身體卻穩如大山,任憑護衛艦劇烈搖晃,身體紋絲不動的多隆少將大吼。

    “它們的遠親?”多隆少將聳了聳肩膀:“惡魔虎鯨,我沒見過。我只關心這些傢伙,它們好吃麼?”

    喬翻了個白眼:“不要和水手說你想吃海豚,他們會在背後捅你刀子。哈哈,這些寶貝兒,可是水手們的保護神,我家商會的遠洋水手,都在身上紋了海豚紋身!”

    多隆少將撇了撇嘴。

    作為陸軍,他討厭海……或者,他討厭的是這種空蕩盪、飄忽忽,沒辦法腳踏實地的感覺。

    喬深深的看了一眼那群快活的海豚,三條護衛艦快速的劃過海面,這群海豚興奮的叫著,扭頭朝著護衛艦追了過來。

    它們比護衛艦更快,更靈活,它們看到了站在船頭的喬,好幾條矯健有力的成年海豚高高跳起,奮力的甩動尾巴,將大片海水潑在了喬的身上。

    “混蛋東西!”喬忍不住'哈哈'大笑,他朝著那些海豚比劃了一個中指,大聲叫嚷道:“你們這群混蛋,今天可沒東西餵你們,真是一群混蛋!”

    “你認識它們?”多隆少將有點不可置信的大聲詢問喬。

    “圖倫港的水手都認識它們……恰恰家族,它們可是圖倫港一霸,托它們的福,沒有一條鯊魚能夠侵入圖倫港。”喬指著一條最大的海豚大聲吼道:“那就是恰恰,哈,它們幹得漂亮,是不是?”

    五位帝國少將同時撇了撇嘴。

    護衛艦快速逼近二號老碼頭,操艦的水兵大聲的嘶吼叫嚷著,在戰艦距離棧橋泊位還有兩千多尺的時候,他們降下了大半船帆,護衛艦依靠慣性向前滑行,然後三條護衛艦在泊位前方兩百尺的位置劃出一條大弧線,形成了一個完美的橫向射擊陣列。

    落帆,下錨,幾條快艇被拋下了海面。

    喬和一群士兵跳上了快艇,操起木漿劃向了碼頭。在他們身後,三條護衛艦面朝碼頭的砲門滑開,一門門黑漆漆的艦炮探出了頭來。

    五位帝國少將,連同隨行的一眾少校以上級別的軍官,還有牙等十幾名威圖家的好手,他們沒有登上快艇。

    電閃雷鳴中,這些傢伙一躍而起。

    實力最強的五位少將,還有牙和威圖家的兩位護衛頭領,他們好似碩大的蚱蜢,直接跳過了兩百尺寬的海面,重重的落在了棧橋上。

    大群帝國軍的校級軍官,他們手裡拿著不知道從哪裡找出來的破木板、爛水桶,他們一躍跳出了一百多尺,然後將手中的木板、木桶丟在了海面。

    低沉的爆鳴聲不斷響起,海面上炸開了數十團水花。

    這些傢伙腳踏在這些木板、木桶上重重借力,然後身體再次躍起,輕鬆的跳上了棧橋。

    “哇哦!”喬用力吹了一聲口哨,他猛地瞪大了眼睛,喃喃道:“真了不起……我應該……也可以……”

    “我來了!”喬用力扯著嗓子大吼了一聲,然後他雙足重重的往快艇上一蹬,十萬多磅的巨力爆發,重重的轟在了快艇船底板上。

    十二尺長的小快艇'轟'的一聲爆開,喬好似一顆圓滾滾的托爾巨砲的砲彈,帶著破空聲'唰'的一下衝起來數百尺高,然後手舞足蹈的,無比驚恐的劃出了一條拋物線,重重的砸向了數百尺外的碼頭防波堤。

    “啊……哦……”多隆少將等人瞪大眼,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喬沖天而起,然後在一陣瘋狂的電閃雷鳴中砸在了地上。

    一聲巨響,喬雙足重重落地。

    花崗岩條石壘成的防波堤上,七八根十幾尺長、一尺多粗的花崗岩條石被他砸得稀爛,喬的兩條腿,膝蓋以下的部位全都深深的陷入了防波堤中。

    “少爺,少爺!”牙和一眾威圖家的護衛手忙腳亂的衝了過來,小心翼翼的抓著喬的肩膀,將他從防波堤內拔了出來。

    “沒事,就是,腿震得有點發麻。”喬哆哆嗦嗦的抽著冷氣,回頭看了一眼海面,就看到剛才和他同乘一條快艇的士兵們,正狼狽的爬上兩條救援的快艇。

    喬低頭看看自己的雙腿,膝蓋以下的褲子已經變得稀爛,只剩下幾條破布條濕噠噠的掛在腿上。他的那一雙特製的,鑲嵌了厚鋼板的靴子,更是被撞得稀爛,如今正歪歪斜斜的躺在他撞出來的大坑中。

    多隆少將帶著極其詭秘的表情,一路小跑著到了喬的面前。

    乾咳了一聲,多隆少將蹲下身體,伸手拍了怕喬的兩條白花花、肥膩膩、比尋常人大腿還要粗的小腿,然後再次乾咳了一聲。

    “喬,相信我的話,你會是一個很棒的帝國軍人。”多隆少將一臉糾結的站起身來,伸手拍了拍喬的胳膊:“聽說,你剛剛開闢力量海?相信我,做警察,沒前途,真正的男人,應該進軍隊。”

    喬同樣一臉詭秘的看著多隆少將,以及站在他身後,眼睛隱隱透著綠光的另外四位少將閣下。

    “相信我,多隆將軍,您這話,應該去向施泰因局長說……相信我,他寧可和您決鬥,也不會讓我離開警局。”

    聳聳肩,攤開雙手,喬感慨道:“沒辦法,我太優秀了,圖倫港警局,離不開我;圖倫港的安寧和穩定,離不開我;圖倫港市民們的幸福生活,離不開我!”

    不等多隆少將開口,喬趕緊搶著說道:“好了,好了,正事要緊!阿駑,阿駑……快點,帶路,帶路,鬼臉掌櫃在哪裡?趕緊帶路!”

    士兵們登岸,然後排著整齊的隊伍,在喬的帶領下,迅速沖進了二號老碼頭的倉庫區。

    光著腳的喬一腳踹開了倉庫區的大門,用來鎖門的胳膊粗細的鐵鍊崩斷時發出的巨響,也沒有驚動那些擅離職守的守夜人。

    大隊人馬在阿駑的帶領下,迅速來到了西三區卡九倉庫。

    狂風暴雨呼嘯而來,卡九倉庫的推拉門開啟了半尺寬的縫隙,喬用力一揮手,幾個士兵衝了上去,'咣啷啷'將大門整個拉開,一股奇妙的鮮香味就飄了出來。

    就在大門後面,鬼臉掌櫃面前燃著一小堆篝火,他手持幾根鐵條,上面穿著拇指大小的肉塊,已經烤得焦黃流油,鬼臉掌櫃正往上面細細的撒著香料粉末。

    “喬少爺,來了?唔,黑大陸原始森林特產的藍點箭蛙,味道極好,而且,有非常神奇的效果,要不要嚐嚐?”鬼臉掌櫃戴著那張光滑的白板面具,向喬舉了舉手上的鐵條。

    多隆少將等軍中高手,則是同時瞪大眼,看向了鬼臉掌櫃面前的那一小堆篝火。

    倉庫的大門被打開,狂風呼嘯著衝進了倉庫。

    鬼臉掌櫃面前的那小小一堆篝火,在狂風中紋絲不動,就好像一切風雨都是虛幻一樣。鬼臉掌櫃坐在篝火邊,幽幽密密,莫名給人一種他身邊十尺之內自成一方世界的感覺。

    “啥效果?”喬大咧咧的走到鬼臉掌櫃面前,搶過他手上的烤肉就要送進嘴裡。

    “藍點箭蛙有劇毒,而且是一種非常珍稀的神經毒素,經過高溫炙烤後,殘留的微弱毒素已經無法致命,再加上我用幾種香料調和,這些烤肉……壯-陽!”鬼臉掌櫃一本正經的說著極其不正經的話。

    喬的身體僵硬了一下,隨手將烤肉遞給了身後緊跟著的牙。

    “牙叔叔,我知道的,你正需要這個。鬼臉大叔,你發現的異端呢?”喬重重的咳嗽了一聲,狠狠的瞪了鬼臉掌櫃一眼。

    牙抓著手中鮮香四溢的'奇妙'烤肉,臉上肌肉一抽一抽的,只覺得多隆少將等人看自己的眼神,都變得不對勁了。

    只是,他應該開口解釋一下麼?

    其實,他並不需要這些烤肉吧!

    “餵,你們聽我說……”牙決定,還是解釋一下,但是沒人想要聽他的解釋。

    鬼臉掌櫃帶路,一群人直奔卡九倉庫通往地下的通道走去。

    凌晨兩點。

    坐鎮金錨俱樂部,正和羅倫大主教一起等候消息的羅斯公爵,收到了喬派人傳回的消息。

    “謔謔謔!”

    金錨俱樂部內,響起了羅斯公爵極有個人風格的尖笑聲。

    “喬,可愛的小傢伙,他又立功了,這是第三次了,第三次了……”

    “圖倫港上上下下都是笨蛋,只有喬一個聰明的小伙子……啊,真讓人頭疼,該如何獎勵他才好呢?”

    “來人啊,來人啊,去二號老碼頭,快,快,快!”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8-5 12:13 PM

第七十八章 祭陣

    卡九號倉庫地下一層。

    順著陡峭的石階向下數十尺,一條幽長的甬道兩側,是長方形的囚牢。

    精鋼製成的鐵欄牢門後面,昏暗的燈光照耀下,一張張沒有表情的面龐猶如幽靈一樣,靜靜的懸浮在那裡。

    靠近石階的幾座囚牢中,關押著的是皮膚白皙,姿容姣好的少女。

    她們身形高挑、肢體纖細,頭髮多呈淡金色和灰褐色,看她們身上殘破的衣衫樣式,她們應該來自梅德蘭大陸東北方的盧西亞帝國。

    那是一個領土廣袤,人口眾多的大國。

    大,但是不強,所以卡班家的獵奴隊,才會弄來這麼多美麗的盧西亞少女販賣。

    在這幾間囚牢後方,是一群身形矮小,膚色暗紅,動作敏捷的青年男女。他們人挨著人的蜷縮在囚牢中,猶如受驚的小獸一般,驚恐的看著從囚牢門前走過的喬還有一眾帝國官兵、威圖家的護衛等。

    “帕帕亞人。”鬼臉掌櫃幽幽的聲音響起:“來自黑大陸西北角的帕帕亞次大陸,謹慎,敏感,勤勞,願做,且未開化。稍加恩惠,就一生忠實如老狗,而且每什麼戰鬥力,是最好的僕役人選。”

    喬輕輕的吹了聲口哨,向幾間巨大的囚牢中,擁擠在一起的數千名帕帕亞人看了一眼。

    走過這幾間囚牢,碩大的囚牢中,就擠滿了皮膚黝黑如上好的黑檀木,身材高大、健壯的黑大陸青壯。

    喬走過一間囚牢時,一名身高七尺三寸以上,比如今的喬也不遑多讓,身軀極其壯碩,猶如一頭人形雄獅,渾身滿是一塊塊凸起的腱子肉的壯漢,突然'轟'的一下撞在了牢門上。

    '呼',這漢子從鐵欄中間伸出一隻手,一把抓向了喬的胳膊。

    '啪'的一聲巨響,一直跟在喬身邊的牙揮動劍鞘,重重站在了這漢子的胳膊肘上。大漢吃痛,猛地縮回了手,他用光溜溜的腦袋撞擊著牢門,用喬聽不懂的話大聲的嘶吼著。

    “他在說什麼?”喬不解的指了指那滿臉猙獰的大漢。

    “他要吃肉,他要喝酒,他要女人……滿足他的條件,他可以做你最忠誠的戰士,為你殺人放火。”鬼臉掌櫃嘆了一口氣:“黑大陸靠近帕帕亞次大陸的突魯魯族的土話,黑大陸是個神奇的地方,每個部族都有自己的土話,所以他們的交流很不方便。”

    喬,多隆,牙,還有在場的其他人,無不駭然看了一眼鬼臉掌櫃。

    “您連這種部族土話都懂?”喬異常驚愕的問鬼臉掌櫃。

    “藥舖的生意不好,曾經有一段時間,想要做點奴隸交易補貼生活……”鬼臉掌櫃雙手插在袖子裡,慢悠悠的嘆息道:“我這個人做事,喜歡未雨綢繆,要販賣奴隸,總不能聽不懂奴隸在說什麼吧?”

    “所以,我用了三年時間,學會了盧西亞語、帕帕亞語、突魯魯語、茲圖語等一百三十七種語言…… ”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鬼臉掌櫃低下頭,有氣沒力的咕噥道:“等我學會了這些語言後,我才發現,販賣奴隸殺孽太重,我下不了這個手,所以……還是守著自家的小藥舖最好。”

    多隆少將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腦門上,下意識的喃喃自語:“一百三十七種新的語言……該死的軍部,當年的軍略考試,我就一門高地語,我差點沒能晉升少將……”

    在場的其他四位少將,也都用一種膜拜神人的目光看著鬼臉掌櫃。

    跟在喬身後的一群威圖家的護衛,更是一個個張大嘴,全都陷入了失神狀態。這些護衛,文盲居多,對他們而言,說好自己的母語都已經不容易,何況學習這麼多外族語言?

    喬的眼前,似乎有他從小的啟蒙教育、初級教育,以及他在司法學院接受的中級教育的成績單飄過,一張張成績單猶如大雪一樣落下,幾乎讓他感到窒息。

    他用力的搖搖頭,狠狠一腳跺在了那黑大漢面前的牢門上。

    '嘭',牢門劇烈的顫抖了一下,手腕粗細的精鋼鐵欄,被喬一腳跺出了一尺多深的凹痕。

    喬指著那大漢怒道:“老實點,乖乖聽話,不然請你吃棍子!混蛋東西!”

    鬼臉掌櫃湊到牢門前,盯著那大漢冷冰冰的說了兩句話,那大漢臉上的猙獰兇氣一收,老老實實的蹲在了地上。

    “這些黑大陸的人,同樣沒有開化。他們畏威而不敬德,暴力,唯有暴力,才能對他們起作用,讓他們乖巧聽話。”鬼臉掌櫃淡然道:“說實在的,梅德蘭諸國的貴族,很少有人蓄養他們。”

    “他們最好的出路,是暴風洋上的海盜團。他們塊頭大,面相兇,力氣比尋常人大一大截,而且喜歡不勞而獲。在海洋上肆意劫掠,是他們最喜歡的生活。”

    “他們不擅長農耕,也不擅長任何精細的活計……唯有打劫,這不需要太多技巧,不是麼?”

    一間一間的囚牢走過去,囚牢中關押了來自不同地方,不同部族的倒霉蛋。鬼臉掌櫃如數家珍的,向喬一一介紹這些被卡班家擄掠來的奴隸的族群特性。

    甚至,鬼臉掌櫃會隨口提起這些倒霉蛋生活的地方,某個群島或者某個次大陸有什麼特產,什麼特產在梅德蘭大陸的某個國家,能夠交易到最大的利潤。

    來到甬道的最盡頭,通過隱秘的機括,一道暗門開啟,門後出現了一條筆直向下的石階。

    順著石階來到隱秘的地下第二層空間時,喬和幾位少將的臉色都有點古怪。

    他們在知識儲備上,在見識閱歷上,被圖倫港一個不起眼的小藥舖老闆徹底碾壓了。

    喬無所謂啊,他不覺得羞恥,反正他從小到大,他的考試成績就沒好過。

    但是幾位少將,堪稱帝國英傑的少將閣下們,他們感到了極大的羞恥感。

    “這種人,應該去帝國軍部做國情諮詢參謀……”到了最後,終於有一個少將忍不住,低聲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鬼臉掌櫃'咯咯'笑了兩聲,輕輕的搖了搖頭:“人醜,見不得人,承蒙盛情。”

    沒人再說話,所有人都被地下第三層這個不大的空間中,那詭異邪惡的場景驚呆了。

    長寬不到一百尺,四四方方的地下第二層,花崗岩壘成的四壁上,用鮮血塗抹了無數扭曲的符文,書寫了無數極度污穢、極度邪惡、無比墮落、無比扭曲的話語。

    在黯淡的鯨油火把照耀下,喬只是看了一眼牆壁上的這些血字,就覺得心口一陣陣的翻騰,差點想要嘔吐出來。

    那些邪惡的話語,完全扭曲了當今社會已然成型的,那些被所有人都在執行的倫理道德標準。喬看到這些血字的時候,甚至身體都微微搖晃著,眼前有無數扭曲恐怖的幻象浮現。

    “該死的異端……”多隆少將重重的喘了幾口氣,用力的晃了晃腦袋。

    “這些該死的傢伙……”牙也迅速挪開了目光,不再看這些牆壁上的扭曲血字,他瞪大眼睛,狠狠的看向了四方形大廳的中間位置。

    六十六名少女不著一縷,她們身上同樣用鮮血描繪了各種扭曲的符文,書寫了大量邪異、污穢的話語。她們靜靜的躺在冰冷的地上,窈窕纖細的身軀,大致勾勒出了一個女人'子-宮'的形狀。

    少女們的皮膚同樣的白皙,她們的髮色卻是金色、紅色、黑色、灰褐色應有盡有。

    六十六名少女的長髮披散在地上,長發相互交錯勾勒,在地面上勾勒出了大量細密的扭曲的符文。

    '讚美我主,讓天地萬物墮落,讓人倫道德腐蝕,讓一切有形無形之……'

    一名威圖家的護衛輕聲念出了那些少女長發勾勒出的文字,他剛剛念了短短的一句話,牆壁上就有綠色的光蕩漾起來,一道道輕柔的陰風不斷的從四周牆角里吹出。

    少女們的長發輕柔的蠕動著,一層墨綠色的幽光從她們的小腹部位衝起來三尺多高。

    虛空中,有扭曲、邪惡、引人墮落的喃喃聲不斷的湧現。

    '哼'……好幾個帝國軍軍官身體晃了晃,鼻孔裡有血湧了出來。

    '嘭'!

    牙反應速度極快,飛起一腳踹在了這個倒霉的護衛臉上,將他接下來的話全部憋了回去。

    “蠢貨,你想死的話,去外面跳海吧……不要連累了我們,尤其是少爺還在這裡!混蛋東西!”牙揮動劍鞘,衝著這滿口是血的護衛就是一通亂抽。

    倒霉的護衛蜷縮在地上不敢動彈,四周緩緩平息的異象告訴他,他的確是做了一件奇蠢無比的事情。除了認真挨揍,他此刻哪裡還敢做什麼,說什麼。

    “好可怕的東西。”喬喃喃念叨了一句,然後他指向了躺在那些少女旁邊的黑袍人:“鬼臉大叔,這位,就是我們要找的目標了嘍?”

    鬼臉掌櫃點了點頭,又指了指那黑袍人手邊一顆人頭大小的墨綠色水晶球:“那顆水晶球內,就是想要獻祭復活的異端……”

    鬼臉掌櫃淡淡的說道:“我來的時候,這個黑衣人正在主持這座邪惡的法陣,我一棍就敲暈了他,但是後面的事情……只能交給教會來處理了。”

    無奈的搖搖頭,鬼臉掌櫃指著那些躺在地上的少女嘆道:“否則的話,我怕她們會出危險。就算是現在,我也不知道,她們到底是一個什麼情況。”

    喬和其他人都沒開口。

    對於這些邪惡的、神神道道的存在,他們也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大半個小時後,大量的腳步聲傳來,羅斯公爵、羅倫大主教肩並肩的走下了石階。

    “邪惡的異端啊……”羅倫大主教一看到那座法陣,就猛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8-5 12:15 PM

第七十九章 滅口

    圖倫港,棕櫚樹大街九十九號。

    外面狂風暴雨,屋內安寧祥和。寬敞奢華的臥室中,兩根細細的白蠟燭光焰搖晃,小小的燭火照得臥室光影朦朧,讓空氣中的一縷流香越發的曖-昧。

    寬大的四柱床上,錦緞堆中,查希爾·馮·席勒四仰八叉睡得正熟。

    在他身邊,身材高挑,容貌秀美,綠髮綠眼頗為亮麗的秀波爾斜靠在床頭,紅唇中叼著一支細細的,加了香料的女士雪茄。

    輕輕吐出了一縷長長的輕煙,將雪茄在床頭櫃上的水晶煙灰缸中碾滅,秀波爾摸了摸查希爾頭上凌亂的金發,滿足的嘆了一口氣。

    “哦,親愛的,你真是一頭可愛的小麋鹿。”秀波爾輕聲笑著,修長的手指調皮的劃過查希爾打理得整整齊齊的小鬍鬚。

    作為一個沒什麼名氣的踢踏舞演員,沒人脈,沒背景,沒後台,每次演出時,只能混在大群演員中,成為劇團女主角背景板的秀波爾,曾經對自己的未來感到了無比的絕望。

    風華正茂時,只能作為一個三流小演員充當背景,一年的總收入不到一百金馬克。

    這樣的收入,只能勉強糊口。

    加上一些必要的,化妝品和服飾支出,一年辛苦到頭,秀波爾連一個銅噴泉蘇都存不下來。

    如此下去,等到年老色衰後,在圖倫港這個充滿銅臭味,極度勢利和現實的罪惡城市,秀波爾根本不敢想像等待她的會是何等悲慘的生活。

    查希爾·馮·席勒,《圖倫港郵報》的總編,來自帝都的貴族,年輕有為、才華橫溢的俊彥,猶如黑夜中一縷陽光,照亮了秀波爾的生命。

    年輕,多金,有才,多情,尤其是沒有家室拖累,完全將秀波爾當做了唯一的戀人,甚至連自己的小金庫都交給了秀波爾一手管理。

    “哦,親愛的,你真是一頭可愛的、頑皮的、強壯的小麋鹿……你知道麼,我的姐妹們,有多羨慕我?”秀波爾低頭看著沉睡中的查希爾,眉飛色舞的她好容易才控制住了自己,沒有大聲的笑出聲來。

    “真是迷人的小可愛……可不能讓那些賤人,尤其是那幾個跳芭蕾舞的賤人靠近你。”秀波爾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憋著氣,輕手輕腳的離開了大床,穿著柔軟的絲絨拖鞋,拿起了放在了床頭櫃上的一支牛皮公文包。

    張開嘴,紅唇輕輕開合,無聲的唱著一首歡快的小調,秀波爾學著她嘴裡'那些跳芭蕾舞的賤-人們'的步履,墊著腳尖,猶如一道風劃過臥室,來到了角落裡的一副油畫前。

    雙手按住油畫的畫框用力,油畫向一旁滑開了數尺,露出了鑲嵌在牆壁上的山盾保險櫃厚重的合金門。

    秀波爾向左右看了看,然後小心的轉動密碼盤,很小心的,盡可能不發出任何動靜的拉開了保險櫃門。

    三尺見方的保險櫃內,一疊一疊嶄新的金馬克鈔票整整齊齊的碼放著,在黯淡的燭光照耀下,青銅色的鈔票給人一種沉甸甸、很有分量的感覺。

    秀波爾迷醉的看著這些鈔票,眉心一根青筋劇烈的跳動著。

    每次她看到保險櫃裡的這些'小可愛',她就忍不住全身血流加速,有一種眩暈的幸福感。

    查希爾,她的小心肝,她的小寶貝,改變她命運的主宰,真是太能乾了。

    她和查希爾在一起不過一年多點的時間,她親自將一疊一疊的鈔票塞進原本空蕩蕩的保險櫃,一天一天的看著這個保險櫃被鈔票和各種值錢貨填滿。

    不過……和今天要放進保險櫃的東西相比,這些鈔票、寶石、珍珠之類的,也不算什麼了。

    輕輕打開公文包,秀波爾從中取出了一個碩大的牛皮紙信封。

    信封裡,是一份蓋上了好幾枚大印的股份契約書。

    她,秀波爾,是這份股份契約書的受益者,憑藉這份契約書,她擁有了圖倫港卡班商會'獵蛛'子商會半個點的股份。

    百分之零點五的股份,很微薄的一丁點兒,甚至在股東大會上沒什麼發言權。

    但是卡班商會的'獵蛛'子商會,每年販賣的奴隸數以百萬計,就秀波爾所知,一個奴隸的平均淨利潤在二十個金馬克以上,一些高檔奴隸的利潤更是天價。

    這區區半個點的股份,足以給秀波爾帶來每年數十萬金馬克的利潤。

    “真是讓人愛不釋手的好寶貝……你怎麼就這麼能干呢?”秀波爾無比沉醉的看著手中這張薄薄的,卻價值高昂的契約。

    最近幾天,圖倫港暗流激盪、風雲變幻,所有人心中都惴惴不安,有一種大難即將降臨的惶恐感。

    但是此刻,秀波爾心中擁有的,只有無盡的幸福和甜蜜。

    不管查希爾是如何跟獵蛛商會的人搭上線的,不管他如何獲取了這半個點的股份,查希爾將這半個點的股份放在了秀波爾名下!

    這代表了查希爾對秀波爾的愛,代表了他對她的信任,更代表了他和她的幸福未來。

    在梅德蘭,任何一戶人家,只要每年有數十萬金馬克的收益,都足以過得無比奢華。

    “太棒了,我的小麋鹿,哦,偉大的穆啊,我的小麋鹿,真是太棒了!”

    秀波爾無比陶醉的,將契約書上那些嚴謹的條文無聲的讀了一遍又一遍,她站在保險櫃前發了足足半個小時的呆,這才滿足的嘆了一口氣,將契約書放回牛皮紙信封,小心翼翼的將信封放進了保險箱,放在了那一堆青銅色的鈔票的最上面。

    '哢嚓'!

    秀波爾正要關上保險櫃門,臥室通往露台的落地窗就傳來一聲脆響。

    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查希爾突然驚醒,他猛地一躍而起,雙手在床頭櫃上一抓,他的左手握住了一桿雙筒的燧發火銃,右手則是抓住了一柄細長、尖銳的刺劍。

    “查希爾!”秀波爾被這突兀的動靜嚇了一大跳,她看著驟然驚起的查希爾,歇斯底里的尖叫了一聲。

    落地窗被暴力推開,狂風呼嘯著闖了進來,將厚重的天鵝絨遮光簾和輕薄的紗簾吹得高高飛起。

    一道高高瘦瘦的人影從露台上沖了進來。

    外界電閃雷鳴,狂雷一道又一道的滾過天空,巨大的雷鳴聲震得臥室中的水晶器皿'嗡嗡'作響。

    '轟、轟'兩聲槍響,查希爾毫不猶豫的朝著闖進來的人影扣動了扳機。

    一條極細的寒光一閃而過,兩發大口徑鉛彈距離闖入者還有老遠,就被寒光劈成了十幾片,彈片軟弱無力的落在了厚重的羊絨地毯上,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雷聲炸響,淹沒了槍響聲。

    查希爾揮動刺劍,他的雙肩胛骨部位亮起,泛紅,冒出淡淡的火光,然後大片火星噴灑出來,在他身後化為一對數尺寬的火星凝成的翅膀。

    一股奇異的、原始而野性的威壓從查希爾身上釋放,他低沉的嘶吼著,帶著一股熱浪,右手刺劍急速抖動,化為一道一道巴掌寬的弧形光帶向入侵者斬去。

    尖尖細細的刺劍,在查希爾的手中,卻變得比雙手斬馬劍聲勢更加驚人。

    入侵的人影身體驟然化為半透明狀態,他的氣息、他的聲音,全都在這一瞬間消失了。

    甚至查希爾都猶如無頭蒼蠅一樣,在這一瞬間失去了對目標的掌控。他只能隱約看到對方的影子在面前閃爍搖晃,但是對方的身體在哪裡,距離自己還有多遠,他對此完全失去了概念。

    入侵者如幻影一樣,無聲的突入到查希爾懷裡。

    '轟'!

    一支特製的短筒單管大口徑火銃發出巨響,槍口幾乎是杵著查希爾的腦門激發。一發特製的硬質合金彈丸急速旋轉著飛出,查希爾的腦袋轟然爆開,身體向後高高飛起。

    秀波爾呆呆的看著頭部飆血向後飛起的查希爾,雙手放在胸前,歇斯底里的尖叫了起來。

    狂風暴雨呼嘯而下,狂雷閃電統治天地。

    槍聲、叫聲,全都被大雨沖得無影無蹤。

    從二號老碼頭通往棕櫚樹大街的道路上,喬的半個身體都從馬車的車窗裡探了出來,任憑暴風雨將自己打得濕噠噠的。

    “快點,牙叔叔,再快點……該死的棕櫚樹大街,我和它有仇了,我宣布,我和它有仇了。以後不要讓我找到機會,否則我會把棕櫚樹大街上的房子全部拆光!”

