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討論區

標題: 落雨秋寒 -【寡婦門前】《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8:25 PM     標題: 落雨秋寒 -【寡婦門前】《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domotoika 於 2014-2-26 02:36 PM 編輯

【書名】:寡婦門前

【作者】:落雨秋寒

【內容簡介】:

  一朝穿越,寡婦再嫁。夫妻兩人老老實實種自己的地釀自己的醋,本本份份地過著自己的小日子。

  兒女院裡嬉戲,夫妻屋裡廝磨。

  最後,在夕陽紅光之中,男人扛著糧食回家,孩子們嘰嘰喳喳地圍上去,公爹懶懶地坐著等飯吃,女人關了院門擦擦手又進了廚房。

  日子古井無波,平安淡然。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8:27 PM

  第一章

  「夭壽哦,這顧氏還真可憐,年紀輕輕就做了寡婦。」

  「是啊,作孽啊。這方大牛也是個狠心的,腳一蹬,就這麼走了,丟下這兩個孤兒寡母,唉。」

  「哼,有什麼好可憐的,你們這是鹽吃蘿蔔淡操心,我看她巴不得方大牛早點死呢。村子裡誰不知道方大牛是個游手好閒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的貨色?這回他一死呀,這顧氏可就輕鬆多了,家裡少了一口白吃飯的不說,這一天能少挨多少打呀,還有,光抓藥的錢就省下不知道多少了。」

  「呸呸呸,你們這些年輕人還真是什麼話都敢說,口無遮攔的,也不想想這些話是你們能說的嗎?今兒還是頭七呢,還不趕緊住了嘴?」

  「我看這顧氏母子的日子要難過了,她那大伯可不是好相與的人。」

  ……

  吵,吵死人了,屋子的隔音措施似乎很不好,外面的說話聲真真切切地傳了進來。廖清歌頭痛欲裂地睜開眼,屋裡的光線刺激著乾澀的眼睛,她連眨了好幾下才適應了。當她看到周圍的景象,微微一怔,這是哪兒?

  觸目所及,四周是黃褪色的泥土夯成的泥牆,上面甚至有幾個拳頭大的洞,幾束光線從外面透了進來,連空氣中也散發著一股泥塵味。房間的擺設很簡單,床頭放了個四四方方的木櫃,櫃面上的漆已經掉了,表面很是斑駁,可以看得出它年代久遠。在房間左側還擺了張四方桌子和幾張小矮兀,桌子上面擺放了一些碎布剪子之類的。而右側又放了一張炕,上面的蚊帳同樣是黃黑不堪的。

  「這夢也太真實了吧?」廖清歌無意識地呢喃了句,她掐了自己一把,嘶地叫了一聲,會痛,代表這不是夢。

  尚來不及理清自己的處境,門外便隱隱傳來輕巧的腳步聲。她舔了舔乾裂的唇,抬眼看去。

  只見一個約三四歲的孩子定定地站在門邊,瘦瘦小小的,身上穿著髒兮兮的打滿補丁的衣服,一隻腳邁過門檻踏進了屋裡。見到床上的廖清歌是醒著的時候小身板一僵,抿著嘴,維持著原來的姿勢,沒有進來。

  廖清歌注意到這孩子雖然髒兮兮的,但長得極好,稍作打扮,不比那些童星差。她見那孩子直愣愣地站在那,她也沒出聲。此刻她心亂如麻,也沒有那麼多閒功夫去管一個小屁孩。

  在他們那個穿越小說和穿越電視劇氾濫的年代,即便是一向不關心這些的廖清歌多少也瞭解一些的。如今一切的一切,無一不在提醒著她--廖清歌很不幸地被穿越大神選中,成為穿越大軍中的一員。此刻她卻一點也沒覺得高興,誰耐煩穿越啊?在現代那會,即便她只是公司的小職員,但自認過得不比皇帝差。古代的皇帝他能享受空調麼?能隨時吃到各種時令水果各地美食麼?能隨處旅遊麼?不說別的,就連去個千里外的地坐馬車都要好些天!最最重要的是,古代女子的社會地位真他媽的低!

  就在兩人大眼瞪小眼的時候,一道聲音打破了平靜。

  廖清歌下意識地閉上眼裝睡。

  「哎呀,小石頭,你怎麼在這?你爹剛去了,你娘操勞得病了,你可別來煩她,仔細她又打你。」後面那句聲音略低,「來,李嬸帶你去吃點東西。」說著便牽過那男孩的手,那男孩沒說什麼,回頭看了廖清歌一眼,便邁開步子走了。

  廖清歌此刻正被雷霹中了,不是吧?她怎麼那麼命苦啊,一穿越成了寡婦也就罷了,偏還帶著一個拖油瓶!要知道,不管現代古代,帶著拖油瓶很妨礙找第二春的啊。而且最吃虧的是,她一直沒結過婚啊,突然蹦出來一個幾歲大的便宜兒子,讓她如何接受?還有,這個家一看就是窮得連小偷都懶得光顧的那種,怎麼想,都覺得這是個虧本買賣。

  她心裡哀嚎,老天爺,那麼多人等著你的垂青,為什麼你老人家就偏偏挑中她了呢,雖然她是孤兒,但這也太浪費穿越名額了吧。她是從來沒有想過穿越什麼的,真的,一丁點念頭都沒有過。她閉上眼,睡覺,希望能睡回去。她是傻了才會願意放著現代吃香喝辣的生活不過,跑到古代來吃糠咽菜。

  可惜,一覺醒來,她卻不是回到她那間小公寓裡,而是仍舊呆在這個破地方。她心裡煩悶,嫌惡地掀開破舊起毛的被子,心裡嘀咕了句,「真窮!」睡了一晚,她的肚子早空了,此刻正唱著空城計呢。

  她剛穿好鞋,昨天那個自稱李嬸的約摸四十出頭的婦人便捧著一個糙碗,推開門進來了。對廖清歌笑道,「我估摸著這個時辰你也該醒過來了。麗娘,餓了吧?來,我從家裡帶了兩個蒸好的饃過來,熱呼著呢,快吃。」

  廖清歌也不客氣,伸出手拿了一個便吃起來,她肚子正餓呢。也不去想這饃會不會有毒什麼的,反正她破罐子破摔了,大不了被毒死了穿回現代唄。

  此時門外一抹小身子往門側邊一閃,李嬸眼尖,忙道,「小石頭,進來。」

  廖清歌邊吃邊看著,也沒作聲,前任沒給她留下一丁點的記憶,她對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沒個譜。沉默,反而是最好的選擇。

  好一會,那娃才從門側挪出一點點讓她們知道,剛才的身影不是錯覺。

  似乎過了許久,那娃才背著手,慢吞吞地挪進來,在離他們還有五六尺遠的地方便不動了。

  「這孩子……」李嬸搖了搖頭,走了過去。當她看到那娃背後抓著的兩根滴著水的紅薯時,微微一怔。接著便伸出手,將娃手裡的紅薯拿過來,「是給你娘的麼?」

  那孩子看了廖清歌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李嬸歎了口氣,將那紅薯遞給廖清歌,道,「麗娘啊,大牛去了,以後你也別動不動就打小石頭了,你看小石頭多孝順,難為他小小年紀還惦記著給你送吃的。你呀,今後就好好守著你兒子過活吧,待他大了出息了,你也能跟著享福是不?……」

  廖清歌默默地聽著她的嘮叨,收集一些信息,感覺這李嬸應該和她前任關係挺好的,她琢磨著是不是可以向她打探點消息?而且聽她的意思,自己似乎是新寡?那自己如今的情況就有借口了,悲痛過度難免移了性情或者忘了許多事,很正常的嘛。

  「李嬸,那個,我腦子很亂,許多事都記不太清了,你能和我說說嗎?」廖清歌有點艱難的開口,閃躲開她訝異的目光,穿越後的狗血橋段,但不問不行啊,對週遭兩眼一抹黑,讓她很沒有安全感。至少她得瞭解一下還有什麼親戚之類的,省得哪天被人賣了還幫人家數錢。

  「這,這可如何使得?不行,我讓我家那位給你請郎中去。」麗娘的腦子莫不是燒壞了吧?這麼一想,她就坐不住了,站起來準備往外走,卻被廖清歌一把拉住。

  「李嬸,別去,你也知道咱們這樣的人生不起病,我只是腦子不記事而已,身體沒什麼大礙。」她可不認為這個家塗四壁的屋子裡還能拿得出銀子請郎中,而且她又沒病,請郎中,這不是浪費錢麼?打量著她是穿不回去了,這就得早做打算了。家裡若真有銀錢,可不能亂花了。

  李嬸想想也是,便重新坐下來。

  從她嘴裡,廖清歌知道她前任叫顧麗娘,是被拐子拐來鳳台村的,被方大牛花銀子買下了。這方大牛名字取得老實,但人可不老實,整一個吃喝嫖賭無所不能的主,心情不好的時候還會揍人。顧麗娘沒少挨他拳打相向,遂顧麗娘一直都是鬱鬱寡歡的。心情好的時候會對唯一的兒子小石頭很好,給他做吃的給他做衣服,心情不好的時候,打罵更是家常便飯。

  說到這的時候,小石頭那娃的頭垂得低低的。

  廖清歌也沒去理會他,她在想著自身的處境,前任是被拐的啊,這說明了她沒有娘家做後台,想到這她微微皺了皺眉頭。

  後來李嬸又說了些方家這邊的情況,大概就是方家是個大家族,方大牛只是旁枝中的旁枝,家有兩畝薄田和一間破屋子,除此之外就沒別的了。

  廖清歌聽得雲裡霧裡的,只隱約知道個大體,不過此刻的她也沒那個心情去細想。當務之急,是如何生存下來。

  說到最後,李嬸看著沉思的廖清歌歎了口氣,「唉,麗娘,這都是命啊,認了吧。」說完便拿著糙碗走了。

  廖清歌,不,應該說是顧麗娘了。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盯著發黑髮黃的帳子出神,那便宜兒子溜了出去她也不管。她在想她到底是前世沒燒好香還是得罪了哪方神聖,竟然把她扔到這個破地方來,缺吃少喝,死了丈夫,帶著拖油瓶,這日子可怎麼過呀。若她能回到現代,誰要是再和她提穿越怎麼怎麼的好,她第一個噴死他!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8:28 PM

  第二章

  頹廢了兩天,顧麗娘不得不接受她已穿越了的事實。廖清歌原本的抗打擊能力是很強的,只不過這回穿越這個事給她的打擊著實太大了。

  頗有一種辛辛苦苦幾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的感覺。

  她是孤兒,十五歲便出了社會,利用打工攢下的錢報了成人高考,後來又上了夜大,在外打拼了十幾年,好容易攢夠了買房的首付,它竟然讓她穿越了,真是太,太可惡了!

  想到銀行卡裡的那十幾萬,她的心就一抽一抽地疼,她省吃檢用省下來的錢啊,竟然沒得享受到,這讓她情何以堪?

  而且現在穿到這個鬼地方,比之前她呆的孤兒院好不了多少。這兩天她出去晃悠了一圈,他們現在住的屋子倒是獨門獨幢的,坐東朝西,有兩間正屋一間廚房並排著,外帶一個小院子,但除了她現在住著的這間尚好外,另外兩間年久失修,根本就不能住人,她看著就像隨時有坍塌的可能。看著這危房,實在難讓她的心情好起來。

  回到屋裡,她又展開了一回地毯式搜索,床底、瓦甕、罐子之類能藏東西的地方物什都沒放過,終於在那個斑駁的櫃子底下發現一處泥土顏色和別處不一樣,她在那挖出一個木盒子,當時她還興奮了好久,可惜打開一看,裡面兩隻銀角子和幾個銅板。她隨手掂量了下,那兩隻銀角子加起來恐怕還沒有半兩呢。唉,真夠窮的。後來她又四處翻找了一番,最終什麼也沒找著,這才作罷了。

  期間,小石頭就這般默默地看著,並不多話,渾身上下全然沒有孩子的調皮淘氣。這讓顧麗娘很是鬆了口氣,雖然她是孤兒院長大的,但她也最不耐煩一堆孩子嘰嘰喳喳的了。便宜兒子這安靜的性子,倒是個省心的,甚好甚好。

  捏著家中唯一值錢的家當--這兩塊銀角子,換成人民幣大概也就三百塊左右,這裡的物價還是挺低的。那天聽李嬸說了,一隻雞蛋大概只賣兩文錢,考慮到這裡的物資奇缺,吃點肉不易,這蛋估計會賣得偏貴了點,但這並不妨礙她估算物價。她估摸著這裡一文錢大概就相當於他們那五六毛錢左右。

  這般一想,她又覺得手裡頭的兩塊銀角子還是挺值錢的,心裡略為安穩了點。或許是孤兒院出身的人都缺乏安全感吧,她也是如此,唯有口袋裡有點餘錢她才會覺得安心,要不一天到晚都是焦躁不安的。

  手裡有了錢,顧麗娘就尋思著,是不是該改善一下伙食了?這兩天裡,除了那天早上李嬸給了兩個蒸饃外,家裡又沒米沒面的,就廚房牆角那還有一小堆蕃薯了。加上她又懶得動手,遂母子倆人就靠著幾根生蕃薯對付過去,連吃了幾頓,吃得她嘴巴都淡得出鳥來了。

  據說,家中唯一一隻下蛋的老母雞,也被她那便宜丈夫在臨死前的兩天抓來宰了。顧麗娘腹誹,這人,真是冤家,死了還不讓人好過。

  人要吃五穀雜糧啊,成天吃這些,沒病也要吃出病來。這般想著,她心中也漸漸有了主意。顧麗娘抬眼望去,只見她那便宜兒子正坐在土炕上直愣愣地瞅著自個兒。

  這兩天,小傢伙睡得比雞晚,起得比牛早,早出晚歸的,硬是影子都沒讓她瞅著。今兒倒是奇了,她都折騰大半天了,他仍呆在家裡。顧麗娘納悶地看了他一眼。

  顧麗娘不知道,小傢伙頭兩天怕她一個不高興揍他,躲著她走呢。後來在外頭躲了兩天,見她都沒什麼反應,也不理會自己,不像之前一樣追著他來打。漸漸地小傢伙放心之餘,心裡卻有點著急,他知道他娘將許多事情都忘了,連帶也忘了他。儘管他娘對他時好時壞的,但終究是自己的親娘,這會他生怕她把自個兒拋棄了,遂今天他冒險呆在家中,即便被揍一頓,他也認了。

  此刻見她時不時地瞟自己兩眼,小身子不自覺地繃緊了。

  「小子,過來。」顧麗娘朝他招手。

  小傢伙訝異又戒備地看了她一眼,見她沒有催促,猶豫了一下,才從土炕上笨拙地爬下來,慢吞吞地走到她跟前。

  期間,顧麗娘也沒想過要走過去抱他。孤兒院出身的人對家總有一股莫名的渴求,她也曾想過,找一個好男人結婚,然後生個孩子什麼的,奈何一直也沒遇上合適的。對於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便宜兒子,說實話,她的感覺很複雜。儘管有時不想搭理他,但她也沒想過要將他拋棄。

  注意到小傢伙衣服上的盤扣沒弄緊,她隨手給他整了整,小石頭怔怔地看著她。顧麗娘不自在地收回手,「知道哪兒有米面之類的賣麼?」話一問出,她就暗罵自己笨,四歲的孩子知道什麼?

  小傢伙果然搖了搖頭,不過卻被她眼尖地瞅見他偷偷吞了口口水。順帶的,耳際那有點污漬,她自然地伸出手,想給他抹一抹。卻沒成想,把他嚇了一跳,以為她不滿意他的回答要打他,瑟縮著身子。

  顧麗娘一愣,「你——」

  這下他更驚恐了,小手緊緊拽著褲子,「娘——」聲音中帶著顫抖。

  想到之前李嬸說的,前任打孩子的行徑。顧麗娘皺著眉頭看著他害怕的樣子,「你——,我不會打你的,你莫怕。」

  小傢伙聞言,仍舊戒備地看著她。

  顧麗娘有點挫敗地抓了抓頭髮,「算了,你去玩吧。」一時半會估計也難讓這孩子放下戒心,算了,日久見人心,相處久了,他自然會明白過來她沒說假話。

  小石頭出門前,回頭看了她一眼。

  顧麗娘看著這燻黑變色的屋子,發了一會兒呆。打量她也回不去了,那就用積極的態度面對生活吧,她就不信了,她一個現代人,有手有腳有腦子的,還能餓死在這裡。幸虧老天爺還不算虧待她,今兒洗臉的時候,她發現這具身體的還是不錯的,屬於嬌小玲瓏型的,臉蛋也清秀可人,最叫她滿意的就是皮膚了,細膩白/晰。而且這具身體才十八歲,讓她平白年輕了十歲,這麼一想,她的心情豁然開朗。

  看啥都覺得順眼了許多,她將今兒剛得的兩塊銀角子仔細收好,就走出去尋李嬸問問在哪兒能買到米面等物什。

  李嬸見她終於出了屋,欣慰地笑笑,聽她說想買點兒米面,熱情地將她帶至鎮上。鳳台村離鎮上很近,大概就一里路的腳程。

  米六文錢一斤,面的成色不是很好,五文錢一斤。她買了十斤米,五斤面,又買了點鹽,就花了近百文錢。

  「這米便宜,將近秋收了才賣六文錢一斤的,往常的話,都是賣到七八文一斤的。」李嬸樂呵呵地解釋著。

  顧麗娘聞言,疑惑地問,「那李嬸你咋不趁便宜時買上一些?」

  李嬸罷罷手,「我們哪吃得起這細米白面的呀,逢年過節時能買上幾斤就算不錯了。還是糙米便宜,平時也才四五文一斤。」

  顧麗娘看了一眼米鋪裡放著的發黃的糙米,發現這糙米還沒舂乾淨,有一小半是帶著穀殼兒的。本來尋思著買一些的,見了這成色,便打消了想法。

  接著,顧麗娘又花了五十文買了一隻母雞,準備拿回去養養,指望它爭氣點,長大後每日能下一隻蛋。

  回到家,顧麗娘數了數手裡剩下的銀子,歎了口氣,銀子真不經花啊。這才買了點東西,就花掉了一塊銀角子,現在就剩下一塊銀角子還有十二枚銅板了。好在地裡的莊稼快能收了,若不然,她和那便宜兒子恐怕就要餓死了。

  顧麗娘將它們仔細地收了起來,便開始大掃除。這屋子不知道多久沒收拾了,蜘蛛網一大推,一些角落更是堆滿厚厚的泥層。帳子和被子都是黑黃黑黃的,看不出原來的顏色,散發著一股怪味。好在現在是秋天,若是春天,指不定滋生多少細菌呢。看著這房間,顧麗娘搖了搖頭,也不知道這兩天她是怎麼忍受過來的。

  好容易才將屋裡屋外拾掇乾淨,顧麗娘扶著酸疼的腰,決定先去躺躺,晚點兒再起來燒個飯。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8:29 PM

 第三章

  當大米地瓜粥熬好時,仍不見便宜兒子回來。此時太陽已經快下山了,晚霞高照。顧麗娘不放心,便出去尋人。

  「方石頭,有娘生沒爹教!」

  「方石頭,你這麼討厭,你娘以後一定會不要你的。」

  「是啊是啊,方石頭,沒人要沒人要。」

  「胡說,你們胡說。」小石頭憋得臉紅脖子粗,黑亮的大眼睛憤怒地盯著那幾個孩子。

  小石頭不明白,為什麼他們不和他玩,他就自己一個人玩了,玩得好好的時候,他們卻又回頭欺負他,不僅毀了他建的房子,還說他娘的壞話,他很生氣很生氣。

  「我沒胡說,我娘說了,以你娘那狐媚性子,不出半年,鐵定改嫁的啦,到時你個拖油瓶不被拋棄才怪。」

  「改嫁咯改嫁咯,小石頭要有後爹咯。」

  農村的孩子早熟,四歲的小石頭已經能明白很多東西了,孩子們的話直擊他心中的恐懼,他蒼白著小臉,小嘴澀澀地動了動,低聲反駁,「才不是,才不是——」

  一幫孩子看著他慘白的小臉快意地哈哈大笑。

  「滾開,就會礙人眼!」一個七八歲的大男孩推了小石頭一下。

  小傢伙跌倒在地,仰著頭,緊抿著唇瞪著他。

  殊不知,那大男孩最恨的就是他這副樣子,被欺負了只瞪著你永遠不哭,真討厭!

  「看什麼看?你以為我怕你啊,狗雜種!」接著又是一陣推搡。

  「不好了,不好了,老大,他娘往這邊找來了。」

  此話一出,那幾個孩子便撒丫子跑了。

  問了好幾個村裡的人,顧麗才在村尾的草剁旁發現一臉髒兮兮的小石頭,

  顧麗娘看了一眼作鳥獸散的那幾個孩子,然後居高臨下地看著努力從地上爬起來的便宜兒子。

  「小笨蛋,打不過不會跑嗎?」

  聞言,小石頭抬頭,呆呆地看著她。以前娘不會這樣說的,哪回他和別人打了架,她都會壓著自己打一頓或臭罵一頓,要不然就是帶著他挨家挨戶地給人家道歉,完全不問打架的緣由。

  見他這樣,顧麗娘淡淡地道,「回家吧。」說完便邁開步子往回走。

  小石頭遲疑了一下,才搖搖晃晃邁著小短腿追了上去。

  顧麗娘回過頭,見他儘管追得辛苦,卻依然倔強著崩著的小臉。心中歎了口氣,這孩子,是個倔強的,剛才被人這樣欺負也不哭,現在也不求饒。罷了,自己在這裡也是孤苦無依,這孩子和自己這具身體血脈相承,自己便好好教養他吧。她停了下來,等那抹小身影走近了。便伸出手,叉在他胳膊下,不嫌髒地將他抱了起來。

  小傢伙估計沒有料到,小小地驚呼了一聲,眼睛瞪得大大的。

  顧麗娘輕笑了一聲,「小傢伙抱穩了,咱們回家。」

  小傢伙悄悄伸出小手,環住她的脖子,小腦袋瓜垂得低低的,不教她發現他眼中的薄霧,小嘴微微嘟起,充滿了孩子的天真和嬌憨。小傢伙心中生起一股期盼,娘若一直這樣,那該多好。他一定會乖乖聽話,不惹娘生氣的。

  顧麗娘抱著小石頭,放慢了腳步,緩緩地往家裡走去,夕陽的餘輝將兩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何爺爺,何叔叔。」

  小石頭這孩子乖巧,見到長輩都會叫人,顧麗娘亦是點頭問好。她不記事,往往都是等小石頭開了口,她才跟著問上一句。

  「小石頭好乖。」

  察覺旁邊的少年時不時打量的目光,顧麗娘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頭。沒一會,他們便擦身而過。

  「走了,看啥看,再看也不是你的。」何大柱板著臉,訓了兒子何文斌一句。

  顧麗娘長得比村裡的姑娘要齊整白晰,俗話說一白遮三丑,本來七分的顏色,瞧著也有十分了。和村裡五大三粗黑乎乎的姑娘媳婦一比,倒顯得出挑極了。而且眉眼生得極好,眼尾微微向上,屬於那種未語笑三分的人。特別是胸前,鼓鼓的。出門時,那些漢子總是有意無意地往她胸前掃兩眼。

  「爹,你胡說什麼呢。」被拆穿心事的少年有點惱羞成怒地道。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往日你見她可憐時不時搭把手就算了,若是有個別的什麼想頭,便趁早給我斷了。」

  「爹,麗娘有什麼不好的?」何文斌不服氣地問。

  「她便是再好,也與你無甚干係。」何大柱見兒子氣悶著臉,歎了口氣,勸道,「唉,兒子,聽爹的吧,她一個寡婦,不值得你花那麼多心思。你娘已經給你說了門親事,就是隔壁村張春發的女兒,明年開了春就成親。你呀,趕緊給我收了心。」

  顧麗娘完全不知一對父子為了她而起的一翻爭執,即便知道了也不會放在心上。回到家,將小傢伙放下來,順便大門關好。

  「去房裡拿套乾淨的衣服出來,我去打水給你洗澡。」說著,顧麗娘就提了木桶進廚房。廚房很簡略,就一個矮矮的用泥磚壘的土灶,兩個灶口,一個燒飯一個炒菜。若要燒水,就把炒菜的炒鍋搬下來,換燒水的大鍋上去。這土灶不結實,顧麗娘也只敢燒半鍋水。把鍋裡的熱水全倒出來後,她又添了冷水進去,往灶裡加了兩根柴,這才提著熱水來到院子裡。

  脫了衣裳,顧麗娘才發現,這孩子瘦得連胸前排骨的形狀都瞧得清清楚楚。小傢伙側身、肩膀、手臂等處還佈滿了新舊交集的掐傷,饒是在孤兒院見慣傷痕的她也震驚了。她動了動嘴,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不是她做的事,她不想背黑鍋。於是她便沉默著,輕手輕腳地幫他洗了澡。

  小石頭乖乖地任她擺弄,顧麗娘給他穿好了衣服又擦乾了頭髮,看著白淨可愛的小包子,暖暖一笑。這孩子大約隨了她,雖然瘦,但看著就比一般村子裡的孩子可愛漂亮。

  洗完了澡,天已經漸漸暗下來了。家中唯一的一點油燈昨晚已經用完了,再不吃飯天就要黑了。顧麗娘忙將煮好的粥端出來,先給兒子盛了一碗才到自己。

  見他呆呆地看著自己,不禁笑道,「吃啊。」

  聞著香噴噴的粥,小石頭意識到,他娘真的不一樣了,他只希望這回溫柔的娘能呆久一點,讓凶巴巴的娘晚點兒出現吧。

  吃了飯,又匆忙洗了個澡,回到房間的顧麗娘看到小傢伙斜靠著他那張小土炕,迷瞪著眼,頭一點一點的,顯然是困極了。

  小傢伙見了顧麗娘,仍舊迷糊糊的,用著孩童特有的甜糯嗓音問道,「娘,小被被呢?」

  原來今天她將被子蚊帳都拆來洗了,卻沒給小傢伙裝上,害得小傢伙想睡覺也睡不成。

  看他這副可愛的樣子,顧麗娘的心軟得不成樣子。她走過去,摸摸他的腦袋,將他抱起來,輕拍他的後背,哄道,「以後都跟娘一塊兒睡吧?」天冷燒炕的時候也好省點碳。

  「哦嗯。」小傢伙埋在她胸前,小爪子揉揉鼻子又揉揉眼睛。

  將他放到炕床的裡側,顧麗娘跟著躺了上去,輕拍著他的背哄他入睡。

  待他睡熟了,顧麗娘才磕上眼,心中細細思量。本來方家是有挺多地的,都被方大牛給敗光了。不過這都是過去了,如今家裡就只有兩畝地了,咱還是現實點吧。目前的情況,光靠著那兩畝薄田,他們兩母子恐怕難以維持生計啊。古代田地的產出不比現代,現代畝產千斤,古代能有四分之一就了不得了。

  而且聽李嬸說,她家地裡的莊稼長勢一般,估計著兩畝地能有三石稻穀(360斤)就頂了天了。還得交稅,交稅後就剩下兩百斤左右了。舂出來的米僅有百斤,卻要吃上大半年。而且那兩畝地又不單單種稻穀。這麼一想,顧麗娘就覺得一陣頭痛,決定明天讓李嬸帶她到地裡瞧瞧,自家地裡種的什麼,自個兒心裡總得有個算才是。

  她在現代,幹過許多行業,進過廠,擺過攤,後來攢了錢就去了夜大念了個行政管理,拿了證後過五關斬六將,終於在一間小型企業裡做了個助理。穿越後,她才發現,除了醫生和廚師外,似乎所有的專業在這裡都很雞肋,包括她自己學的這個行政管理。思來想去,她真是一籌莫展。算了,再看看吧。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8:30 PM

  第四章

  由李嬸帶著,兩人來到方家的地。李嬸指著靠近路邊的兩畝地對顧麗娘說,「喏,這片兒地就是你家的了。對了,旁邊那幾畝就是我家的。」她指著一邊黃燦燦的麥地笑瞇了眼。

  顧麗娘一眼望去,兩畝大的地,種的東西倒挺多的。小麥、花生、黃豆、紅薯從左到右依次排列種著,間隔著還種上一些芋頭。這些作物長勢都很好,而且看這架式,已經到了可以收穫的時候了。黃豆結了飽滿的豆莢,地裡的花生有些個破土而出,紅薯地裡的泥更是裂了幾道口子,隱約可見埋在泥裡的紅薯。

  顧麗娘看著自家的地,恭維道,「哦,李叔很能幹呀,你們這地裡的麥子,我瞧著就比旁的長得好。」

  李嬸聽聞,樂得合不攏嘴,「這話你李叔聽了准高興。」

  「實話。」

  李嬸笑道,「呵呵,今兒你來了正好,這兩天抓緊時間把這些花生黃豆的收回去吧。前兩天我見你沒精神,也不想去煩你,現在你好了,這地可不能不顧哇。」

  顧麗娘自然點頭應下。

  從地裡回來,顧麗娘的嘴一直微微翹著,她心裡歡喜,家裡總算是有個進項了,省著點兒,他們母子倆挨個半年不成問題。看這些作物,顧麗娘就隱約猜測她目前所在的鳳台村算是偏北的。其實北方也沒啥不好,只冬天冷得讓人受不了。對了,平日裡燒火剩下的碳頭也得攢起來才行,可不能白白浪費了。要不,冬天得凍死個人。

  小石頭今兒沒有往外跑,顧麗娘回來時,他正拿著一個比他還高的掃帚掃著地,那笨拙的模樣看得顧麗娘直想笑。

  顧麗娘心情很好地將他抱了起來,擱在膝頭上,笑問,「兒子,今兒想吃啥?」

  聞言,小傢伙小心地嚥了嚥口水,低聲道,「地瓜粥。」

  顧麗娘挑眉,昨晚他連喝了兩三碗,直吃得肚子鼓鼓的,還不膩?「好,咱們就吃地瓜粥。」

  就在顧麗娘在廚房忙和的時候,大門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拍門聲,急得就像趕投胎一般。

  「來了來了。」她忙將灶裡的柴架好,讓小傢伙幫盯著後,疾步往大門走去。心裡納悶,她來這裡也幾天了,除了李嬸也沒見什麼人來串過門,這回會是誰呢。

  門外站著一對年近三十的男女,見顧麗娘開了門,那女的就立即側過身子擠進了門。而後面的那個男人則不住地拿眼瞧她,特別是盯著她胸部瞧的眼神讓她很不舒服,放肆又猥瑣。

  女人誇張地說道,「喲,幾日不見,麗娘見了哥哥嫂嫂也不會叫了。」

  顧麗娘想起李嬸的話來,知道她那死鬼丈夫還有一個堂哥,想必這男的就是方大富了吧?據說不是好相與的。而這女的,估計就是方大富的媳婦何桂花了。

  顧麗娘沒多說,當下便叫了人,「大哥,大嫂。」

  察覺自家男人的目光,何桂花不滿地瞪了顧麗娘一眼,暗中扯了扯男人的袖子,壓低聲音道,「你給我悠著點。」

  「大哥大嫂,你們來找我有什麼事嗎?」第一回打照面,方大富夫妻倆人給顧麗娘的感覺不是很好,她也不想勉強自己迎合他們。早早打發了,眼前才清靜。

  「哎呀,自然是有好事了,走吧,咱進屋,我細細與你分說分說。」說著就率先一步往屋裡走去。

  顧麗娘無法,只得跟上。

  進了屋,何桂花一雙鼠目滴溜溜地轉著,不住地打量屋裡的物什。

  顧麗娘見了,心中分外不喜。

  「麗娘啊,莫說哥哥嫂嫂的不照顧你。我們也知道之前讓你跟著大牛算是委屈了你,但這都過去了。咱們人呀,總得往前看不是?」

  何桂花見她沒應和也沒反駁,心中不悅,小蹄子,且讓你張狂一陣。但面上仍舊樂呵呵的,一副為她著想的模樣。繼續往下說,「為了你呀,你大哥和大嫂可操碎了心哦。」

  顧麗娘撇嘴,好話誰不會說?前兩天家裡揭不開鍋的時候,怎不見她送兩斗糧食過來?