    剛剛在卡九號倉庫,喬正興致勃勃的,想要欣賞一下傳說中的金橡教會淨化儀式,見識見識羅倫大主教淨化異端的手段。

    結果羅倫大主教還在準備各種法器的時候,卡班家莊園那邊有人送來了情報。

    付德爾終於開口,讓他幫忙接應、隱藏這群異端的,是《圖倫港郵報》的總編查希爾·馮·席勒。而鬼臉掌櫃當即告訴喬——最近一年多時間,查希爾每天晚上都在棕櫚樹大街九十九號過夜。

    '麻雀幫'的力量再次展現無疑,因為鬼臉掌櫃當年收養的一個孤兒,如今是棕櫚樹大街九十九號的小幫傭,專門負責夜間照顧爐水房。

    羅斯公爵只是輕描淡寫的朝著喬一指,正準備看熱鬧的喬,就帶著大隊人馬再次出發,去棕櫚樹大街九十九號逮捕查希爾。

    因為牽涉到異端的緣故,羅倫大主教同樣指派了幾個高階教士帶人隨行。

    暴雨聲大作,喬終於帶著大隊人馬,在這短短兩天內第三次光臨棕櫚樹大街。

    “九十七號,九十八號……”喬喃喃念誦著路邊一座座宅子的門牌號,突然在這時候,他從狂暴的風雨雷霆聲中,聽到了兩聲槍響。

    “戒備!戒備!”喬提起嗓子,猛地大吼了起來。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8-5 12:17 PM

第八十章 嘲諷

    喬的動作飛快,聽到槍聲的一瞬間,他就一腳踢飛了車門,光著腳從車廂裡竄了出來。

    光腳掌踏在街面上,濺起了兩團白晶晶的水花。

    喬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光腳,還有膝蓋下百生生的小腿,不由得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羅斯公爵的這差事真是,他連換一條褲子、換一雙靴子的時間都沒有。

    當然嘍,這也是因為他體型有異常人。

    他的衣衫服飾都在自家的衣帽間裡,他身邊的人,可沒有一個人的褲子和靴子,是他能穿上身的。

    搖搖頭,丟下腦子裡亂七八糟的念頭,喬揮動著沉甸甸的警棍,'呼'的一下竄起來近百尺高,龐大的身軀帶起一道惡風,在雨幕中撕開了一條巨大的弧線,朝著九十九號院子砸了下去。

    不需要看門牌號,喬已經看到了九十九號主樓內,那一團濃郁的猩紅色煞氣。

    受到喬身體的莫名引力,那濃濃的煞氣已經從小樓頂樓的落地窗內快速飄了出來,在空氣中拉出了百多尺長的細細一條。

    這就好像一個碩大的箭頭,直接向喬指出了目標所在。

    喬高高躍起的同時,牙,多隆少將,還有隨行的一眾好手也都各自施展手段,紛紛撕裂雨幕,朝著九十九號院子急速奔馳。

    隨行的威圖家護衛,還有那些精悍的帝國軍士兵,則是訓練有素的分成了十幾個小隊,繞道向著九十九號四周包抄了過去。

    '嘎拉拉'!

    一道閃電從高空劃過,巨大的雷鳴聲猶如戰車翻滾,從頭頂沉悶無比的滾了過去。

    電光中,喬巨大的身軀重重的砸在了九十九號的院子裡,一座玫瑰石修成的休閒小涼亭不幸剛好位於喬的落足點,伴隨著轟然雷鳴聲,小涼亭被喬踩得粉碎。

    亂石飛濺中,喬再次竭力竄起,他張開雙臂,右手緊握著警棍,這一次,他直接跳向了主樓頂樓臥房外的那個大露台。

    牙的吼聲從下方傳來:“少爺,小心……”

    '嘭'!

    臥房內又是一聲槍響傳來,這一次,不僅僅是喬,牙、多隆少將等人全都聽到了這一聲槍響。

    牙左手手指塞進嘴裡,發出了極其尖銳的口哨聲。

    十幾名威圖家的好手有樣學樣,一邊向前奔馳,一邊呼哨聲綿綿響起。尖銳刺耳的呼哨聲此起彼伏,莫名給人一種重兵合圍的急促感。

    多隆少將更是仰天大吼:“帝國陸軍,衝鋒!”

    多隆少將身上一股熱浪狂飆,他身邊十幾尺範圍內,大片雨珠被爆發出的狂飆衝成了一片白茫茫的水霧。隨後高溫襲來,水霧瞬間蒸發,消失得無影無蹤。

    藉著這一股熱浪的威勢,多隆少將的吼聲在這一瞬間壓過了高空的雷鳴聲,直接震碎了九十九號小樓上上下下的所有玻璃窗。

    無數玻璃粉碎,碎片伴隨著刺耳的碎裂聲,'嘩啦啦'衝進了小樓裡。

    臥房內,秀波爾的尖叫聲傳來。

    一條高高瘦瘦的人影從臥房的落地窗中衝出,多隆少將的吼聲震得玻璃粉碎,無數玻璃碎片朝著臥房內亂打,這人就逆向衝著無數的玻璃渣,猶如鬼魅一樣急速沖出。

    他的身體呈半透明狀,他猶如幻影一樣,身體沒有觸動一片玻璃碎片,沒有觸動一滴雨珠,無聲無息的從樓中衝了出來。

    多隆少將嘶吼:“大沼澤陰影狼?你是誰!”

    喬猛地瞪大了眼睛,緋紅色的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多隆少將嘶吼的同時,他張開的大嘴裡,一團火光亮起,然後伴隨著奇異的'嗤嗤'噴射聲,一道拳頭粗細的赤紅色火焰從多隆少將嘴裡噴出。

    細細的火柱帶著可怕的高溫,遠比多隆少將身上纏繞的熱風高出數倍的高溫。

    整個九十九號院子上空的雨滴都同時蒸發,大片白茫茫的高溫水蒸氣'嗤嗤'的向四周擴散開,整個院子都被一片白色的霧氣籠罩。

    火柱衝起來兩三百尺高,端端正正的沖向了那條半透明的、急速沖出的高瘦人影。

    那人影驟然在空中一凝,在喬的緋紅視野中,他看得清清楚楚,這人影在空中驟然凝滯,他右腳向身後狠狠一踏,空氣中蕩起了一圈圈小小的白色氣爆,他借助這重重的一踏之力,身體驟然一折,猶如一支疾馳的利箭,從空中直衝多隆少將。

    火柱幾乎是擦著這人的頭頂劃過,身在空中的喬甚至嗅到了頭髮燒焦的味道。

    從空中俯衝的那人手中多了一柄特大口徑的單管燧發火銃,他舉起火銃,一尺多長的搶身上,三條螺旋纏繞的細小紋路亮起。

    '嘭'!

    一發三十毫口徑的硬質合金彈丸急速旋轉著,從槍口急速噴出。

    彈丸前方,空氣炸開了一圈圈白色的漣漪,這顆彈丸的出膛速度,是普通燧發短銃的十倍以上。這樣高速飛行的彈丸,殺傷力是普通短銃子彈的百倍以上。

    多隆少將的火焰吐息戛然而止,他臉色微變,身體一晃,避開了突擊的彈丸。

    '轟'的一聲巨響,三十毫口徑的合金彈丸落地,其聲勢堪比一門野戰炮,硬生生在院子裡砸出了一個直徑數尺的大坑。

    高挑人影落地,他身體微微一矮,然後帶起一抹殘影,迅速向九十九號院子的正門衝去。

    尖銳的嘯聲傳來,三名帝國軍少將一字排開擋在了高挑人影面前,在喬驚愕的目光中,三名少將的身體也變成了半透明狀,然後他們速度飆升,帶起一道道殘影沖向了那高挑人影。

    喬突然醒悟,這三名少將使用的力量,和這高條人影的表現,完全是同出一源。

    喬想起了多隆少將之前的話。

    '大沼澤陰影狼'?

    空氣中響起了急促尖銳的破空聲,三名少將圍住了那高挑人影,四條半透明的殘影在方圓數尺的範圍內急速扭動,急速摩擦,急速撞擊。

    四條人影手上同時多出了一柄尖尖細細的刺劍,無數點寒光同時出現,寒光拉出一條條長長的光線,猶如一張碩大的光網,將四條人影同時籠罩在了裡面。

    '嗤嗤'聲中,不斷有衣服碎片和血花飛起。

    一名正在急速出劍的少將冷聲道:“宮廷劍技……你究竟是誰?”

    連續發生了這麼多事情,第二次起跳的喬,這才重重的落在了露台上,將灰色雲紋石地磚踏碎了一大片。

    臥房內傳來秀波爾聲嘶力竭的哭喊聲,喬顧不得去查勘臥房內的動靜,他猛地轉過身,衝到了露台的護欄前,看向了院子裡瘋狂纏鬥的四條人影。

    四條人影已經攪和成了一團,朦朦朧朧的一片人影,以喬的緋紅視野,也難以分清究竟誰是誰。

    “宮廷劍技,宮廷劍技……”喬緊緊的皺著眉頭,這個詞,他有點印象。

    然後,他終於想起來了,這是戈爾金在參軍前,一臉鄙夷的向喬介紹過的概念——宮廷劍技,一種以極度華麗、極度細膩著稱的劍術流派。

    在保守、傳統、注重軍功,就連行政官員都實行軍銜制的德倫帝國,華麗、花俏、張揚、浮誇的宮廷劍技,並不受歡迎,除開一些暴發戶或者紈絝子,沒人喜歡這種表演性更勝過實用性的劍技。

    戈爾金這樣的,對敵國軍隊充滿憧憬和熱情的青年,他們學習的也都是傳統的軍中格殺技——簡單,粗暴,直接,直奔要害、蠻力碾壓。

    一如現在出手的三位帝國軍少將,他們的刺劍同樣帶起了一道道刺目的劍光,但這些劍光是因為他們出手的頻率太快,認真看去,他們的劍直來直去,他們出劍時的動作,往往就只有'刺'……

    急速的'刺',瘋狂的'刺',直奔著心臟、喉嚨、眉心、肝臟、小腹這幾個致命要害,猶如歇斯底里一般的'刺' 。

    而那條高挑的人影,他的動作中,就多了太多太多的細膩變化。

    刺、彈、崩、削、旋、轉、卸、推……他的劍光猶如雪花一樣飄忽不定,而且劍勢猶如漩渦,偶爾還能牽引著三位少將的刺劍相互撞擊在一起。

    和這種華麗多變的宮廷劍技相比,三位少將直來直去的軍中格殺劍技顯得笨拙了一些,僵硬了一些,三人圍攻一人,局面居然是一個不相上下。

    “帝國陸軍……不過如此。”那高條人影突然'咯咯'笑了兩聲,然後他手中突然多了一顆拳頭大小的金屬球,他用力一捏黑漆漆的金屬球,球體上十幾條細細的紋路驟然亮起,然後他重重的將金屬球砸在了地上。

    '咄'!

    一聲沉悶的大吼聲在所有人耳邊響起,一道奇異的波動橫掃整個九十九號大院。

    一株株修飾得整整齊齊的棕櫚樹攔腰折斷,木屑橫飛。

    一叢叢打理得漂漂亮亮的鮮花叢枝葉斷折,碎葉飄舞。

    九十九號大院的金屬圍欄發出'嘎吱'聲響,手指粗細的精鋼護欄在瞬息間扭成了麻花狀。

    三名圍攻的少將齊聲悶哼,身不由己的踉蹌著向後倒退。

    三條弧形劍光一閃而過,三名少將身體急速扭動閃避,劍光狠狠掃過他們的胸膛,幾乎將他們的胸膛一劍劈開。

    “帝國陸軍,不過如此,帝國每年的軍費,就養了你們這群廢物?嘿,嘿嘿!”高挑人影身體一晃,瞬間衝出了院子大門,幾個起落間就消失在了厚重的雨幕中。

    這人的速度太快,喬自忖他根本追不上,所以他一動沒動。

    多隆少將和另外一名同僚追出了院子,但是剛剛追出了數百尺,就徹底丟掉了目標。

    多隆少將的怒吼聲震得院子直搖晃:“是誰?是誰?大沼澤陰影狼,這是帝國獨有的力量……是誰?查,查,查個透底!混蛋!混蛋!”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8-6 12:13 PM

第八十一章 大人物

    棕櫚樹大街九十九號一片狼藉。

    院子裡的花花草草徹底粉碎,碎木殘葉灑了滿地都是,在暴風雨的蹂躪下,越發顯得凌亂、凋敝。

    帝國軍士兵們封鎖了附近的兩個街區,尤其是棕櫚樹大街的所有住戶,每戶人家的大門和後門,都有士兵駐守,嚴禁他們進出走動。

    威圖家的護衛們擴散到附近七八個街區的範圍,四處晃蕩,找到了相熟的幫派分子,以及各種撈偏門的不良市民,向他們打聽一切有用的消息。

    施泰因局長親自帶隊,帶著一群經驗豐富的探長、警員趕到了現場。

    痛哭流涕的秀波爾女士,被幾個膀大腰圓的女警員攙扶著,哆哆嗦嗦的蜷縮在一樓大廳的沙發上。

    身形高挑、面容秀美的秀波爾女士裹著一件天鵝絨的睡袍,雙手緊緊揪住了一個牛皮紙信封,她用力過猛,導致白皙的手背上,一根根青筋都凸了出來。

    “查希爾,查希爾,嗚嗚……我親愛的小麋鹿!”秀波爾顛三倒四的念叨著:“他說給我一個好消息,他說我們未來的幸福有了保障……”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秀波爾滿臉是淚,整個人已經陷入了崩潰。

    喬光著兩條腿,斜靠在一樓大廳的門框上,他渾身熱氣騰騰,濕噠噠的衣服上、頭髮上,不斷有肉眼可見的白氣冒出來。

    幾個探長帶著警員上上下下的奔波著,認真仔細的勘查著現場。

    一個女警員端上來一杯熱巧克力,兩個女警員攙扶著秀波爾,讓她一口一口的,將這一杯香濃可口的熱巧克力喝了下去。

    秀波爾的表情好看了許多,精神狀態也明顯正常了一些,她蜷縮在沙發上,看著圍繞著自己的警員們,再看看外面院子裡不時晃過的鐵灰色身影,之前散亂無關的綠色眸子中,逐漸冒出了一絲神采。

    穿著短斗篷、小禮服,帶著窄簷小圓帽,圖倫港一級警尉,資深探長多倫特左手捏著一個小筆記本,右手拿著一支鉛筆,面帶微笑的湊到了秀波爾的面前。

    多倫特個頭不高,天生一副喜氣洋洋的圓面龐,圓眼睛、圓鼻頭、小小的圓嘴巴,氣質溫和、平易近人。他靠近的時候,秀波爾認真的看了看他,向後微微縮了縮,容忍了他的靠攏。

    一名警員搬了一張椅子放在了沙發旁,多倫特笑著向秀波爾點了點頭:“秀波爾女士,我能坐在這裡麼?”

    不等秀波爾開口,多倫特已經四平八穩的坐在了椅子上。

    “您一定要堅強……因為剛才給您檢查傷口的時候,我們有經驗的女警醫告訴我,您有身孕了。”多倫特面色溫和的看著秀波爾:“所以,請您一定要堅強……為了您腹中的孩子,好麼?”

    秀波爾猛地瞪大了眼睛,她不可置信的看著多倫特,然後低聲的呼喊起來:“哦,我的小麋鹿… …偉大的穆啊,仁慈的穆忒絲忒在上,我有孩子了……是查希爾的孩子!”

    “是查希爾閣下的孩子。”多倫特輕聲嘆道:“可惜,查希爾閣下沒能知道這個好消息……所以,我們更應該為他報仇,不是麼?”

    秀波爾的表情,從之前的凌亂、軟弱和無助,逐漸變得堅毅而堅強。

    雖然她只是一個小女人,但是她卻有著底層小人物特有的強韌生命力,尤其此刻,她腹中的孩子,帶給了她莫名的力量和勇氣。

    放下手中的牛皮紙信封,秀波爾修長纖細的雙手,小心翼翼的按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她很認真的看著多倫特,低沉的問他:“你們能找到兇手的,不是麼?”

    “我們需要您的幫助,沒有您的幫助,我們很難找到兇手……因為,一直到現在,我們都對查希爾閣下在圖倫港的情況幾乎一無所知。”多倫特逐漸加重了自己的語氣,他很認真的對秀波爾說道:“唯有您的幫助,才能讓我們找到可用的線索。”

    喬雙手抱在胸前,靜靜的看著多倫特和秀波爾的交流。

    多倫特的對答技巧,值得喬學習,但是喬相信,無論他如何努力,他也不可能有多倫特探長的這種親和力。如果是喬猛不丁的湊到秀波爾面前,估計她會大喊著'救命',然後一爪子拍在喬的臉上?

    不過,喬能理解秀波爾此刻的心情。

    多麼美麗可愛的小姐,卻遭遇了這樣的事情。

    想起之前那個高挑人影表現出的戰鬥力,喬也不由得感到一陣頭皮發麻,同時心頭也有一股莫名的怒火沖了起來。

    卡班家的付德爾,被朗基努斯帶人那般糟踐了一陣後,他始終沒有吐露口供。

    但是當他的父親、母親,他的兄弟姐妹們,甚至是在卡班家的密切配合下,他的兩個小情人也被教會騎士帶到了他的面前,然後在短短一刻鐘內就被折騰成了一灘人形的血肉後,付德爾的心理防線終於徹底崩潰。

    查希爾,《圖倫港郵報》的主編,來自帝都的一位落魄小貴族,他身後站著一位手腕通天的貴人。

    為了更好的銷售卡班家的奴隸,付德爾多次在《圖倫港郵報》上打廣告,竭力鼓吹卡班家的奴隸是多麼的優秀,是多麼的搶手。

    一來二去,付德爾就和查希爾成了朋友,而查希爾也就有意無意的,流露出了他在帝都擁有的龐大人脈,以及他嚇死人的背景。

    卡班家,哪怕是圖倫港七人委員會之一的卡班家,放在整個德倫帝國,也只是一個渺小的存在。

    沒錯,卡班家有錢,但是除了有錢呢?

    羅斯女公爵,嘉西嘉公爵兼帝國南方特區總督,單單這個南方特區,除了圖倫港這個貿易樞紐,還有其他三個行省歸屬羅斯公爵管轄。

    而整個帝國南方特區,無論是人口還是疆域面積,都只佔帝國南方疆域的三十分之一左右。

    龐大的德倫帝國,還有面積更加廣袤、人口更多的領土。

    比如擁有近百個行省的北方寒區領地,比鄰高地擁有近六十個行省的西方高原領地,人口稠密、工業發達擁有近八十個行省的東部平原、森林領地,以及帝國最傳統,德倫帝國的起源之地,擁有近三十個行省的中部大沼澤區領地。

    除此之外,德倫帝國還在北方冰洋上,擁有大大小小數十個群島;在海外,這些年更是搶占了十幾個面積廣大、人口眾多的殖民地。

    龐大的帝國,強大的帝國,猶如巨獸一樣盤繞在梅德蘭大陸腹地的德倫帝國。

    卡班家有錢,很有錢;有勢力,很有勢力。

    但是區區一個圖倫港的卡班家,相對於整個德倫帝國,真的只是一隻小小的螻蟻。

    卡班家可以在圖倫港呼風喚雨,卡班家也不過是帝國'容克財閥貴族團'中,極不起眼的、地位最低的一隻'小容克'而已。

    在帝國的上層貴族口中,卡班家族大抵能得到這樣的評價——'剛剛從嘉西嘉島的山地裡走出來,臭烘烘帶著羊羶味,強盜和土匪的後裔,正拙劣的學習穿衣吃飯的南方鄉巴佬'!

    然後,那些上層貴族有很大概率還會補上一句——'在所有的南方鄉巴佬中,他們也是最低檔的那種……沒開化的鄉巴佬'!

    查希爾是一個家道中落的帝都貴族,但是他的祖上,曾經闊過。他在帝都有關係,有人脈,有靠山,他很有影響力!

    付德爾有野心。

    他想要成為卡班家的掌舵人。

    他想要讓卡班家族,更進一步,從在圖倫港呼風喚雨的'小容克',變成可以影響幾個行省經濟的'大容克'。

    甚至如果有可能,將家族姓氏前的'容',更迭成更高貴的'馮',這就再完美不過了。

    查希爾在付德爾面前,展示了他的影響力。

    付德爾委託查希爾辦了一些事情,比如說,將付德爾的幾個心腹,安插進圖倫港隔壁行省的警局、海關、稅務局等要害單位,讓付德爾自己私下里做的一些小買賣,足以在圖倫港四周暢通無阻。

    查希爾用極高的效率,讓付德爾都為之驚駭的效率,很順利的將付德爾的人安排到了他想要的職位上。

    他只是《圖倫港郵報》的總編,他卻能插手圖倫港隔壁幾個行省的人事任命!

    查希爾表現出的權力、影響力,讓付德爾為之震驚。

    兩人逐漸從普通的客戶關係,變成了朋友,然後成了密友,當兩人交情日深之後,查希爾很直白的告訴付德爾,他身後站著帝都貴族圈內最頂級的大人物。

    查希爾告訴付德爾,他是奉命來圖倫港,結交朋友,發展勢力,籌集資金,蒐集物資,為帝都的那位大人物擴張影響力。

    這次也是應查希爾的吩咐,付德爾負責幫忙掩護、配合一夥高地人。

    等到付德爾熬不住教會騎士們暴虐的手段,終於將查希爾供出來後,查希爾第一時間被殺。

    嘴裡叼著一隻雪茄,渾身滴水不沾的多隆少將湊到了喬的身邊。

    “帝都的大人物,宮廷劍技,以及,近乎完成體的大沼澤陰影狼之力。”多隆少將吐了一口濃煙,沉聲道:“這樣麻利的殺人滅口,果然是帝都的大人物才有的手段。”

    多隆少將重重的拍了拍喬的胳膊:“喬,你立功了……但是,以後也要小心些,一定要小心些。帝都的大人物,一般心眼都很小。”

    喬驚愕的看著多隆少將,憤然吐出了一句髒話。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8-6 12:17 PM

第八十二章 清晨,命令

    梅德蘭榮耀歷一三七九年八月二十日,凌晨。

    厚厚的烏雲散去,只剩下幾片貝殼狀的雨雲懸浮天空,在圖倫港的局部地區降下淅淅瀝瀝的小雨珠。

    十幾架四輪馬車在數十名護衛的簇擁下,趕到了棕櫚大街九十九號。

    兩名威圖家的小侍女坐在一架馬車上,給喬送來了更換的衣衫,更送來了莉雅一大早親手製作的早餐。

    喬借用九十九號客房的盥洗室,好好的洗了個熱水澡,換上了熨燙得筆挺的嶄新衣物,微微發熱的皮膚和柔滑細膩的衣料輕輕摩擦,只覺渾身舒暢至極。

    坐在四輪馬車裡,享用著兩個小侍女的服侍,喬大口吞嚥著鮮奶麵包、煎培根、烤兔腿、煎雞蛋和香濃可口的海鮮湯。

    莉雅親手做的早餐極其豐盛,喬的面前,甚至放了一條油光水滑的烤鵝,以及一隻肥嫩可愛的烤乳豬,這可是要提前好幾個小時才能準備妥當的美味,可見莉雅有多心疼在外奔波的喬。

    莉雅準備的早餐豐盛,而且量大,足夠好幾個人好好的享用。

    喬盛情邀請多隆等五位少將和施泰因局長共進早餐,但是五位少將婉言拒絕,施泰因閣下則是根本沒有吃早餐的心情,現在還叼著煙卷在樓裡忙活著。

    威圖家的護衛們也圍著十幾架加長的四輪馬車,享用著熱氣騰騰的豐盛早餐。

    他們的待遇當然沒有喬這麼好,但是烤得焦黃的黃油麵包,厚厚的、煎得黃澄澄直冒油的熱培根,無限量供應的煎雞蛋、炸雞翅,加上香氣撲鼻,混入鮮奶和大量蔗糖的熱咖啡,這樣的早餐,已經是圖倫港小地主級別的享受。

    一架一架硬木製成的後勤車被馱馬拉了過來,多隆少將和他們麾下的戰士們,也開始分批享用早點。

    和威圖家的護衛們相比,士兵們的早點只有一磅黑麵包、一大塊齁咸齁鹹的燉鹹肉,以及一杯略微有點甜味的牛奶。

    士兵們的伙食就是這樣單調粗暴,量大管飽。

    而且無論是士兵,還是尉官、校官,乃至多隆少將他們,所有人吃的都一模一樣,無非是尉官的黑麵包不限量,校官的燉鹹肉不限量,五位少將的牛奶不限量而已。

    德倫帝國軍中,軍銜越高,實力越強,消耗的食物份量越大,所以他們可以得到足夠填飽肚皮的食物,但是在種類上絕對不會和士兵有任何差別——這是德倫帝國執行了數百年的傳統,在軍中,上將和列兵一視同仁。

    牙和多隆少將打了聲招呼,將幾架加長的四輪馬車送到了士兵那邊去。

    一筐一筐熱騰騰的炸雞翅和煎培根被後勤兵們扛了下來,排著整齊的隊伍,站在街邊大口吞嚥早餐的士兵們頓時發出了低聲的歡呼,紛紛向喬這邊行注目禮。

    食物的香氣在棕櫚樹大街飄蕩,東邊的海平線上,一團紅光懶洋洋的鑽了出來,拖拖沓沓的纏綿在海天交界之處,慢吞吞的不願意跳上天空。

    如此拖延了一刻鐘,一輪紅日這才慢吞吞的升上了空中,金紅色的陽光照亮了天地。

    棕櫚樹大街各戶人家前門後門的哨兵被撤回,有門軸轉動的聲音響起,一些人家的僕役探頭探腦的,小心翼翼的走出了自家大門,站在街邊,遠遠的向這邊眺望著。

    昨夜多隆少將他們和那襲擊者大戰了一場,鬧出的動靜實在不小。尤其是那襲擊者最後丟下的一顆金屬圓球,那一聲巨響極有穿透力,驚醒了附近好幾個街區的居民。

    打扮得鮮亮、得體的僕役們,小心的向路邊站著的巡警套近乎。

    剛剛吃飽喝足,手裡端著熱咖啡的巡警們打著呵欠,懶洋洋的和這些僕役們閒扯著。

    通過這些巡警,消息很快傳播開來。

    很快,棕櫚樹大街和周邊幾個街區的老爺們、夫人們、小姐們、公子們,就收到了消息——年輕有為的圖倫港報業才俊,《圖倫港郵報》的主編查希爾·馮·席勒先生,不幸受害。

    按照目擊者秀波爾小姐的證詞,闖入棕櫚樹大街九十九號,兇殘殺死查希爾先生的兇手,是一群高地人,是一群渾身帶著羊羶味的暴徒。

    不過,這些高地人沒能跑掉。

    帝國警察和帝國軍士兵及時趕到,逮捕了所有暴徒,已經將他們送去警局黑牢關押。

    所以,請棕櫚樹大街,以及周邊街區的市民放心,帝國有足夠的力量庇護自己的子民,這些高地人已經是秋後的螞蚱,只是在絕望的瞎蹦躂了。

    一個個長得胖乎乎、圓滾滾,笑容燦爛,很有親和力的巡警笑呵呵的和這些僕役們閒聊著,通過這些僕役,他們將圖倫港官方的信息傳遞給了僕役們身後的主人們。

    圖倫港的亂子,馬上就會結束,所有心懷叵測、對德倫帝國的長治久安心懷不軌的敵人,已經近乎一網打盡,圖倫港馬上就會恢復原本的和諧、安寧和富庶、繁榮。
  
    查希爾先生的死,是非常不幸的意外。

    真的只是一個意外。

    巡警們有意無意的告誡這些僕役——查希爾先生的遇襲,很可能是因為他白天不小心在外暴露了他的財富有關,這些高地暴徒,或許是手頭缺錢了,所以想要撈一筆路費,然後逃之夭夭……

    誰知道呢?

    棕櫚樹大街的住戶們,注意力立刻被引歪了。

    查希爾因為露富而遭劫?那麼,他們呢?他們平日里,自家的公子哥、小姐們,可一個個驕傲得好似一隻隻小天鵝,唯恐人家不知道自家有錢!