  「大哥大嫂,要沒什麼事的話你倆就請回吧,我還有活要做呢。」她不想和他們廢話了,那男的眼神太讓她討厭了,淫邪放蕩。

  「呵呵,麗娘你別急啊,這等好事,我輕易不肯與了別人的,奈何你是咱的弟妹,這才便宜了你。」見她臉色不耐,何桂花也不廢話了,「鎮上的陳清賢陳秀才,知道不?」

  何桂花也沒管顧麗娘的反應,自顧自地說下去,「去年他妻子死了,這會出了孝,家裡的老母正四處張羅著給他娶房媳婦喱。恰好你嫂子我和他們家有點兒親戚關係。這不,就托到我這兒來了。這可是莊大好的姻緣啊,弟妹,你瞧瞧是不是?雖然只是續絃,但張老爺可是有功名在身的,指不定哪時就中了舉更進一步呢,封妻蔭子也未可知。我哪,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這不,就找上你了嘛。」

  聽到這,顧麗娘哪裡還有不明白的?她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暗自警惕。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她才不信他們會那麼好心呢。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貓膩,有見過上趕著給自家寡居的弟媳婦說親的兄嫂嗎?即便不是親兄弟的,正常人一般都不會樂意寡婦再嫁的,特別是在保守的農村,難道說,這地方的人的思想難道已經這般開放了?

  「大嫂,謝謝你的關照了,不過我不需要。」寡婦再嫁不是不行,但她萬萬不可讓別人做主她的婚事。人都說了,女人嫁人可是第二回投胎,前面她穿越晚了成了寡婦,她沒得選擇。這回,無論如何她都得自個兒做主的。

  就像現代一樣,有些人願意接受離過一次婚的女人,卻難以接受離過兩次三次的女人。同樣的道理,人們願意接受嫁過一回的寡婦,卻不能接受嫁過兩回三回的寡婦。這次數一多,人家還懷疑你是不是命中帶煞剋夫什麼的呢。再者,何桂花非親非故的,聽李嬸說了,方大牛在世那會兩家的關係也不見得多親近,憑啥人家就掏心掏肺地對你好呀?多半是自個兒身上有什麼讓人圖謀的東西罷了。

  何桂花一聽急了,她可是拍著胸脯和張家打了保票的,哪裡好意思空手而歸?「麗娘,這可是個好歸宿,你可得想明白了,別犯渾啊。這一嫁過去,日子不用過得這麼辛苦不說,若張秀才爭氣點,你可就是官家太太了。」

  「大嫂,我考慮得很清楚了,你們兩位請回吧。」何桂花越急,她就覺得越可疑。那張秀才若真像她說得那般好,哪能相中她這個帶著拖油瓶的寡婦?

  顧麗娘不知道,這張秀才好是好,但都四十好幾的年紀了,家底又不是多殷實,平常人家的黃花閨女哪裡捨得給他糟蹋?張家老母也是四處碰壁,這才明白過來,想挑個黃花閨女,難啊。她家兒子在她眼中儘管是個鳳凰男,不過也是老鳳凰男了。最後,她也認了。她兒子她知道,想找個顏色好的。而她自己呢,則想找個好拿捏又能生養的,這不,一來二去的,就相中了鳳台村的顧麗娘了。這顧麗娘她見過幾回,模樣還可以,性子又軟,好拿捏。這不,和何桂花這麼一合計,便讓她幫著說合說合。

  其實何桂花也有自個兒的小算盤。不說事成之後的謝媒禮,便是顧麗娘嫁了後,她的房子田地,還不是歸了他們家啊。

  可惜,算盤打得好,奈何人家不買賬啊。何桂花忍著氣繼續勸著,「麗娘,你不為自個兒,也得為小石頭想想啊。若嫁了張秀才,小石頭的前程就有著落了,以後跟著張秀才學些學問,不比咱們一輩子在地裡刨食來得強?」

  聽她提起小石頭,顧麗娘愣了下,答道,「我的兒子自然由我來操心,不勞你費心了。」她還不信了,少了張屠戶,難道她就得吃帶毛豬不成?

  「麗娘,話不是這麼說,大哥我也是為了你好啊。」方大富放柔了聲音說道,看著顧麗娘臉蛋的眼睛微瞇。

  何桂花本來見她油鹽不進的樣子後就來氣了,此刻再見到自家男人那色迷迷的迷糊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怒道,「顧麗娘,你別不識好歹!」

  顧麗娘挑眉,軟的不成準備來硬的了?「我說了我不嫁,張秀才果真那麼好,大嫂你就自個兒嫁去!」

  何桂花憋紅了臉,「好你個顧麗娘,給臉不要臉,你真以為自己是個稀罕人啊?要不是看在死去的大牛的份上,你當我稀罕管你?!」

  「這樣的照顧我不稀罕!請吧。」

  「哼,我現在給你做媒你不稀罕,日後你可不要耐不住寂寞爬上某個野男人的床啊。」

  這是準備翻臉了?不過她可不是軟柿子,任人拿捏!「何桂花,說穿了你就是我堂嫂罷了,卻連我的親事也要過問,未免管得太寬了吧你?」她從來都不是一個怕事的人,有些事忍忍就過去了,但有些人,卻是不懂得收斂的,你越退,她就越緊逼。

  「你?!」何桂花氣急敗壞,伸出手指著顧麗娘說不出話來。她見自家男人也不來幫腔,頓時朝方大富吼道,「你死人啊,見老娘被欺負也不會幫一下。」

  「麗娘,別這樣,咱們有話好好說,啊?」方大富站出來打圓場。

  一轉眼,顧麗娘發現小石頭扒在門側,擔憂地看著自己。顧麗娘朝他笑了笑,示意他不用擔心。

  顧麗娘不吃他那套,「什麼都別說了,你們走吧,我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要不然,我定讓村裡的人知道你們做兄嫂的如何逼迫一個寡婦的!」

  何桂花還待說什麼,卻被方大富制住了,「別鬧了,咱們先回去再說。」今兒的打算全都泡湯了。

  何桂花在外頭還是願意給自家男人面子的,當下忍著氣往大門處走去,經過小石頭身邊時,踢了他一腳,「看什麼看?小野種!」

  顧麗娘臉色一寒,將痛得皺頭小臉的小石頭抱了起來,怒道,「滾,你們給我滾!」

  何桂花拉著自家男人氣急敗壞地走了。顧麗娘關門的時候分明看見好些個人在探頭探腦,她面無表情地關上門。寡婦門前是非多,這話說得一點沒錯。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8:32 PM

  第五章

  將地裡最後一擔稻穀挑了回家,顧麗娘累得不想動,攤坐在自家院子裡的凳子上。眼睛的餘光瞄到小傢伙正踮著腳尖,小手伸著長長的木勺往鍋裡舀水,沒一會,只見他小心翼翼地捧著一碗水過來,「娘,喝,喝水。」

  「呵呵,咱們小石頭懂事了呢,好乖啊。」顧麗娘知道,孩子是需要讚美的,本來小石頭就有點沉默自閉,趁著人小,再不好好教教,長歪了就可惜了。

  得了一句讚美,小傢伙的眼睛亮了亮,小嘴微抿,兩頰的酒窩若隱若現。小石頭就覺得吧,其實這樣的日子也不錯,自打爹死了後,雖然他只有四歲,但他已經模糊明白死是什麼意思了。嗯,自打爹去了後,娘就變了好多,不過他喜歡娘的變化。若是娘一直這樣,那就太好了。

  此時門外傳來敲門聲,顧麗娘站起來,開門前習慣性地問一聲,「誰啊?」

  「是我,麗娘,我今早煮了點綠豆粥,這會喝正好,這不,拿點給你們消消暑。」

  顧麗娘聽出是李嬸的聲音了,忙開了門,「李嬸,這怎麼好意思?」

  「你和我客氣啥?」李嬸看了一眼堆在客廳還沒收拾的稻子,歎了口氣,「哎,麗娘,說實話,家裡還是有個男人得好,那地裡的活就有人分擔點了,你自個兒也不用那麼辛苦了。」

  顧麗娘苦笑,「李嬸,快別說了,一會被人聽見,又是一身騷。」

  「方大富夫妻良心被狗吃了,這般來欺負你一個寡婦,虧得你還是他們的弟媳,真真狠得下心。幸虧當初你推了,若不然以後有得你來後悔的,哼,且不說那張秀才都四十好幾了,當你爹都儘夠了。就說他老娘,那馬氏可不是吃素的,老虔婆一個。她原先的兒媳婦哪個不是溫馴賢良的?卻被她生生折騰得未滿三十就撒手而逝,可見手段之厲害。你說一更才得睡三更就被叫醒了,能不短命嗎?」

  顧麗娘沉默,聽著她嘮叨,前頭方大富的事,顧麗娘也沒瞞她,一一和她細說了。穿越到此,若說真心關心她的,恐怕就是李嬸了。她別的本事沒有,但這麼多年的社會經驗積累,看人的本事還是有的。

  本以為是件小事,過去了便罷了。卻不成想,何桂花夫婦如此沒臉沒皮,竟然四下說她顧麗娘偷偷找上門,托她給自個兒牽個線,好嫁入張家。

  加上不久後,那張家老母還趾高氣揚地找上門,叫她死了那條心,他們張家是不會接納她這個寡婦的balabala……

  頓時流言四起,說她剛死了丈夫就不甘寂寞了,大多都是這麼個意思。惹得有時候她走在路上,有些男人看她的目光都帶了點輕浮和挑逗的意味,更有大膽的,口頭上不三不四地是佔了不少便宜。

  何麗娘她還真沒見過如此顛倒是非黑白的,一開始也辯解過,但眾人只管有八卦有戲看,根本就不管其中是真是假。

  「委屈你們娘倆了。」李嬸也沒轍,流言就是這樣,你反應越大越折騰,別人越覺得有這麼一回事,流言蜚語就越說得起勁,堵都堵不住。

  顧麗娘明顯不想說這個話題了,提起就心煩。反正她是想明白了,在鳳台村她也沒什麼親人,若真過不下去的時候,她斷然不會委屈了自己,大不了把房屋田地全賣了,再把便宜兒子打包,一塊兒到別處生活去。「呵呵,李嬸,李叔也快回來了吧,你趕緊回吧,省得他一會還要到處找人。」

  想到出去,她不禁聯想到自己這具身體的身世,雖然自己一點也沒有繼承前世的記憶,但並不妨礙她往好處想,若前任家殷實富足,那麼自己則是個大戶千金,大不也是個小戶碧玉之類的。其實若能過得好點或能少奮鬥幾年,誰不想呢。奈何她身上沒有一件玉珮啊吊墜之類的貼身信物,所以這個也只能想想罷了。發夢過後,她仍舊為了柴米油鹽而奮鬥著。

  李嬸告辭後,顧麗娘看著院子裡攤開來曬的糧食,心情總算略為好轉。忙裡忙外,辛苦了半個多月,她一個人才把地裡的花生黃豆小麥等作物一一收了回來。家裡有了糧食,她的底氣漸漸足了,對生活也燃起了熱情。

  剛穿來那會,她真是萬念俱灰,對什麼事都不經心。生活的困苦,讓她提不起對生活的熱情。她一向都是個淡薄的人,當自己都顧不來的時候,她哪裡還有精力去管別人的死活?所以她才對前任留下來的便宜兒子那麼冷淡的,卻不料,那孩子最終入了她的眼。經過大半個月的相處,她覺得有個孩子也不錯,至少心裡有個盼頭有個牽掛。

  「阿嚏——阿嚏——」連打了三個噴嚏,小傢伙頓時眼眶鼻子都是紅紅的。

  「小石頭,進去加件衣服,若不然著涼了要喝苦苦的藥哦。」

  見小傢伙搖搖晃晃地進去了,顧麗娘才放下手裡的活,到廚房準備午飯。她在心中默默算了下口糧,以他們娘倆的食量,若是大米的話,一天半斤左右也夠了。她是典型的男方人,吃不習慣麵食,但麵食又的確比較耐飽。她尋思著,到時拿點兒小麥去換點兒大米回來。

  等小傢伙穿好衣服出來時,顧麗娘已經開始用木盆清洗青菜了。他自動自發地坐在灶前的小兀子上看著火。顧麗娘注意到他添上的衣服又破又舊,還打了好些個補丁,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眼看著冬天就要來了,他們娘倆厚實的衣服奇缺,她那天翻了翻家當,她倒還有一件破舊的棉衣,可小傢伙卻是一件也沒有。

  他們另一間屋裡倒有架織布機,上頭還有半尺織好的棉布,想來是前任留下的。奈何前任沒有給她留下半點記憶,若不然,她也可以慢慢地把布織起來了。算了,等忙過了這陣,把花生黃豆小麥都整理好曬乾後,她定要向李嬸學學織布的。在這個破地方,她再不學著點,恐怕他們娘倆不是餓死就是凍死了。

  古代的冬天比現代冷多了,現在可沒有那勞什子的室溫效應。

  「麗娘啊,你手真巧,比我剛學那會強多了。當初呀,我足足花了十天才織出一匹布呢,你現在七天就能織一匹了,比我強多了。」

  顧麗娘笑道,「李嬸,你說這話讓我臊得慌啊,你家芳姐兒才是手巧呢。三天織一匹,誰娶了她呀,才是真真有福氣。」她只能算是半個新手,她本來就不笨,加上這身體還是有點慣性的。這些東西一上手,做個兩遍,她就極熟練了。

  李秀芳是李嬸的女兒,今年十三了。聽了她們的話,羞紅了臉,「方嫂子,你又笑話人家。」

  看她嬌羞的樣子,顧麗娘和李嬸都笑了,小石頭不知道她們為何笑,也抿著嘴偷偷樂了,漆黑的大眼睛一閃一閃的。

  「麗娘,你家那兩畝地真不打算請人給翻翻啊?」李嬸一邊做著針線,一邊說著閒話。

  「唉,李嬸,你是知道我家的情況的,哪裡請得起人?翻一畝地下來,少說也要兩百文錢,反正我是拿不出這筆錢的。」翻地過冬可以凍死一些蟲卵,增加來年的糧食產量。這些好處她不是不曉得,只是實在是沒那個閒錢。前幾天,她特意去鎮上稱了三四斤棉花回來準備做兩件棉衣,這棉花成色還不是頂好的,就花了她六十幾文錢。家裡就還剩下一百文錢了,這可是救命錢,輕易不能花了。

  李嬸也理解她的難處,「莫不如這樣,咱們和許家佃一頭牛用幾天?到時讓老李順便將你家的兩畝地給犁了。佃一天也用不了幾個錢,按往年的例,大概就是五十文錢一天,包一天的草料。」

  「李嬸,這怎麼好意思?要不這樣吧,我給五十文錢,再包一天的草料,其餘的就麻煩李叔了。」據顧麗娘所知,一頭牛若下了死力氣去犁地,一天也能犁個七八畝,她給這個家兩家都不虧。

  李嬸拒不接受,不以為意地道,「麗娘,無需如此。我知道你不容易,這於我家來說,不過是你李叔費點力氣的事,值當什麼?」

  顧麗娘當下也沒爭辯,自家的情況自已知道,能省則省,不過這份情倒是記下了。況且她欠李家的人情也夠多了,俗話說,虱子多了不癢。

  次日,她到李家還簸箕,見一個壯碩的男人拉著一頭牛過來。菱角分明的臉,嘴唇微抿,給他整個人都添了份冷硬感,眼神很銳利,氣場很大,只盯著顧麗娘看了一會,她就覺得整個人緊張得手心冒汗。