    一家又一家的戶主對自己的家人下了禁足令,同時大量的僕役奔向了圖倫港的治安委。

    圖倫港的治安委下面,有一支常備的民兵聯防隊,擁有不弱的戰力。這支民兵聯防隊,可以接受市民額僱傭,充當短期的保鏢和衛隊。

    毫無疑問,因為這些巡警的刻意引導,未來幾個月,圖倫港治安委的買賣會非常的紅火。

    棕櫚樹大街四十七號的大門開啟,一架白車身、紅車頂,造型精巧的四輪馬車輕快的行了出來。駕車的老車夫甩了一下小馬鞭,兩匹拉車的駿馬打了個響鼻,拉著馬車朝著九十九號這邊行來。

    喬已經飽餐了一頓,此刻他正斜靠在馬車的車廂上,左手端著咖啡杯,右手愜意的拍打著自己的肚皮。

    牙和幾個家族好手站在喬身邊,用牙籤剔著牙,或者和喬一樣,享用著香醇的,用黑大陸的頂級咖啡豆磨製出的手工咖啡。

    “哦豁,是那位小姐?”牙低頭,重重的吐出了嘴裡叼著的牙籤,然後掏出了一根雪茄叼在了嘴角。

    “維倫亞小姐,她的身材是真不錯。”另外一名護衛頭領低聲笑著,之前為了取回那份海軍的勘測資料,他們可是都跟著喬,潛入了維倫亞小姐的閨房。

    “別小看她……我們的維倫亞小姐,嘖,或許沒這麼簡單。”喬的表情變得極其的猥瑣,異常的猥瑣,一張大胖臉皺成了一團,擠眉弄眼的向牙和幾個護衛頭子笑著。

    “鬼臉掌櫃有一門本事,他能通過女人的體態,判斷她是否還純潔。”喬一口喝掉了杯中的咖啡,將空杯子遞給了馬車裡的小侍女,鬼鬼祟祟的壓低了聲音:“我向鬼臉掌櫃請教過這門技巧……如果我沒看錯,維倫亞小姐,她純潔得就好像給穆忒絲忒獻祭的銀桂花!”

    牙和幾個護衛頭子同時瞪大了眼睛,一個個不敢置信的看著喬。

    過了好一會兒,牙才喃喃道:“那位亞南閣下,他是圖什麼呢?”

    喬看著那架越來越近的四輪馬車,'嘿嘿'笑道:“誰知道呢?或許……誰知道呢?”

    精巧的四輪馬車在九十九號門前停了下來,附近街面上,近百名威圖家的護衛同時按住了腰間的槍柄,數十名最後一批吃午餐的帝國軍官兵,也同時放下了手中的食物。

    馬車門輕輕打開,貌美如花的維倫亞小姐穿著一裘白裙,帶著一頂插滿了美麗鳥雀羽毛的寬檐帽,小心翼翼的踩著踏板走出了馬車。

    附近嚴陣以待的護衛、士兵和警察讓維倫亞小姐的臉色發白,她小心翼翼的,哆哆嗦嗦的,一小步一小步的走到了喬的面前。

    喬吃早餐的四輪馬車,正正好將九十九號的大門堵了個結結實實,維倫亞小姐雙手死死抓著一個小小的手袋,謹慎小心的走到了喬的面前,輕輕向喬行了一禮。

    “警官,我想知道,秀波爾小姐,她……安全麼?她是我的閨蜜,我,很擔心她!”維倫亞小姐的嘴唇微微發白,相比魁梧壯碩的喬,她就好像一頭站在野熊前的小羊羔,莫名給人一種柔弱可愛,恨不得摟在懷裡加以保護的吸引力。

    “秀波爾平安無事,但是查希爾先生……嘭,完蛋了!”喬背著雙手,低頭俯瞰著維倫亞小姐:“啊,對了,維倫亞小姐,順便告訴您一件事情,亞南閣下身負重傷,您或許有一段時間,不能見到他了。”

    維倫亞愕然抬起頭來,微微張開嘴,呆呆的看著喬:“亞南閣下?偉大的穆啊……這……”

    維倫亞果斷而決然的白眼一翻,昏厥了過去。

    一旁的牙眼疾手快,急忙一把扶住了她柔軟而纖細的腰肢。牙齜牙咧嘴的看著喬,苦笑道:“少爺?”

    喬背著手,輕輕的吹著口哨,扭頭看向了大街的盡頭。

    昏倒?

    可暈得真夠及時的……謔謔,莉雅說得沒錯,女人天生就是最好的演員!

    在喬的緋紅視野中,維倫亞小姐可是精神振奮得猶如一座活火山……昏倒這種事情,呵呵!

    大街盡頭,一騎快馬飛馳而來,一名威圖家的護衛揮動著一個牛皮紙信封。

    “少爺,少爺,這是公爵閣下的命令,這個名單上的所有人,即刻抓捕。”

    “還有,老爺送來了一些最新的……口供和證據。”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8-6 12:19 PM

第八十三章 抓捕

    梅德蘭榮耀歷一三七九年八月二十日,正午。

    '隆隆'步伐聲打破了聖希爾德山的寧靜,大隊大隊身穿鐵灰色制服的帝國軍士兵,猶如一條條灰色的長蛇,封鎖了聖希爾德山的進出通道。

    從山頂向下俯瞰,嘉西嘉島分艦隊的幾條主力戰艦,正掛了滿帆,在前灘區和後灘區的淺海中游弋,所有的砲門全部開啟,露出了黑黝黝的砲口。

    聖希爾德山通往外界的盤山公路入口處,兩個砲兵團嚴陣以待,一門門野戰炮在陽光下閃耀著青黑色的寒光。

    所有野戰炮都裝填了霰彈,做好了隨時砲擊的準備。

    喬坐在一架四輪馬車上,從窗口探出了半截身體,手中緊握一份蓋有德倫帝國南方特區總督官印,更加蓋了羅斯公爵個人印璽的公文。

    連同多隆少將在內,一共十名肩膀上金星閃耀的帝國軍少將,連同大群全副武裝的校官騎著戰馬,簇擁著喬的四輪馬車順著盤山公路向山頂區疾馳。

    聖希爾德山的山頂區,這裡能俯瞰整個圖倫港,更能越過金羊毛岬角和銀牛角岬角,眺望暴風洋外海的海景。

    若在陽光普照,萬里無雲,視野最佳的天氣,站在山頂區的製高點,甚至能看到海面上若隱若現的嘉西嘉島。

    聖希爾德山的山體不大,所以山頂區面積有限,能夠在山頂區擁有一座豪宅的,無不是圖倫港資歷最老、實力最強的豪門貴族。

    一如圖倫港七人委員會之一的威爾斯家族,作為圖倫港土著勢力的首腦,威爾斯家族的先輩在兩百多年前,就在山頂區建造了一座兼有堡壘功用的燈塔。

    歲月流逝,威爾斯家族依托這座小型堡壘兼燈塔不斷擴建,最終形成了一座規模巨大,佔據了山頂區幾乎十分之一地盤的豪華莊園。

    在山頂區,和威爾斯家族做鄰居的,盡是圖倫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諸如,圖倫港兼斯多姆、克勞德、溫德斯組成的,德倫帝國南方特區監察廳的監察長維格拉爾·馮·辛頓堡侯爵;又如,圖倫港地方駐軍的司令官龍格斯特少將;又比如,圖倫港地方法院院長,德倫帝國三級大法官多格拉姆……

    山頂區的自然環境,足以匹配這些響噹噹的大人物。

    這裡清泉潺潺,古木成蔭,一座座奢華的宅邸猶如藝術品一般,幾乎完美的融入了四周的自然環境中。

    行走在平坦的街道上,除了清掃得乾淨光潔的石板路面,幾乎看不到任何人工的造物,一如行走在自然叢林中,身邊盡是盛開的花朵,耳邊滿是清脆悅耳的鳥鳴,偶爾路邊打理得整整齊齊的草叢中,會有靈巧可愛的小動物穿梭而過。

    喬猶如一頭野蠻的黑熊,帶著大隊人馬橫衝直撞而來。

    帝國軍士兵沉重的腳步聲,將這一份美妙的寧靜轟得支離破碎。

    街道上,幾個結伴而行,手中打著小陽傘,手腕上套著牽引繩,正在溫和的陽光下遛狗的貴婦人,猶如受驚的鵪鶉一樣,發出了尖銳的叫聲。

    然後,她們迅速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兵粗暴的呵斥著,驅趕到了路邊的草地裡,精緻而昂貴的女靴,迅速沾染了大片的泥濘。

    貴婦人們面無人色的看著從自己面前跑過去的帝國軍士兵,看著一架一架砲車'轟隆隆'的從她們面前駛過。她們手中牽著的寵物狗哆嗦著,不斷朝著過路的士兵'汪汪'直叫。

    一頭體積較大的牧羊犬朝著士兵們叫了幾聲,它回頭看了看自家花容失色的主人,猛地張開嘴,朝著一名過路的士兵咬了下去。

    '嘭'!

    士兵毫不猶豫的舉起燧發步槍,將這頭牧羊犬的腦袋打得粉碎。

    幾個貴婦人同時尖叫一聲,翻了個白眼,'啪啪啪'幾下昏厥倒地。但是這一次,她們可沒有維倫亞小姐的待遇,她們重重的摔在了還沒曬乾的,滿是泥濘的草地上,華貴的衣衫弄得臟兮兮的,卻沒有一個人來攙扶一把。

    四輪馬車在疾馳,戰馬在奔跑,士兵們身上大汗淋漓,用盡全力向前奔跑。

    大隊人馬順著整潔的道路向前奔湧,很快他們就來到了山頂區的核心位置。

    “圍起來,圍起來!”喬吹了一聲尖銳的口哨。

    士兵們迅速向四周擴散開來,沿著一條條岔路快速奔走,將威爾斯家族在山頂區的莊園整個包圍了起來。尤其是大門和後門,分別被數十門野戰炮封死。

    喬跳下了馬車,他拉了拉身上的製服,整了整頭上的純銀警盔,大踏步走到了威爾斯家那扇厚重的青銅大門前,抽出腰間的灌鉛包銅警棍,狠狠的在大門上杵了十幾下。

    喬如今的蠻力很強,警棍猶如攻城錘,在半尺厚的青銅大門上戳出了深深的凹陷,差點沒把青銅大門錯出窟窿來。

    大門發出巨響聲,門後的大院中傳來了憤怒的、凌亂的咆哮聲。

    喬咳嗽了一聲,昂起頭大聲而威嚴的吼道:“以法律的名義,我命令你們,開門配合我們的行動!”

    '轟隆'一聲響,威爾斯家的大門緩緩開啟。

    不愧是七人委員會家族中排名第一的豪門,威爾斯家的大門開啟時,粗大的門軸內傳來了清晰可聞的齒輪撞擊聲,地下更有沉悶的蒸汽'噗嗤'聲響起。

    喬不由得咧了咧嘴,真是豪氣,威爾斯家莊園的正門,居然是用蒸汽機的力量帶動的自動門。

    數十名威爾斯家的護衛,牽著十幾條齜牙咧嘴,相貌醜陋,但是體積巨大的獒犬衝了出來。一名嘴角叼著混合菸草捲成的煙卷,做嘉西嘉土著打扮的中年男子憤然怒罵:“是誰,敢在威爾斯家……”

    中年男子的話沒能說完。

    他下意識的張開嘴,嘴角的煙卷'啪'的一下落在了地上。

    他面前,是一門門在陽光下散發出金屬寒光的野戰炮,是密密麻麻站得整整齊齊的士兵,是十名肩章上有金色星星閃爍的帝國軍少將,是一大片全副武裝的高級軍官。

    在德倫帝國,軍銜就意味著實力!

    “你們……”中年男子的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他的年紀足夠大,他莫名的想起了四十年前的往事,那一次,也曾經有軍隊堵門……

    “以帝國法律的名義,奉帝國南方特區總督,暨嘉西嘉公爵羅斯閣下之命,我命令你們,放下武器,不要有任何異動,讓威爾斯家的所有人列隊走出,配合我們接下來的行動。”

    喬看著面前的這個中年男子,心中充滿了莫名的快意。

    多格·容·威爾斯,威爾斯家族的直系族人,威爾斯家族護衛的大頭目,和喬有著'深仇大恨'的'死對頭'!

    喬的哥哥戈爾金,帶著喬在圖倫港的街頭和威爾斯家的紈絝們鬥毆時,多格曾經多次以大欺小,衝著戈爾金下黑手… …

    甚至,多格曾經縱放惡犬,差點沒咬傷戈爾金和喬。

    看著面色慘白的多格,喬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他舉起手中的公文,右手的警棍狠狠的戳了戳多格的肚子:“多格先生……今天天氣真不錯。”

    多格痛呼一聲,雙手摀著肚子,不自禁的彎下腰去。

    喬此刻單純肉體力量就有十萬多磅,他這隨意的一戳,措手不及的多格只覺肚子好像被戳出了一個窟窿,內臟都在劇烈的痙攣和抽搐。

    多格身後的威爾斯家族的護衛們,他們一個個緊張的抓住了腰間掛著的火銃槍柄。

    但是大門外圍著的帝國軍士兵們,他們同時舉起了手中的燧發步槍,多隆少將他們更是同時上前了一步,一股莫名的壓力襲來,這些護衛身體僵硬,一個個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喬……少爺……”多格痛得額頭上冷汗直冒,他咬著牙,看著喬,嘶聲道:“我想,這肯定有什麼誤會,我們威爾斯家,向來遵紀守法……我們家主……”

    “遵紀守法?不,我這裡有海頓家族提供的證據,證明你們威爾斯家族涉及謀殺、走私、強-姦、破壞司法公正、向叛黨提供軍資輜重、陰謀叛亂等重罪。”

    喬從口袋裡取出厚厚的牛皮紙信封,用力抖了抖信封:“另外,你們還勾結異端……雖然那些異端是在卡班家的倉庫密室中找到的,但是他們的口供中,有你們威爾斯家族的一份。”

    多格的身體劇烈的晃了晃,他嘶聲道:“這是誣陷!”

    其他的罪名,多格咬著牙也就認了,這些事情,他們威爾斯家族的確做過。

    但是勾結異端……混蛋,他們真沒有!

    喬湊到了多格的耳朵邊,輕聲笑了起來:“啊,是誣陷麼?哦,或許是吧,但是……誰在乎呢?反正,羅倫大主教親自問出來的口供,你們威爾斯家勾結異端,證據確鑿,你們跑不掉的!”

    “放下武器!”喬突然在多格的耳朵邊大吼了一嗓子。

    多格猛地嚇得跳了起來,喬掄起手中警棍,重重的劈在了他的肩膀上,伴隨著可怕的骨裂聲,多格半邊身體都塌陷了下去,大口吐著血倒在了地上。

    “諸位將軍,進攻!”喬沉聲道:“威爾斯家,絕對不願意束手就擒,我們,必須進攻!”

    “不,威爾斯家,願意配合你們的行動。”

    清脆、冰冷的女人聲音從莊園中傳來,身穿一裘紅色宮裙,艷麗如花的海妮薇舉起雙手,帶著一大群人緩緩走出了大門。

    海妮薇目光森冷的看著喬:“喬閣下,您的所作所為讓我嘆為觀止……很好,很好,我很期待,我很想看看,圖倫港,是否真是無法無天,讓帝國法紀為之蒙羞的地方。”

    喬深深的看了海妮薇一樣,然後微笑不語。

    士兵們取出特製的精鋼鐐銬,逐個將威爾斯家的族人拷了起來。

    在喬的帶領下,大隊士兵從山頂區到半山區,從半山區到後灘區,從後灘區到前灘區。

    除開威圖家,圖倫港七人委員會家族中的六家,還有其他數十個土著家族的宅邸被士兵查抄,近萬名平日里在圖倫港呼風喚雨的大人物束手就擒。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8-7 12:17 PM

第八十四章 口供

    圖倫港亂成了一鍋粥。

    無數小道消息,通過各種渠道,猶如'嗡嗡嗡'炸了窩的馬蜂一樣,瘋狂的向四周傳播。

    圖倫港七人委員會中,六位大老爺身後的家族,被帝國軍一網打盡。

    威爾斯家,圖靈家,海頓家,卡班家,多倫家,塞西爾家!

    這六家聯手,他們幾乎掌控了整個圖倫港。

    他們制定貿易規則,他們劃分家族地盤,他們分配市場份額,他們擬訂貨物價格,每一片茶葉、每一顆胡椒、每一片絲綢、每一瓶酒水……

    在圖倫港,想要賺錢,就必須服從他們的規矩。

    他們把持市政廳,他們掌控市議會,教士和他們稱兄道弟,報社為他們歌功頌德,他們的爪牙充斥市政部門,他們的走狗遍布各行各業……

    在圖倫港,想要發達,就必須服從他們的規矩。

    他們開設賭場,他們經營風月,他們敲詐勒索,他們放高利貸,他們欺男霸女,他們驕奢淫逸,他們肆意踐踏律法,他們隨意施展暴力……

    在圖倫港,想要活著,就必須服從他們的規矩。

    無數人因為他們一夜暴富,無數人因為他們傾家蕩產;無數純潔的少女因為他們墮落,無數淳樸的少年因為他們變質;無數人將他們視為圖騰一樣膜拜,無數人將他們當做惡魔一樣詛咒……

    在一些人心中,他們是英雄,是像徵,是堅挺的脊梁,是土著族群的中流砥柱……

    在更多人心中,他們是惡棍,是毒瘤,是帝國的禍害,是南方特區的大攪屎棍……

    總之,如此強大的六個家族,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讓那位嗜血、殘暴的嘉西嘉女魔頭都束手無策的六個家族,居然在短短半天時間內被一網打盡。

    消息傳出,圖倫港內無數人鼓掌雀躍,打開美酒歡呼慶祝,更有無數人如喪考妣,如無頭蒼蠅一樣到處打探。

    從聖希爾德山通往圖倫港警局的道路,被軍隊嚴密封鎖。每一個十字路口,街壘中都杵著裝填好的野戰炮,隨時可以發射。

    六個家族的族人帶著鐐銬,猶如卡班家販賣的奴隸一樣,狼狽的擁擠在一架架四輪馬車中,在大隊士兵的護送下,一路離開了自家的豪宅莊園,直奔圖倫港警局的黑牢。

    一路上,大街兩邊站滿了看熱鬧的圖倫港市民,他們不斷尖叫、驚呼,跺腳、鼓掌,乃至發出尖銳的口哨聲和謾罵聲。

    猛不丁的,人群中會飛出三五個臭雞蛋,或者兩三條腐爛的鯡魚,這些美妙的玩意兒帶著刺鼻的'馨香',重重的撞在某架馬車上,濺起大片味道獨特的汁水,引得馬車內擠成一團的老爺、夫人、小姐、少爺們一通破口大罵。

    偶爾有狼狽不堪的少爺、小姐從車窗裡探出頭來,惡狠狠的看向路邊密密麻麻的看熱鬧的市民,想要放幾句狠話威脅一下這些該死的賤民。

    '啪'的一聲,一個臭雞蛋或者一條臭鯡魚,就和這些少爺、小姐的面龐親密接觸。

    馬車內固然是一片咒罵聲,而人群中的喧嘩聲、笑鬧聲就此起彼伏的響起,大街上充滿了快活的愉悅的氣氛。

    大群士兵和家族護衛簇擁著喬乘坐的馬車,厚重的四輪馬車走在車隊的最前面。

    喬四平八穩的坐在馬車裡,面前坐著鮮花一般艷麗的海妮薇,以及她的那位有著兩撇精緻小鬍子的下屬。

    海妮薇倨傲的昂著頭,自從上車後,她就一言不發。

    在威爾斯家的莊園門口,海妮薇聲色俱厲的警告喬,她會全程的跟隨、監視喬的一舉一動,如果在這過程中,喬和他身邊的人,對六大家族的族人有任何的出格的、不合法的舉動,她都會即刻向帝都打報告。

    她更是用了好幾分鐘的時間,向喬科普了一番六大家族對圖倫港的重要性,而圖倫港在整個帝國戰略體系中的重要性。

    她嚴厲的告誡喬,對威爾斯家族的任何不合法的手段,都會引發不可測的嚴重後果。

    這種嚴重的後果,是喬這樣的小嘍囉,以及威圖家族這樣的暴發戶完全無法承擔的。

    但是喬依舊下令,將六大家族在圖倫港的族人抓了個乾乾淨淨。

    海妮薇慍怒,就此死死的跟在了喬的身邊,卻又做出了這一副對喬不屑一顧的嘴臉。

    “喬閣下,您確定,你們這樣肆意胡為……你們能承擔由此引發的嚴重後果麼?”有著精緻小鬍子的青年,帝國海軍海外水文資料調查局的高級情報官,海妮薇的副官漢克斯·馮·德靈頓很嚴肅的質問喬。

    “你們和威爾斯家的關係很好?”喬沒有搭理漢克斯的問題,而是瞇著眼,上下打量著對方:“不然,你們為什麼會住在他的家裡?”

    在漢克斯的小鬍子上望了兩眼,連續奔波了兩天,沒能休息的喬覺得眼皮有點沉重,他打了個呵欠,有氣無力身體一歪,重重的靠在了車廂上。

    “威爾斯家族,是我們的朋友。”漢克斯很謹慎的措辭用句:“我們來圖倫港執行任務,當然需要一些強有力的本地朋友的幫助。”

    漢克斯目光深沉的看著喬:“威爾斯家族,對圖倫港而言,很重要。包括其他五個家族,他們對圖倫港,都很重要。我不知道你們是否有什麼確鑿的證據,但是……你們考慮過後果麼?”

    喬又打了個呵欠,他眨巴眨巴眼睛,掏出了一支雪茄。

    狠狠的抽了兩口雪茄,刺鼻的煙氣從鼻腔噴出,刺激的氣味讓喬的精神驟然一振,他喃喃道:“為了圖倫港的繁榮發達,為了圖倫港的和平安寧,我真是太敬職敬業了……唔,這麼說起來……”

    “什麼?”漢克斯認真的盯著喬的一舉一動。

    “這麼說起來,襲擊,妄圖綁架我的母親莉雅,以及用淬毒的子彈刺殺我的姐姐蒂法,也都和威爾斯家有關嘍?”喬不動聲色的拋出了這個問題。

    漢克斯猛地閉上了嘴。

    海妮薇高傲的昂起來的頭猛地放下,她瞪大眼睛,狠狠的瞪了喬一眼:“你在胡說什麼?”

    “所以,你們以為你們是作為見證者,去監督、見證我們辦案的流程。”喬吐了一個堪稱完美的煙圈,他鎮定自若的看著海妮薇和漢克斯:“但是實際上,你們……也是我要抓捕的人犯,明白了麼?”

    喬微笑看著海妮薇那張美麗的臉蛋:“辛巴達,還有之前襲擊我母親的那些人,他們的口供很詳實,他們是奉你們的命令,去襲擊我的家人的。”

    “本來我還以為,找到你們會比較麻煩一些……但是你們居然就在威爾斯家,這就省去了我很多的麻煩。”喬聳了聳肩膀,然後他慢悠悠的抽出了警棍,狠狠一棍抽在了漢克斯的膝蓋上。

    '嘭'的一聲巨響,漢克斯的左腿膝蓋猶如被重錘轟擊的西瓜一樣爆開,喬這粗暴、暴虐的一擊,硬生生將他的一條小腿整個砸斷。

    漢克斯發出不似人類的慘嗥聲,他哆嗦著伸出手,哆嗦著抓向喬的脖頸。

    但是他的手伸出了不到一尺遠,就無力的垂了下來。

    實力不凡的海妮薇嘶聲尖叫著,她身體猛地用力想要站起來,但是她的身體只是微微晃了晃,然後就癱軟在了車座上。

    喬微笑看著漢克斯斷腿上噴出的鮮血。

    滾燙的鮮血噴在了喬的靴子上、褲腿上,嘆了一口氣,喬厭惡的撇了撇嘴,從車座下面的暗格里抽出了一條繩索,粗暴的紮住了漢克斯的斷腿。

    傷口內不再有鮮血噴出,喬看著面色難看的海妮薇笑道:“我認識一個很不錯的藥劑師,他總能有一些神奇的藥物,比如說,放在茶水中,讓一位美麗的女士,以及一位英俊的紳士癱軟無力的藥粉……”

    “對於一個,可以讓九十多歲的老貴族重返青春的藥劑師來說,配製這種藥劑,是很合情合理的事情,兩位覺得呢?”喬微笑看著海妮薇:“您的臉色很難看,能告訴我,為什麼嘛?”

    喬從口袋裡,掏出了厚厚的牛皮紙信封,從中抽出了一張密密麻麻滿是字蹟的白紙。

    “辛巴達的口供,指證是漢克斯閣下命令他,安排緝私隊的船,將襲擊者送入了聖希爾德山。這裡還有我父親讓人送來的,那幾個襲擊我母親的混蛋的口供,他們都是海軍部海外水文資料調查局的人……他們供認,這是漢克斯閣下親自安排的襲擊……”

    喬微笑看著面色慘白的海妮薇和漢克斯。

    “看看,看看,連續奔波了兩天,我們還是有一點收穫的……”

    “說真的,我本來還顧不上找你們的麻煩。畢竟嘛,事情要一件一件的解決,我們現在最緊急的任務,是敲定六大家族的罪名,然後將他們逐個處理掉。”

    “我本來沒空搭理你們,但是你們既然送上門來了……”

    海妮薇癱軟在車座上,她怒視著喬,嘶聲道:“喬·容·威圖,你知道,你在做什麼?你不過是……”

    喬放下警棍,伸出手,抓住了海妮薇的小腿,然後雙手一擰。

    海妮薇發出了比漢克斯更加淒慘的叫聲,她的小腿被擰成了麻花狀,車廂裡不斷響起碎骨摩擦的'哢哢'聲。

    漢克斯驚恐的看著海妮薇徹底變形的小腿,他嘶聲吼道:“你瘋了!”

    喬冷笑了一聲,鬆開了海妮薇的小腿,任憑她坐在那裡嘶聲慘嚎。

    “我瘋了?不,是你們瘋了!”

    喬冷冷的看著海妮薇和漢克斯,冷聲道:“意圖傷害我的家人,你們一個都跑不掉……仲秋血案,你們也是引爆點之一,你們一個都跑不掉!”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8-7 12:18 PM

第八十五章 官方發布

    先是漢克斯的慘嚎,然後是海妮薇的痛呼。

    特製加重加大號的四輪馬車,半尺厚的柚木車廂有著不錯的隔音能力,卻也沒能完全隔絕兩人的淒厲喊聲。

    馬車外,多隆少將等帝國軍官兵充耳不聞,臉上的表情都沒變化一下。

    德倫帝國的士兵,基本上都是一根筋的存在。

    現在喬是他們的指揮官,喬手持羅斯公爵的手令,負責一應的調查和抓捕行動,他們就死心塌地的按照喬的命令行事。

    至於喬在這個過程中,是否做了什麼不合身份的事情……

    呵呵,如果海妮薇是一個普通的民女,多隆少將他們有很大概率會奮起抗訴。

    奈何,海妮薇是海軍!

    而且,她還是直屬最近幾年越發咄咄逼人、氣焰滔天海軍部的高級情報官員。

    這樣的女人,吃點苦頭也是天經地義的嘛。

    至於牙和其他的威圖家的人……

    不要高估他們的道德水平,不要說喬沒有對海妮薇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就算喬想要做,這群傢伙只會幫忙按住海妮薇的胳膊腿兒!

    馬車一路向前,喬在車廂裡不緊不慢的砲制動彈不得,只能慘叫嘶吼的海妮薇和漢克斯。

    等馬車駛入圖倫港警局的大院時,渾身是血的喬帶著燦爛的微笑走出了馬車,在他身後的車廂裡,海妮薇已經嚇得昏厥過去,不過除了一條麻花狀的小腿,她身上別無傷勢。

    直接下令,直接調動人手,冒充圖倫港駐軍在半山區襲擊莉雅的漢克斯,則是不成人形的躺在了車廂的地板上。

    他一條小腿被丟在車廂角落裡,另外的兩條胳膊、一條腿,同樣扭曲成了麻花狀。他的肩膀塌陷了下去,肩胛骨被喬用指頭一點點的捏碎,他的肋骨也被捏碎了大半。

    不長的旅程,漢克斯受到了非人的酷刑。

    但是喬也蠻欽佩漢克斯,在如此殘酷的折磨下,漢克斯居然沒有吐露一個字!

    “這可是我昨天夜裡,向那些教會騎士學習的手段,這傢伙居然沒開口?”喬站在院子裡,雙手叉腰,吐著舌頭喃喃自語:“看來,我學藝不精……還是,他有別的什麼依仗?”

    圖倫港警局的黑牢,裡面關押的小偷小摸的小蟊賊,還有那些打架鬥毆的倒霉水手、幫派分子,早在一大早的時候,就已經被遷了出去。

    黑牢內空蕩蕩的,一扇扇牢門敞開,獄警們往來奔走,黑牢裡迴盪著一股子莫名快活的氣氛。

    自從建立這麼多年來,圖倫港警局地下的六層黑牢,終於有被填滿的一天了。

    而且新來的囚犯們一個個身份尊貴,都是圖倫港的頭面人物。這些獄警都沒什麼文化,否則的話,他們一定會高呼'蓬蓽生輝'之類的好聽話。

    牙和幾個威圖家的護衛頭領,將海妮薇和漢克斯從馬車裡搬了出來,幾個警察用簡陋的擔架抬著兩人,就這麼杵在警局大院正中。

    一架架馬車行了進來,原本設計只能乘坐六到八人的豪華四輪馬車內,十幾個、二十幾個擠得衣衫不整、頭髮凌亂的大人物狼狽的跳了下來。

    四面八方盡是士兵。

    圖倫港警局的屋頂上,站滿了手持燧發步槍的士兵。

    面朝正中大院的那些辦公室,所有的窗戶全部敞開,每一扇窗子後面,都站著兩名全副武裝的士兵。

    警局大樓內,每一條走廊,每一個樓梯,每一個出入口,全都佈滿了士兵。

    這裡由嘉西嘉島駐軍全盤接手,除了施泰因局長和幾個高級警官,其他的警官、警員全都去了大街上執勤,沒有一個人能靠近警局半步。

    六大家族,還有其他數十個土著大家族的老爺們、夫人們、少爺們、小姐們,他們一個個面帶驚惶之色,手腳無措的站在大院子裡。

    幾個尉官揮動著長長的棍子,大聲的嘶吼著:“不要站著,不要阻礙交通,快,快,隊伍站得整齊些,聽我們命令,一,一,一二一……一,一,一二一……邁開大步,走起來……對了,就是那道門,列隊走進去……一,一,一二一……”

    “不,我才不去那鬼地方!”一名打扮得花俏風流,渾身上下珠光寶氣的塞西爾家的少爺大吼著,猛地從隊伍中衝了出來。

    七八名士兵衝了上去,舉起步槍,沉甸甸的柚木槍托重重的砸了下去。

    '嘭嘭'幾聲響,這位曾經因為酒後鬥毆,被巡警們丟進過警局黑牢,在裡面短暫半日遊,留下了極其深刻的悲慘回憶的少爺,被士兵們打得頭破血流,哼都沒哼的倒在了地上。

    一眾貴人們臉色驟變,士兵們下手如此狠辣無情,這次……那位名聲不好的羅斯女公爵,是真的要下狠手了?

    可是,她怎麼敢?她怎麼敢?

    遊目四顧,十名帝國軍少將分佈四周,數百名高級軍官佔據了四周的製高點,還有這麼多士兵……外面大街上還有數量更多的士兵團團包圍。

    好些個六大家族的核心成員身上,已經湧動翻滾的奇異波動緩緩的沉寂了下去。

    面對帝國軍,他們完全失去了孤注一擲、拼死反抗的勇氣。

    無論實力強大還是實力低弱的,他們戴著沉重的鐐銬枷鎖,紛紛低頭,一步一步的挪向了警局黑牢那扇厚重的精鋼大門。

    多隆少將站在大院大門一旁,他看著這些乖巧的走進黑牢的各家族人,輕輕的搖了搖頭。

    “聽說,四十年前可不是這樣,那時候,他們當中很多人,還是敢於反抗的。”多隆少將不無遺憾的搖了搖頭:“那時候,我還是個新兵蛋子,正在新兵營練打靶,太可惜了……”

    另外一名比多隆少將更年輕一些的將軍輕蔑的一撇嘴:“當年敢反抗的,全都被老公爵下令崩了……現在剩下的,全都是只敢背後捅刀子的軟蛋。”

    聳聳肩膀,這位少將輕聲道:“嘉西嘉的土著們,就這樣了,除了死心塌地的歸順帝國,他們再無任何希望。”

    多隆少將就笑了: “所以,他們居然學會了,向帝都的貴人們投誠,真有趣,不是麼?”

    那位少將笑得更加燦爛:“是啊,可惜的是,他們居然……投向了海軍……是因為遠洋貿易的緣故吧?所以,他們的野心還是有的。”

    多隆少將搖了搖頭:“不合時宜的野心,還是早點剷除了好。這次,咱們幹得漂亮。不過,功勞都是這小傢伙的。嘖,沒有那份勘測資料,公爵閣下也不敢下這麼重的手。”

    幾位少將,還有附近的數十位校級軍官,同時朝著站在大院正中,渾身都是血腥味的喬望了一眼。

    “心狠手辣,運氣又好……這小子,真讓人羨慕啊。現在就是一級警尉,相當於上尉軍銜。想想我十八歲的時候,剛進軍營,還是一個下等兵呢。”一名肩章上有三顆銀星閃亮的帝國軍上校,不無感慨的搖了搖頭。

    一隊一隊的大家族成員面無人色的走向黑牢,一隊威爾斯家的族人在士兵的驅趕下走了過來。

    威爾斯家,負責家族武力的指揮官凡盧爾森突然從人群中衝出。

    他看著軟塌塌躺在擔架上的海妮薇和漢克斯,猶如見鬼一樣指著喬尖叫起來:“喬,你乾了什麼?你乾了什麼?你知道海妮薇小姐的身份麼?你怎麼敢,你怎麼敢這樣?”

    喬轉過身,抽出警棍,大踏步走到凡盧爾森的面前,低頭俯瞰著對方。

    凡盧爾森毫不示弱的瞪著喬,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喬,這件事情沒完,這一次,你們贏不了,你們贏不了……我告訴你,這一次的事情,你們威圖家,要倒霉……你們……”

    喬舉起了警棍,重重的抽了下去。

    一如莊園門口的多格,沒有來得及反抗的凡盧爾森一聲慘嚎,他的半邊肩胛骨塌陷了下去,身不由己的跪倒在了地上。

    凡盧爾森看著自己徹底粉碎的左邊肩膀,劇痛讓他的臉色慘白一片,嘴裡不斷有血水噴出來,他不可置信的看著喬,無法相信喬怎麼就敢對他下手!

    瘋了,瘋了,真是瘋了!

    喬肯定沒有這個膽子,那麼是他身後的人的授意?

    那位嘉西嘉女公爵,她就不怕……不怕麼?

    就在各大家族的族人被送入黑牢時,圖倫港警局對面,圖倫港海軍俱樂部的二樓會議廳內,羅斯公爵端坐在《女皇登基圖》油畫下,笑容滿面的看著面前密密麻麻站著的各國領事和各國記者。

    十幾架沉重、粗苯的相機杵在人群的最前方,鎂粉閃光燈不斷發出'嘭嘭'巨響,炸出強光和濃濃的白煙。

    “讚美女皇,圖倫港仲秋血案,經過帝國干員們數日夜的辛勞奔波,真相終於浮出水面。”

    羅斯公爵收起了笑容,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這是一次卑劣的、無恥的、殘忍的、違背人倫的惡意襲擊,這是某些敵意勢力對帝國的肆意挑釁和粗暴侵略,帝國……將毫不留情的,作出最強勢的反擊。”

    “為了讓圖倫港盡快的恢復正常運轉,為了讓圖倫港的市民能夠安心生活,我,羅斯·馮·嘉西嘉·亨廷堡,謹代表帝國官方,向諸位宣告此次仲秋血案的真相。”

    “其一……”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8-7 12:18 PM

第八十六章 定論

    圖倫港警局,一架一架四輪馬車在無數圖倫港市民的圍觀下,不斷駛入警局大院。

    海軍俱樂部會議廳內,羅斯公爵略帶一絲尖銳的聲音,震得窗子玻璃都'嗡嗡'作響。

    各國領事們靜靜的肅立聆聽,記者們則是運筆如飛,急速抄錄著羅斯公爵的發言。

    '嘭、嘭',不斷有閃光燈的爆鳴聲響起,幾個攝影記者得意洋洋的賣弄著他們的大玩具,將羅斯公爵、圖倫港的官員們、各國領事,還有記者們工作的場景一一記錄。

    “其一,聖希亞王國粗暴干涉我國內政,做出了有違國家體統的非法行徑。聖希亞王國,採用不光彩的手段,謀奪我國重要機密,於粉色美人魚引爆爭端。此事,我國將通過外交渠道,正式向聖希亞王國抗議,並保留採取更進一步行動的權力。”

    羅斯公爵語速不緊不慢的,說出了官方版本的第一條調查結果。

    在場的各國領事同時深吸了一口氣,一個個滿面紅光,興奮得差點要手舞足蹈。羅斯公爵的這番話,代表了德倫帝國又要和聖希亞王國硬扛一把。

    何其賞心悅目之樂事也!

    只可惜兩國在陸地上並不接壤,太可惜了,實在是太可惜了。

    好幾個國家的領事,同時向尼斯聯合王國的領事瞥了一眼,他們覺得,他們應該煽風點火一把,應該和尼斯聯合王國溝通一下。

    如果尼斯聯合王國願意再一次的借道,讓德倫帝國的陸軍跑去聖希亞王國大打出手……

    好幾個長得道貌岸然的領事,偷偷的從口袋裡掏出了小筆記本,將自己剛才腦子裡靈光一閃的天才想法,很認真的記在了筆記本上,然後不動聲色的將筆記本塞回了口袋裡。

    在場的好幾個高盧共和國的外交官,則是目光凶狠的在會議廳內梭巡了一圈。

    看了半天,沒看到聖希亞王國的人,幾個高盧共和國的官員惱火的跺了跺腳,他們這才想起來——仲秋血案中,聖希亞王國駐圖倫港總領館的外交官們,幾乎是全軍覆沒了。

    不過,沒關係,事情既然和聖希亞王國有關,他們就賴不了賬。

    粉色美人魚被毀,那筆巨額賬單,很快就會出現在聖希亞國王的書桌上。作為傳統的陸軍強國之一,高盧共和國的陸軍人數是德倫帝國的三倍以上,而且高盧共和國和聖希亞王國恰好接壤!

    沒人敢賴高盧共和國的賬,在梅德蘭大陸,沒人有這個膽!

    “其二,高地王國的一支特戰隊,潛入圖倫港,勾結潛伏在海軍學院的間諜,在仲秋之夜奪取老砲台,對粉色美人魚發動了砲擊。他們的目標,是我國陸軍軍事情報局的卡恩上校。”

    羅斯公爵的語氣中,多了幾分掩飾不住的猙獰之色。

    “卡恩上校,功勳卓著,為帝國收回西北地區格蘭行省等地,以及收復蘭茵走廊,做出了巨大貢獻。針對一名忠誠、盡職的帝國軍人,高地王國採用如此卑鄙的刺殺手段,更將針對私人的刺殺,演變成了異常瘋狂的,針對帝國公民的大屠殺。”

    “這份調查報告,我將用最快的速度送呈女皇陛下……德倫帝國,一定會對高地王國的挑釁,作出最強有力的回擊。”

    會議廳內,幾架相機衝著羅斯公爵就是一通狂閃。

    一群記者興奮得雙腿都在哆嗦。

    在德倫帝國,羅斯公爵屬於絕對的封疆大吏,她本人就擁有發動一場小規模局部戰爭的權力和實力。她的話,在一定程度上,就代表了帝國的態度。

    德倫帝國在西北地區正大打出手,他們正有條不紊的,收回百多年前丟失的蘭茵走廊,以及沿線的十二個行省。

    只是一直到現在,這場德倫帝國收復舊土的戰爭,依舊只是在德倫帝國和高地王國冊封的蒼狼公國之間展開,高地王國的軍隊並沒有直接參戰。

    德倫公爵的這一番話,透露出了強烈的信號——德倫帝國很可能會將戰爭升級,從德倫帝國毆打、暴揍蒼狼大公的戰爭遊戲,演變成德倫帝國和高地王國的大國戰爭。

    德倫帝都皇位上的那位'女戰爭販子',在十年前,用一場血淋淋的勝利,結束了和盧西亞帝國關於魯萊大平原的領地爭端后,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生息,終於騰出手來,準備教訓一下西邊這家不安分的鄰居了麼?

    大新聞,大新聞,爆炸般的大新聞。

    在場的記者們一個個面孔酡紅,腦子微微眩暈,興奮得差點無法自已。

    歇洛克一直靜靜的站在會議廳角落裡,雙手杵著細細的手杖,頭戴高頂圓禮帽,身穿精緻燕尾服,皮靴擦得雪亮,身邊的牆壁上,靠著一支長雨傘。

    他正是圖倫港仲秋血案特別調查組成立那天,代表冰海王國,向圖倫港官方討要一個交待的冰海王國特使。

    聽了羅斯公爵宣布的第二條調查結果,這名身材高挑、面孔瘦長,神情頗為精悍的冰海王國紳士瞇了瞇眼睛,沉聲道:“尊敬的公爵閣下,關於這一點,會後我希望能夠和您進行私下的會面。”

    歇洛克看了一眼在場的各國領事和記者們,語氣變得極其的嚴肅:“仲秋血案,我國軍事調查局第三分局,一批忠誠、盡職的情報官,也在無恥的襲擊中犧牲。”

    手中拐杖重重的在地板上戳了兩下,歇洛克冷聲道:“不管是誰策劃了這次襲擊,他們勢必付出代價。在這次事件中,冰海王國和德倫帝國共進退。”

    會議廳內眾人鼓譟,喧嘩聲幾乎震碎了臨街的玻璃窗。

    高地王國發動的襲擊,還乾掉了冰海王國的情報官?幹得漂亮,這下就是德倫帝國和冰海王國東西夾擊,兩個老太太聯手毆打高原上的那個野蠻暴力女嘍?

    三個女人的戰爭!

    領事們興奮得面皮通紅,記者們幸福得差點沒眩暈過去!

    這些唯恐天下不亂的記者,他們甚至都擬好了明天的頭條標題:

    ——《一對相愛相殺的老閨蜜,再次殘暴聯手》

    ——《兩個老人對後輩的血腥鞭笞》

    ——《總年齡超過二百二十歲的戰爭,一百九十歲對三十歲的碾壓》

    ——《瘋狂的寡婦女王,對兩個兒孫滿堂老太太的挑釁》

    ——《懺悔吧,世界末日就在眼前,三個女人足以毀滅梅德蘭》

    羅斯公爵深沉的看了一眼目光深邃的歇洛克,緩緩的點了點頭:“正應該這樣,如果您得到的授權足夠,我們應該好好談談。”

    歇洛克微笑:“我有女王陛下的全權授權。”

    羅斯公爵微微抬起了右手,歇洛克點了點頭,又不聲不響的斜靠在了牆壁上,再次陷入了木雕狀態。

    “其三,仲秋血案中,隱藏了更加惡劣,更加匪夷所思,更加罪孽深重的黑暗內幕。”

    羅斯公爵或許是受到了在場記者們散發出的狂熱氣氛的影響,她也忍不住在話語中多了一些添油加醋的描述。

    “經過圖倫港官方和金橡教會的密切協作,我們挖出了圖倫港仲秋血案的第三方——一群信仰惡魔的異端!”

    會議廳內驟然安靜,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過了好一會兒,那些記者才猶如爆炸一樣跳了起來,紛紛舉手大聲詢問。

    羅斯公爵舉起雙手,輕輕的向下壓了壓,站在她身後的一名女官上前了兩步,厲聲呵斥讓人肅靜,饒是如此,會議廳內也吵鬧了好幾分鐘,這才勉強安靜了下來。

    “一群掌握了邪惡力量的異端,他們是高地王國的僱傭兵,他們在粉色美人魚,襲擊了我國正在執行任務的海軍軍官,根據口供,他們還妄圖綁架擁有貴族身份的帶隊軍官。”

    羅斯公爵耷拉著眼皮,一個字一個字的緩緩說道:“偉大的穆的光輝籠罩下,異端的陰謀一如海浪上的泡沫,勢必灰飛煙滅。經過睿智的羅倫大主教的親自確認,他們是異端,他們是一夥瘋狂的、心理扭曲的暴徒。”

    “正是他們在仲秋血案中,對圖倫港英勇無畏、盡職盡守的警員,造成了慘重的傷亡。”

    緩緩站起身來,羅斯公爵看著會議廳內鴉雀無聲的外交官們和記者們,冷冰冰的說道:“這就是現在我們調查出來的,圖倫港仲秋血案的三條線索。”

    會議廳內死寂一片,然後過了好一會兒,一名穿著格子紋條的小套裝,帶著單片小眼鏡的記者猛地跳了出來:“尊敬的公爵閣下,尊敬的公爵閣下,請您,請您回答我一個問題!”

    這個記者身體微微顫抖著,眼睛裡滿是狂熱的光芒:“三件事情,在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點,看似巧合的爆發了。”

    “但是,您不覺得,這太巧合了麼?”

    “世上,怎麼可能有這麼巧的事情?”

    “三件事情,就不能合併成一件事情麼?聖希亞王國勾結高地王國,出動了特戰隊和異端,襲擊了帝國的海軍軍官,同時謀取帝國的重要機密?”

    “三件事情,是否可以認為,是一件事情?”

    這個記者終於大聲吼出了他腦補後的結論:“聖希亞王國,勾結異端?”

    羅斯公爵面孔驟然扭曲,她駭然瞪大了眼睛。

    好小伙子,你很有前途,這等爆炸性、刺激性的話……就算是她羅斯,都要小心翼翼不敢出口……你能如此聯想……

    如果三個月後,你不被聖希亞王國勾結教會送上火刑架,羅斯公爵一定會建議這傢伙的主編給他加薪水!

    “呵呵!”羅斯公爵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乾巴巴的說道:“我們,一切都用證據說話。而我現在掌握的證據,唯有之前我宣布的那三條。三件事情,完全隔斷,相互之間,沒有任何牽連……一切,都只是巧合。”

    羅斯公爵帶著人迅速離開。

    會議廳內,一眾記者齊聲歡呼,外交官們則是鬼鬼祟祟的相互打量,每個人肚子裡,都在醞釀一肚皮的壞水。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8-8 12:23 PM

第八十七章 清洗

    八月二十一日,東方海天交界處剛剛露出一抹魚肚白。

    三號新碼頭附近,兩條長長的人工防波堤圈起了一大片海域,防波堤中間寬近三里的沙灘後面綠樹成蔭,一棟棟紅磚紅牆的長條樓房整整齊齊的排列在綠樹從中。

    這裡,就是圖倫港皇家海軍學院。

    二十幾條小型護衛艦級別的訓練艦,懶洋洋的蜷縮在泊位上,幾個身穿短褲、海魂衫的水兵赤腳行走在棧橋上,不時從纜繩樁上拉動一根根細繩,拉起沉在海中的捕魚籠,查看昨夜的漁獲。

    幾條嘉西嘉島分艦隊的主力艦靜靜的停在遠處海面上,呈戰列砲擊陣型,側舷對準了這些訓練艦,雖然炮門沒有開啟,但是這種砲擊陣列,依舊流露出了濃濃的惡意。

    '一、一、一二一'!

    高亢的吼聲和整齊的跑步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一隊一隊水兵學員穿著短褲、短袖,穿著輕便的訓練靴,排著整齊的隊伍,精神抖擻的跑出了宿舍,在環繞整個學院的步道上開始了晨練長跑。

    '滴滴答答'的小號聲中,幾個禮儀兵在學院正中的大操場上,一板一眼的升起了德倫帝國的國旗,緊接著升起了帝國海軍旗。

    長跑中的水兵學員們,在班長的帶領下,開始高呼'女皇陛下萬歲'、'帝國海軍萬歲'的口號。

    嘹亮的口號聲穿透清晨微涼的空氣,順著一個小小的,只有碗口大小的窗口,傳進了海軍學院軍紀處的禁閉室中。

    寬三尺,長八尺,高同樣是八尺,形狀猶如一口棺材的禁閉室中,只有一張狹窄的、可供人蜷縮躺著的單人床,以及一個簡陋的沖水馬桶。

    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怪味,晨風帶著口號聲傳進來,微涼的風也從小小的窗口帶走了一部分怪味,同時驚醒了躺在單人床上的梅辛格萊德。

    幾天前,在海軍俱樂部,梅辛格萊德見到大模大樣'闖入'俱樂部的喬,熱血上頭的他,就好像一頭保護自家領地的惡狗,搬起海軍俱樂部二樓走道上的青花大瓷瓶,就朝著喬的腦袋砸了下去。

    隨後,梅辛格萊德從二樓一躍而下,全力飛腿攻擊喬。

    他也沒想到,兩個月前開闢了力量海,擁有一千多磅力量的自己,居然被喬一把就丟出了大街。

    更倒霉的是,因為他蓄意挑起的爭端,他被在場的海軍高層下令關了禁閉。

    這還是梅辛格萊德第一次被關禁閉。

    狹小的和棺材一樣的小黑屋,不能沐浴,不能換衣,不能晚上翻牆逃出學院,去金錨俱樂部或者粉色美人魚,又或者其他的那些熱鬧的酒吧找那些熱辣迷人的小姑娘。

    每天三頓,只有黑麵包和清水……

    哪怕他梅辛格萊德是實習期的海軍準尉,哪怕他是威爾斯家族的少爺,被關在禁閉室的他,也沒能享受任何特權。

    帝國海軍也統屬帝國軍的一份子,而德倫帝國的軍紀,毫無疑問是極其嚴苛的。

    “喬……我要弄死你!”

    梅辛格萊德咬著牙,慢吞吞的從單人床上爬了起來,然後極力的開始伸展身體。

    渾身酸痛得厲害,梅辛格萊德身體稍微動一下,渾身上下就傳出骨節搓動的'哢哢'脆響。他咬著牙,用力的將身體活動開,然後狠狠的衝著禁閉室三寸厚的鐵門踢了一腳。

    “混蛋,放我出去!該死的,那個傢伙,那個傢伙是喬·容·威圖,我們海軍學院的對頭,我是在給學院爭光,我是在給兄弟們出氣……這群該死的老混蛋!老蠢貨!”

    禁閉室的隔音不錯,尤其是這扇厚重的鐵門,更有著極佳的隔音性能。

    梅辛格萊德將海軍學院的高層,從院長、副院長、各處室的主任再到各科的教授,挨個的痛罵了一頓。

    這群該死的混蛋,他們逢年逢節,收下威爾斯家族奉送的'勞軍慰問品'時,一個個喜笑顏開,都說自己是威爾斯家的好朋友!

    好朋友,就是這樣對待威爾斯家的少爺的?

    “喬……我要弄死你……然後,蒂法也好,薇瑪也好,我都不會放過。”梅辛格萊德咬著牙,突然'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他想起了前一段時間,家族核心圈的族人聚會時,家主莫德爾提起過的話。

    帝國海軍準備籌備屬於海軍自己的陸戰部隊,而且海軍這些年軍費極其充沛,所以投入的手筆很大,第一批海軍陸戰隊的規模,大概就在三十個標準作戰師上下。

    梅辛格萊德將作為種子軍官,加入第一批的海軍陸戰隊。

    在威爾斯家族的運作下,在前些年已經加入了海軍的族中長輩的照護下,梅辛格萊德有望在短短幾年內,掌握一支作戰旅。

    一支作戰旅的軍事主官,那就是相當於上校的軍銜!

    “喬,我一定會弄死你!”梅辛格萊德被關押了幾天,已經差點被這小小的禁閉室給逼瘋了,他雙手用力的捶打著禁閉室的鐵門,不斷發出瘋癲的'哈哈'狂笑聲。

    '咣當'!

    鐵門上小小的窗口突然開啟,一雙深邃的眼睛突兀的出現在梅辛格萊德面前。

    梅辛格萊德嚇得一哆嗦,猛地向後跳了一步,差點沒一腳踩進那簡陋的馬桶。

    “誰?”

    “梅辛格萊德準尉?”一個冰冷卻飄忽的聲音從小窗口傳了進來。

    “是我……你是……”梅辛格萊德小心的看著那一雙深邃的眼睛。

    “威爾斯家族覆滅在即,你的族人,除了在外經商,以及坐鎮外省據點的,都已經被一網打盡……看在這些年,威爾斯家族對海軍作出的貢獻的情分上,你,逃吧。”

    “嘉西嘉公爵的軍隊,封鎖了整個圖倫港。但是我想,以威爾斯家族在圖倫港的潛藏勢力,如果僅僅是庇護你一個人,應該能做到。”

    “記住你的敵人……帶人攻破威爾斯家,抓捕你族人的,是喬!”

    “喬·容·威圖……他還當眾將凡盧爾森先生打成重傷……他是你父親,不是麼?”

    '啪'的一下,小小的鐵窗突然關閉,然後沉重的鐵門內傳來鑰匙機括的轉動聲,過了幾個呼吸的時間,鐵門緩緩的向外被拉開。

    梅辛格萊德呆呆的站在禁閉室內,然後他猛地打了個寒戰。

    威爾斯家族覆滅在即?

    威爾斯家族的族人幾乎被一網打盡?

    他的父親凡盧爾森,負責管理威爾斯家族的武裝水手,負責指揮家族武裝的凡盧爾森,威爾斯家最有權有勢的巨頭之一的凡盧爾森,被喬那個小-雜-種當眾打成重傷?

    梅辛格萊德低沉的喘著氣,他迅速沖出了門外。

    鐵門外,左右都是幽長的走廊,走廊兩側是一扇扇緊閉的鐵門,裡面是一間間小小的禁閉室。

    走廊長有數百尺,梅辛格萊德沒有聽到任何腳步聲,剛才為他打開禁閉室大門的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好像他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梅辛格萊德咬著牙,匆匆的向走廊出口走去。

    往日里,這裡會有學院憲兵值守,但是今天,出口處的崗哨位上空無一人。

    梅辛格萊德低下頭,迅速順著他最熟悉的那條小道,跑到了學院最僻靜的角落裡。他順著一顆被摩擦得油光水滑的棕櫚樹,三兩下就爬上了學院的圍牆,然後輕輕的從牆頭跳下。

    順著一叢叢雜木的掩護,梅辛格萊德快步跑過了一段防波提,繞過一條僻靜的小馬路,他拐進了一條小胡同,然後翻牆進了一個小院子。

    等他從小院子的後門出來的時候,他已經穿上了一套整潔的禮服。

    這個小院子,還是梅辛格萊德剛剛進入海軍學院時,為了晚上能夠翻牆出去尋歡作樂,偷偷摸摸的、花費了很多心思佈置的小據點。

    他總不能穿著學員制服去酒吧廝混吧?

    戴著一頂寬簷大禮帽,右手杵著一根手杖,梅辛格萊德急匆匆的在一條條小巷裡穿梭著。

    他是圖倫港的真正土著,他從小就在圖倫港長大,每一條小巷子裡,都有他打架鬥毆、欺男霸女留下的痕跡,所以他對路徑很熟悉。

    他先是到了威爾斯家族下屬商會的總部,位於一號老碼頭附近的商會大樓門口站著大群的士兵,這裡已經被查封。

    梅辛格萊德轉身就走,他去到了一號老碼頭附近,威爾斯家的武裝水手們的一個據點,這裡有好幾個大院子,裡面住滿了威爾斯家的下屬。

    幾個院子的門口,同樣站滿了士兵,甚至透過敞開的大門,梅辛格萊德看到院子裡一片狼藉,院子裡的牆壁上,有野戰炮霰彈轟擊過的痕跡。

    “該死的,該死的……”梅辛格萊德喃喃咒罵著,咬著牙急匆匆的穿過小半個圖倫港,朝著他記憶中的,幾個隱秘的家族據點挨個找了過去。

    好幾個據點門口都站著軍警,而且外面都有戰鬥過的痕跡。

    梅辛格萊德只覺得口乾舌燥,他的身體微微哆嗦著,朝著下一個據點找了過去。

    他必須聯繫上家族的人,他必須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

    “救命,救命……我投案自首,我投案自首……”

    前方路口傳來了淒厲的吼叫聲,一個渾身是血,長相醜陋的大漢一瘸一拐的,從一條岔道中逃了出來。

    “我自首,我坦白……警察大人……救命啊……”

    '嘭、嘭、嘭……'起碼有二十支雙筒火銃快速激發,密集的鉛彈打得這大漢整個飛了起來,渾身不斷噴出大片血水。

    梅辛格萊德茫然的看著那被轟飛的大漢。

    圖倫港地下幫派狐幫的首領,威爾斯家蓄養的外圍爪牙之一的'小丑維克'……

    就在路口站著十幾名軍警,維克被當街打死,這些軍警沒有一個人動彈一下。

    梅辛格萊德身體哆嗦了一下,快步的繞過了這一片街區。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8-8 12:25 PM

第八十八章 瓜分

    梅德蘭榮耀歷一三七九年八月二十一日,中午時分。

    '嗚嗚~嗚嗚~'!