  許強將她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眼神微閃。

  「許兄弟,來了?」開門的是李嬸,見了那男的忙招呼上了。

  「嗯,牛在這了。」

  「成,許兄弟,你就放心好了。待過兩天,我就讓老李把牛給你送回去。」

  「嗯。」那男的點點頭,便走了。

  臨走前,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又看了顧麗娘一眼。

  待人走遠了,顧麗娘才拍拍胸口,好奇地問道,「李嬸,剛才那位就是村邊那許家的當家啊?感覺很讓人害怕啊。剛才他在,我大氣都不敢喘。」

  「你說許兄弟啊?許兄弟家也算是咱們村的富戶了,家裡有兩頭牛,十幾畝地,房子雖然不是新的,也是頂頂寬敞的。李兄弟也不種地,就是時常走鏢,家裡的地通常都是佃給別人種的,每年收些租子也儘夠了。日子過得紅火呀,村子裡好些姑娘都想嫁他,可惜他長得醜,為人又嚴肅,要不然……不過也有不少寡婦和長得有點抱歉的姑娘看上他了,不過他眼光高,也不是那種願意將就的人,就都沒應。」

  「等等,李嬸,你說他長得醜?那咱村誰長得俊?」型男啊,這叫丑?顧麗娘迷糊了。雖然她在現代時沒結婚,但也經歷過幾個男人,剛才的許強,身材高大,鼻子高挺,眼袋飽滿,門牙整潔,一看就知道是個炒飯高手,而且本錢還不小,床上的耐力等各方面肯定優異。若她要再嫁的話,肯定也是挑這樣的人來嫁,雖然她慾望不是很強烈,但擁有著不用,總比想要的時候沒法滿足來得好。不過剛才那男的氣場太強了點,讓她有點呼吸不過來。

  「咱們村呀,何家小子長得不錯,村子裡好多姑娘見著他都臉紅呢。」

  何文斌啊?她見過幾回,白面書生型的,看起來文弱,不是她喜歡的型。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8:32 PM

 第六章

  鳳台村的冬天甚是寒冷,昨晚又下起了大雪。

  顧麗娘醒了過來,摸了摸早已經冷了的土坑。起了床,麻利地穿好棉衣,又套了條長褲。見被窩裡小傢伙睡得臉頰紅紅的,無意識地咕噥了一聲,顧麗娘笑了笑,給他掖好了被子,才輕手輕腳地開了門出去。

  淘了把米放進鍋裡,再往灶裡頭添了把火,另一個灶上也燒上熱水後,她才把昨晚摘下來的老青菜葉子剁碎了,拌了些麥麩下去,拿去雞籠裡喂母雞。前頭買的那隻母雞生蛋了,雖然個頭很小,但終歸是個功臣,顧麗娘也樂意伺候它,給它吃點好的,希望它再接再厲。

  待她洗漱好,粥已經開了,此時小傢伙已經穿好衣服出來了,小手揉著眼睛,臉蛋也紅通通的,整個人倒比她剛穿來的時候好很多。至少身上有肉了,也升高了那麼一丁點。

  顧麗娘忙拉著他進了廚房,順便把門掩上了,外頭冷著呢,廚房裡頭有火,還暖和一點。

  「娘——」尾音長長的,糯糯的童音帶著濃濃的撒嬌意味。

  「先洗臉漱口。」顧麗娘給他兌了溫水洗漱後,便從屋裡摸出一隻雞蛋,弄了一小盆雞蛋粥,放上姜,加上蔥茉,看得人胃口大開。

  顧麗娘從牆角處拿來一個碳盆,將灶裡的碳都挾進了盆裡,又拿出一些平日裡積攢的碳頭添了下去,這才端回了屋裡。如今天冷,屋裡沒有盆碳,還真不成。

  抱著小傢伙回屋,讓他坐好,又拿著碗給他盛了一碗粥,「吃吧。」

  小傢伙不住地點頭,「嗯嗯,娘也吃。」

  看著吃得噴香的小傢伙,顧麗娘笑了笑,也盛了一碗,慢慢地喝了起來。她來這裡那麼久了,連肉沫都沒見過,這還原是頭一回吃那麼好呢。之前沒條件,現在有條件了,她也不會虧待自己。

  吃了早飯,顧麗娘摸出針線籃,拿出一個繡了一半的荷包,就著火盆,慢慢繡了起來。

  古代女人賺錢的手藝就那麼幾門,除了賣肉和繡活,她還真想不出能做什麼來賺錢。她是會做一些吃食,但她連盤個鋪面的錢都沒有,那還有什麼想頭呢。

  沒法,她只好入鄉隨俗,學著繡點東西,賺點辛苦錢了。而且這般行事也不出挑,若做得好了,頂多讓人覺得她心思巧妙罷了,不至於給人感覺改變太大。這般決定後,她便花了番心思下去,好在她繡活是一般般,但配色還行,經她手配色的荷包樣式都好看。李嬸見了,也是愛得不行。李嬸是個有眼光的,她一眼就相中顧麗娘這荷包的花樣子,她就覺得嘛,那些夫人小姐的,肯定是愛樣式別緻一點的東西啦。

  後來她和顧麗娘商量,由著顧麗娘做花樣子,她和女兒李秀芳來繡,賣荷包的收益她們三人按人頭分。顧麗娘自然不會反對,她知道她花些心思來配色或做新樣子還行,對繡活確實沒有她們在行。

  她們三個都不是斤斤計較的人,有了主意,便馬上行動了。三人都幹勁十足,冬天也沒什麼農活,都窩在家裡了,做些繡活打發時間,順便賺些銀錢來貼補家用。

  沒一會,李嬸她們也來了。顧麗娘如今新寡,李家有兩個半大的小子,加上李叔也正值壯年,她除非有事,要不輕易不上李家的,免得落人口舌。

  「麗娘啊,再過幾天就是冬至了,薛掌櫃預訂的五十隻荷爾包,還差個花樣子,這兩天能做出來嗎?」進了門,李嬸搓著手道。

  顧麗娘忙讓她倆湊上前來烤火,「還差點,不過咱們趕趕,定能做好的。」

  「那就成,唉,這年頭,掙個錢不容易啊。對了,還有個把月就過年了,你年貨開始備了沒?」

  「還沒呢。」離過年早著呢,況且他們離鎮上又那麼近,用得著這麼趕麼?

  李嬸見她一副不著急的樣子,搖了搖頭。年輕人不懂當家啊,不過一想到她把前頭的事都忘了,倒也能體諒一二,於是指點她,「過年的年貨得早早開始備了,省得到時價錢又高,還買不到好東西。」

  「還有這說法?」她在現代那會,年味已經很少了,再加上她孤家寡人的,過年也不用準備什麼,到了這兒,她也沒多想。

  李嬸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顧麗娘只好摸摸鼻子,暗自琢磨了,家裡現在還有點小錢,買些必備品還是可以的。

  一個普通的荷包就五文錢,若針腳細密點的話,能賣到六文。顧麗娘她們做的,不止針腳好,成色樣子各方面都是不差的,這才賣到八九文錢一隻。不過這麼久,她們也只賣了兩回這樣的荷包,顧麗娘分得了兩百文錢。若加上這回的五十隻,家時大概能攢下四百來文了。

  不過因為碎布頭是李嬸弄來的,布料倒不費什麼銀子,據說是她某個親戚的兒子在布料店做夥計,行個方便給她們弄了點出來的。顧麗娘聽後感歎,誰說古人笨來著?看人家廢物利用得多徹底啊。

  「後天,我姑媽的舅舅的女兒的兒子娶媳婦,讓我找兩人去幫忙,你得空的話就一塊兒去吧。」

  嘖,這親戚關係有夠複雜的,「會不會很遠啊?遠的話恐怕去不了,小石頭一個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李嬸拍了大腿一下,「瞧我這記性,其實不遠,就在隔壁村,三四里路就到了。孩子你不用擔心,讓秀芳給你帶半天。」

  那還好,顧麗娘應了下來。像這種紅事,農閒的時候人都樂意幫忙,這不光能蹭上頓好的,回頭還有工錢紅包,算不錯的了。

  第三日一大早,顧麗娘和李嬸兩人收拾齊整,吃了早飯,再把小石頭托給李家照看著,便出門了。

  約摸半個時辰左右,兩人就來到一處結實的籬笆院子門前,大門兩旁貼著對聯,院子裡頭也熱鬧,客人還沒來,已經有了喜慶的氣氛。

  「鍾大姐,我來了。」李嬸扯開嗓門叫了一聲。

  「大妹子,你可算來了,這位是?」院子裡一位年約四十的婦女站了起來,往圍裙擦了一把手,疑惑地看了顧麗娘一眼。

  李嬸忙將顧麗娘拉過來介紹了一番,「這是我隔壁家的一個妹子,姓顧,你叫她麗娘就好。鍾大姐,你別看她一副面生的樣子,手腳可麻利了。」

  「你呀,就是愛瞎操心,大妹子介紹的人,我還能信不過?」鍾大嬸轉過頭,「麗娘是吧?你叫我鍾大嬸就好。」

  顧麗娘忙叫人,「鍾大嬸好。」

  「旁的我也不多說了,趕緊的,先把碗筷收拾了罷,再過半個時辰可要開席了,好多東西都沒準備好呢。」

  李嬸帶著顧麗娘自去忙和不提,顧麗娘是打定主意跟著李嬸了,李嬸讓她涮碗便涮碗,洗菜便洗菜。

  鍾家的客人多,顧麗娘她們一直忙到過午,才擠出時間去廚房那對付了午飯,午飯過後,又繼續忙了起來。

  「李嬸,鍾家怎麼那麼多客人啊?這都多少桌了?累死了。」顧麗娘捶了捶酸累的腰。

  「嗯,鍾家好久沒辦喜事了,這回估計把親朋好友都請了個遍了,為辦這次喜事,他們還專門殺了頭豬呢。」

  顧麗娘瞭解地點點頭,鍾家還算是略有家底的,房子雖然是舊的,但看著結實,難怪辦一回喜事卻捨得殺一頭豬了。

  「好啦,剛才你上茅房的時候,鍾大姐過來說了,還剩下最後一桌了。咱們忙完,再吃一頓,差不多就可以回去了。」

  顧麗娘皺眉,疑惑地問,「怎麼就剩下一桌?」

  李嬸左右看了看,才壓低了聲音,神秘地說道,「鍾家請的這桌可是重頭戲,據說請的都是威遠鏢局的頭目,在走鏢上能說得上話的,鍾家的打算我也略知道一點,無非是想給鍾大郎在鏢局裡找份差事罷了。」

  顧麗娘撇嘴,威遠鏢局?真是俗到爛的名字了。

  「對了,聽說這回還請了許兄弟,就是上回你見過的。」

  顧麗娘心中一動,許強?那位氣場很強的型男?在現代那會,她就比較偏愛這類的男人。可惜這裡不是現代,尤其她又是個寡婦,行事更要謹慎,她的是非已經夠多的了,稍不注意又有艷聞傳出。

  「可惜啊,許兄弟是個鰥夫,還帶了個兩歲的女兒,要不然我還真想讓秀芳和他湊一塊呢。」李嬸兀自自語著。

  顧麗娘聽了嚇了一跳,「兩人年紀相差有點大吧?」她不知為何會說這話,有點心虛地撇過頭。

  「這倒是,唉,可惜了。哎喲,不對呀,秀芳不合適,許兄弟和你倒正合適了,他今年二十有五,你今年也快十九了,差不了多少。再說了,找丈夫就要找比自己大的,他才會寵著你,慣著你,讓著你,很多事不會和你計較。」李嬸越瞧兩人就越般配。

  顧麗娘傻眼,怎麼說著說著就扯到她身上來了?「李嬸,你快別說了,剛才你也說了,人家條件那麼好,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怎麼會看上我這個寡婦呢?」說著,她心中也苦澀起來,也不是為了那姓許的男的,只是為了自個兒的身份。儘管她心裡不服氣,但現實就是如此,有什麼辦法呢?

  見她這個樣子,李嬸歎了口氣,不說話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8:33 PM

第七章

  「大妹子,這回真是麻煩你們了,我用油紙給你們各包了一塊東坡肉,還有,這兩個紅包,你們拿著。」

  李嬸假意推辭了一會,才笑瞇瞇地接受了。

  待出了門,走遠了,李嬸才把顧麗娘的那份給了她。顧麗娘笑呵呵地接過,暗中掂了掂,心中估計也有小半斤,那個紅包她也捏了捏,估計也有二三十枚銅板。總的來說,收穫還算讓人滿意。

  冬天的天都是灰濛濛的,讓人寒磣得緊,顧麗娘捂緊了領口,兩人加緊了回家的步子。整條路上也有一些行人,還不算冷清。

  突然,一輛牛車在她們身旁停了下來,她們轉頭一看。正見許強趕著牛車,懷裡還有個女娃兒,牛車上還有一些貨物,看不出來是什麼東西。

  顧麗娘和許強的目光短兵相接,隱約似乎看到他一閃而逝的火光,心一驚,待再看時,已是沉靜深邃一片。她不自在地垂眸,盯著自個兒鞋子看。

  「許兄弟?」李嬸驚訝地叫出聲。

  「李家嫂子,家去呢?」

  「是呀。」

  「上來吧,我稍你們一程。」

  「那就多謝許兄弟了。」李嬸拉著顧麗娘上了車。

  顧麗娘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什麼,不吭聲,

  牛車上沒有一點遮擋,不如走路暖和,顧麗娘坐穩後,不禁縮著脖子搓著手心。

  李嬸這人,別人對她好一分,她都記著,「許兄弟,這半大的孩子最好別給她見風,讓我抱抱吧?」

  許強摸摸女兒的臉,感覺冰涼冰涼的,眉頭一皺,「妞妞,去嬸子那好不?」

  小姑娘乖巧地點了點頭。

  「哎喲,乖妞妞,嬸子身上髒,讓那個姨給抱會啊?」李嬸說著便轉過頭,「麗娘,你抱下妞妞,我幫你提手裡的東西。」說著還朝她擠擠眼。

  顧麗娘很無語,拉配郎也不帶這樣的。

  「姨——」糯糯的童音,後面的調兒微微拉高,很可人疼。

  不過看著小姑娘眼巴巴地看著自己,那縮著脖子的樣子還是讓她心軟了,「過來吧。」她拉著小女娃的手,小傢伙搖搖晃晃地走了兩步,撲進她懷裡。顧麗娘調整了姿勢,盡量讓她不難受。

  「許兄弟啊,年貨備得怎麼樣了?」路上沉悶,李嬸拉著許強聊開了。她笑瞇瞇地看著許強和顧麗娘,真是越看越登對。也是,一個鰥夫一個寡婦,都帶了個拖油瓶,半斤八兩,誰也嫌棄不了誰。許強的條件看著好,但因為經常在外走鏢討生計,一年有大半時間不著家,對守家的女人來說也是個折磨。

  「嫂子,你是知道我的,年前還要走一趟鏢,年貨的事都托給我堂嬸幫辦了。」許強專心趕著車,抽空回頭看了一眼,見顧麗娘和女兒兩人抱成一團還發抖,他微微往她們那邊挪了點,希望能擋點風。

  李嬸見了暗笑,「哎,許兄弟,人都說了,有錢沒錢,取個老婆好過年。不是我說,家裡沒個女人操持也不是個事呀。況且妞妞她娘也去了一年多了,就是為著妞妞,你也該找個啦。」

  「嫂子說得是。」許強點點頭。

  李嬸聽著一喜,有戲,「要不要嫂子幫你介紹啊?」

  許強假意回頭看了女兒一眼,順便看了顧麗娘一眼。顧麗娘被他看得不自在,抱著孩子看向別處。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她的女性直覺告訴她,這男的對她有意思,這讓她有點慌亂,她還沒準備好開始一段感情,況且這男的又是她欣賞的類型,這讓她的心很糾結。

  「那就麻煩嫂子了。」

  許強這麼爽快地答應更讓李嬸笑得合不攏嘴,「許兄弟,放心吧,你嫂子我呀,這回一定幫你挑個好的,保準你家從此合合美美的。」

  顧麗娘在心裡翻了個白眼,真不明白了,女人到了那個年紀咋就特好做媒呢?

  「那我就先謝謝嫂子了。」

  「不謝不謝,呵呵,許兄弟,你喜歡啥樣的姑娘啊?你覺得我們家麗娘怎麼樣?」

  顧麗娘撫額,這推銷的也太明顯了吧?她承認她在這成了滯銷貨,但不代表她樂意被人這般推銷啊,還是買一送一的那種。她扯了扯李嬸的衣角,微惱,「李嬸——」

  「好好好,咱不說了不說了。」唉,這都成了娘的人了,臉皮還這麼薄……

  過了一會,許強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我覺得挺好的。」

  此話一出,顧麗娘又想起剛才李嬸的問題,她的臉又是一陣發熱,這人,真是,真是——

  顧麗娘沒有尷尬多久便到家門了,她暗中鬆了口氣,拍了拍窩在她懷裡的妞妞,「妞妞,姨到家了,去你爹那兒好不好?」

  「哦——」小傢伙不捨地看了顧麗娘一眼,許強聽到聲音早就轉過身,此時見妞妞一離了顧麗娘,便將她抱進懷中,倒沒讓孩子被冷風吹到。許強的鼻子很靈敏,他聞到女兒身上有一股若有若無地女人體味,淡淡的,很好聞。

  顧麗娘從李家把小石頭接了出來,小傢伙已經在李家吃過晚飯了。她在廚房找了個籃子把東坡肉放了進去,然後掛了起來。這年頭,老鼠多,不防著點不行。

  然後趁著天沒黑去燒了坑,又燒了鍋熱水,娘倆沖洗乾淨便上了床。將小石頭哄睡了後,她習慣性地從床底下摸出放銀錢的木盒,將今天得的二十幾枚銅板放了進去,想起今天的事,就不免想到許強。他對自個兒有意思,她能感覺到。至少可以說,他對她有好感。

  古代生存不易,特別是婦女,這是顧麗娘在這生活了兩三個月的感觸。若有個男人依靠,也是好的,且不說什麼,至少不愁三餐不繼,也不怕被人說閒話了。而且她這個寡婦還帶著拖油瓶的身份,真的很難有好的行情,即便她有再好的才情能力,二嫁的話也難找到好婆家,何況她還不符合時下一些大家閨秀的標準,頂多就是一個村姑,有點姿色,有點小聰明罷了。她這條件,除了鰥夫,恐怕就只有年紀大點的男人可選擇了。這就是現實,並非她妄自菲薄。

  本來她初初聽了自己是被拐來鳳台村的時候,還心存妄想,希望這具身體的父母有點來歷。不過這幾個月的現實已經讓她很清醒了,指望她那點來歷不明的身世?還是算了吧,若她生身父母真如她所想般,那她也不會失蹤了幾年,卻還沒被家裡人找著了。

  許強這個男人挺好的,雖然她只見過兩面,但他的一些基本情況,顧麗娘也從李嬸口中陸續得知。許家除了他們父女倆外,還有一個年近六十好幾的老爹。許老爹是南邊人,早年饑荒時和一個同村的兄弟逃到北方來的,憑著一套把式,給大戶人家當了護院,一直到四十多歲才贖身出來,和許強他娘成了親,這才有了許強。不過許強他娘在他十來歲的時候就去世了,家中人口也算簡單。

  想到這,她搖搖頭,覺得自己想得太多了。或許別人有更好的選擇也不一定,自己願意不願意根本沒用。且看看吧,若他真有意的話,就派媒提親,而自己就順勢應下來。若不然,就算了。反正她是不會自己腆著臉貼上去的,說她小性子也行,愛面子也罷。

  此刻顧麗娘也沒料到,許強此刻也面臨著和她一樣的情況。

  「兒呀,趁你爹我還沒閉眼,趕緊找個媳婦吧?你爹我想趁著還有口氣在,想看一眼孫兒出世呀。」許老爹拉著兒子,睜開混濁的雙眼看著他,聲音裡有說不出的訴求,「沒見著我許家的孫子出世,我死了也無臉面對列祖列宗啊。」

  許強看著老爹這個樣子,心裡也是說不出的難受。他雖然長得醜,但妻子死後並不是沒有女的貼上來。不過看著那些強忍著害怕的姑娘以及眉眼間可見蕩色的寡婦,他知道她們都不是過日子的人。而且因為他一年中有大半的時間不在家,他想找一個真心對老人對女兒都好的女人,所以才耽擱至今。

  顧麗娘這個女人,他雖然只見過幾次,但他就是信任她。有一回他見了,她去鎮上,見到一個老人冷得縮在牆角里,身上只蓋著一些稻草,凍得臉都發白了。當時她見了,就轉身,回去抱了一床舊棉被蓋在那老人身上。

  其實真實的情況是這樣的,顧麗娘有點潔癖,吃得不好她可以忍受。但讓她用著別人用過的被褥什麼的,她就覺得難以忍受,沒有條件的時候,她咬牙忍了,但有了條件,她就無法再忍。許強見到她的那回,剛好是她用賣荷包的錢添了床新被子,舊的那床已經很破了,送人人都嫌,她就貢獻給那位老爺爺了,也算是日行一善了。

  這是個美麗的誤會,許強當時就想,這是一個善良的女人,不是偽裝出來的。前後幾次又見了她待兒子極好,他才漸漸上了心。加上他對她的身段有種莫名其妙的渴望,今天見了,他能感覺到她並不嫌棄自己,甚至可以說面對他時會感到不自在和害羞,這說明了她對他也是有感覺的。這讓他很振奮。

  不是沒有比顧麗娘更好的女人給他選,但他一想到要放棄顧麗娘挑別人,心裡就一陣難受和不捨。

  「爹,您放心,兒子這回定不會讓你失望了,過年前就給你娶個兒媳婦回來。」許強決定的事,向來都不拖泥帶水。既然看上了,也捨不得,那就娶回家。

  「好好好。」許老爹聽了兒子的保證,彷彿就看到大孫子在朝他招手了,喜得他連說了三個好字。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8:34 PM

 第八章

  「什麼?你要娶方家那寡婦?!」錢婆子氣急敗壞地道,她簡直不敢相信,這堂侄子放著好人家的閨女不要,偏要娶那個方家寡婦,雖然那寡婦有幾分姿色,但這年頭,模樣好可不能當飯吃呀。再說了,再美的女人把燈一吹,往坑上一躺,還不是一個模樣?

  「是啊堂嬸,這三弔錢你拿著,麻煩你幫我請個好點的媒婆上門提親吧。」許強也不多說,直接拿了三弔錢塞了過去。

  「提個屁親,你要娶個寡婦,你爹就不反對?」

  「爹說了,我自個兒拿主意就成。」

  「你爹那個老糊塗的!」錢婆子氣得跳腳。

  良久,錢婆子深吸了口氣,盯著他看,「大侄子,這成親可是一輩子的事,我前頭介紹的我娘家那頭的一個堂侄女就不錯,人好又孝順,還疼愛孩子,你咋說?」

  許強苦笑,「堂嬸,我一個鰥夫,莫要糟蹋了人家小姑娘。」

  「哼,你也別騙我老婆子了,嘴上說得好聽,還不是看不上人家?!」錢婆子沒好氣地瞪了許強一眼,「我就不明白了,那方家寡婦有啥好的,讓你這死心眼的,就在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了?」

  許強被嬸娘看穿了也不尷尬,摸摸鼻子,嘿嘿直笑,完全不復之前的嚴肅樣兒。他堂嬸可以說是他第二個娘,和妞妞他娘成親那會,前前後後的事都是堂嬸幫著張羅的。他在自家人面前從來不掩飾情緒。

  見他這副樣子,錢婆子真是又好氣又好笑的。她拿許強這個侄子當半個兒子來疼的,雖然心中很不贊成他娶那個顧麗娘的。但她也知道,侄子?,決定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加上之前相了好些個姑娘,一年多了,他都沒點頭。這回卻上趕著求她去找媒婆,她估摸著這回他是認真的了,雖然對未來侄媳婦不滿意,但也只有認了。畢竟兩人再親也不是親母子,有些事也只能勸不能駁回。再說,娶個寡婦總比打光棍強。

  再說,那顧麗娘也算個好的,儘管前陣子也有些是非纏身,但也只是傳出了方家寡婦想攀高枝的流言。至少不像一些寡婦,昨兒和張有一腿,今兒和李四勾搭上了的傳聞。這也是她妥協的一部分原因。

  這十里八鄉的,寡婦可不少,就她所知,有好些個時常對她大侄子拋媚眼,一臉妖精樣。哼,那些個不正經的女人!大侄子一走鏢回來,她就盯得緊緊的,就怕他被那些野女人壞了身子。

  這些想法在心間一溜轉兒,錢婆子心裡也是有八分同意了。只要那方寡婦娶回來後好好與大侄子過日子,比什麼都強。

  「我醜話可說在前頭,方寡婦的是非可不少,你要真娶了她,全村子的人都要說閒話的。」

  「我娶媳婦,關他們什麼事?」愛說就說唄,他們又不偷又不搶的。

  錢婆子見他那副不在乎的樣子,也沒話說了。得了,敢情她眼裡的問題,人家根本就不當一回事兒。

  錢婆子拉著他又問了一些話,這才放他走了。

  臨走前,許強還不忘交待,「堂嬸,別忘了剛才的事啊。」

  錢婆子笑罵,「得了得了,耽擱不了你娶媳婦的。」

  想著再過段時間,他就有嬌妻可抱了,許強的心裡熱呼呼的,走起路來都精神多了。

  冬至,顧麗娘和李嬸吃過午飯不久便來到鎮上,拿著做好的荷包去了一趟薛家鋪子。顧麗娘揣著百來枚銅板,尋思著要不要去買點肉呢。今兒是冬至呢,人都說冬大過年。頭幾天得的東坡肉早就吃完了。想著兒子吃得香甜的樣子,她咬咬牙,狠下心去割了半斤肉,後來發現和現代一樣,骨頭下水比豬肉要略便宜好幾文錢,她又買了半斤骨頭,花了二十一文錢。

  她提著肉和骨頭安慰自己,小石頭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給他補充點鈣質,省得他以後成了矮子。然後又逛了一圈,買了些年貨,荷包已經乾癟了一半。回到家,去李家把小傢伙接了回家,接著便開始熬豬骨湯。

  讓小傢伙守著灶爐,而她則把那半斤豬肉處理一下保存起來。大火一下子就燒開了,她去掉一些柴,改成小火慢慢熬著。聞著骨頭湯散發出的香味,娘倆都覺得很振奮。

  小傢伙更是眼睛亮亮地盯著那口鍋不住地嚥口水,小嘴不住地說,「娘,好香哦。」一連說了好幾遍,顧麗娘一看就知道他是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顧麗娘微笑著,心裡暖暖的,手腳卻更麻利了。淘了米下鍋,又把大鍋裡的骨頭和湯分了一半到小鍋裡熬粥。待快熟的時候,她再拍了些薑末和蔥花下去,濃稠香糯的大骨粥就做好了。

  冬至日短,娘倆喝了粥感覺剛過午而已,天就黑下來了。見沒什麼事,麗娘便早早鎖了大門,窩回屋裡。

  次日,她和兒子剛吃了早飯,門外便一陣吵鬧。

  「黃花菜,你給我讓開,是我先到的!」史珍香伸出肉肉的手,想拉開那個肥女人。

  「笑話,史珍香,憑啥老娘要讓你?」黃花彩重重地咬了那三個字「史珍香」,大屁股一掃,將整個門霸佔住了。

  史珍香暗恨老爹給取了這麼一個名字,不過嘴上卻不饒人,「黃花菜,誰家請的你呀,就不怕這親事給黃了?」

  「哼,總比你好,拿屎當寶,難怪你不缺吃的!誰家要請了你,仔細拿臭魚眼珠子當珍珠了。」黃花彩頂了回去。

  「嘿,既然如此,你還來這做什麼?」明看著咱是來給顧家娘子做媒的,還說人家是魚眼珠子,這不是自打嘴巴是什麼?

  黃花彩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刮,腦袋忘帶出門了麼,怎麼說出這種沒腦子的話,讓她噎得自己說不出話來。這十里八鄉的,就兩個媒婆,她和史珍香是宿敵了,兩人互不順眼很久了。

  黃花彩眼珠子一轉,兩人幹這行都是老資歷了,都瞭解這寡婦的行情,她敢保證,求娶顧麗娘的人中,沒有人會比許強更有實力的了。「老冤家,說說,你是替誰家來說媒的?」

  史珍香睨了她一眼,「我為啥要告訴你?」

  「哼,小氣,這回你是鬥不贏我的,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勸你還是趕緊家去的,省得一會丟臉。」

  兩人的交鋒其實就那麼一小會,顧麗娘門前沒一會就站滿了人,主要是兩位媒婆實在是太有份量了,十里八村的,哪家不是找兩人做的媒?

  不少人心裡在嘀咕了,史黃兩位媒婆一早就候在這,莫不是都是給方家寡婦說媒來了?咦,這方家寡婦的行情咋變得那麼好了?

  有些個大膽的,自詡和媒婆交情好的就上前套話,「黃媒婆,這是給誰家做媒呢,用得著你親自出馬?」

  史珍香那邊也遇到同樣的打探。

  黃花彩被這麼一恭維,笑得合不攏嘴,「瞧你們說的,我這不是勞碌命嘛,我呀,這回是給你們村的許強做的媒。」說完她還挑釁地看了一眼史珍香。按他們這裡的習俗,為了預防親事沒成太丟男方的臉,媒婆在得到女主應允前,一般都不會透露男方這邊的情況的。只是黃花彩以為,以許強這麼好的條件前來說親,顧麗娘多半是不會拒絕的,這才沒了顧忌。

  她的話史珍香自然聽到了,史珍香的心一沉,媒婆最重要的是什麼?不就是對幾個村裡的未婚男女情況的瞭解麼?許強什麼樣的情況,她自然也瞭解,和他一比,自己這邊的人真算不得什麼了。

  門吱地打開,顧麗娘看到門外頭站了好些人也嚇了一跳,以為有什麼事發生,心裡直發毛。不怪她,這人呀,一窮了就怕事。

  「喲,這是顧家娘子是不?人長的就是俊啊。」史珍香眼尖,趁著黃花彩閃身的瞬間,自來熟地抓起顧麗娘的手,親熱地說著。

  「你們是?」顧麗娘下意識地跨了一步,擋在自個兒子身前。

  小石頭他的個子很矮,僅到他娘的大腿,只見他側著身子,努力地往外看去。

  黃花彩恨恨地瞪了史珍香一眼,這才揚起笑臉道,「顧家娘子,我是隔壁黃家莊的黃媒婆,你叫我黃大娘就好。」

  「呵呵,我是細柳村的史媒婆,今兒來這呢,是有件好事說與你聽的,咱們進屋細說罷。」

  顧麗娘一聽,懵了,兩個媒婆搶著上門來說親,她啥時候成了搶手貨了?而且她兩世加起來,從沒人教過她遇到這種情況該怎麼辦?

  好在李嬸過來了,只見她反客為主,笑著將兩位媒婆迎進了屋裡。顧麗娘鬆了口氣,將大門關了,又把兒子抱了起來,這才慢悠悠地往回走。

  屋外的人見門關上了後才議論紛紛。

  「這方家寡婦走了啥運?連許強這麼好條件的漢子都來向她提親了?」

  「誰知道她使了什麼狐魅手段?那女的一看就知道是個不安分的。」

  「李老漢,你家婆娘不是相中了他麼?這許強咋放著好好的黃花閨女不要,挑上了這寡婦了?」

  「呸!你可別來敗壞俺家閨女的名聲,人家鰥夫配寡婦,剛剛好。」

  「哄,李老漢,你就嘴硬吧。」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8:35 PM

  第九章

  顧麗娘抱著兒子進屋時,屋裡兩個媒婆已經吵成一團了。

  「黃花菜,是我先到的,理應我先來!」史珍香想先發制人。

  黃花彩雖然對自己說親的人很有信心,自認這回史珍香手上的人都比不過的,但史珍香畢竟沒有掀開底牌,小心一點總是好的,當下也不讓步,「我呸,明明是我先到的,為啥要讓你?」

  「好了好了,你們都別吵,史媒婆,你先來吧。」李嬸被兩人吵得頭痛。

  黃花彩不服氣地瞪了史珍香一眼,這才閉上嘴。

  「俺呢,是替咱們細柳村的江文輝江公子來提的親。江家世代耕讀傳家,祖上留了三間寬敞的屋子與他,家裡還有近十畝上好的田地。而且現在江家家中人口簡單,上無父母,下無妻兒,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還有呀,江文輝貌似潘安,幾個村子裡的姑娘都極喜愛呢。顧家娘子,你一嫁過去就是正頭娘子,上面還沒有婆婆管著,下面也沒有孩子拖著,多好的事呀。不比那些嫁過去後還要天天立規矩小意伺候的強?你且仔細想想是不是這個理?」

  「史珍香,你咋不說說他是做何營生的啊?」黃花彩就是見不得史珍香把那姓江的誇得花似的,呸,還江公子呢!誰不知道那姓江的在勾欄院裡有個相好的,大半的田產都折在裡頭了?真真是個敗家子!這姓史的,也真是的,這回怎麼介紹這麼個沒譜的人給方寡婦啊,這不明擺著坑人麼?