    圖倫港北部,聖希爾德山嚮東延伸出的一個小山包下面,大片開得極其絢爛的鐵灰色荊棘花環繞中,圖倫港火車站同樣被大群士兵包圍。

    一前一後兩個巨大的蒸汽機火車頭噴吐著白氣,發出野獸咆哮一樣的汽笛聲,帶動著三十六節長長的車廂慢吞吞的駛入車站,最終伴隨著'嗤嗤'的排氣聲,穩穩的停靠在月台前。

    尖銳的哨子聲此起彼伏,大群頭戴圓鐵盔的憲兵揮動著小小的旗幟,在站台上維持秩序。

    車廂的大門同時開啟,身穿鐵灰色制服的士兵猶如流水一樣從車廂中湧出,在軍官們的呵斥咆哮聲中,他們迅速的在月台上整隊集結,然後喊著口號,步伐整齊的走出了火車站。

    三十六節車廂中,有十八節車廂塞滿了士兵,德倫帝國士兵的承受力極強,正常滿載一百五十名乘客的車廂裡,足足塞進去了三百名士兵。

    這一列火車,就滿載了一個作戰旅的軍隊。

    另外十八節車廂裡,大群頭戴圓帽,身穿正裝,手裡拎著小小公文箱的男子快步走出。

    他們沒有士兵們那樣的簡潔高效,好些人猶如無頭蒼蠅一樣在月台上轉來轉去,但是憲兵們的咆哮聲,還有手中的小旗幟迅速讓這些人找到了自己應該去的地方。

    “會計,會計,所有的會計人員,來這裡集合!”

    “文書,文書,所有的文書人員,到我這裡來!”

    “測量員,測量員……該死的,對,就是你們,來我這裡,快,快!”

    “檔案員,檔案員,看到我了沒有,看到我了沒有?跟我走,跟我走!”

    遠處又傳來一陣汽笛轟鳴聲,又是一列火車在數里外開始減速,噴吐著白色的水蒸氣,'轟嗤轟嗤'的拐過道口,停在了另外一側月台上。

    一群衣冠楚楚,有大群隨員簇擁的貴族老爺,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大步走出車廂。

    他們的效率比這些會計文員可又超出了許多,滿面紅光的他們迅速登上了早已等候在月台上的四輪馬車,帶著笑意大聲的發號施令:“圖倫港市政廳,用最快的速度!”

    圖倫港市政廳的二樓,一間極大的會議廳內,烏木製成的長方形會議桌上鋪著一張碩大的白紙,上面勾勾畫畫,列出了圖倫港所有行政單位、所有大小職位的名稱。

    黑森嘴裡叼著大雪茄,猶如一頭老熊盤踞在會議桌的一頭,連續熬夜熬得雙眼通紅的他,正齜牙咧嘴的笑著,牙齒縫隙裡,不斷有絲絲縷縷的濃煙冒出來。

    他面前放著一個人頭大小的水晶啤酒杯,當然,現在裡面沒有裝啤酒,而是裝滿了滾燙的、散發出濃郁香氣的黑咖啡。

    黑森的外套不知去向,貼身的小馬甲被解開,白襯衣最上面的三顆釦子也全部解開來,露出了大片黑黝黝的胸毛。他'吧嗒吧嗒'的抽著雪茄,'嘎嘎'笑看著會議廳內那群近乎瘋狂的老爺們。

    喬,幹得漂亮。

    七人委員會中,六大家族被一網打盡,另外還有數十個土著家族,上上下下的族人,也都在昨天被丟進了警局的黑牢。

    在過去,圖倫港九成的行政職位,被這些家族把控,被丟進黑牢的人當中,有很多人都是圖倫港各個部門的大小官員。

    最近幾年,威圖家族仗著羅斯公爵做靠山,憑藉著不斷膨脹的財勢,以及黑森強悍的力量和狠辣的作風,籠絡了一批盟友往圖倫港各個行政部門大肆安插人手。

    即便有了羅斯公爵的大力支持,得到圖倫港駐軍龍格斯特少將的無條件幫助,軟硬手段兼施之下,威圖家族也僅僅在警局、地方法院、圖倫港司法學院等幾個機構,擁有了可靠的盟友。

    以警局為例,饒是黑森的老朋友施泰因被推上了局長寶座,圖倫港警局的中低層警官中,依舊有大部分人效忠以威爾斯家族為首的土著勢力。

    其他諸如海關、稅務、商會,乃至市民民生和農業、林業、漁業、工會等等,關係著圖倫港百萬市民吃喝拉撒日常生計的部門,全都被威爾斯家族為首的土著勢力把持得水潑不進。

    這些部門,給威圖家以及威圖家的朋友們,製造了大大小小無數的麻煩。因為這些大大小小的麻煩,威圖家和威圖家的朋友們,每年損失的金馬克數以千萬計。

    可是這次,喬幹得漂亮!

    六大家族,連同數十個土著家族被一網打盡,包括他們安插在個個部門的大小官員,從市議會的議長、秘書長、書記官,一直到海關緝私隊的小小十人隊長,但凡和這些土著家族有關的人,一夜之間全都被送進了黑牢。

    圖倫港的市政廳、市議會,以及下屬的眾多機關部門,驟然空出了九成以上的職位。

    “哈哈哈,大家都是好朋友,不要傷了感情,不要傷了感情!”黑森大口大口的吐著濃煙,興奮得眼珠通紅,不斷的揮動著粗壯的胳膊。

    “大家都是朋友,大家相互幫助,這些官職,以後都是為兄弟們自家人服務,所以,不要為了一兩個無關緊要的官職爭吵。”

    “用最快的速度,趕在那些外來佬之前,將那些最重要的要害部門的緊要職位都擬定妥當,我送去給公爵閣下用了印,只要對市民宣布後,這圖倫港就是我們兄弟們的地盤。”

    “不要為了一兩個無關緊要的官職浪費時間,趕在那些嗅到血腥味的混蛋趕到之前,我們得加緊一點,效率,效率,兄弟們,效率!”

    “還有這麼多庫房等著查抄,還有這麼多寶庫等著打開,還有這麼多財富等著我們去接手,還有這麼多空白地盤等著我們去瓜分……所以,效率!效率!!效率!!!”

    “效率就是金錢,金錢就是生命,所以,時間等同生命,請大家加緊,再加緊!”

    一群爭吵得面紅耳赤的老爺們相互望了一眼,然後他們紛紛笑了起來。

    黑森說得有理,以後圖倫港就是兄弟們的天下,所有的官職,都是為兄弟們的利益服務,他們不會像威爾斯家族那樣給自家兄弟添亂。

    所以,一兩個無關緊要的官職,真的不需要太過於計較。

    比如說,在海關緝私隊內,自家人多佔一個中隊長的位置,或者少佔一個中隊長的職司,有區別麼?只要相互打一個招呼,難道緝私隊還會搜查自家兄弟的貨船麼?

    當然,未來若干年後可能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但是在圖倫港剛剛更迭話事人的十年內,不會有這樣的事情出現。

    一眾老爺們紛紛抓起蘸水筆,在那張白紙上寫下了一個個名字。

    稅務局長,海關總長,民政局長,教育局長,防疫局長……

    最緊要的幾個職位,以及下面的幾個要害處室的官職都已經被黑森鎖定,但是剩下的官職還有很多,很多……

    威圖家的兄弟家族,攏共只有十二個。

    由十二個家族瓜分之前數十個土著家族壟斷的官職,其實官職數量綽綽有餘,之前的爭吵,實在是沒有太大意義。

    有了黑森的主張,十二個家族在場的家主和一眾核心族人,擾亂了不到一刻鐘,圖倫港上上下下的所有官職,甚至包括圖倫港市政廳濟貧院的後勤處,一個負責麵包製作的麵包房總管,如此渺小如綠頭蒼蠅的職位,也都被瓜分一空。

    威圖家的兄弟家族,實力在圖倫港原本只屬於中流偏上的西西爾家族,他們的老管家即將退休,老管家的一個孫子天生的左腿殘疾,無法為西西爾家族效力,所以就被安排在了這個不起眼的小職位上。

    市政廳濟貧院,後勤處的麵包房總管,看似不起眼的職位,每年從這裡流過的經費也有數十萬金馬克之多,老管家的孫子稍稍過過手,就足以讓他的小日子無比滋潤。

    還有很多其他的官職大抵如此,比如說負責圖倫港道路養護的小主任,負責圖倫港城市綠化、花木種植的小處長、負責圖倫港魚市碼頭漁獲檢疫兼定價的小科長……看似沒啥實權,可是這些位置,肥得流油。

    誰家沒有三五個窮親戚呢?

    更不要說,有些女人天性帶有'伏地魔'的特質!

    這些油水豐厚、對圖倫港大勢無甚影響的職位,正好用來安撫各家的外圍勢力。

    黑森將雪茄煙頭在自己的大杯子裡碾滅,他站起身來,看著會議廳內一個個笑容滿面的老朋友,大聲說道:“按照羅斯公爵的意志,圖倫港七人委員會,將有三個新的家族補入。按照綜合衡量,西西爾家族……”

    一名枯瘦的老人從人群中走出,渾身哆嗦著向黑森深深鞠躬一禮。

    “雷頓家族!”

    一名高個子、寬骨架的老人從人群中走出,他故作鎮定,卻同樣渾身哆嗦的向黑森鞠躬行禮。

    “巴雷特家族。”

    一名頭髮花白,氣質極佳,保養得很好的老婦人走出人群,滿臉是笑的向黑森點頭致意。

    會議廳內,其他人或者羨慕嫉妒,或者目光火熱的看著三人。

    “你們,隨我去覲見羅斯閣下,同時,這份圖倫港的官職任命書,必須第一時間向外公佈。效率就是金錢,金錢就是生命……三位親愛的兄弟,我們趕緊動起來。 ”

    黑森一路小跑,他收起了那張滿是字蹟的白紙,然後跑出了會議室。

    三個家族的家主一聲不吭的,就連穿著長裙的巴雷特老婦人,都忙不迭的跟著黑森一路狂奔。

    幾人順著樓梯,直上市政廳的頂樓。

    他們剛剛離開會議室不久,市政廳大門外就傳來門衛悠長的呼聲。

    “斯多姆行省漢普敦家族大安德烈·馮·漢普敦侯爵駕到……”

    “溫德斯行省呼圖堡家族……”

    “克勞德行省肖恩堡家族……”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8-8 12:26 PM

第八十九章 迷途

    二十一日,下午,圖倫港警局二樓,一間陳設簡單的休息室。

    這裡是為值夜班的警員準備,讓他們輪流小憩的地方,寬敞的休息室內,一字兒排開了六張粗陋的單人鐵架床,上面有極其簡單的臥具。

    此刻休息室內,只有靠門的一張床上,喬四仰八叉的躺在那裡。

    休息室的窗子旁邊,坐著兩位威圖家的護衛,他們不時警惕的透過窗口,向外面張望兩眼。同樣的,休息室的門口,牙坐在一張椅子上打著盹兒,旁邊坐著十幾名全副武裝的護衛。

    喬驚天動地的呼嚕聲突然停了下來,他吧嗒了一下嘴,睜開眼,腰身猛地一用力,從簡陋的單人鐵架床上坐了起來。

    '嘎吱'一聲,鐵架床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四條細細的床腿很明顯的彎曲了下去。

    “後勤處的佐夫處長被抓了麼?威爾斯家的老狗,就該塞進黑牢裡好好炮製……看看他採購的都是什麼破爛玩意。”

    喬坐在鐵架床上,用力的搖晃著腦袋,竭力擺脫濃濃的睡意。

    “我早就說過,這老狗肯定貪污了不少。質量這麼差的鐵架床,價格比老施密特家的價格還要貴了兩倍……這點微不足道的錢都不放過,真是貪婪的老狗。”

    搖晃著大腦袋,喬站起身來,步伐沉重的走到了隔壁盥洗室,放開水龍頭,打了一盆涼水,將腦袋整個浸了進去。

    在涼水中悶了足足三分鐘,喬這才抬起頭來,酣暢淋漓的打了個噴嚏,這一下,他總算是精神了。畢竟是年輕氣盛、血氣旺盛的青年人,連續熬了幾天夜,剛剛只休息了兩個多小時,此刻喬只覺活力充沛,無窮的精力又回到了身上。

    用毛巾擦了擦濕噠噠的腦袋,喬穿上了製服,同樣醒過來的牙遞了一張《圖倫港郵報》的特刊過來。這是上午的官方發布會後,《圖倫港郵報》用最快的速度趕出來的作品。

    很罕見的,一貫保守、穩重的《圖倫港郵報》,在特刊的頭條標題上,使用了刺眼的血色大字——《仲秋血案真相公佈,手段殘忍,駭人聽聞》!

    頭條的副標題,則同樣是一行血色的小字——《帝國不容挑釁,報復即將到來》!

    “哇哦,主編死了,這是換了一個負責的編輯?這風格……真是,和前兩年完全不同了。”喬想起了昨天夜裡被殺死的查希爾。

    查希爾做主編的時候,《圖倫港郵報》的風格恆定如一,甚至字體大小都極少變化。

    今日的特刊,居然使用了血色大字,而且字體極大,給人一種張牙舞爪、殺氣騰騰的感覺,這風格變得有點大。

    粗粗的掃了一眼特刊,喬皺起了眉頭。

    “公爵閣下這就對外發布了調查結果?唔,看起來大致是這麼回事,但是很多問題……”喬沉默了一會兒,抬頭看了看喬:“父親有什麼話捎過來麼?”

    牙笑著點了點頭:“老闆託人帶話過來了,這差不多就是事情的真相。除了少爺您在努力,這幾天,施泰因局長和特別調查組的其他探長,可也都沒閒著……加上被抓獲的那些人的口供,仲秋血案的主要情況,差不多就是公爵閣下公開宣布的這些。”

    “老闆說,其中有一些細節,比如說查希爾究竟是誰的人,又是誰滅口殺了他……這些事情,留在後面慢慢追查。”

    “但是這次,我們的主要目標,已經達成,事情進展得很順利。”牙瞇了瞇眼睛:“盡快的蓋棺定論,將我們應該到手的利益盡快落袋為安,這是公爵閣下和老闆一致的意見。”

    喬抬起頭來,認真的想了想這兩天發生的事情。

    沒錯,道理還真是這個道理。

    仲秋血案後面,還有很多細節沒有弄清,但是從現在查出來的、抓捕的人口中得來的口供,的確可以證明,以及推論出,仲秋血案的大體真相,就是羅斯公爵對外發布的那些。

    至於查希爾的死,他的背後主謀是誰,他牽連到了哪一位帝都的大人物;海妮薇和漢克斯的喪心病狂,又是為什麼;那些異端,究竟是誰收買他們來襲擊海妮薇和漢克斯的……

    反正重要的嫌犯都在他們手中,認真的追查下去,還怕查不出最後的真相麼?

    反而是盡快對外宣布結案,用最快的速度將圖倫港空出來的龐大利益一口吞下,這才是威圖家和羅斯公爵此刻最迫在眉睫的任務。

    原本的七人委員會家族,注定有三家灰飛煙滅,只有三家幸運兒,會作為安撫圖倫港和嘉西嘉島土著的工具保留下來。其他的數十家土著豪族,也會有一大半家族在這一次的大清洗中徹底消失。

    這其中牽扯到的利益……

    喬激靈靈的打了個哆嗦,他腦子裡一時間一片混亂,他無法計算出這裡面牽扯到多麼龐大的利益。

    單舉一例,胡椒!

    帝國龐大的疆域上,每個貴族、每個富商的餐桌上必不可少的胡椒,如今的行情,一磅胡椒等同一磅黃金。

    帝國每年消耗多少磅胡椒?十萬磅?五十萬磅?還是一百萬磅?

    除開胡椒,還有其他香料,有些香料比如說藏紅花蕊,它的價格是胡椒的十倍以上。

    帝國九成的香料,是通過圖倫港貿易得來!

    “還是早一點落袋為安的好,這話,太有道理了……嘖!”喬用手拍了拍心口位置,喃喃道:“我的零花錢,怎麼也該漲上十倍… …不,一百倍了吧?”

    牙聳聳肩膀,用一種看自家智障兒子的詭異眼神,飛快的瞥了喬一眼。

    威圖家的大小姐蒂法小姐在,給你漲再多的零花錢,又有什麼意義呢?

    喬猶如打了雞血一眼,突然莫名的亢奮起來。

    他揮動著手中的特刊,大聲嚷嚷道:“那麼,我們要作出更大的貢獻才行,那兩個該死的賤人在哪裡?帶我過去……謔謔,我親自出手,一定要撬開他們的嘴。”

    晃了晃脖子,喬猛地咧嘴一笑:“兩位尊貴的帝都大貴族,重傷之後,被關在那種地方好幾個小時……她們,也該崩潰了吧?”

    大群家族護衛簇擁著志得意滿的喬,一群人匆匆的下了樓,穿過警局的大院子,順著石階走下了警局的黑牢。

    原本就嘈雜不堪的黑牢中,頓時響起了海嘯一般的謾罵和詛咒聲。

    隨後,警棍碰觸肉體的沉悶響聲不斷響起,黑牢中的喧嘩聲迅速的安靜了下去。

    和意氣風發的喬相比,圖倫港的小巷裡,渾身冰冷,身體不斷顫抖的梅辛格萊德,正猶如受驚的小兔子,一步三回頭的在小巷裡小步奔跑。

    從清晨到下午,他連續去了二十幾處威爾斯家的產業和據點。

    所有的產業,包括高檔旅館、俱樂部、餐廳,這些產業都被查封,前門和後門,都站著軍警。透過華麗的玻璃窗,梅辛格萊德看到那些產業的大廳裡,自家聘用的經理和侍者們,被限制了行動自由,一個個茫然的坐在那裡,接受一些黑衣人的盤問。

    這些正當的產業還好,這些僱員只是在配合調查,沒有受到人身傷害。

    而那些不怎麼正當的據點,比如說狐幫幫眾聚集的窩點,一些極度機密的,專門藏污納垢的巢穴,好些連威爾斯家的普通族人都不知道的秘密據點,都已經被人連根拔起。

    好些地方明顯有戰鬥過的痕跡,到處血跡斑斑,到處被打得稀爛。

    “該死,該死……還有哪裡,還有哪裡?”梅辛格萊德喘著粗氣,茫然的向前奔走著。

    家主莫德爾不知道在哪裡,自己的父親和其他族人都被投入了黑牢,家族的產業被查封,各處據點被拔起,自家的狗腿子們被當街擊斃……

    梅辛格萊德只覺天大地大,自己卻沒有容身之地。

    剛剛進入海軍實習,剛剛得到準尉軍銜的梅辛格萊德就好像一隻可憐的幼獸,一邊小步奔跑,他莫名的心頭一酸,兩行熱淚就滑了下來。

    在圖倫港幾乎是一手遮天,足以呼風喚雨的威爾斯家族,怎麼在短短幾天內,就淪落如斯?

    那位嘉西嘉島的女魔頭,她就怎麼敢?怎麼敢?

    威爾斯家族不僅僅代表了圖倫港和嘉西嘉島的土著,最近一些年,他們更是投靠了帝國的權勢人物,有了強硬的靠山。

    羅斯公爵,她怎麼就敢這麼做?

    “我要去哪裡?”歸根到底,梅辛格萊德也只是威爾斯家的一位紈絝少爺,家族劇變時,沒有了家族長輩的扶持,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付。

    “可憐的孩子,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迷茫和絕望。”

    一個溫厚溫暖的聲音,突然在梅辛格萊德身後響起。

    梅辛格萊德嚇得驟然一哆嗦,猛地向前竄出了七八步,然後回頭大喝:“誰?”

    一身白袍,渾身都好似在放光的羅倫大主教站在小巷裡,臉上滿是慈和的笑容:“梅辛格萊德,不用害怕,我主不會放棄任何一個虔誠的信徒。”

    “當你發現你無路可走之時,你會驚喜的發現,我主又給你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梅辛格萊德,當你覺得全世界都已經拋棄你,對你充滿惡意時,你可願成為我主的侍者,為了將我主的光輝灑遍梅德蘭而付出一切呢?”

    羅倫大主教身上閃爍著淡淡的光芒,溫暖而威嚴,猶如'穆'真身降臨,讓整條小巷都變得神聖異常。

    “我願意成為我主的侍者。”梅辛格萊德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氣,跪在了羅倫大主教面前。

    “很好,跟我來吧,如今的圖倫港,起碼聖希爾德大教堂,是安全的。”

    羅倫大主教從袖子裡取出一件絲綢材質,又輕又薄的白斗篷,輕輕遞給了梅辛格萊德。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8-9 12:20 PM

第九十章 殿下

    下午時分,圖倫港火車站,烈日下,環繞火車站的鐵灰色荊棘花精神越發燦爛。

    一號月台上,憲兵們的哨子聲此起彼伏,他們用力揮動著手中紅色的小旗。六百名海軍士兵衝上了月台,在軍官們嚴厲的呵斥聲中,用最快的速度排成了整齊的三排受閱隊列。

    一支五十人的軍樂團攜帶著各色樂器,'叮叮噹當'的亂了一小會兒,然後在受閱隊列的北面排成了小小的方陣。

    一刻鐘後,伴隨著高亢的汽笛聲,一列火車從北方噴吐著水汽濃煙呼嘯而來,在數里外開始減速,一路'哼哧哼哧',緩緩駛入了車站,停在了鐵道對面的二號月台上。

    這一列火車的每一節車廂上,都懸掛著帝國海軍的軍旗。伴隨著急促有力的命令聲,車廂門開啟,一隊隊頭戴雙飄帶軟皮圓帽,身穿海魂衫,下著短褲,腳踏軟皮靴的水兵走出了車廂,在月台上排成了一個個整齊的小方陣。

    尖銳的哨子聲響起,這一列火車的車頭開始噴吐白氣,火車緩緩向南方駛入了輔道。

    這一列火車裝載了兩個團編制的水兵,他們通過一號和二號月台上的天橋,迅速橫跨鐵道,來到了一號月台後方列隊。

    和圖倫港當地個子矮小,皮膚被烈日曬得漆黑的水兵相比,這些水兵個子魁梧高大,身高都在六尺一寸以上,而且皮膚膚質帶著風吹浪打的特有痕跡,但是他們皮膚卻顯得格外白皙一些。

    緊接著,遠處又是一列長長的運兵列車駛來。

    又是將近兩個團的水兵從列車中走出,在二號月台上整理隊伍。

    幾乎是緊跟著第二列運兵列車,一列裝甲列車噴吐著濃濃的水蒸氣,猶如惡獸一樣緩緩駛入車站。

    前後雙車頭,中間只有九節車廂,車頭和中間的車廂都披掛著厚厚鐵甲,有兩節車廂上方還架設了小口徑野戰炮的裝甲列車,慢吞吞的駛入車站,停靠在一號月台。

    軍樂團的指揮官右手用力一揮,一首慷慨激昂的《帝國海軍進行曲》頓時奏響。

    裝甲列車的車門開啟,中間幾節車廂中,先是二十多名身穿帝國傳統貴族服飾,腰間佩劍的青年緩步走出,他們每個人身邊,都跟著三五名著傳統騎士裝,面無表情的冷肅男子。

    又過了一小會,《帝國海軍進行曲》即將奏完時,正中一節車廂的車門開啟,兩名身穿黑色宮廷貴族大禮服,手持沉重的王室禮儀權杖,面色僵硬猶如馬口鐵的中年男子邁著一板一眼的四方步,緩緩從車廂裡走出。

    他們走出車門,左右一分,站在了車門兩側。

    隨後一個比這兩名中年男子的表情更加僵硬,一舉一動猶如機器一樣精準、呆板的老人從車廂裡走出,他走出車門,一個向左轉,然後向後退了兩步。

    昂起頭,這位老人用極其高亢、極其威嚴的嗓調緩緩說道:“讚美女皇,德倫帝國……”

    就在此時,軍樂隊的樂手們猶如打了雞血一樣,鼓足了力氣,奏響了德倫帝國國歌。高亢的音樂瞬間將這老人的聲音壓了下去,月台上基本上沒人聽清這老人說了些什麼。

    帝國海軍圖倫艦隊司令,圖倫軍港總指揮官,帝國海軍少將帕帕西,以及一大群海軍軍官身穿軍禮服,早在第一首《帝國海軍進行曲》響起的時候,就已經湊到了受閱隊伍的最北面,也就是靠近車廂門的位置。

    國歌響起,老人高亢的聲音剛剛開口,帕帕西少將以及一群下屬同時挺直了身體,'啪'的一下行了個軍禮。

    一名身穿深藍色海軍將官大禮服,肩章上沒有代表軍銜的金色星星,而是一左一右鑲嵌了兩枚戰列艦九頭蛇海軍盾紋徽章的青年,帶著十幾名同樣身穿海軍制服的青年男子,緩步從車廂裡走出。

    身穿大禮服的青年腰間佩劍,身上披著大披風,軍帽下一對兒深灰色的眸子深邃而冰冷,目光如刀,狠狠的掃過了帕帕西等一群噤若寒蟬的海軍軍官。

    “花俏,浮誇,你們在圖倫港,就學會了這些?”青年站在帕帕西面前,身高超過六尺八寸的他微微低頭俯瞰著帕帕西,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帕帕西的額頭上就滿是冷汗,雙腿不自覺的開始'噠噠噠'的劇烈哆嗦。

    “腓烈特……殿下……”帕帕西強行乾笑。

    “情況怎麼樣?”腓烈特的聲音低沉、沙啞,完全沒有二十多歲青年人應有的朝氣蓬勃和陽光燦爛,反而充滿了深深的疲倦以及讓人窒息的壓力。

    “很不好,殿下。”帕帕西壓低了聲音:“那份資料,海妮薇小姐沒有得手,而是落入了嘉西嘉公爵之手;海妮薇小姐一意孤行……”

    腓烈特打斷了帕帕西的話:“重新說,海妮薇怎麼樣?”

    帕帕西的腰桿驟然一彎,他急聲道:“海妮薇小姐當機立斷,想要趁機對威圖家族下手,執行'鴆佔鵲巢'計劃,卻因為威圖家的奸詐、狡猾,計劃失敗。現在海妮薇小姐和漢克斯閣下,已經被……非法拘禁。”

    腓烈特緩緩點頭:“我們的朋友呢?”

    帕帕西直起身體,語氣變得極其的沉重:“威爾斯家、圖靈家、多倫家、塞西爾家、海頓家、卡班家,還有追隨他們的數十個家族的直系族人,都被逮捕。他們的資產,都被查封。他們的一些下屬,被抓住了確鑿的罪證,在抓捕過程中被直接擊斃。”

    腓烈特深灰色的眸子驟然亮起,伴隨著細微的'哢哢'聲,一股可怕的凜冽凍氣從他體內散發出來,他腳下花崗岩鋪成的地板,迅速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色冰片。

    “殿下!”帕帕西低呼了一聲。

    腓烈特眸子裡的寒光收斂,緩緩道:“海妮薇在哪裡,先去她那裡。”

    圖倫港警局地下黑牢。

    地下第六層。

    最潮濕,最陰暗,最幽深的一間牢房。

    這裡的空氣都帶著一股讓人窒息的粘稠勁兒,空氣中好似有無數冤魂在低聲的喘息,牢房門前掛了七八盞鯨油燈盞,拳頭大小的火光沒能讓這裡變得多亮堂,反而讓人更感到滯悶、燥熱。

    滿是鏽跡和其他污垢的厚重鐵門被開啟,生鏽的門軸發出'嘎嘎嘎'的巨響,就好像怪獸在咆哮。

    一股刺鼻的霉味衝了出來,幾個威圖家的護衛拎著煤油馬燈,搶先走進牢房裡,然後牢房內就傳來了海妮薇歇斯底里的咒罵。

    喬站在牢房門口向內張望。

    長寬十五六尺的牢房,低矮而潮濕,黑漆漆的牆壁上固定著一些生鏽的金屬環,海妮薇和漢克斯脖子上套著鐵環,拴著長長的鐵鍊,猶如奴隸一樣被固定在金屬環上。

    護衛們將馬燈掛在了牆壁上的燈架上,小小的牢房就變得亮堂堂的。

    牢房一角的通氣孔內有風吹了進來,馬燈的燈火微微搖晃,通氣孔內有老鼠的'吱吱'聲,空氣中的異味又變濃了一些。

    “喬·容·威圖!”海妮薇坐在臟兮兮的地上,朝著喬張牙舞爪的尖叫著。

    一如喬在休息室時判斷的那樣,海妮薇已經陷入了崩潰的邊緣。

    一條小腿被重傷,劇痛如潮水一樣襲來。

    傷口雖然被包紮了一下,但是從小錦衣玉食的海妮薇,何曾到過這種黑暗、骯髒、潮濕、污穢……甚至有老鼠、蟑螂、蝸牛、蛞蝓出沒的黑牢!

    海妮薇,還有躺在她身邊的漢克斯,真是快要崩潰了。

    牙站在喬身邊,冷聲說道:“因為牽涉到夫人和小姐遇襲的事情,所以,沒有讓兄弟們動手。按照少爺您的吩咐,給她們包紮了傷口,服用了一些補充精力的藥劑。現在,她們應該有充沛的體力承受少爺您接下來的詢問。”

    喬滿意的點了點頭。

    事關莉雅和蒂法遇襲,海妮薇和漢克斯又都是貴族身份,還都是海軍部的情報官員。

    拷問她們的事情,不適合交給威圖家的護衛來做。

    “我剛剛用過一頓豐盛的午餐,然後稍微休息了一會兒。”喬走進了牢房,朝面色慘淡、渾身臟兮兮猶如瘋婆子的海妮薇咧嘴一笑:“所以,我現在精力充沛,非常的充沛。”

    “我已經很好的完成了羅斯公爵和父親的囑託,我做得不錯,該抓的人抓了,該查的事情,也查得差不多了……父親說,總要給其他人一點立功的機會。”

    喬走到海妮薇身前,蹲在她面前笑道:“所以,我現在有足夠的時間,足夠的精力……但是不怎麼足夠的耐心,和你探討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說吧,為什麼襲擊我的母親,我的姐姐。”

    喬伸手,抓住了海妮薇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看著自己。

    “而且,你們的計劃是抓住我的母親,殺死我的姐姐。”喬皺著眉頭,很不解的看著海妮薇:“你們,究竟想要做什麼,能否告訴我?”

    牙輕咳了一聲,他招了招手,牢房裡的一眾護衛就走了出去,牙用力的拉上了牢門,讓護衛們站得遠遠的,只有他連同幾個家族老人站在了牢門口。

    海妮薇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一口吐沫噴在了喬的臉上。

    喬舉起右手,乾淨利落的一耳光抽在了海妮薇臉上,伴隨著一聲慘嚎,海妮薇一頭栽倒在地,嘴角不斷流出鮮血。

    她張開嘴,吐出了兩顆白生生的大牙。

    “圖倫港有幾個牙科醫生不錯,我可以把你介紹給他們。”喬微笑道:“或者,你更需要骨科醫生?”

    四輪馬車'骨碌碌'向前,大隊水兵排著整齊的隊伍,跟在馬車後方撒腿狂奔。

    腓烈特的聲音從馬車里傳出:“加快車速,快一點!”

    “如果他們敢傷害海妮薇,我發誓……我發誓……”

    二十幾輛四輪馬車緩緩加速,迅速將大隊水兵丟在了後面。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8-9 12:22 PM

第九十一章 計劃和槍斃

    濕噠噠,臟兮兮,氣味刺鼻的牢房。

    喬抓住了海妮薇那條完好無傷的小腿,他笑看著花容慘淡的海妮薇,雙手正準備用力將她的小腿扭成第二條麻花,一旁癱在地上動彈不得漢克斯突然尖叫了起來。

    “喬閣下,我告訴你為什麼!”

    “但是,請不要再傷害海妮薇小姐,請你仁慈,不要!”

    海妮薇猛地瞪大了眼睛,她怒斥道:“漢克斯,閉嘴……”

    漢克斯嘶聲道:“不,海妮薇,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被人傷害,我不能……”

    海妮薇的嗓音越發拔高了三個調門:“閉嘴,像一個真正的貴族,像一個真正的海軍……”

    漢克斯嘶聲尖叫:“不,不,不,我不能,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

    喬反手一耳光抽在了海妮薇臉上,他怒聲吼道:“你們以為這裡是什麼地方?圖倫港新歌劇院麼?你們是在演歌劇麼?”

    喬大聲咆哮:“哈,哈,哈,無聊的歌劇,難看的歌劇,你們有這樣的表演慾望,我可以成全你們……就像那一本《羅歐和朱雅》一樣,我可以讓你們……同歸於盡……哦,不,讓你們殉情而死!”

    喬用的力氣稍微大了些,海妮薇的腦袋重重撞在了牆壁上,發出'乓'的一聲響,撞得她直翻白眼,差點昏厥了過去。

    她倒抽著涼氣,半天沒緩過勁來。

    喬鬆開了海妮薇的小腿,笑著湊到了漢克斯的面前:“漢克斯閣下,你真的願意為了她,說出你所知道的一切?謔謔,真讓我驚訝。”

    漢克斯艱難的轉過頭,深情脈脈的看了海妮薇一樣:“為了海妮薇,我什麼都願意做。”

    喬愕然瞪大了眼睛:“那麼,為什麼在粉色美人魚,你會丟下她第一個逃跑呢?”

    漢克斯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狼狽,他張大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一旁伸手摀著腦袋,擺出一副嬌弱、嬌柔做派的海妮薇,她的身體微微一僵,眸子裡猛地閃過一抹羞怒交集的凶光。

    喬乾笑了幾聲,頗為尷尬的說道:“忽略這個問題,我們說正經事……哈,漢克斯閣下,你做得沒錯,海妮薇不是你的媽媽,也不是你的姐妹,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女人……遇到危險搶先逃走,這完全沒錯啊!”

    漢克斯惱羞成怒的低聲嘶吼:“閉嘴!”

    喬的臉色再次陰沉下來,他拔出了腰間掛著的警棍,作勢要朝漢克斯那條完好的腿砸下。

    漢克斯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大小,他下意識的想起了之前在馬車上,原本笑容滿面的喬,突然一棍將他的一條小腿整個砸斷的場景。

    這是一個'肆無忌憚、心狠手辣、無法無天的鄉巴佬'!

    漢克斯急聲道:“鴆佔鵲巢計劃,殺死蒂法,生擒莉雅,然後趁亂擊斃黑森和喬閣下您,同時製造意外,殺死在前線作戰的戈爾金,薇瑪小姐將成為威圖家族唯一合法繼承人。”

    “我的弟弟,這次和我們同行的海軍少校馬科斯,他將從匪徒手中救出莉雅夫人,博取莉雅夫人的歡心後,馬科斯將迎娶薇瑪小姐,順利接管威圖家族的一切,從勢力到財富。”

    海妮薇在一旁輕輕晃了晃腦袋,她放下手,目光陰沉的看著喬。

    喬深沉的看了漢克斯一樣,然後扭頭看向了海妮薇:“你是主使?”

    海妮薇瞇著眼,臟兮兮的臉上,肌肉不斷的抽搐。她此刻的表情,就和傳說中的女鬼一般無二,就連她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沙啞而陰森。

    “既然漢克斯這個廢物已經說出了一切,那麼我也沒必要隱瞞什麼了。”海妮薇冷聲說道:“我們這次來圖倫港,任務之一,是拿回那份勘測資料。任務之二,就是掌控威圖家族。”

    海妮薇低頭,吐了一口帶血的吐沫,因為氣息不足,血水吐在了自己的裙子上。她皺了皺眉頭,抬頭看著喬冷聲道:“因為我們的第一個任務沒能完成,所以,我們迫切的需要完成第二個任務。”

    “尤其是,多好的機會,圖倫港一片混亂,我們正好趁機下手。”

    “哪怕威圖家族背後,是嘉西嘉島的那個瘋寡婦,可是威圖家,一個暴發戶,僅僅是一個暴發戶……在圖倫港,你們更只是一個外來戶,你們根基淺薄,你們人脈有限……吞掉威圖家族,對我們來說,很困難麼?”

    海妮薇帶著一絲帝都頂級大貴族特有的倨傲,冷冷的盯著喬。

    “只是,你們很幸運,我們的行動失敗了……我們的運氣不好,我們落在了你們手上。”海妮薇冷笑:“可是,愚蠢的螻蟻,我已經看到了你們悲慘的結局。 ”

    “你們非法拘禁帝國海軍軍官,你們惡意傷害了帝國貴族……最重要的是,你們只是出身圖倫港的鄉巴佬貴族,而我們身後,站著傳承千年的帝國大家族。”

    喬伸出手,笑呵呵的捏住了海妮薇的俏麗的小下巴,然後他五指微微用力。

    海妮薇發出淒厲的慘叫,漢克斯猛地瞪大眼睛,嘶聲尖叫起來: “喬閣下,喬閣下,請不要傷害她,請您手下留情……”

    “是誰?是誰讓你們這麼做的?”喬的瞳孔泛出了緋紅色的幽光,他心頭怒火直衝腦門:“什麼時候,帝國海軍,所謂的帝都大貴族,居然兼職做滅門的強盜了?”

    海妮薇下巴劇痛,但是她依舊用盡力氣,極其努力的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話:“你絕對冒犯不起的人。”

    漢克斯則是側過頭,看著嘴角不斷有血水滴落的海妮薇,他猶豫了一會兒,聲音驟然變得極低、極低:“艾瑟蘭公爵,帝國皇位第七順位繼承人,腓烈特·馮·海德拉堡殿下……”

    “他還是帝國海軍部規劃司第一副司長,海軍部海外水文資料調查局第一分局局長……以及,正在籌建的帝國海軍陸戰隊的……籌備總監。”

    喬鬆開了捏著海妮薇下巴的手。

    他站起身來,雙手背在身後,陰沉著臉看著漢克斯。

    牢房內鴉雀無聲,漸漸地,海妮薇笑了起來,很快,漢克斯也笑了起來。

    剛開始的時候,兩人的笑容還很矜持,帶著那種大貴族特有的虛偽感覺。

    但是很快,兩人好似受到了莫名的刺激,或者是身體的劇痛,或者是牢房內骯髒潮濕的環境,以及這些天連續受挫帶給他們的刺激,兩人逐漸變得歇斯底里,她們的笑聲變得張狂而肆意,甚至海妮薇都笑出了眼淚。

    “艾瑟蘭島位於帝國極北,深處北方冰海,土地貧瘠,物產不豐,島嶼面積相當於普通帝國行省大小,但是居民總數不到五百萬,以漁業和馴鹿養殖為生,每年上繳給殿下的賦稅收入不到兩百萬金馬克。”

    “扣除雜七雜八的領地開銷,這筆賦稅收入,最終能落入殿下手中的,不到三十萬。”

    漢克斯一邊笑,一邊抽著涼氣,同時結結巴巴的向喬說道:“三十萬金馬克,對普通人來說,是他們一輩子都賺不到的天文數字。但是對於一位皇室成員,一位尊貴的殿下……三十萬金馬克,甚至不夠支付他公爵衛隊一年的軍餉。”

    “所以……作為圖倫港唯一站在海軍對立面的異類,殿下想要吞下威圖家,讓威圖家成為他的私人財源,難道不是非常合乎情理的做法麼?”

    漢克斯大笑著,一本正經的問喬:“這不是很合乎情理的做法麼?”

    喬雙手叉腰,低頭俯瞰著漢克斯。

    “你說,這種做法合乎情理?”喬緩緩說道:“你們,想要謀殺我的家人,謀奪我的家族財產……你們說,這種做法合乎情理?”

    “帝國哪一條法律規定,你們的做法合乎情理?”喬咧嘴,沒有半點兒笑意的,咧嘴笑看著漢克斯。

    “我們覺得,這樣做合乎情理。”海妮薇倨傲的挑起下巴,挑釁的向喬眨巴著眼睛:“我們的出身,我們的身份,決定了我們這樣做,完全沒錯。帝國法律?在帝都,我們當然循規蹈矩的遵守帝國法律,但是在圖倫港……這塊被帝國踏平、被帝國征服的土地……”

    海妮薇微笑道:“我覺得,在這裡,我們就代表了帝國法律。”

    “你當然不服氣,但是,你又能怎麼樣呢?”海妮薇'咯咯'輕笑著:“你對我們,完全無能為力。這就是小貴族、鄉巴佬的悲哀啊,哪怕你的家族財勢雄厚……”

    漢克斯在一旁補刀:“沒錯,海妮薇,他們對我們又能怎麼樣呢?哪怕他仗著一時的血氣上湧,對我們加以傷害,但是他的結局,我能預知他和他的家族的結局……謔謔,謔謔,謔謔……”

    '嘭、嘭、嘭、嘭'!

    喬從腰間的皮帶上,摘下了兩支填裝妥當的雙筒燧發火銃,衝著近在咫尺的漢克斯毫不猶豫的扣動了扳機。

    四發大口徑鉛彈命中了漢克斯的胸膛,四道血柱噴起來老高。

    漢克斯的身體劇烈的抽搐著,鮮血不斷從他嘴裡噴出來,他愕然看著喬,嘴裡艱難的掙扎出了幾個字:“德靈頓……家族……帝國……伯爵… …”

    牢門被暴力推開,牙和幾個家族老人衝了進來。

    喬丟下手中兩隻燧發火銃,從一名家族老人腰間拔下了兩隻火銃,衝著漢克斯抽搐的身體又是四槍。

    '嘭、嘭、嘭、嘭'……

    '嘭、嘭、嘭、嘭'……

    '嘭、嘭、嘭、嘭'……

    喬一槍接一槍打在漢克斯身上,海妮薇在一旁瘋狂的蜷縮成一團,猶如瘋子一樣嘶聲尖叫。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8-9 12:24 PM

第九十二章 憋屈的腓烈特

    時近黃昏,西邊天空,好大一片火燒雲,殷紅殷紅的,好似一大片血水在蕩漾。

    二十幾架四輪馬車在試圖拐進茶葉大街時受阻,街壘中的士兵舉起了步槍,揭開了罩在野戰炮上的油布,露出了黑黝黝的砲口。

    一名帝國軍少尉站在拒馬樁後面,威嚴的舉起了右手,掌心朝著車隊。

    “警局周邊絲綢大街、茶葉大街、香料大街、瓷器大街全部封鎖,大隊人馬請繞路而行。”

    第一架馬車中,兩位手持王室禮儀權杖的中年男子大步而出,他們手中沉重的合金權杖重重的往地面一杵,發出'嘭嘭'兩聲沉悶的巨響。

    “讚美女皇,在帝國的疆域上,皇室成員不應受到任何阻礙。”

    '嘩嘩'兩聲,掛在禮儀權杖杖頭上,兩根兩尺寬的細細金屬筒一抖,兩面血色的旗幟從金屬筒中滑出。

    兩尺寬、六尺長的血色旗幟上,代表了帝國皇室的劍斧交錯、城堡剪影、九頭蛇纏繞、四周裝飾以荊棘花環的盾形紋章分外鮮明。

    街壘中的帝國官兵同時放下武器,'啪'的一下立正行禮,隨後搬開了封路的拒馬樁、沙袋等物,任憑車隊'骨碌碌'駛入大街。

    兩位中年男子也不上車,他們就行走在車隊的最前方,兩面血色旗幟在風中輕輕抖動,沿途所過之處,軍警們紛紛行禮,而三三兩兩走在大街上的普通市民,則是遠遠的向這兩面血色旗幟鞠躬致敬。

    龐大的帝國,強大的帝國,來自北方大沼澤的強勢意志。

    九頭蛇猩紅色目光凝視下,就算是嘉西嘉島山地中最傳統、最保守、最桀驁不馴的老頑固,他們也不得不俯首。

    '俯首、致敬,或者砍掉你們頑固昂起的腦袋'——這句話,已經在圖倫港和嘉西嘉島的土地上,迴盪了整整四十年。

    順著茶葉大街行走了半里地,就是圖倫港警局的南門,也是唯一進出的正門。

    正門口,多隆少將等多位陸軍將領,帶著大批軍官,已經在門口整齊的列隊。

    “尊貴的海德拉堡家族成員,帝國皇位第七順位繼承人,冰海之土艾瑟蘭島的擁有者,女皇陛下欽封之艾瑟蘭公爵,腓烈特·馮·海德拉堡殿下駕到。”

    兩名中年男子肅然站在警局正門外,手中禮儀權杖重重的敲擊地面,嘹亮的聲音傳遍了警局偌大的院子。

    多隆少將等帝國官兵同時立正,行禮,面皮繃得緊緊的。

    之前,死了一個從帝都來的落魄貴族查希爾,他借助《圖倫港郵報》主編的身份,在圖倫港興風作浪。

    這還沒查清查希爾究竟是誰的人,又是誰滅口殺了他,這裡就冒出了一個正兒八經的帝國皇室成員。

    真讓人頭痛。

    馬車車門紛紛開啟,一個又一個身穿傳統貴族服飾,又或者傳統騎士裝的青年從馬車中走出。

    多隆少將等人的臉色越發難看。

    一個帝國皇室成員,加上一大堆年青不靠譜的貴族子弟……看他們堂而皇之掛在胸口的家族紋章,這些青年當中,地位最高的幾個,出身伯爵家族,其他子爵、男爵一大把。

    頭痛,頭痛得厲害。

    多隆少將他們,無論是在軍中還是在地方,最頭痛的就是這些出身中下貴族家庭的年青人。

    家族底蘊不夠,教育資源欠缺,眼光閱歷有限,又自詡貴族出身,行事未免猖狂,下手毫無規矩可言,在帝國各地,每年鬧出亂子最多的,就是這些小家小戶出身的小年青。

    反而是那些真正大家族出身,真正傳承久遠的大家族出身的青年,他們從小耳濡目染、見多識廣,更有學識深厚的學者自幼教授,還有家族長輩耳提面命傳授為人處世之道。

    那些真正大家族出身的貴族子弟,只要不觸及他們的底線,反而不會主動招惹麻煩。

    多隆少將等人,不由得在心中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正中一架四輪馬車的車門開啟,一名一舉一動一絲不苟的老人緩緩走出馬車,然後他站在馬車門側,微微欠身。

    穿著海軍大禮服,披著大披風,手持一根手杖的腓烈特·馮·海德拉堡繃著臉,面無表情的從馬車裡走了出來。

    他大步走到了站在最前面的多隆少將面前,低頭俯瞰著多隆少將,沉聲問道:“帝國海軍軍官海妮薇·容·哈靈頓堡,帝國海軍軍官漢克斯·馮·德靈頓,他們在哪裡?”

    多隆少將沉聲道:“他們涉嫌……”

    腓烈特打斷了多隆少將的話:“他們在哪裡,帶我去看看。我代表帝國海軍,向你們提出最嚴厲的警告——如果他們受到了任何人身傷害,你們所有人,都將受到最嚴厲的懲罰!”

    多隆少將,還有站在他身邊的同僚們後心同時滲出了冷汗。

    腓烈特帶來的壓力過於巨大,他們實在是承受不起一位帝國皇家公爵,如此面對面的嚴厲訓斥。

    '謔謔謔'!

    羅斯公爵極有個人特色的尖笑聲遠遠傳來,大隊士兵簇擁著幾架四輪馬車快速駛來。

    黑色長裙,黑色手套,頭戴黑色窄檐帽,上面插了幾朵顏色髮烏的紫羅蘭,通體上下一片黑,唯有一張臉唇紅齒白,越發襯托得自己嬌豔如花的羅斯公爵不緊不慢的走出了馬車,搖晃著檀木小折扇,慢悠悠的走到了腓烈特面前。

    “腓烈特殿下……謔謔謔,您小時候,我還抱過您呢……不過,您肯定不記得了,那時候是在鏡宮,您剛出生三天,大主教為您做聖浴,您尿了大主教一身……可惜了那套嶄新的神袍,那可是兩萬金馬克一套的高檔貨!”

    腓烈特好容易營造出來的,對多隆少將等人碾壓性的氣場瞬間崩潰。

    他深灰色的眸子閃了閃,肅然向羅斯公爵欠身行了一禮:“羅斯閣下,我本來說,明天再去正式登門拜訪……唔,我離開帝都的時候,拜倫少爺託我向您問好。”

    “拜倫?”羅斯公爵眉頭一挑,然後用小折扇摀住了半張面孔,'謔謔謔'的大聲笑了起來:“調皮的小傢伙,我都差點忘了還有這個兒子了……唔,下次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他,如果要向我問好,為什麼不寫信呢?而是要委託……'外人'……來帶口信!”

    '外人'一詞,羅斯公爵吐字清晰、特意加重了語氣。

    腓烈特的臉色就有點難看了,他寬闊的額頭上,一根青筋挑了挑,隨後微笑道:“拜倫少爺在帝都,平時和我關係不錯。”

    “你可千萬不要教壞了他!”'啪'的一聲,羅斯公爵收起了小折扇,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她用扇子狠狠的敲了敲腓烈特的胸口:“作為一個可憐的鄉下寡婦,我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如果他學壞了,謔謔謔!”

    站在馬車邊,那位動作一絲不苟猶如機器的老人厲聲訓斥:“嘉西嘉公爵,注意您的言行!”

    “閉上你的嘴,卑賤的奴婢!”羅斯公爵猛地轉過身,朝著那老人厲聲呵斥:“我在女皇陛下面前也是這樣言行,難道你想要說,你比女皇陛下還要尊貴麼?不知道死活的老東西!”

    '啪'的一聲,羅斯公爵手中的小折扇重重的按在了腓烈特白淨的面皮上。

    “離拜倫遠一點,親愛的腓烈特。有關你借拜倫的名義,威脅我這個可憐的鄉下寡婦的事情,我會向女皇陛下寫信的。”

    羅斯公爵看著一臉狼狽的腓烈特,再次'謔謔謔'的尖笑了起來:“抱歉,抱歉,但是,真的太可笑了……您用帝都那群虛偽的傢伙的手段,來對付我這個鄉下寡婦……實在是,有趣。”

    腓烈特的嘴角劇烈的蠕動了幾下,他面孔僵硬的看了羅斯公爵一陣子,然後燦然一笑,向羅斯公爵微微欠身行禮:“是我冒犯了,非常抱歉,羅斯閣下。 ”

    “年青人,做事要學著穩當一些。”羅斯公爵冷然道:“不然,小心你和你的父親一樣,第一次上戰場就屁股上挨了一槍。”

    “雖然帝國軍內都說,傷疤是男人功勳的'軍功章',但是無論是大腿、胳膊、胸膛、肚皮,甚至是臉上的'軍功章',都可以隨時掏出來向人炫耀。”

    “但是……屁股上的'軍功章'……他好意思拿出來炫耀,我還不好意思認真欣賞呢。”羅斯公爵的再次用小折扇摀住了半邊臉,不斷的尖笑著。

    腓烈特的臉越發白了幾分,他雙手藏在披風下面,用力的握緊了拳頭。

    這個該死的鄉巴佬老寡婦……活該她全家男人死光光……

    但是,這個老寡婦受到女皇陛下的信重,她手握重權,在南方這一塊影響力巨大,堪稱權勢滔天。

    而自己,只是一個入不敷出的皇室公爵!

    腓烈特強擠出燦爛的笑容,低聲說道:“父親肯定不願意聽到您剛才的那些話。”

    “那讓他親自來找我的麻煩!”羅斯公爵傲然看著腓烈特:“你的份量不夠!”

    冷然一笑,羅斯公爵悠悠問道:“你來這裡,想要做什麼?”

    “海妮薇,漢克斯!”腓烈特從牙齒縫裡,擠出了這兩個名字。

    羅斯公爵沉默了一陣子,'啪、啪、啪'的將小折扇收起又打開、打開又收起,如此好幾次,她才冷然道:“那麼,跟我來吧……他們這次做的事情,可真夠骯髒的。”

    腓烈特緊緊的抿著嘴,沒有接羅斯公爵的這句話。

    警局大門開啟,大隊人馬湧入了警局。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8-10 12:06 PM

第九十三章 公爵的敵人

    通往地下黑牢的石階陡峭、濕滑,每一階石階都黑漆漆的,莫名讓人感覺這是淤血凝固後形成的階梯,穿著靴子走在上面,都給人一種極大的不適感。

    空氣中充斥著說不出的怪味道。

    滯悶,燥熱,潮濕,到處都有老鼠的'吱吱'聲。

    黑牢的結構複雜,想要通往下一層,必須橫穿整個上一層牢區,到四四方方的,比地面上的警局大院還要大了好幾圈的牢區的對角,才能抵達通往下一層的石階。

    幽深的甬道中,一盞盞燈火昏沉沉的。

    長條狀的牢房中塞滿了人,一個個衣冠楚楚的紳士夫人們,此刻猶如乞丐一樣蜷縮在牢房裡,不斷有哭泣聲、叫喊聲傳來。

    牢房內的人太多,牢區的空氣就越發的渾濁、悶熱。

    到處都能聽到淒厲的喊聲,有人在呼救,有人在求饒,有人在歇斯底里的謾罵詛咒,甚至有人被這裡惡劣的環境弄得瘋癲了,正指天畫地的罵出了對'穆'和'穆忒絲忒'大不敬的褻瀆之語。

    羅斯公爵鎮定自若的行走在臟兮兮的潮濕甬道中,手中的小折扇歡快的扇動著。

    她目露精光,借助昏暗的燈火,飛快的掃過一間間牢房,從中她見到了很多老熟人的面孔。好些人狼狽的蜷縮在地上,有些人已經因為惡劣的環境昏厥了過去。

    當她見到幾個曾經在社交酒宴上,依仗家族財勢,傲慢而無禮的向她炫耀過身上名貴珠寶的貴婦人時,她忍不住'謔謔謔'的笑了起來。

    “女皇陛下說得沒錯,一切財富都是虛妄,唯有步槍和火砲才是唯一的真實。”羅斯公爵得意的說出了德倫帝國當今女皇陛下,在某次國宴上大聲咆哮出的名言。

    看看這些曾經在圖倫港呼風喚雨的大人物們,看看那些曾經對羅斯公爵都有膽量挑釁的貴婦人們,看看那些平日里裝模作樣的公子、小姐們……

    羅斯公爵撇了撇嘴:“都是沒用的小白臉……哦豁,我還是更喜歡喬這種強壯、有活力的幸運小子!”

    說到'沒用的小白臉'這個詞的時候,羅斯公爵有意無意的朝著腓烈特望了一眼。

    腓烈特的臉色慘白,完全符合'小白臉'這個定義。

    陰森森的黑牢,潮濕、骯髒的環境,惡劣刺鼻的空氣,哭泣聲,慘嗥聲,哀求聲,詛咒聲……這一切元素混在一起,就好像梅德蘭神話傳說中,專門用來炮製罪人的煉獄。

    出身尊貴的腓烈特,何曾見過這樣的場景?

    哪怕是在他童年時的噩夢中,他都沒見過這麼可怕的場景。

    他面皮發白,身體僵硬,渾身冷汗潺潺,只是強自鎮定,依仗著自己強大的個人實力,維持著最基本的行動能力,猶如膽小的孩子第一次上街一樣,亦步亦趨的跟在羅斯公爵身邊。

    他已經忘記了警局大門口發生的事情,忘記了羅斯公爵對他和他父親的冷嘲熱諷。

    他只知道緊跟在羅斯公爵身邊,這樣他才能勉強找到一丁點兒安全感!

    “圖倫港警局,四十年前,還是圖倫港治安委的駐地,帝國接管圖倫港之後,這裡才改造成了警局駐地。”

    “在帝國進駐之前,圖倫港,還有周邊地區很不太平。盜匪,流寇,海盜,還有各種非法人員無數,所以這裡建造了深達六層的地下監獄,用來懲罰這些可恥的傢伙。”

    “當然,有一段時間,這些黑牢也充當奴隸寄存倉庫。畢竟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圖倫港並沒有專門的倉庫區,很多奴隸都被臨時關押在這裡。”

    “所以,六層黑牢,每一層黑牢如果充分利用起來,可以關押四千以上囚犯。六層黑牢,就是兩萬四千人。”羅斯公爵悠然道:“不過,畢竟這麼多年了,通風管道不是很暢通,所以這裡的空氣難免差了些。”

    頓了頓,羅斯公爵笑道:“越往下,空氣越糟糕。”

    “海妮薇和漢克斯在哪裡?”腓烈特終於問出了進入黑牢後的第一句話。

    “她們?哦,她們身份敏感,而且,牽涉一些很嚴重的罪行,所以她們當然關押在第六層!”羅斯公爵微笑看著一臉僵硬、慘白的腓烈特。

    她知道莉雅和蒂法遇襲,是海妮薇和漢克斯的手筆。

    她更知道喬迫不及待的對漢克斯和海妮薇下了重手,兩個倒霉蛋還沒'入住'黑牢,就在半路上被喬分別廢掉了一條腿。

    腓烈特對海妮薇和漢克斯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關心,這讓羅斯公爵感受到了一定的壓力。

    所以在圖倫港警局門口,她才刻意的當眾敲打腓烈特,甚至不惜將他的父親,那位身份尊貴的帝國親王也牽扯進來。

    她有意'告知'腓烈特——弄清楚這裡是什麼地方,你面對的人究竟是誰;切記切記,不要依仗自己的身份,在這裡作出太出格的事情。

    羅斯公爵暫時能做的,也只能這樣了。

    腓烈特的身份,讓她無法做更多,除了在語言上'戲弄'、'敲打'一下,她還能怎樣呢?