  史珍香恨死了她拆台的行徑,嘴裡卻說出另一翻道理來,「人家江公子日後要考功名的,如今他鎮日埋頭苦讀,哪能像別人一樣幹那些粗鄙的活計,成天銅臭纏身?」這「別人」兩字還特意咬了重音,意有所指。

  「都埋頭讀了多少年的書了,也考了多少年了,連個秀才都考不上,虧你還好意思說耕讀傳家!」黃花彩涼涼地說道。

  屢次被拆台,史珍香不幹了,怒道,「好你個黃花菜,你嫌棄我這邊的人是吧?行,現在輪到你了,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鳳凰男讓你這麼得意!」

  這回黃花彩反常地沒理會她的挑釁,「顧家娘子,李家嫂子,這回呢,我是替咱們村許家的許強來說親的。」

  「哦,那個鰥夫啊?」這下輪到史珍香拆台了。

  「許強身高七尺!」

  「長得高又如何,你家許強那麼醜!女人見了都嚇破膽了吧?」

  「家中人口簡單。」

  「上有老下有小,你說簡單?」

  「家有十幾畝良田,還有兩頭牛,還有,如今許強已經是威遠鏢局的三把手了。」

  這回,史珍香沒話說了,兩漢子不比不知道,一比,高下立見。其實她也知道這回她遭遇的對手太強了,她完全沒有勝算,但她剛才就是嚥不下這口氣才爭論至今的。江文輝的心思,她豈會猜不到,不就是見顧麗娘還有幾分姿色,加上又是幹活的一把手,想娶回家伺候自己唄。本來她就不打算接手這差事的,這事真做了,沒得壞了自己的口碑。但江文輝再怎麼樣,也算是自己的侄子,見了自己都喊著一聲嬸娘的。她少不得要為其奔走謀劃一翻。

  顧麗娘啼笑皆非地看著兩人像小孩子一樣爭論至此,她不覺得粗鄙,反覺得兩人親切可愛。只是比起素未謀面的江文輝,見過幾回的許強反而讓她覺得靠普一點。只是……

  「兩位大娘,你們是知道我的情況的,我是不可能會將兒子留下的,如果我改嫁,那我就一定得帶著我兒子。」顧麗娘撫著小傢伙的背,一字一句說得清楚。自從見了這兩個媒婆,小傢伙就一直緊繃著小身子,小嘴也抿得緊緊的。

  聽了她的話,

  兩個媒婆難得意見相同地互看了一眼,遲疑了,「這……」

  李嬸在一旁乾著急,卻又不知從何勸起。

  史珍香勸,「孩子不能交給他大伯嗎?」幫人家養孩子,別說男人,就是做為嬸娘的她也不太能接受。

  顧麗娘搖搖頭。

  兩個媒婆坐不住了,這個不是她們能決定的,「那我們今兒先到這吧,我得回去問問再說。」

  李嬸將兩人送走後,看著顧麗娘和她懷中的孩子直歎氣。

  顧麗娘也不覺得可惜,拍拍兒子,示意他滑下膝頭,該幹嘛就幹嘛去了。小傢伙得到她認同了,讓她將其拋棄,那是不可能的。她就這點條件,如果不答應,那就自個兒過著唄。

  外人一走,小石頭就抱著顧麗娘的大腿,哭得稀里嘩啦的,小肩膀一聳一聳的,「娘,你不要嫁人好不好?別不要小石頭,小石頭會乖乖聽話的。以後長大了,會努力幹活孝敬你的。」

  最近李嬸見顧麗娘很辛苦,常在小傢伙跟前嘮叨,讓他長大了要孝順娘親什麼的。

  顧麗娘蹲下來,給他擦了擦眼淚,「小石頭,娘就算改嫁了,也會帶著小石頭的,不會不要小石頭的。」

  儘管顧麗娘這般安慰,但小傢伙還是哭得不能自抑,他覺得他娘要被人搶走了。

  顧麗娘不知道怎麼和一個孩子講道理,她只能將他抱起來,和他細說一些有爹的好處了,「小石頭,等有了爹,咱們就不用餓肚子了,也能常吃到肉肉了。」

  小傢伙繼續抽抽搭搭,根本就聽不進去。

  顧麗娘決定從另一方面說,「等你有了爹,娘就不用那麼辛苦了,有人幫著挑水,有人幫著打柴,地裡的重活也有人幫著做了。」

  小傢伙這回不哭了,愣愣地看著顧麗娘。本來這些活,他打算等他再長高點,力氣再大點的時候就幫娘做的,娘是等不及他長了嗎?明明他已經很努力在長了,就是長不大,想到這,小傢伙很沮喪。

  他扁扁嘴,免為其難地答應下來,至少娘不用那麼累了。「好吧,娘要記得帶上小石頭哦。」

  顧麗娘摸摸他的腦袋,心裡鬆了口氣。不過此後,小傢伙更粘她了,走到哪就跟到哪,連午覺也不睡了,明明困得眼睛都聳拉著了。顧麗娘歎了口氣,抱著他往床上走去,哄他睡覺。

  農村沒秘密可言,屁點大的事用不了多久就全村都知道的。顧麗娘的堂哥堂嫂聞風而至。

  兩人東扯相扯說了一些不相干的話,一會嫌她屋子又破又冷,一會又說她命好,嫁第二回了,還能找著許強那般的男子。

  接著便由何桂花開頭,「麗娘啊,咱們家不容易啊,孩子有四個,屋子都不夠住了,地裡長出的莊稼也不夠吃,每天都是吃糠咽菜的,難啊。」

  顧麗娘不接話,在這生活了幾個月,對她這堂哥堂嫂,她多少是知道點的,他們就是那種無利不早起的人。這回找上門來,估計是沒什麼好事的了。

  何桂花暗恨她不上道,但此時也只能端著個笑臉奉承著,「麗娘啊,你看,你都要改嫁了,名下的兩畝薄田和房子也該讓出來了吧?」哼,前頭裝得一副貞潔烈女的樣子,現在呢,大牛才死了不到半年,她還不是一門心思地想改嫁了?她早說了,這女人守不久的,果然應驗了。

  顧麗娘挑眉,「我為什麼要讓出來?」這是方家留給她兒子的,他們倆人有什麼資格來拿?

  「笑話,難道你改嫁了還想佔著這些田產?」何桂花一怒。

  「這是方家留給我兒子的,憑什麼給你們?」其實她不瞭解這裡的律例,心裡也有點不安,但輸人不輸陣,此時她可不能被他們拿捏住了。

  「你想帶著方家的田產房產改嫁,也得問問族裡答不答應。」

  這回,又是鬧得不歡而散。

  在方大富和何桂花摔門而出後,顧麗娘心中不安,找了李嬸來問方知道,這裡確實沒有寡婦再嫁還帶著前夫房產田產的例子。一般這些房產田產都是由族裡收回,或者留給孩子的。若想留給孩子,前提就是,孩子不能跟著改嫁。

  顧麗娘聽完,很糾結,雖然現在媒婆那邊還沒給個准信,但她兩世為人,即便不嫁許強,這輩子她無論如何都要挑一個人來嫁一回的,她想有個家,就這麼簡單。孩子她是一定要帶走的,如果他們狠心地將田產和房產回收的話,那就別怪她狠心!反正她是不會白白便宜了別人就是了。

  #####

  「帶兒子過來?這不是很正常的嗎?」許強有點迷惑,這不是應該的嗎?

  見到他如此理所當然,錢婆子氣急,笑罵,「滾,回去幹你的活去!」

  許強不瞭解好好的,堂嬸生什麼氣,卻聽話地站起來,往家裡走去,屋後還有一堆柴沒劈呢,得趕緊了。

  黃花彩覺得她瞎操心了,原來她的顧慮在人家看來,根本就不算什麼。

  兩人接著又商量了該帶什麼東西上方家,這才罷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8:36 PM

  第十章

  等了幾日,就在顧麗娘的心不住地往下沉的時候,黃彩花登門了。而史珍香則影子都沒見著一個,顯然,江家那邊退縮了。李嬸替她熱情招待了黃媒婆。

  男女方都是再婚,不必風光大辦,一個想盡快娶,一個想盡快嫁,雙方都有意識地在年前辦妥這事。一合拍,雙方就開始忙碌起來了。顧麗娘沒有長輩,也不知道該置辦些什麼,好在有李嬸給她搭把手,忙前忙後地為她張羅。

  成親最是費銀錢,顧麗娘沒有娘家為其置辦嫁妝,而自身又沒什麼家底,剛置辦了幾樣便捉襟見肘。虧得許強對她上心,早早便送來幾貫錢交與李嬸。此事還常被李嬸拿來打趣顧麗娘,也因此,她對許強更多了兩分好感。

  可惜,好事難成雙,沒多久,便有人來通知顧麗娘去開宗族大會。去之前,宗族大會為哪般,顧麗娘心中已有成算。無非就是她改嫁後小石頭和房屋田產的處理罷了。

  關於顧麗娘家田產房產的事,許強也略有耳聞。但此事,縱然許強有心,他也插不上手。

  方家宗祠前一塊平整的曬場,此刻圍滿了人,小石頭一臉緊張地拽著顧麗娘的衣角。而何桂花則一臉得意地看著顧麗娘。

  顧麗娘懶得理會她,握著小傢伙的小手輕輕拍了一下,安慰他別怕。

  鳳台村五六十戶人家,方氏一族雖稱不上最大的一族,但別人也不敢小覷。七太公方正德是個慈祥的老人,亦是方氏族人的族長,曾是武德年間的秀才,年過七旬,身體仍舊健朗,這歲數,放眼全國,也是難得的高壽。

  此刻他坐在主位上,道,「顧氏,說說吧,你有何打算?」

  「什麼打算?」

  何桂花瞄了她一眼,伏低身子說道,「七太公,她聘禮都收了人家的了,還裝傻呢。」

  七太公沒理會他,沉聲問,「你真打算改嫁?」

  這話她還真不好答,回答是的話,感覺她上趕著扒拉男人一樣,但事實上,她昨兒已從黃媒婆那得了准信。於是,她沉默了。

  七太公歎了口氣,她還這麼年輕,他們方氏族人也不好攔著不讓人家再嫁,讓人家守幾十年的活寡,只是……

  「你要改嫁也可以,小石頭就跟大富一家子過吧,畔田角那兩畝地和房子都暫時由他大伯幫管著,待小石頭長大後再還與他。」

  何桂花一聽還要養個拖油瓶,急了。

  小石頭一聽要跟大伯母一起住,小臉煞白,眼眶卻紅了,他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雙手緊緊捉著顧麗娘的衣擺,生怕他一放手,她就不見了。

  「小石頭我是一定要帶走的。」顧麗娘抱緊了小傢伙,直視七太公,冷靜地說道。

  聽到這話,何桂花一喜。而方氏一族其他的長輩就急了。「什麼?要帶著大牛的血脈一起改嫁?!」儘管方大牛生前不靠譜,但小石頭好歹也是他唯一的血脈,他們哪裡肯讓小石頭離開他們的眼皮底下?自古人心易變,現在的顧麗娘看著是個好的,以後呢,誰知道呢。

  「你走我們不攔你,但若想帶走方家的血脈,這是不可能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哇哇,我要娘,我不要和娘分開,嗚嗚——」小傢伙扯開嗓門,哭得昏天暗地。

  顧麗娘心一緊,這裡的風氣與唐朝相似,並不限制寡婦改嫁,但她想帶著兒子改嫁,卻有一定難度。房產地產她估計是帶不走了,她也想過賣掉,但聽到閒言得知她要改嫁消息的,根本就不敢買。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儘管心中不捨,但她對這身外之物也還算看得開,她還年輕,又有手有腳的,努力點,不愁沒安身立命之本。

  不過,人就是他媽的複雜,儘管心中這般安慰自己,但她心中就是不甘!小石頭作為方家的子孫,連自己的財產都要拱手讓人,太沒道理了。

  她讓小傢伙靠在她懷中,手輕輕拍著安撫,「七叔公,你摸著良心問問,誰會無緣無故地對別人的孩子好?你信方大富和何桂花兩人,我可不敢把小石頭交給他大伯父大伯母。想必你也知道,一直以來,何桂花夫婦對孩子不是打就是罵,何桂花對她孩子尚且如此,何況非她親生的小石頭?七叔公,你們若真心為這孩子好,就把他交給我養吧,我是他親娘,難道還會薄待他麼?現在你們也知道了,我嫁得不遠,就嫁與咱們同村的許強,小石頭仍舊生活在你們眼皮底下,你們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七太公看著方大富夫婦沉吟,方大富還好,何桂花卻沉不住氣了,站出來,叉起腰,手指指著顧麗娘罵道,「老娘教育孩子,還由不得你這賤人說三道四!」

  「你就是這樣教孩子的?不分輕重地打罵?」顧麗娘意有所指地往她身後的小女兒身上瞟了幾眼。

  方氏族人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自然看到那個瑟縮成一團的女孩那臉上紅腫的鞭痕,明晃晃地掛在臉上呢,幸虧只是紅腫,沒有破相。

  七太公若有所思。

  何桂花臉上掛不住,脹紅了臉道,「棒棍出孝子,慈母多敗兒,哪家不是這樣教孩子的,不打她不長記性!」

  這理由也忒牽強了,儘管他們也不贊成如此待孩子,但那孩子畢竟是別人家的,他們也不好置喙。

  顧麗娘見她竟然謅了句文的,訝異地看了她一眼。顧麗娘不知道,這些話是何桂花她公公還在時經常念叨的,一來二去的,就被何桂花撿了起來。「七太公,你也看到了,他的孩子不心疼是他的事,反正小石頭我是捨不得讓他這樣教育的。」

  我呸,要不是看在那兩畝薄田的份上,你當我稀罕再養個小鬼來吃白食啊?何桂花暗中啐了句。

  「你們怎麼看?」七太公問方氏家族的幾個老人。

  「但憑七叔/七叔公/七爺爺做主。」

  方大富夫婦是不適合養小石頭的了,七太公抬頭。「貴全,世裕也算得上是小石頭的半個叔伯,讓他把小石頭領過去養怎麼樣?小石頭名下那兩畝田地也改由世裕暫時種幾年。」

  方貴全嚇了一跳,聽到這話,心一緊,他早年沒生養,年近四十才從族中兄弟那過繼了個孩子來養。這孩子就是方世裕,說起來,方世裕和方大牛大方富還是親兄弟來著,只不過方大牛他爹是個沒甚本事的,生得多卻養不活。方世裕出生那會,瘦瘦弱弱的,那年又正好鬧饑荒,方大牛他爹就想把他扔了。方貴全看不過眼,便提出了過繼的要求,他爹也是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下來。

  但此時讓他世裕幫人家養兒子,他心裡不大樂意。這差事是個棘手的,不輕省,做得好了那是應當的,做得不好,卻要被人戳脊樑骨的。而且那兩畝薄田,他還沒看進眼裡。半大兒子,吃死老子,待小石頭再大點,那兩畝地產出的糧食恐怕還不夠他一個人吃的。既然如此,還不如一開始就不沾手呢。

  於是,方貴全一臉為難地道,「七叔,你知道世裕一家子也有六七口人,地裡的活家裡的活都壓在他們兩口子身上,實在是沒精力去照顧小石頭了。」

  委婉的拒絕,大家都聽得出來,接著,七太公又問了幾個人,他們都各有各的理由,七太公何嘗聽不出來這是推托之詞,頓時他心中有股說不出的失望,「罷了罷了,且讓顧氏養著吧,田地房子也讓她一併管著,等小石頭長大,也有個安身立命之所。」

  顧麗娘聽了,心中暗喜,總算為這個便宜兒子爭取到一點家業了。

  眼見著到嘴的肥肉飛了,何桂花有說不出的焦急,她期期艾艾地道,「七太公,你看,小石頭名下的那兩畝地是不是由我們這做長輩的幫著保管呢。畢竟他娘嫁給了別人,日後定會有別的孩子,到時她把這田地給了別的孩子怎麼辦?」

  七太公眼一瞪,「你當別人都是你呢?不想養人家的兒子,卻想佔有人家的田地房子,哪有這般便宜的事?」

  好些個人聽了,捂著嘴直笑。

  顧麗娘她本就打算棄車保帥的,卻沒料到會是這個結果。想來,方氏族人還算明理,並不像方大富何桂花一般胡攪蠻纏。

  結果一出,眾人便陸續散了,顧麗娘也抱著哭累睡著的小傢伙家去了。

  何桂花陰沉著臉,方大富看不過去了,不耐煩地道,「好啦,那兩畝薄田,又沒多少產出,沒得就沒得唄。成天板著個臉,把孩子都嚇到了。」

  何桂花正一肚子氣呢,「哼,你說得倒輕巧,兩畝薄田?!敢情你還看不上眼是不是?方大富,也不想想,要不是你太沒用,老娘用得著費那麼多心思去算計人家孤兒寡母的兩畝薄田嗎?」

  「你這婆娘,真是不可理喻!」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8:37 PM

  第十一章

  咚咚,咚咚——

  門外的聲響每一下都敲在顧麗娘心上,伴著呼呼的風聲和時不時有重物倒地的聲音,讓這冬夜更多了幾分森冷的寒意。

  「娘?」小傢伙也明顯聽到了敲門聲。

  他們這房子雖說有三間,但院子小,可以說大門是緊挨著最西邊的那間屋子的,和他們住著這間正屋僅隔一間。

  「莫怕——」顧麗娘拍拍兒子的背,輕聲安慰。心裡卻發緊,今晚已經是第二回了。

  昨晚也是如此,門被敲得很急,她以為有什麼是李家有什麼急事。她披衣來到門口時,出於謹慎,她沒有立即開門,而是開口問道,「誰在外頭?」

  可惜回答她的是一陣男性的粗喘聲,當下,顧麗娘沉下臉,她不是沒經歷過人事的,不發一語地往回走。

  門外的人似乎也察覺她要走,急了,當下口無遮攔起來,「麗娘,別走嘛,守寡半年,難道你不想嗎?你且開開門,讓哥哥來慰藉你獨守空閨之苦,乖啊。哥哥下面的物事可是很大的哦,包你有了一回想二回。」末了還嘿嘿嘿嘿地□起來。

  顧麗娘聽著這不三不四的淫話,心裡氣得不行。這傢伙是要敗了她啊,在她就快成親的當口,傳出什麼樣的謠言都於她不利。當下,她忍著氣回到廚房,從廚房裡兜出一木盆水,直接往大門潑去。冬天的水,又被她擱在外頭開井一天,雖沒結冰,但也磣人得慌。雖然沒有兜頭而下那麼痛快,但聽著外頭男人的咒罵聲,顧麗娘也覺得心中的怒氣稍解了少許。

  或許是外頭男人的動靜太大,驚動了李嬸家的狗,那狗汪汪汪地吠了起來。於是男人罵罵咧咧地走了。

  待顧麗娘聽得那人走遠了,這才鬆了口氣,又從廚房那搬來一張椅子堵在門後,才回屋裡。她本以為此事便就此揭過了,哪知他今晚又來。

  顧麗娘也不知道外頭的男人是誰,也不想知道,她只恨不得將這男人打殺了事!這事要擱在以前她住的小公寓時,她立即回去拿了根電擊棒給他來頓狠的。奈何此時此刻,她卻束手束腳。

  她嘴上安慰著小傢伙,其實心裡也直打鼓,生怕那男人會摸進來,到時要真鬧出個動靜來,她便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提心吊膽了大半夜,顧麗娘終於在三更時捱不住睡了過去。

  次日,她便將此事告訴了李嬸。李嬸聽了又驚又怒,她知曉其中的厲害,麗娘差幾天就成親了,要在這當口傳出與男人有染的謠言,這會毀了她的!

  「莫怕,這幾天李嬸搬鋪蓋過來和你一起睡!我倒要看看,哪個魑魅魍魎這般不要臉!」

  雖說有了李嬸的保證,但顧麗娘還是覺得不放心,親自去鐵匠鋪打了兩個老鼠夾子回來。晚上等李嬸來後,她便在大門後放一隻,在房門前又放了一隻。雖然不曉得那賊人會不會這般膽大,但防著點總沒錯的。她希望那男的能知難而退,不再來此騷擾她了。她此刻真不想生事,只想平平靜靜地過了幾天,然後嫁人。

  晚上,三人擠在一張大坑上,倒也不擠。因著幾日顧麗娘便要出嫁了,而她之前病糊塗了不記事,雖然李嬸瞧著也覺得她比以前利索了點,但人倫大事,少不得要她重新教導一番。當下李嬸便趁著孩子迷瞪眼的時候,湊近了腦袋和她竊竊私語。

  不過基本都是李嬸在說,顧麗娘躲不過去的時候,才嗯嗯啊啊地應上兩句。其實顧麗娘正滿頭黑線呢,她沒料到外表一臉保守老實的李嬸,在深夜說起這個話題時這般開放。其實顧麗娘就是人們常說的那種悶騷型,人前人模狗樣。儘管私下什麼都做了,但嘴上卻不肯漏半句,成日裡都是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

  見顧麗娘這樣,李嬸搖頭,「麗娘啊,你都要成親了,這個樣子要不得哦。我跟你說,男人啊都那樣,上了坑,讓他吃飽喝足了,就離不得你了。」

  顧麗娘苦笑,交過幾任男友的她,自然知道這個了。

  「嗷嗷——痛死我了。」一道陌生的男聲淒厲地響起。

  顧麗娘心一緊,她生怕那歹人會衝進屋裡來行兇,剛想掀開被子抄傢伙,卻被李嬸按住,「慢著,麗娘,這事鬧大了對你沒好處!對了,那人是不是被你的老鼠夾給夾到了?」

  「估計是。」若不然也不會痛得嗷嗷叫。

  李嬸到底老而經事,經過最初的驚怒,現在已經冷靜下來了,「那咱們先起來守在門口,若那人硬闖,那咱們就將他敲暈,若他怕了走了,咱們也不用追。你是寡婦,如今又是待嫁之人,不宜多生是非。最好是不和外頭那人打照面,且當不知道吧,若咱們這樣衝出去嚷嚷開來,仔細被他反咬一口,那你便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聽了李嬸的話,顧麗娘深以為然,兩人摸黑拿了放在床邊的洗衣棍,悄悄來到房門兩邊,豎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

  只隱約聽見一個男的呻吟著,腳步聲一重一輕地漸行漸遠,沒一會,便聽到家裡的老母雞不安地咯咯聲。顧麗娘估計來人極有可能是翻籬笆進來的。過了一會,母雞不叫了,估摸著那人剛出了他們的屋子,顧麗娘思來想去,氣不過,打開門衝到雞捨,踢了雞籠兩腳,母雞立即配合地大叫起來。

  「有賊啊,有賊來偷雞啦,抓賊啊——」顧麗娘的聲音在安靜的冬夜裡更是清晰,李嬸家的狗立即叫了起來,有幾戶人家已經亮了燈起來查看家禽。

  哼,摔不死你也急死你!顧麗娘此舉動本意就想給那歹人一點教訓,省得他真以為她顧麗娘是軟柿子,時不時地來騷擾一下。她也料定了那人逃了出去後就不敢回頭才敢這樣幹的。

  果然,歹人見如此,嚇得連摔了兩跤,顧不得疼痛,站起來一瘸一拐地往村外逃去。

  「石頭他娘,你家遭賊了?」和顧麗娘近的兩家人都出來了,對著顧麗娘喊了句話。

  「可不是嗎?那殺千刀的,連我家唯一的一隻母雞都不放過,要不是李嬸警醒,這會保不準他就得手了。」

  「李家嫂子在你那呀?」

  「是呀,李嬸今兒抽空和我說規矩呢。」

  「也是,你的好日子快到了。嗯,石頭他娘,夜了,你趕緊去睡吧。這賊人估計也被我們嚇跑了,莫怕啊。」

  恰在此時,李嬸的聲音從屋裡遠遠傳來,「麗娘,趕緊進來暖和暖和。」

  聽到李嬸的聲音確實是從麗娘屋裡發出來的,眾人對她的話已信了十成十。

  「嗯,張嬸子,你也趕緊回屋吧,外頭冷著咧。」

  「是啊,都怪那賊人,鬧得人大晚上的都不得安生。」

  回到屋裡,顧麗娘搓著手把外衣除了才上坑,床上傳來李嬸的抱怨,「你這丫頭,也忒任性了,這不肯吃虧的性子也不知道隨了誰,日後也不知是好是壞。」

  顧麗娘嘿嘿直笑,沒辦法,她就是這樣的人。她從小無依無靠的,若凡事都忍氣吞聲,她恐怕早就被人踩到泥堆裡了。她這人不主動惹事,若真有事,她也不懼。不過因為她沒什麼背景,所以她也很低調。只要不是太過,她一般都懶得理會,若真惹急了她,她也不客氣,反正她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次日天亮時,顧麗娘在大門不遠處撿到一個老鼠夾,她看著上面的血絲笑得很歡,哼,有得你疼的!那兩隻老鼠夾顧麗娘可是下了血本的,比一般家裡用的都大,她買下的時候,打鐵鋪的夥計心裡直嘀咕,用這麼利這麼覺的老鼠夾,這得多大的老鼠啊。

  當小石頭見他娘心情愉快地拎著老鼠夾回來的時候,他小小的身子瑟縮了一下,他親眼見到一隻肥肥的老鼠被卡嚓成兩截的樣子,好恐怖哦。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8:38 PM

 第十二章

  下轎——過火盆——拜堂——

  顧麗娘挺直了腰桿,一個指令一個動作,最後聽到贊禮者高喊送入洞房時,心裡著實鬆了口氣,這都折騰一天了,可總算完了。她不知道現代的婚禮是不是一樣的繁瑣,不過儘管折騰,她仍舊滿心歡喜,兩世為人,她終於成家了。從此,她在這兒也是個有身份證的人了。

  紅蓋頭內,她舔了舔乾燥的唇,由著新郎在前面將她進入洞房。喜娘體諒地守在屋外頭。

  顧麗娘手中被塞進兩塊點心,耳畔傳來一道磁性的男聲,「你且用兩塊點心墊墊肚子,我去去便來。」

  許強見顧麗娘幾不可見地輕點了下頭,這才微微一笑,待她慢慢吃了,才出了新房,喚喜娘進來陪她。

  坐在新房裡的顧麗娘聽著他的腳步聲走遠了,摸了摸肚子,笑了笑。不過轉而又擔心起小石頭來了,不知道他今兒跟著李嬸有沒有鬧騰?

  許強招呼完自家親戚,轉身進入西屋,威遠鏢局十幾個兄弟正在西廂吃席面。見了許強,個個鬧著要進喜房看新娘子。

  「行啊強哥,小嫂子的身段,嘖嘖,硬是要得!」羅宏朝許強豎起大拇指。

  「唉,又一棵好白菜被豬拱了。」說話的是鏢局裡最滑溜的小子秦平,此時那帶點哀怨的表情頓時把眾人逗樂了。

  「平小子,你看你強哥一個鰥夫都找著媳婦了,你也得加把勁才成啊。」總鏢頭胡榮興笑道。

  「是啊總鏢頭,我都納悶了,長得又不醜,咋就找不著咧?原來問題出在這,好鮮花都插牛糞上了。」

  「滾!」許強笑罵。人逢喜事,許強往日硬朗的臉都顯得柔和幾分,眾人這麼調侃,他也不生氣,由著他們鬧。

  見他這樣,眾人更來勁了,「難怪強哥瞧不上西村的姚寡婦呢,姚寡婦和嫂子一比,真真是高下立見啊。」

  「作死了你,胡說什麼呢,仔細嫂子聽到,今兒不讓強哥上坑,明兒強哥揍你一頓,有得你受的。」他家嫂子也是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能比的?

  「好呀,你們這些傢伙,都上趕著消遣我是吧?虧我還想把珍藏的金陵酒拿出來便宜你們的,現在省了。」許強自然知道最能治住他們的是啥。

  果然,此話一出,一群爺們頓時哀嚎起來,「哥們,不帶這樣的,有好酒也不曉得早點拿出來,這燒酒沒味,俺嘴巴都淡出鳥來了。」

  許強笑笑,從櫃子底下拿出兩壇金陵酒。

  眾人奪了過去,喝了起來。酒足飯飽後,男人們鬧著要見新娘子,要認嫂子。

  和一群醉鬼是講不清道理的,許強無奈,只得領著一長串粽子回到新房。

  蓋頭挑起來時,顧麗娘眨眨眼,發現眼前十幾個男人虎視眈眈的看著她,猶如十幾個亮錚錚的燈泡,饒是她一向膽大,此刻也不好意思起來。儘管甫一入眼就是她新任丈夫,她也不好細看。

  許強看著顧麗娘比旁人好看的臉蛋,心中歡喜。

  「好小子,果然是棵好白菜!你真是走狗屎運了!」胡興榮用力拍了許強的肩膀一下,可許強皮粗肉厚,愣是眉頭都不皺一下。

  「強哥,你們村的寡婦都像嫂子這般漂亮嗎?是的話,俺立即請媒婆上門提親!」

  「是啊,強子,你可不能只顧著自個兒肚飽啊,沒看到咱們鏢局裡有過半的光棍呢?肥水不落外人田,趕緊給咱鏢局的人搭根線啊。」胡興榮對做媒一事也樂在其中,局裡的幾個兒郎也該給他們找個婆娘管管了,省得他們一個個精力旺盛地找人幹架!

  顧麗娘聽了這話,哭笑不得。

  接著他們鬧轟轟地鬧了新人一會,才勾肩搭背搖搖晃晃地走了。後面兩人倒是還清醒,其中一個就是鏢局裡的二把手花炎彬,另一個就是秦平。

  「二鏢頭,你攔著俺做啥,不是說好了,要把強哥灌趴下的麼?」羅宏不解。

  「笨,你現在把他給灌趴下,明兒他就能把你給整趴下!」想起剛才許強那幽暗的冒火的雙眸,花炎彬搖搖頭,憋了這麼久了,傷身啊。

  「那咱們還聽不聽牆角?」

  「你若有你強哥那身本事你且去聽。」

  羅宏苦著臉,強哥是鏢局裡的三把手,一身功夫是出了名的,他哪裡敢捋虎鬚?