    第一層黑牢,第二層黑牢,第三層黑牢……

    越往下,空氣越潮濕,四周環境更惡劣。

    潮濕,悶熱,骯髒,刺鼻的氣味,地面上厚厚的一層黏糊糊的不知名的污物。行走在這樣的黑牢中,腓烈特和他的隨員們一個個踮著腳尖,就好像舞台上的芭蕾舞女,步伐輕盈到了極點。

    一行人來到了黑牢第五層通往第六層的入口處,幾個生得容貌卑鄙,比起街頭的無賴混混更像是壞蛋的獄警點頭哈腰的,忙不迭的拉開了通往第六層黑牢的鐵門。

    隨後,'嘭、嘭、嘭、嘭'……密集的槍聲傳了過來。

    羅斯公爵手中飛快扇動的小折扇驟然停了下來,腓烈特瞪大了眼睛,他莫名的察覺到了事情不妙。

    “怎麼會有槍聲?是誰在開槍?發生了什麼?”

    腓烈特猛地一手抓住了羅斯公爵的胳膊,急促的連聲發問。

    “殿下,你失禮了!”羅斯公爵皺了皺眉頭,小折扇'啪'的一下重重打下,就聽一聲悶響,腓烈特的手背被抽出了一條深深的印痕,他下意識的鬆開手,然後那條印痕快速恢復,沒有在他手背上留下任何痕跡。

    “抱歉,羅斯閣下,我只是……關心我的直屬下屬的安全。”腓烈特深灰色的眸子死死的盯著羅斯公爵:“她們是帝國最優秀的軍人,她們為帝國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如果她們在圖倫港發生任何意外……”

    “她們為什麼會在圖倫港發生意外?”羅斯公爵反問腓烈特。

    “這正是我詫異的地方。”腓烈特重重的吐了一口氣,他毫不示弱的盯著羅斯公爵深邃的眸子:“這正是我詫異的地方……在帝國的領土上,帝國的海軍軍官如果發生任何意外,這毫無疑問是對帝國、對帝國海軍的挑釁。”

    “謔謔謔謔!”羅斯公爵不置可否的尖笑了起來,然後她小折扇輕輕一揮:“讓我們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

    昏暗的燈火,骯髒的地面,漢克斯的屍體匍匐在臟兮兮的甬道中段,頭朝著第六層黑牢出口的方向,就這麼靜靜的趴在那裡。

    喬在擦手,他微笑著,用白手絹認真的擦拭手掌。

    燧發步槍比起火繩槍優秀了不少,但是激發的時候,依舊會有火藥灰燼殘留在手上。喬將指甲縫都認真的擦拭了一遍,雙手放在面前,認真的嗅了嗅。

    牢房內,海妮薇歇斯底里的尖叫著:“謀殺,這是謀殺……無恥,無恥……”

    “不,不是謀殺,而是激情殺人!”喬回頭,俏皮的回了海妮薇一句: “我只是一時興起,僅此而已,誰讓他說話這麼難聽呢?”

    甬道盡頭的拐角處,腓烈特高亢的聲音傳來:“海妮薇!漢克斯!”

    牢房中,精神幾乎崩潰的海妮薇好似打了雞血一樣,渾身一振,然後扯著嗓子尖叫起來:“腓烈特,親愛的,救救我,救救我……仁慈的穆忒絲忒啊,這些該死的鄉巴佬,他們殺了漢克斯,他們殺了漢克斯……”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腓烈特帶著大群隨員急匆匆的拐過拐角,出現在喬的面前。

    漢克斯匍匐在甬道中,一條刺目的血跡從牢房門口,一路延伸到他的身體下方。

    腓烈特的身體驟然僵硬,他沉默了一會兒,向前揮了揮手。

    兩名身穿傳統騎士裝的青年快步跑了上來,輕手輕腳的將漢克斯的身體翻了過來,露出了他被打得稀爛的上半身,以及那張完好無損的死白面龐。

    “殿下,是漢克斯閣下……”一名騎士輕輕的說道:“他,他……他死了!”

    腓烈特呆呆的看了一陣子漢克斯,然後他猛地抬頭,深灰色的眸子死死的盯著喬。

    喬毫不示弱,死死的盯著腓烈特。

    “不管你是誰,從現在開始,你是我的敵人了。”腓烈特額頭上青筋跳動,他緩緩的,一個字一個字的向喬宣戰:“我會不惜代價,徹底消滅你的肉體和靈魂!”

    喬吹了一聲口哨。

    威脅他?

    喬咧嘴笑著,正要回應腓烈特的威脅,羅斯公爵已經走到了腓烈特身邊,聲色俱厲的大聲呵斥:“殿下,注意您的言行,請記住您的身份……作為帝國皇室成員,您開口威脅一名盡職盡責、對帝國忠心耿耿的警務人員……我會向女皇陛下寫信報告這裡發生的一切!”

    喬挑起了眉毛,牙和一眾家族護衛不動聲色的上前兩步,將喬護在了身後。

    牢房裡,傳來海妮薇癲狂的哭喊聲。

    “腓烈特,親愛的,他們殺了漢克斯,這是無恥的謀殺……為他報仇!為我們報仇!”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8-10 12:09 PM

第九十四章 羅斯的庇護

    漢克斯靜靜的躺在地上。

    幾個青年騎士蹲在他身邊,認真的檢查他身上的傷口。

    甬道的牆壁上,煤油馬燈掛在滿是鏽跡的燈架上,青紅色的火光照亮了幽深的甬道。

    關押海妮薇的牢房門口,幾名羅斯公爵的女護衛一字兒排開,擺出了一副禁止任何人進入的架勢。原本在牢房內大吼大叫的海妮薇,此刻她嘴裡也堵上了一條白手絹,任憑她如何掙扎,她也無法再說出一個字。

    腓烈特步伐沉重的,一步一步的走向關押海妮薇的牢房。喬雙手分開擋在自己面前的牙和一眾家族護衛,也一步一步的迎向了腓烈特。

    兩人恰恰在甬道中段撞上,恰恰隔著漢克斯的屍體,喬和腓烈特相隔十尺對峙。

    腓烈特摘下了海軍大檐帽,打理得油光水滑的鐵灰色半長發緊貼著頭皮,露出了寬闊、高聳的額頭。在燈光的照耀下,他的額頭散發出象牙一般的白光。深深的眼眶裡,深灰色的眸子冷冽,散發出刺骨的寒意。

    挺拔的鼻樑讓腓烈特的面孔有著強烈的立體感,鼻子下薄薄的嘴唇略帶一絲灰色,嘴唇有力的抿成了一條線,猶如刀鋒,充滿了侵略感。

    身上出自帝都頂級裁縫,剪裁得體的深藍色海軍大禮服,襯托得腓烈特格外高大,健壯,加上他俊朗的長相,德倫帝國皇室的優良血脈,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腓烈特給人的感覺,相比他身邊的其他人,就好比從遙遠的東陸,通過遠洋商船運來的青花瓷大花瓶,第一眼就讓你覺得,這細瓷大花瓶比黑大陸那群土著出品的,燒得歪歪扭扭的陶土罐子值錢的多!

    站在腓烈特面前的喬,在氣勢上絲毫不落下風。

    他比腓烈特更高了好幾寸,他的身形更加龐大、魁梧。深邃的甬道,昏暗的燈火,骯髒的環境,躺在地上的屍體,這一切因素疊加在一起,莫名的讓喬全身充斥著一種無形,但是所有人都能感知到的冷肅壓力。

    作為一個圖倫港的鄉下小貴族子弟,喬莫名的,對腓烈特這個皇室成員沒有絲毫敬畏之心。相反的,無論是在身高上,還是在心理上,他都在'居高臨下'的'俯瞰'腓烈特。

    他大咧咧的雙手抱在胸前,微微歪著腦袋,毫不畏懼的咧嘴笑著,直勾勾的盯著腓烈特。

    事情,已經做了;人,已經殺了;屍體,就在這裡;海妮薇在牢房裡,但是喬絕對不會釋放她。

    你想怎樣,喬少爺全接下來了。

    不是因為你是帝國皇室成員,你就可以讓你的狗腿子肆無忌憚的綁架、謀殺喬的家人,陰謀侮辱喬幼小的妹妹薇瑪,窺覷威圖家的財富。

    就算你是尊貴的帝國皇室成員,你和你的狗腿子做錯了事情,就一定要受到懲罰。

    沒有這個道理說,在你的主使下,你的狗腿子做出這些無恥的勾當後,你還能以這樣趾高氣揚、高高在上的嘴臉,若無其事的站在苦主面前。

    喬的瞳孔微微泛紅。

    瞳孔深處,三圓六芒星魔法陣急速的旋轉著。

    喬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的盯著腓烈特深灰色的眸子。喬的眼睛裡,有火焰如海一樣沸騰;而腓烈特的眸子,則是刻薄、冷漠一如冰山。

    羅斯公爵站在兩人中間,手中小折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扇動著。

    她看看腓烈特,再看看喬。

    她看看喬,再看看腓烈特。

    她莫名的,有點期待腓烈特和喬各自接下來的表現。

    她已經通過自己的女護衛,擺明了自己的態度——海妮薇就在牢房裡,除非得到她的同意,否則海妮薇哪裡都不能去。

    “為什麼殺死漢克斯?”腓烈特和喬對峙了一陣子,他終於忍受不住喬挑釁的小眼神,咬著牙嘶聲質問。

    “他妄圖……逃獄。”喬輕飄飄的笑道:“他犯下了極其嚴重的罪行,人證物證確鑿,罪行不容辯駁。但是他不老老實實的蹲在牢房裡配合審查,反而妄圖逃獄……所以,就被亂槍打死嘍!”

    聳聳肩膀,喬輕鬆的說道:“作為警察,帝國法律賦予了我臨機決斷,擊斃逃獄犯人的權力。”

    檢查漢克斯屍體的一名青年騎士抬起頭來,咬著牙朝著喬怒吼:“所有的傷口……所有的傷口……漢克斯全都是正面中槍!”

    “如果他逃獄,子彈不應該是從他後背打進去麼?”青年騎士的吼聲震得甬道'嗡嗡'直響。

    “這樣啊……”喬摸了摸鼻子。

    對於這個問題,喬可以有好幾種合情合理、合乎律法的解釋。

    但是看到腓烈特那張過於英俊、過於立體感、擁有太多太多優越感的面孔,喬很俏皮的笑道:“我也覺得奇怪,他逃跑的時候,是面朝著我們倒退著跑……好奇怪,他為什麼要用這麼奇怪的逃跑方式?”

    '面朝著我們倒退著跑'?

    '啪'的一聲,羅斯公爵打開小折扇,不自禁的摀住了自己整張臉。

    偉大的穆在上,哪個一心逃脫的犯人,會倒退著逃跑呢?

    那場景,簡直是無法想像,太尷尬了。

    腓烈特面皮發白,死死的咬著牙,咬得'嘎嘎'直響,他繃緊著臉,緩緩的指了指漢克斯的那條斷腿——在前來警局的路上,在馬車中,被喬一警棍砸斷的那條腿。

    剛剛在警局門口,被羅斯公爵厲聲呵斥的老人上前了一步,目光嚴厲的盯著喬:“作為帝國警務人員,你的每一句話,都要承擔應有的法律責任……請如實的告訴我,為什麼一個斷了腿的人……”

    喬打斷了這個老人的話,他攤開雙手,一臉毫不掩飾的、極度誇張的驚駭狀,瞪大眼直勾勾的盯著腓烈特。

    “是啊,是啊,偉大的穆啊,太神奇了……我完全無法想像,我完全無法想像……請大家想像一下,一個缺了一條小腿的嫌疑犯,一蹦一蹦一蹦一蹦的,面朝著我們,倒退著向後蹦跳著逃跑!”

    喬的語氣極度誇張:“而且,他蹦躂得飛快,快得我們根本追不上,所以……我們只能亂槍將他打死!”

    羅斯公爵閉上了眼睛,好容易才忍住了笑聲。

    對喬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她很想開口罵人。

    但是喬形容的那個場景……可憐的漢克斯,缺了一條小腿的漢克斯,猶如一隻靈巧的小兔子,面朝著喬和一群如狼似虎的家族護衛,向後一蹦一蹦的蹦跳著逃跑!

    “你在侮辱我的智商?”氣得七竅生煙的腓烈特,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他伸出手,一把抓向了喬的脖子。

    然後人影一晃,羅斯公爵擋在了喬的面前,比喬矮了一個多頭的羅斯公爵猶如女幽靈一樣,雙腳離地懸浮在喬的面前,將自己潔白、纖長的脖子送到了腓烈特的手掌前。

    腓烈特身邊的老人一把抱住了腓烈特的手臂,腓烈特的五指幾乎碰觸到了羅斯公爵的脖子,這才好懸停了下來。

    “羅斯閣下,我一直很尊敬您。”腓烈特怒視羅斯公爵。

    “但是你來到圖倫港後的言行,讓我無法感知到這份尊敬。”羅斯公爵收起小折扇,就這麼神乎其神的懸浮在空中,深邃的眸子死死的凝視著腓烈特。

    “出於對帝國皇室的尊敬,我親自陪同您,進入這骯髒、污穢的黑牢。”羅斯公爵不緊不慢的說道:“我理解您對下屬的關心,我親自陪同您進入黑牢探視她們。”

    “但是這並不代表,我就能容忍,您粗暴的干涉帝國律法,粗暴的干擾司法公正。”羅斯公爵皺著眉頭,毫不掩飾她心中的厭惡之意:“如果我沒記錯,您已經成親了,而牢房中的海軍中校海妮薇,她叫你……親愛的?”

    厭惡的向地上躺著的漢克斯的屍體指了指,羅斯公爵冷聲道:“我知道的,遠比你們所認為的要多得多……海妮薇和這位漢克斯死鬼閣下,有婚約吧?他們是一對兒未婚夫妻……而海妮薇,叫你親愛的?”

    “帝國的皇室成員,已經墮落如斯?”羅斯公爵微微側著頭,聲色俱厲的呵斥道:“腓烈特·馮·海德拉堡殿下,謹記您的身份……注意您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帝國皇室的威嚴!”

    “她們,不管她們是來自帝都的大貴族,又或者,她們是海軍部直屬於殿下您的屬下,再或者,她們和殿下您有某些見不得人的、骯髒污穢的交易。”

    “她們在圖倫港犯了錯,她們必須接受懲罰。”

    “而您,作為有機會繼承帝國皇位的皇室成員,讓您來這裡探視她們,已經是法外之情……您如果依仗您的身份,您的權力,干涉帝國一級警尉喬·容·威圖正常履行帝國法律賦予他的職責……”

    “破壞規則者,將不受規則的庇護……這,同樣是尊敬的女皇陛下親口所言。”

    腓烈特沉默許久。

    然後他'嫣然一笑',向羅斯公爵深深的鞠躬行禮。

    “您的話,非常正確。我這次來,並非為了這兩個犯下大錯的蠢貨……海妮薇剛才對我的稱呼,只是一種譫妄狀態下的胡言亂語,完全沒有可信度。”

    “我來圖倫港,有軍務在身,希望得到圖倫港的支持和配合。”

    喬在一旁微笑開口:“祝您順利,尊敬的殿下。”

    腓烈特看了喬一眼,然後轉身就走。

    腓烈特的大群隨員紛紛深深的盯了喬一眼,然後大步跟上了腓烈特。

    羅斯公爵緩緩落地,她急速揮動著小折扇,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喬,我親愛的孩子,這些日子,一定要小心。”

    “帝都的這群小混蛋,我知道他們的品性……他們下手最肆無忌憚。”

    “一定要小心,我可不願意見到莉雅傷心的模樣。”

    喬沉默,然後向羅斯公爵深深的鞠躬行禮。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8-10 12:13 PM

第九十五章 呂西安之謀

    聖希爾德山,山頂區,海軍少將帕帕西的官邸。

    大隊水兵接管了官邸四周的防衛,十人一隊的巡邏隊伍繞著官邸往來巡弋。

    距離這些水兵不遠處,就是陸軍士兵布下的街壘和哨卡。

    山頂區,靠近帕帕西官邸的這一小片區域,氣氛有點緊張,有點怪異,無論是水兵還是陸軍士兵的巡邏隊,他們行走的時候,都用力的,傾盡全力的在地上踩出了響亮的腳步聲。

    帕帕西的官邸內,腓烈特換上了一身軍常服,外套的釦子鬆開,露出了裡面的白襯衣。

    習習微風從海的方向吹來,寬敞的頂樓露台上,腓烈特陰沉著臉躺在靠椅上,右手端著酒杯輕輕搖晃,深琥珀色的酒液就在酒杯裡輕輕的旋轉著。

    一名身材高挑,姿容極其俏麗的少女身穿海軍制服,站在腓烈特靠椅後面,雙手輕輕的揉捏著他的頭部。

    在腓烈特身邊,另外一張躺椅上,一名高大俊朗,金發藍眼的青年四仰八叉的躺在那裡,手上抱著一個鮮嫩青翠的椰子,嘴裡叼著一根麥秸做成的吸管,'吱吱'有聲的吸著清香甜美的椰子汁。

    一個椰子很快就被吸得乾乾淨淨,金發青年滿意的嘆了一口氣,隨手將椰子往地上一丟。

    '咕嚕嚕',椰子在露台上滾出了老遠。

    “注意你的體面,呂西安,我的朋友。”腓烈特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重重的哈出一口氣,隨手將酒杯往旁邊一遞。

    在腓烈特身邊,還站著好幾位身穿海軍制服的美貌少女。

    一名少女手捧著碩大的水晶酒瓶,動作輕柔、沒發出半點兒聲音的,給腓烈特倒了一杯酒。

    “這裡不是帝都,親愛的殿下,體面這種東西,是做給家裡的老傢伙們看的。”呂西安很放肆的笑著:“到了這裡,我們可以稍微的放肆一些,盡情的享受我們應得的享受。”

    腓烈特皺緊了眉頭:“享受?哈……先幫我想辦法,殺死那個叫做……叫做……”

    呂西安補充道:“喬。喬·容·威圖,還差九天才年滿十八歲,威圖家的第三個孩子,也是最受寵的兒子。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智商在普通人之下的紈絝蠢貨。”

    “沒錯,這個該死的胖子。”腓烈特從靠椅上坐了起來,他擺了擺手,站在他身後的少女就無聲的退後了幾步。

    瞇著眼,深灰色的眸子裡盡是羞惱,腓烈特緩緩道:“一個該死的胖子,他殺死了漢克斯……幫我想個辦法,用最快的速度,幹掉他。 ”

    呂西安從身邊的小圓桌上抓起了一串葡萄,他'吧嗒吧嗒'的大口咀嚼,弄得嘴角汁水直流。

    聽了腓烈特的話,呂西安有點為難的皺起了眉頭。

    “如果是在帝都,親愛的殿下,如果是在帝都,我有一百種辦法,在三個小時內送他去侍奉偉大的'穆'。”

    “但是在帝都之外,很難。”

    “尤其是在圖倫港,在那位嘉西嘉女公爵的地盤,更難。”呂西安嘆了一口氣,他三兩口將一大串葡萄吃得乾乾淨淨,然後滿足的打了個飽嗝。

    “而且,作為朋友,我必須告誡你,現在您最迫切的任務,不是報復。”呂西安沉聲道:“海妮薇和漢克斯,我很早就告訴過你,他們是一對兒徹頭徹尾的蠢貨。”

    “海妮薇,虛榮、跋扈、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蠢貨。”

    “漢克斯,無能、貪婪、只知道攀附權勢的蠢貨。”

    “對海妮薇,玩玩就可以,順便通過她,通過她的家族,弄一點好處,這就是她僅有的作用。而漢克斯,他唯一的用處就是幫您'回收'海妮薇這蠢女人。”

    “而您……對他們賦予重任。”呂西安絮絮叨叨的數落著。

    腓烈特的面子有點掛不住,他惱火的將杯中烈酒一飲而盡,然後狠狠的朝著身邊的幾個少女哼了一聲。

    幾個少女離開了露台,關上了露台通往頂樓起居室的落地玻璃門。

    腓烈特這才悻悻然的放下了酒杯。

    “好吧,好吧,我承認,當初你說的話,有道理。但是現在,我們該怎麼辦?真不能想辦法先乾掉那個死胖子麼?無論如何,漢克斯也是我們的人。”

    腓烈特惱火道:“哪怕是一條狗呢?哪怕是一條狗……那也是我的人!”

    呂西安抬起頭來,看著東邊剛剛露出半張臉的月亮:“那份勘測資料,必須拿回來,無論付出多大代價,必須拿回來。這件事情,必須您親自登門,向那鄉巴佬老寡婦開口。”

    “然後,海軍陸戰隊的籌備工作,必須盡快展開。”

    呂西安低沉的說道:“這件事情,是親王殿下花費巨大資源,好容易才通過的戰略計劃。您既然主動申請了這項任務,那就不容有失。”

    “親王殿下,還有所有的帝國高層,尤其是……那一位,所有人都在關注這件事情。”

    呂西安抓起一顆油桃,一小口一小口的啃著。

    他藍色的眸子迷離而散亂,整個人神遊天外,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了很久很久,呂西安才喃喃道:“殿下,我們現在不僅不能對那個死胖子做什麼……或許,您還要主動和他和解才行。”

    “什麼?”腓烈特怒吼一聲,猛地站了起來:“和解?你開玩笑麼?我的老朋友,睿智、精明、將成為下一任帝國首相當做人生目標的呂西安閣下,你……在開玩笑,是不是?”

    “要不然呢?”呂西安抬起頭來,隨手將手中的半個油桃丟在了地上。

    “想想看,現在的圖倫港的局勢。投靠親王殿下的那些家族勢力被一網打盡,威圖家正在瘋狂攫取圖倫港的掌控權,羅斯閣下正在呼朋喚友,瓜分圖倫港的利益。”

    “毫無疑問,未來圖倫港,將成為羅斯閣下和威圖家族的自留地。他們,將掌握大半的話語權;他們,將決定圖倫港的秩序;他們,掌握這塊肥肉的分割權。”

    “按照親王殿下的計劃,海軍陸戰隊的籌建工作,三分之一的軍費來自海軍部的撥款,三分之一的軍費來自圖倫港的地方財政撥款,三分之一的軍費來自威爾斯家族等'朋友'的自願捐獻……以此為交換,我們的朋友們,他們的家族中,一部分年輕子弟將成為種子軍官,加入新建立的海軍陸戰隊。”

    “您不和那個死胖子和解……我們將有三分之二軍費的缺口!”

    呂西安苦惱的抓著腦袋,將滿頭金發抓得一團糟,過了好半晌,他才看著一臉僵硬的腓烈特,無奈的說道:“所以,和解,這是我們現在唯一的辦法。”

    “我們不可能說,這邊我們下手幹掉那個該死的死胖子,然後那邊,我們向威圖家開口說,你們拿出錢來,支持我們籌建海軍陸戰隊?”

    “哪怕我們有帝國簽發的正式公文,您覺得,可能麼?”

    腓烈特雙眼充血,死死的盯著呂西安,過了許久許久,他才抓起桌子上放著的水晶大酒瓶,直接對著瓶口,'咕咚咕咚'的灌了好幾口。

    '嘭'!

    碩大的、價值昂貴的天然水晶大酒瓶被腓烈特重重的砸在了地上,無數水晶碎片飛濺。

    十幾名海軍軍官迅速沖上了露台,看到露台上的場景,他們又迅速的退了回去。

    腓烈特喘著氣,沉聲道:“那麼,海妮薇呢?漢克斯呢?”

    呂西安肅然道:“漢克斯已經死了,死人是沒有價值的。他的弟弟馬科斯還在,漢克斯承擔的一切任務,馬科斯都可以繼續承擔起來,比如說,他接替漢克斯,在未來幫您'回收'海妮薇小姐……”

    “至於海妮薇小姐,好吧,她是您的情人,她是您的情人……但是她只是您的情人之一……尤其是,她是您眾多的情人中,身家最豐厚的……”

    呂西安緩緩說道:“之一!”

    “為了一個女人,區區一個在您擁有的女人之中,並不算最漂亮、最能幹、最有錢,反而經常給您招惹麻煩的女人……這樣的女人,好吧……”

    聳聳肩膀,呂西安慢悠悠的說道:“這樣的女人,好吧,我欽佩您的責任心,我欽佩您對她的那一點點'愛'。您可以開出條件來,讓那個死胖子放棄追究海妮薇的責任。”

    “醜惡的交易。”腓烈特低聲咕噥道:“醜惡的交易……那麼,如何讓發生劇變的圖倫港,心甘情願的承擔我們那三分之二軍費的缺口呢?”

    呂西安就笑了。

    他很暢快的笑著:“那麼,殿下,依舊是交易,依舊是醜惡的交易。這世上,沒有什麼是不能交易的。當初親王殿下給威爾斯等家族的許諾,直接送給威圖家族,我想他們不會拒絕。”

    “尤其您不覺得麼?相比族人數量眾多,在地方上潛勢力根深蒂固的威爾斯等家族……只有四個兒女,尤其是只有兩個男丁,在地方上根基淺薄的威圖家族,是更好的合作對象麼?”

    “哪怕我們送給他們十個作戰師的編制,就算威圖家擁有十個海軍陸戰師,他們管得過來麼?”

    呂西安興奮的說道:“他們最多獲得虛名,而實權,依舊是我們的。 ”

    “你不這樣覺得麼?實權,依舊是我們的。”

    “只要海軍陸戰隊成型,只要我們的海軍陸戰隊,屬於我們'自己的'海軍陸戰隊順利的在圖倫港紮下根基……那麼這裡,就必然有我們的聲音;那麼這裡,就必須有我們的利益!”

    腓烈特沉默了一陣子,然後他開心的笑了起來:“奸詐的呂西安,我喜歡你的意見……那麼,明天,就是明天吧……明天上午,我去正式拜訪羅斯閣下……明天中午,幫我約威圖家的家主……共進午餐。”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8-11 12:09 PM

第九十六章 敲定

    梅德蘭榮耀歷一三七九年八月二十二日,清晨。

    “讚美仁慈的穆忒絲忒。”

    鬼臉掌櫃的小藥舖門口,喬挺著肚子,背著手,笑呵呵的看著對面哭著笑著擁抱在一起的,幾戶人家的父親、母親和女兒。

    鬼臉掌櫃雙手揣在袖子裡,瞇著眼看著那些沉浸在驚喜和幸福中的人兒。

    “這樣很好,不是麼?”

    鬼臉掌櫃滿意的嘆了一口氣:“不管怎樣,藥爐街可是我的地盤,這些傢伙雖然收錢的時候心黑了一些,也算是我的同行。這些小丫頭,也是我看著長大的。”

    “腐蝕之靈那些該死的傢伙……他們現在被關在聖希爾德大教堂?”鬼臉掌櫃仰面看天,低聲詛咒:“他們什麼時候被送上火刑架?我好去給大教堂捐兩斤煤油。”

    “我給他們捐一百斤。”喬看著那群哭成了一團的人兒。

    腐蝕之靈使用的藥劑和秘術已經過期,那些父親、母親已經記起了自己的女兒。

    這些小女孩兒,被集中在駐軍軍營中觀察了一天,經過銀桂教會的修女們的仔細檢查,確認她們身上沒有遺留任何的後患,沒有存在任何的異端手段後,這不,一大早她們就被送回了家。

    喬帶著一群熟悉地頭的警察,親自護送這些小丫頭回家,狠狠的在藥爐街周邊幾個街坊刷了一通美譽。

    這些幸福而脆弱的人兒啊。

    看到這些人,喬就覺得心中充滿了陽光。相比起來,蜷縮在地牢裡咒天罵地的海妮薇,真是一個噁心的蠢女人,喬很認真的盤算著,是不是要和漢克斯一樣,讓她也'逃獄'一次呢?

    “在想什麼呢?”鬼臉掌櫃伸手戳了戳喬的胳膊。

    “很遺憾,沒能見到羅倫大主教親自主持的淨化儀式。”喬撇了撇嘴,他可不好意思告訴鬼臉掌櫃,說他正盤算著槍斃一個漂亮、高貴、但是心地狠毒的小女人。

    雖然心地狠毒,但是畢竟是女人。

    傷害一個女人,可以做,但是說出來,未免就太不夠男人了。

    “沒什麼好遺憾的……和教會打交道,除非你擁有足夠的力量,否則最好離他們的任何宗教儀式遠一些。”鬼臉掌櫃悠然道:“我可不想天真、淳樸的喬少爺,哪天突然變成虔誠的教會走狗。”

    喬只覺後頸上的汗毛'唰'的一下豎了起來。

    “哈?”喬急忙追問道:“有這種事情?還有這種事情?”

    “永遠不要高估一群神棍的道德底線,尤其是有利可圖的時候。喬少爺,威圖家即將… …不,不,是已經成為了圖倫港的第一家族,你以後,要小心一些了。”

    “不僅僅要小心你的肉體,更要小心你的靈魂。”鬼臉掌櫃目光深沉的看著喬,伸手在他心口用力的戳了戳:“群雄爭霸,勝者為王……一群異端爭奪信仰,最後勝出的最大的異端,就是至高無上的'我主'!”

    “金橡教會的手段,可比那些異端殘酷多了。所有人都畏懼的火刑架?那隻是嚇唬普通老百姓的東西。”

    鬼臉掌櫃不斷搖頭嘆息,轉過身,走到了自己的櫃檯後面。

    他拉開抽屜,'咚、咚、咚',丟出了三個碩大的,五升裝的玻璃朗姆酒瓶。質量不是太好,帶著一些雜質,所以透明度不高,顯得灰濛蒙的酒瓶裡,裝滿了色澤如血的殷紅液體。

    “你上次帶來的那藥方,我這裡材料足夠,這兩天雖然事情多了些,倒也抽空配製了一些。”鬼臉掌櫃將三個酒瓶往喬面前一推:“拿回去,試用一下,我的手藝,你是知道的。如果效果還可以,給黑森老爺說,我和威圖家合夥販賣這種藥劑,我拿三成純利就可以。”

    喬死死的盯著滿滿三瓶藥劑,幽幽說道:“我覺得,分成比例,我們可以再談談……親愛的鬼臉大叔,您看,我馬上就是十八歲的成年人了……一個成年的男人,他難道不應該有一點點可憐的、微薄的私房錢麼?”

    鬼臉掌櫃愕然抬起頭來,他嘟嘴抽了口涼氣,然後認真的點了點頭。

    “說得也是,這話非常有道理……沒有私房錢的男人,毫無疑問,他的人生就是一場悲劇。那麼,除了我的三成,你可以打著我的旗號去和黑森老爺談,至於你能拿多少,就看你自己的了!”

    喬挺起了胸膛,轉身看向了圖倫港市政廳的方向。

    “希望一切順利……親愛的父親大人呵,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你了。”

    此刻,圖倫港市政廳頂樓大會場。

    陽光從大會場圓形的玻璃穹頂照了進來,照得會場一片通明。

    會場內,以黑森為首,幹乾瘦瘦的布切爾·容·西西爾老頭兒,高大魁梧的泰戈爾·容·雷頓老頭兒,還有氣質出眾的維多利亞·容·巴雷特老太太,四個人身穿盛裝禮服,一字兒排開站在會場正中。

    在他們的正前方,三尺高的主席台上,主席桌後面,羅斯公爵和一名中年男子並列而坐。

    在他們的後面,階梯分佈的坐席上,百多名同樣身穿盛裝的男子,一個個繃緊了身體,一臉嚴肅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一動不動,一言不發,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主席桌後的羅斯公爵,尤其是那中年男子的身上。

    羅斯公爵換了一裘血色的長裙,帶著一頂寬簷女帽,帽子上插滿了血色的杜鵑花,正一臉是笑的,輕快的扇動著手中的小折扇。

    “維格拉爾閣下,您能'及時'的趕回圖倫港,這可真是太好了。”羅斯公爵用眼角余光,瞥了坐在身邊的中年男子一眼:“認真說起來,這些天這些亂糟糟的事務,起碼有七成應該由你負責。”

    “可是莫名其妙的,為什麼事情都推到了我的頭上?”

    “我只是一個柔弱的女人,這些殺人、放火、叛亂、造反,甚至和那些邪惡恐怖的異端都有牽連的事情,為什麼都要推到我的頭上?”

    “好吧,誰讓我是一個命苦的寡婦呢?事情都湧過來了,我也只能接手了。”

    羅斯公爵嘆了一口氣,'啪'的一下合起了小折扇:“反正,我個人能力有限……我又不是雄才偉略的女皇陛下,我只是一個可憐的、沒讀過什麼書的鄉下寡婦,這幾天我可是累壞了,看看我的黑眼袋……真見鬼!”

    “我已經做了我能做的一切,眼下這局面,就是我能做到的極致了。 ”羅斯公爵用手中的小折扇,輕輕的敲擊著面前的會議桌:“您看看吧,如果您覺得沒問題……”

    維格拉爾·馮·辛頓堡。

    鐵灰色的半尺長發打理得油光水滑、一絲不苟,整整齊齊的披散在腦後,露出了寬闊的、高高隆起的象牙白色的額頭。

    深深的眼眶裡,深灰色的眸子冷靜而冷冽,猶如兩口深潭。

    筆挺的鼻樑讓他的面孔充滿了立體感,鼻子下方的嘴唇略微有點薄,他並沒有刻意的抿嘴,線條格外鋒利的嘴唇,就莫名給人一種利刀架在脖子上的強烈危險感。

    維格拉爾的長相,和腓烈特·馮·海德拉堡有幾分相像,尤其是那鐵灰色的頭髮、深灰色眸子,代表了他們血脈之間的淵源。

    帝國侯爵維格拉爾,他的母親是當今帝國女皇的第四個女兒,他身上擁有一半的皇室血脈,屬於正兒八經的'皇室近臣',屬於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

    他,更是帝國南方特區監察廳的監察長。

    他的管轄範圍覆蓋了嘉西嘉島、圖倫港,以及圖倫港瀕臨的三個行省。

    按照六十年前,女皇陛下新設帝國監察部時授予的權柄,維格拉爾對他轄地中的軍、政、民、法等一切機構的一切'常態'及'非常態'事務,擁有獨立的監察權、調查權、審問權、處置權。

    一句話,在維格拉爾的轄地內,任何他看不順眼的事情,他都可以橫插一手。

    而任何維格拉爾插手的事情,一切相關機構、部門、官員、貴族,都必須無條件的配合。

    甚至,當'非常態'事件發生時,維格拉爾可就地處決侯爵及侯爵以下的貴族,可就地處死行省執政官、行省駐軍主官及以下的所有官員。

    之前幾天,維格拉爾在外巡視地方政務,今天凌晨時分,他才乘火車趕回圖倫港。

    羅斯公爵在一旁絮絮叨叨的念叨時,維格拉爾正面無表情的,翻閱著面前厚厚的一疊檔案公文。

    圖倫港市政廳及以下各個行政機構的官員任命書,圖倫港市議會新的議員任命書,以及圖倫港一應民間團體,如絲綢協會、茶葉協會、酒業聯合會之類的團體新的會長及理事們的審批公文等,這些關係著圖倫港未來權力架構的重要文件,盡在這厚厚的一疊檔案公文中。

    維格拉爾一言不發的,一頁一頁的翻閱著面前的文件。

    所有的檔案公文上,都蓋上了帝國南方特區的總督官印,以及羅斯公爵的私人印璽。

    羅斯公爵朝著黑森微微一笑。

    這些任命書,是黑森、羅斯公爵加班加點趕出來的作品,一旦這些官職落在實處,整個圖倫港的權力劃分、利益劃分也就初步完成,黑森和羅斯公爵將摘下最肥美的果實。

    但是如果維格拉爾橫插一刀……

    羅斯公爵也扛不住維格拉爾的壓力,畢竟,就算羅斯公爵自身,也在維格拉爾的監察權限之下。

    維格拉爾翻閱文件的速度越來越快,到了最後,他將厚厚的檔案公文輕輕的向面前一丟,冷然道:“之前,圖倫港由七人委員會治理,我覺得,七個人比較合適,平衡且穩定。這裡,只有四位?”

    黑森向維格拉爾欠身行了一禮。

    羅斯公爵微笑道:“原本的七人委員會中,除了威圖家,還將有三個家族保持原位。”

    維格拉爾深沉的看了黑森一眼,然後緩緩點頭:“那麼,我同意這些任命。唐泰斯,加蓋上監察廳的公章……圖倫港,必須繼續穩定繁榮下去。”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8-11 12:10 PM

第九十七章 調查結束

    二十二日,近午時分。

    圖倫港市政廳大樓前,寬大的石階上,面無表情的維格拉爾站在正中,黑森和羅斯公爵分別站在他兩側。

    在黑森和羅斯公爵身邊,是圖倫港七人委員會的三位新成員,是新任命的圖倫港市長,是新任命的圖倫港市議會議長、秘書長、書記官,是圖倫港地方法院的院長多格拉姆大-法官,是圖倫港警局的施泰因局長……

    順便提一句,施泰因局長,剛剛獲得了任命,他順利進入了圖倫港市議會,而且跳過普通議員這一階段,直接成為了市議會十三位主任議員之一。

    由此,施泰因局長的影響力順利突破了警局的局限,開始向圖倫港的各行各業、各個部門延伸。

    在黑森他們的身後,是圖倫港各個官方部門新任的主官,市議會的議員們,以及剛剛得到審批通過的,圖倫港各個民間協會的首腦人物。

    除了維格拉爾,所有人都笑容滿面,身穿盛裝大禮服。

    十幾名記者站在眾人前方二十幾尺的地方,架起了一排六架最新款的相機。一名滿臉是笑的小老頭,《圖倫港郵報》的代理主編倫克巴先生高高舉起右手,大聲笑道:“諸位尊貴的閣下,請看向我的手臂,然後,笑!”

    除了維格拉爾的臉皮紋絲不動,其他人越發笑得燦爛。

    '嘭嘭嘭嘭嘭嘭',六團濃濃的白煙從相機中噴出,榮耀歷一三七九年八月,圖倫港新的權利層的全家福,就此銘刻在了底板上。

    “謔謔謔,這真是一件有趣的新鮮玩意兒……這是圖倫港歷史上的第一張政府官員合影,我想,這應該在地方誌上好好的記上一筆。”

    羅斯公爵滿臉是笑,美艷如花的臉蛋紅撲撲的,顯然心情極好。

    她踮起腳尖,向倫克巴先生招了招手:“主編先生,主編先生,照片洗出來後,用最大的版,給我擴大到最大,我要將它裝裱起來,掛在我的書房裡。”

    羅斯公爵急速的扇動著小折扇:“這是圖倫港……不,就我所知,這是整個帝國第一張政府官員的全體大合照。用最快的速度,最好的材料,將它洗出來後,我還要送一張去帝都,呈現給我們尊敬的女皇陛下!”

    被眾人眾星拱月一般圍在正中的維格拉爾,就扭頭深深的看了羅斯公爵一眼。

    羅斯公爵聳聳肩膀,驕傲的昂起了頭:“維格拉爾閣下,雖然女皇陛下是您的外祖母,但是您這樣冷淡無趣的男人,根本不懂女人……女皇陛下雖然年紀大了一點,但是她依舊喜好新奇的事務。”

    瞇了瞇眼,羅斯公爵'謔謔謔'的尖聲笑著:“相信我,只要我送過去的照片到了帝都,女皇陛下會逐個找上門,要求帝都的大貴族們和她合影的……”

    笑著,笑著,羅斯公爵收斂了笑容,用小折扇遮住了半張面孔。

    “冰海王國的相機……唔,相機,還有耗材……陛下一定會感興趣,那麼,如果我買斷圖倫港的所有相機……謔謔謔!”

    維格拉爾的臉劇烈的抽了抽。

    他看了看四周簇擁著的官員和議員們,輕輕的咳嗽了一聲。

    於是,四周變得鴉雀無聲,所有人都擺出了一副無比尊敬、無比恭謹的嘴臉,滿是笑容的看著被圍在正中的維格拉爾。

    “仲秋血案,讓我震驚。”

    維格拉爾緩緩說道:“讓我欣慰的是,在諸位的同心協力之下,我們大致弄清了仲秋血案的真相。這足以證明帝國的力量,這足以證明,諸位的才幹。”

    黑森'呵呵'笑著,他領先鼓掌。

    一時間四周掌聲雷動,就連在市政廳門前廣場上值班巡邏的警察們,也都忙不迭的鼓掌歡呼。

    維格拉爾抬起雙手,輕輕的向下按了按,於是掌聲、笑聲戛然而止。

    “但是,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比如說,原本的圖倫港七人委員會家族,六個家族都全部是罪人麼?我看,不見得。”

    “加緊審判,加緊鑑別,不放過一個壞人,也不冤屈一個好人。黑森閣下,這件工作,你要抓起來,要抓緊,抓好,不要有任何疏漏。我重申我的觀點,不放過一個壞人,但是也不能冤屈一個好人。”

    “圖倫港七人委員會,應該還是七人委員會。當然,這僅僅是我的個人意見,僅供參考!”

    黑森肅然向維格拉爾欠身行了一禮。

    一旁的眾多官員紛紛賠笑——你的個人意見?僅供參考?謔謔,尊敬的監察長閣下,誰敢忽視您的意見?

    維格拉爾點了點頭,他向四周眾人望了一眼,冷然道:“按照我收到的匯報,仲秋血案的調查,可以暫停了……既然那些引發了血案的罪魁禍首已經被逮捕,那麼圖倫港就應該盡快的恢復應有的秩序。”

    “一個遍地街壘,到處都是野戰炮和燧發步槍,港區內海飄蕩著戰列艦的圖倫港,那不是真正的圖倫港。”

    “諸位尊貴的先生們,回去你們的崗位,履行你們的職責。我希望,圖倫港最遲在明天中午,回到它應有的軌道上。”

    維格拉爾很是嚴厲的向四周掃了一眼。

    一眾新上任的官員們同時挺直了身體,然後同時向維格拉爾鞠躬行了一禮,紛紛轉身離開。

    “黑森閣下,您暫留一下。還有,羅斯閣下。以及,三位新的委員閣下!”維格拉爾叫住了同樣準備離開的黑森,又朝站在一旁盤算著些什麼的羅斯公爵招了招手。

    黑森和三位新的七人委員會成員站在原地不動,羅斯公爵把玩著小折扇,往維格拉爾這邊走了兩步。

    “維格拉爾閣下,您還有什麼吩咐麼?”羅斯公爵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恢復圖倫港的秩序?我贊成您的意見,但是我必須要說,還有一些蛛絲馬跡,值得追索。”

    “我知道還有一些深層次的問題,必須要追查下去。”維格拉爾沉聲道:“比如說,外交部和海軍內部的問題,高地王國在圖倫港的間諜,對海妮薇和漢克斯的襲擊,查希爾被人滅口的案子……甚至,在這次的襲擊中,某些責任人的事後追責……”

    維格拉爾抿了抿嘴,嘴角輕輕一扯,極其僵硬、冰冷的笑了笑。

    “其中還包括,和聖希亞王國的交涉,和金橡教會的交涉,和冰海王國的交涉,和高地王國的交涉,和高盧共和國的交涉……有些事情,不是圖倫港,不是帝國南方特區有權限去承擔的。”

    “這些事情,由監察廳和專門的帝國強力機構接手,你們只要負責圖倫港能夠盡快的恢復秩序,這就足夠了。”維格拉爾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副灰色的絲綢手套,右手抓著手套,輕輕的抽打著左手掌心。

    抓著手套足足抽打了自己的掌心十幾下,維格拉爾才看著黑森說道:“黑森閣下,在我的印像中,您是一個循規蹈矩的人!”

    黑森向維格拉爾欠身行了一禮:“我一直遵紀守法、循規蹈矩,尊敬的監察長閣下,在圖倫港,我是守法良好市民的典範!”

    維格拉爾撇了撇嘴:“或許如此……我希望,你以後能繼續保持您'循規蹈矩'……哦,不,是'遵紀守法'這一優秀的美德。”

    “規則,德倫帝國最重規則,我也希望,我們大家都能遵循規則行事。”

    維格拉爾指了指羅斯公爵,又指了指黑森:“我知道,黑森閣下您愛子心切,但是拔苗助長並不是一件好事。喬·容·威圖,我願意相信,他是依靠自己的能力,得到了那些功勳。”

    “但是一個距離十八歲生日還差幾天的年青人……一級警尉,已經有點過分了。羅斯閣下,黑森閣下,有點過分了。”維格拉爾很仔細的戴上手套,然後用力的捏了捏拳頭:“僅此一次,下不為例……看在這次事情解決得還不錯的情分上,僅此一次。”

    維格拉爾慢悠悠的說道:“我極少法外開恩,所以,下次不要再犯。但是既然他的名下已經有了這麼多功勞,那麼這次,我們還是按照規矩辦。”

    黑森和羅斯公爵相互望了一眼,黑森深深的鞠躬行禮,而羅斯公爵則是'謔謔謔'的尖笑了起來。

    “那麼,事情就是這樣了,圖倫港的特別調查組,可以停下來了,帝國相關的強力部門,他們的人已經進入圖倫港,如果有需要,他們會尋求你們的配合;如果他們沒有找你們,你們就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另外,四位閣下可否給我一個薄面,和腓烈特·馮·海德拉堡殿下共進午餐?”

    維格拉爾瞇著眼,又深深的看了一眼羅斯公爵:“羅斯閣下,是我佔用了您上午的時間,腓烈特本來是要登門拜訪您的。”

    “既然這樣,不如,中午大家一起吧。羅斯閣下,請帶上那份勘測資料。為了帝國的利益,有些爭端,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的談。”

    半個小時後,正蹲在鬼臉掌櫃小藥舖門口,'稀里嘩啦'吞嚥一碗香噴噴蔥油拌麵的喬,收到了正式的通知。

    仲秋血案特別調查組解散,一切調查工作停止。

    警局對喬另有任用,請喬用最快的速度,趕去警局聽從施泰因局長的任命。
作者: 淚之風    時間: 2020-8-11 12:12 PM

第九十八章 出乎意料的獎章

    二十二日下午,圖倫港警局頂樓會場。

    這是一個長方形,將原本五個辦公室之間的隔斷打通後,重新裝修成的,可以容納三百多人一起開會的會場。

    警局老樓,條件有限,能有這麼一處空間,已經不容易了。

    此刻會場內坐滿了人,警局的警尉們坐在最前面,中間坐著警士們,最後面則是坐著老資歷的一級、二級警員。

    所有人都穿著整潔的製服,純銀、黃銅、馬口鐵三種不同質地的警盔,整整齊齊的掛在前面座位的靠背上。上下分明,井然有序。

    中午還在市政廳門口給官老爺們拍照的倫克巴老頭兒,此刻又屁顛屁顛的,無比殷勤的帶著幾個記者,將一架沉重的相機架在了會場的最前面。

    '嘭',不時一聲巨響,白煙升騰。

    身穿正裝,頭戴圓禮帽,打扮得猶如一名紳士的施泰因局長站在相機前,笑容滿面的伸出右手,挨個和仲秋血案特別調查組的各位成員握手合照。

    施泰因局長決定,這些照片洗出來後,他要在警局大樓的一樓,專門開闢個紀念室出來,將這些照片全都掛在上面,以供後來者瞻仰。

    平日里都做便裝打扮的調查組各位探長,此刻全都身穿全套制服,每個人都笑得齜牙咧嘴的。

    仲秋血案的調查已然大體結束,特別調查組已經就地解散,但是調查組的成員們,都有了不小的好處。

    當然,不是人人都像喬這樣,一口氣原地連升六級,這種戰績,基本上不可能複制。

    但是根據早上市政廳送來的任命書,出了喬之外,調查組內的各位探長,全都升了一級。無論在這次調查中,他們是否有立功的表現,反正他們都升了一級。

    有五名原本的一級警尉級的探長,如今肩膀上已經掛上了銀星,成為了三級警校。

    原本十二名二級警尉級的探長,此刻都已經成了一級警尉。

    還有十二名三級警尉級的探長,也都榮陞了一級,薪水、福利也都隨之長了不少。

    眾人逐個和施泰因局長握手,笑的和傻子一樣看著相機,伴隨著濃煙、巨響和閃光,在底片上留下這值得紀念的一幕。

    同時,他們也無不羨慕的偷瞥施泰因局長胸前的大徽章。

    足足有小碟子大小,用純金鑄成,正中用琺瑯工藝燒出了圖倫港市議會徽章紋樣的大徽章。這枚沉甸甸的徽章,配合上那一條系在第三顆扣眼中的,紅藍二色的綬帶,這足以昭先施泰因局長的新身份。

    圖倫港市議會主任議員。

    一躍踏入圖倫港最頂級的權貴圈子,人生春風得意,莫過於此。

    喬最後一個去和施泰因局長合影,他很開心的咧嘴笑著,張開的嘴裡足以塞進去一顆大蘋果,比之前笑得滿臉燦爛的探長們更像是一個傻子。

    會場內掌聲越發響亮,所有在場的警官、警員無不心情複雜的看著喬。

    這幸運的小傢伙,嘖!

    他加入警局才兩個月不到,就已經踏上了很多人努力一輩子都夠不到的位置。聽說他還差好幾天才正經年滿十八歲,這麼年輕,他的前途不可估量。

    忙碌了將近一個小時,三十張雙人合照拍好後,三十名特別調查組的成員又將施泰因局長簇擁在正中,大家拍了一張大合照。

    最後,喬和調查組的同伴們在會場的前排就坐,施泰因局長站在會場最前面的講台上,語氣高亢,近乎手舞足蹈的坐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講。

    仲秋血案的性質是如何惡劣。

    調查組的成員們是如何危險。

    警局在這次做出了多大貢獻。

    為了圖倫港的長治久安,為了圖倫港的繁榮發達,警局的警員們付出了多大犧牲。

    施泰因局長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將警局自誇自讚了一通,一旁的幾個文字記者運筆如飛,'唰唰唰'的記下了施泰因局長的演講。

    隨後,施泰因局長大手一揮,正式宣布——因為這次警局的優秀表現,圖倫港市政廳已經通過了一筆特殊預算,圖倫港的所有警員,從上到下,都能得到一筆相當於一年薪水的特殊津貼。

    掌聲雷動。

    施泰因局長面孔微微泛紅,他再次大手一揮——因為這次警局有大批警員犧牲和受傷,圖倫港市政廳額外通過了一筆特殊預算,同時圖倫港七人委員會家族中的威圖、西西爾、雷頓和巴雷特家族,也額外向警局捐獻了一筆經費。

    這一筆總額驚人的資金,絕大部分全部作為撫卹金,發放給在仲秋血案中陣亡和殘疾的警員作為撫卹。而剩下的一小部分資金,將發放給在仲秋血案,以及後續的調查工作中受傷的警員作為慰問。

    施泰因局長一臉若無其事的模樣,說出了那一筆資金的總額。

    掌聲如雷暴響起。

    好些警員興奮得面孔通紅,站起身來大聲的鼓譟叫好,同時他們也將威圖家……嗯,去掉威圖家,這是圖倫港老資格的強大家族了,這點錢對他們來說,不算錢。

    在場的警員們,將西西爾、雷頓、巴雷特三家,牢牢的記在了心裡。

    三個新晉的頂級家族?

    唔,慷慨的大手筆,足以讓犧牲、殘疾的伙計們,他們的家人和他們自身下半輩子衣食無憂的大手筆……以後對他們家族的族人,一定要恭敬一些。

    緊接著,施泰因局長開始逐個誇獎特別調查組的成員。從艾倫·艾彼探長開始,施泰因局長絮絮叨叨的,誇讚了一眾人等在這次的特別調查中付出的努力,作出的貢獻。

    最後,施泰因局長面皮通紅、滿臉放光的開始誇獎喬。

    他立下的首功——找到了珍貴的、事關帝國重大利益的絕密資料。

    他立下的二功——他找到了圖倫港海關內部的間諜,抓住了直接發動仲秋血案襲擊的高地王國的入侵者。

    他立下的三功——他找到了圖倫港內勾結異端的圖謀不軌者,而且他直接找到了異端的巢穴,抓捕了異端,救回了那些差點就要被獻祭給邪魔的無辜少女。

    這是喬立下的最重要的三大功勞,除此之外,他在這次的調查行動中,還有其他幾件功勞也值得讚頌,但是因為牽涉到了帝國機密,故此不在這公開表彰。

    實話實說,喬將聖希亞王國的特使亞南打得半死,最終他居然挖出了聖希亞王國海軍在圖倫港的所有間諜和暗線的名單……毫無疑問,這是一份驚人的大功,但是能在這裡公開說麼?肯定不能!

    最後,施泰因局長亢奮的宣布,因為這次喬立下的功勳過於卓著,經施泰因局長奏請,經羅斯公爵批復同意,又在上午經過監察長維格拉爾閣下的二次審批,喬將獲得帝國一級荊棘功勳獎章。

    德倫帝國極重軍功,擁有規制龐大、嚴謹森嚴的軍功章體系。

    帝國一級荊棘功勳獎章,這是軍功章,一般而言,只有一線戰場的將士才有機會得到。這枚獎章專門用來獎勵在戰爭中,為帝國流血犧牲,挽救了重大損失,為帝國爭取了巨大利益,戰功卓著的勇士——備註,軍銜在少校以下的軍人,才有機會獲得。

    大概在一場雙方投入十萬以上兵力的戰役中,在己方位於下風不利狀態下,力挽狂瀾,為戰役的最終勝利作出卓越貢獻的軍人,才有機會獲取一枚一級荊棘功勳獎章。

    這枚獎章,代表了帝**人的血勇,擁有這枚獎章者,代表了他是真正的帝國勇士。

    一級荊棘功勳獎章數量稀少,很多帝國將軍在軍中廝混一輩子,他們得到了無數級別更高的軍功章,但是他們的獎章陳列櫃內,就是缺少這麼一枚'鐵灰色荊棘花'!

    很多帝國上將都曾發話,他們願意用一枚最高規格的一級金橡葉九頭蛇大勳章,交換一枚三級荊棘功勳獎章……只是奈何,他們無人美夢成真!

    喬渾身滾燙的站在了施泰因局長面前。

    他真正沒想到,他居然能拿到這枚讓無數帝**人夢寐以求的獎章。

    饒是他從小就膽大妄為,天不怕地不怕的,此刻他也感到了莫名的惶恐——這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哪怕他立下了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小功勞呢?

    戈爾金的家書中提到,他也不過拿到了一枚三級荊棘功勳獎章啊!

    是不是有點過分呢?

    他畢竟是警務人員,不是正兒八經的帝**士兵啊……他拿一枚警務系統的獎章,其實就心滿意足了。

    一枚半個巴掌大小,純銀鑄成的九芒星狀獎章被施泰因局長小心的別在了喬的左胸口。

    獎章正中,是三圈琺瑯鑲嵌的鐵灰色荊棘花環,花環中間是劍、斧交叉盾形紋章。一條浮雕的九頭蛇,從盾形紋章後方探出頭來,九顆碩大的腦袋蜿蜒探出了荊棘花環,張開嘴咬向了九芒星獎章的九個角。

    獎章上的九頭蛇造型猙獰,殺氣騰騰,好似隨時能從獎章中衝出來,吞噬面前的敵人。

    遍數梅德蘭大陸諸大強國,唯有德倫帝國的軍功章如此的凶神惡煞。

    施泰因局長壓低了聲音,衝喬輕聲叮囑:“這枚獎章,是從駐軍後勤處借來的面子貨,先拍照留念嘛!專屬你的那枚獎章,要由帝**部後勤部專門製作,打上編號、銘刻你的姓名後,連同正式的獎章證書以及配套的禮服、綬帶、佩劍等頒發下來。”

    “大概,一個月後,你就能收到吧?等會去我辦公室,駐軍後勤部的人,要給你測量身體尺寸,然後上報軍部後勤部。”

    喬挺起胸膛,認真的向施泰因局長行了一禮。

    “還有,想不想知道,你的新崗位?”施泰因局長很是燦爛的朝著喬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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