  「老二,趕緊的,幫忙把這幫醉鬼扔上車,走了。」胡榮興在外頭喊話。

  「來咧。」

  威遠鏢局的人是最晚走的,待他們一走,整個房子都空了下來。獨剩錢家幾口人幫著收拾殘局。

  「大哥,這回你可以放心了吧?強子成親了,明年就給你生個大胖孫子。」錢大明笑道。

  大孫子,過了今晚他就要有大孫子可抱了,許老爹樂呵呵地想,不住地點頭,「老錢,你們也趕緊回去吧,收拾不完就等明天再說。」

  「呵呵,就差一點了。」

  「嗯,我到西屋看看兩個娃去。」

  「大哥——」錢大明欲言又止,「你真打算養著那方家的孩子啊?」

  「不過是多了張嘴吃飯罷了,養就養著唄。」許老爹不以為意,「人老了,啥都看得淡了,只要兒子媳婦好好過日子比什麼都強。你呀,有些事也該想開點了,別老?著牛脾氣,人家媳婦兒是跟你兒子過一輩子的,又不是和你過,你別老槓著在那盡反對人家了,只要脾氣品性差不離就得了。」

  錢大明聽了,若有所思。

  新房裡頭,顧麗娘緊張得冒汗。兩人喝了交杯酒,她的肚子就咕咕地叫了起來。她臉上燒了起來,恨不得有個洞讓她鑽進去才好。

  「你且等等,為夫去廚房給你拿兩個菜。」那菜是他早早就吩咐備下的,現在還放在鍋裡溫著呢。

  沒一會,他便回來了,手裡還端著兩個菜和一碗白米飯,「趁著這飯菜還熱呼,趕緊吃吧,別餓著了。」

  顧麗娘遲疑,她真不習慣被人看著吃飯,「要不,你去廚房拿副碗筷,咱們一塊兒吃吧?」

  「沒事兒,我吃飽了,你別管我了。」許強注意到她和他說話時沒有用稱呼,「你以後就叫我強子或強哥吧。」

  吃飽了,重頭戲就要來了,顧麗娘緊張極了。和一個陌生人做那個,真是個大挑戰。就在顧麗娘拚命做心裡建設的時候,人家許強同鞋已經脫光光了。

  寬厚的肩膀,健碩的胸膛,精壯的腰身,結實的屁屁,重點部位雖然被褲叉蓋住,但難掩其雄偉的份量。咳,果然,她這位新任丈夫本錢不小啊。

  「歇了,嗯?」說完不待顧麗娘反應,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大紅的帳子逶迤而下,將床和外界隔離開來,自成一個世界。接著健碩的男身附了上來,灼熱的男性氣息包圍著她,讓她臉紅發熱。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8:40 PM

  第十三章

  次日一早,顧麗娘扶著酸軟的腰肢起床了,炕床另一側的人早不見了人影,她早上睡得迷迷糊糊之際隱約聽到有人起身更衣,當時她太累了,轉過身又睡了過去。

  她剛收拾好,門口便響起了小石頭的聲音,「娘,娘——」

  想著外頭冰冷的寒氣,她忙起身給小傢伙開了門,「外頭冷,趕緊進來。」她沒想到小石頭後面還跟著妞妞,只見她怯生生地望著自己,「妞妞?快進來,別凍著了。」

  她忙給兩小傢伙脫了鞋,抱著他們上了炕,用手摸摸他們的臉蛋,沒一會,臉上的寒氣便沒了。顧麗娘注意到兩個小傢伙都穿好了衣服,但兩個娃最大的才四歲,自個兒是穿不得這麼厚的棉衣的,「小石頭,妞妞,誰幫你們穿好衣服的呀?」

  「是爺爺幫穿的,哥哥,對不對?」妞妞扭過頭來問小石頭,小石頭鄭重其事地點頭腦袋。

  顧麗娘訝異地看了兩個娃一眼,特別是小石頭,行啊,才一個晚上就跟人家小丫頭處得這般好了。前頭她還擔心他跟著過來會不受歡迎,如今她心裡著實鬆了口氣,看來這個公爹還挺好相處的,她嫁過來唯一的擔憂就是夫家這邊容不下小石頭,若這樣的話,再加上旁人的閒言閒語,就能這孩子毀了。

  此時,妞妞的小肚子很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小姑娘脹紅了臉扭過頭去不理人。

  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容易餓,顧麗娘理解地笑笑,摸摸她的頭,「妞妞餓了?娘給你做吃的去好不好?」

  妞妞歪著腦袋看著顧麗娘,緩緩點了點頭,看起來有點呆。

  「你們在炕上坐坐,娘做好了就給你們端進來。」廚房現在估計冷著呢,讓他們跟去的話,沒得被凍壞了身子。

  兩個小傢伙互看了一眼,都搖頭。小石頭更是心急,扭著小身子就要下炕穿鞋。妞妞有樣學樣,被顧麗娘一把按住,「好了,怕了你們了,來,我給你們穿鞋。」這兩個小傢伙方才消停了,安靜地等在一處。

  出了屋,天已大亮,見著許老爹,顧麗娘毫無負擔地喊了聲爹,以前她無父無母,想喊都沒人給她喊,現在她嫁人了有了自己的公爹,為什麼要矯情?況且因為小石頭,她對這個公爹很有好感,認為他不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她什麼都不怕,最怕那種一味地為反對而反對的人,這類的人通常都很偏執,不講道理。

  兩個娃也用糯糯的童音叫了聲爺爺。

  許老爹和藹地笑笑,伸出兩隻手摸摸孩子的頭,「起了?強子一早便出去了,給妞妞她舅送點東西去,估摸著晌午能回來。」

  妞妞她舅麼?顧麗娘有點不是滋味,這才成親第二日的——罷了,誰讓自個兒沒娘家人呢,多個親戚幫襯一下家裡也是好的,古往今來,哪裡是缺了關係能成事的?整理好思緒,顧麗娘笑笑,「爹,想吃啥,我給你做去。」

  「強哥兒媳婦,你看著來做吧,兩個娃我幫你帶帶。還有,強子是去給妞妞他舅送年禮的,明兒他要出門走一趟鏢,他怕年前趕不及回來所以才提前送去的。」

  聽了解釋,顧麗娘的心情好了許多,自去忙碌不提。

  許家共有五間大屋,坐東朝西向,最中間的是廳,最南邊的是顧麗娘他們的房間,過來便是兩個娃的房間,廳的北邊第一個房間是許老爹的,最北的那個是廚房。緊挨著許老爹和顧麗娘他們房間處還延伸了兩個小泥屋,類似廂房,不過一個是豬舍,用來養豬和雞的。另一個隔開來,一半是洗澡的地兒,一半卻是用來放農田把式及柴草的。四周圍成一個院子,院子前有一塊小地,屋後也有一片地,外圍更是用籬笆圍了起來,自成一格,只在北邊處開了一條道出去。

  米面稻子麥子雞蛋等物都放在兩個娃的房間,顧麗娘在家裡沒找著米,只有一缸細白麵粉,約摸有三四十斤。她想想也是,原先許家有兩個大男人,吃麵食易飽,自然是首選了。顧麗娘見廚房裡還有點青菜,就到屋裡取了兩大碗麵和半碗玉米粉,想了想,她又摸出一個雞蛋,在廚房忙和開來。約摸兩刻鐘,雞蛋麵糊糊便做好了,裡面還放了點青菜,綠油油的,讓人很有食慾。

  雞蛋麵糊糊一好,她便給三人送了過去,然後回廚房開始醒面,準備待會烙玉米餅。

  忙完了這些,她才騰出手來做些豬食和雞食。許家還養有一頭豬和幾隻雞,本來是養著兩頭豬的,昨兒殺了一頭。這豬一直都是許老爹照料著,可是許老爹畢竟年紀大了,總有些老人病,身子骨不爽利。錢家有時就會過來搭把手,也是如此,這豬才養得起來。

  顧麗娘將昨天剩下的潲水倒入大鍋煮熱,兌上麥麩子,再加一些煮過的泡在桶裡的紅薯葉,趁著煮豬食的空當,她兩下功夫就把雞料弄好,然後便提到豬舍去餵它們。她初出社會時,除了會認一些字和基本的數學外,什麼技能都沒有,她曾經也在養豬場打過工,不過干的都是些打掃餵食等髒活累活。所以儘管隔了些年,她做起來也是駕輕就熟的。

  許老爹看著兒媳婦一個人就把家務活兒干妥當,心裡歡喜,這個兒媳婦真是不錯,是個伶俐會過日子的,兒子有眼光。

  顧麗娘喂完豬後,發現院子的井邊有些冷凍著的大腸,問了許老爹才知道是昨天那頭豬剩下的。

  「其他的下水煮煮還可以吃,這大腸臭得很,俺們也不敢拿它來招待客人,就把它扔這了。」這是許老爹的原話。

  顧麗娘笑笑,沒多說什麼,把它撿了回去自去處理了。許老爹見她拿了那腸子回廚房,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後也沒說,只搖了搖頭。

  顧麗娘再怎麼說也曾是個現代人,現代人的飲食文化十分博大,而她又是個喜歡旅遊的人,除去國外,國內的好些地方她都去過。去的時候她自然不會錯過那些當地的美食。所以她再不濟,也有幾道拿手的私房菜。而香辣肥腸正是其中一項,但因為她有輕微胃炎,不能

  經常吃辣,她也只好變著法子來做了。

  把豬腸放進鹽和醋的混合物裡浸泡一會,沒有米自然就沒有淘米水了,她只有用一小攝麵粉來搓洗它。

  此時錢婆子風風火火地進來了,「強哥兒媳婦,強哥兒媳婦。」

  顧麗娘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是叫自己,忙應了一聲。

  「家裡還有醋是不?給我點兒,正炒著菜呢,快快。」

  顧麗娘忙把醋瓶子遞給她。

  「咦,怎麼剩這麼點了?昨晚還剩下挺多的。」錢婆子嘀咕。

  「剛才我用了點來洗豬腸。」她只用了兩湯匙,並不算多。

  「哦。」錢婆子小心地倒了幾滴醋後,捧著碗走了,邊走邊咕噥,「強哥兒媳婦不會當家啊,洗個豬腸怎麼能用那麼多醋呢?這醋多貴啊,要十文錢一斤呢。」

  顧麗娘耳尖,恰好聽到了,她穿過來那麼久,真沒買過醋,就買過鹽和點醬油。甫聽這話她有點尷尬又有點惱怒,你來我家借東西還埋怨起我來了?不過這想法轉瞬而逝,她想起另一件事,心中一動。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8:42 PM

 第十四章

  有一年,她去一個好友家過年,好友家人很熱情,做了許多拿手菜招待她。當時她吃著一道酸甜豬肘不錯,順口便讚了一句。好友爸爸就得意地告訴她這是因為他們家的醋與眾不同,是自家自製的,非市面上賣的醋能比的。吃人嘴短,當時她自然是稱讚不已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當時誇得太用力了,好友她爸笑瞇了眼,一時腎上腺素飆升,硬要帶她去參觀一番。推辭不過的她只好跟去了,在好友她爸滔滔不絕的講解中,她也知道了這醋的做法,真的很簡單,一點也不麻煩,主是將米炒得微黃,放清水再加點酒,放半個月就成了。不過可惜的是,她當時沒問比例。

  不過自製醋這事她如今也只是想想罷了,甭說現在還不知道做醋的比例,就說這酒價好了,這裡的酒七八文錢一斤,並不便宜,而且這酒多半還是那種兌了水的,好點的酒可不止這個價兒,若是每斤醋裡酒的比例高了,可沒什麼賺尖的。加上她初嫁過來,和夫家這邊有一段時間的磨合期,不可能一嫁過來就甩開膀子使勁折騰吧?那不得人戳著脊樑骨說她不安分哪。

  想到這,顧麗娘歎了口氣,看了看時辰,便開始著手做午飯。沒多久,香噴噴的麻辣肥腸便做好了,她順便還灼了道青菜。

  香氣惹得兩個小傢伙不時從屋裡探出頭來,許老爹樂呵呵地安撫他們,「再等一會,你們爹回來就能開飯了。」

  妞妞心急地追問許老爹,「爺爺,爹還要多久才回來呀?」

  「快了快了。」許老爹摸摸她的頭安慰。

  晌午時,許強回來了。顧麗娘見到他,不免想起昨晚的火熱,她到最後不知怎滴就迷糊過去了,頭天晚上兩人也沒咋說話。

  此時見了他,顧麗娘也只好硬著頭皮,自來熟地說了句,「回來啦?趕緊進屋換個衣裳,一會就吃飯了。」

  「嗯。」許強看著比旁人白嫩齊整的自家媳婦,心裡歡喜,再加上甫一回家就有熱騰騰的飯菜吃,心也跟著熱呼起來。男人就這副德性,只要你在床上把他伺候舒服了,就算你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想辦法給你摘下來。遂許強他舒服了,看啥啥順眼,特別是新娶的媳婦兒,那叫一個招人稀罕。

  一家五口圍著大圓桌吃起了午飯。顧麗娘先給孩子們挾了菜,這才坐了下來。

  「強子,這頓飯菜都是石頭他娘收拾的,香吧?」許老爹忙幫兒媳婦表功,他雖然四十出頭才娶妻,但對小妻子寵得不行,深諳夫妻相處之道,雖然妻子去世多年,但他也沒想過再娶。此時少不得提點一下自己家的木訥兒子,他就盼著夫妻倆合合美美地過日子了,來年給他生個白胖的孫子那是最好不過了。

  「嗯,香。」許強挾了塊麻辣肥腸一吃,讚道,「媳婦,這個是什麼?好吃。」

  這一年來,他們家的飯都是父子倆人隨便對付過去的,有時他堂嬸看不過眼,就會過來幫忙收拾一兩頓。好久沒有吃過這麼熱呼的飯菜了。父子倆對這個媳婦都很滿意,是個會過日子的。

  「這是麻辣肥腸,我收拾了水井旁的豬腸做的。」見他們吃得好,顧麗娘笑道。

  許強連吃了兩口,忙不迭地說道,「媳婦,這個肥腸不錯,用來下酒那是最好不過的了。這兩天我去弄點豬腸回來,你得空多做點,我拿些去鏢局。」在大冷的天吃這個,熱呼呼的過癮極了,全身都跟著暖和起來。他拿些去給鏢局裡那幫吃貨嘗嘗,也讓他們稀罕稀罕。

  顧麗娘點頭應了下來。

  吃罷了飯,顧麗娘就著鍋裡的兩瓢熱水將碗筷拾掇乾淨,許強爺倆就著明天押鏢的事談著,兩個娃兒在一旁玩耍。

  「強子,明兒你就要外出走鏢了,外出的行李打點好了嗎?」許老爹拿木棍劃了劃盆中的木炭,讓廚房更暖和些。

  「也沒什麼可收拾的,就兩套換洗的衣服加兩三雙鞋而已,鞋子堂嬸已經幫我備好了。」

  顧麗娘一邊洗碗,一邊豎起耳朵收集信息。聽到這,她明白,出門在外,得多備兩雙鞋。衣服不厚實,可以買兩件成衣,不合身也不要緊,但鞋子就不一樣了,外面可難買到合腳的鞋。按她現在的手藝,納雙鞋墊需要費挺大功夫的,比不得李嬸她們熟練。她尋思著,今天下午暫時把其他事擱一旁,給新任丈夫納雙鞋吧。權當作她的一份心意了,雖然時間有點緊,但顧麗娘還是想試一試,知道了不做和做了趕不及完全是兩回事。夫妻間的事其實很簡單,關鍵看你肯不肯付出而已,你付出了,即便是再小的一件事,他也能感受到你對他的關愛,夫妻間的感情自然會慢慢加深。感情就像一張網,需要慢慢紡織,不能一蹴而就。

  「嗯,你堂嬸年紀也大了,眼睛不好使,以後這事莫要再麻煩她了。」前頭打光棍沒辦法,如今成了親了,這事再麻煩別人就不妥了,雖然他那弟妹也不介意。

  許強應了聲,眼睛若有似無地掃了顧麗娘一眼,眼中含有幾絲期盼。

  「還有半月就過年了,運河結冰,這趟鏢還沒法走水路,走陸路的話,想在年前打個來回,恐怕不太成啊。」其實許老爹還有一層擔憂,就是現在將近年關了不太平,也不知道兒子他們這趟鏢是銀鏢物鏢還是人身鏢了。

  許強想了想,這趟鏢也沒什麼不能告訴家人的,遂如實說了,省得他們擔心,「路上不耽擱的話,年前能趕回來。而且這回鏢是物鏢,幫葉縣令葉大人運些年貨回京城老家,也是極搶時間的。」

  許老爹一聽,也知曉這鏢是不能推了的,這鏢局要開得好,一是在官府有硬靠山;二是在綠林有硬關係;三是在自身有硬功夫,三者缺一不可。若貪圖清閒推了這趟鏢,往後生意必然難做。娘的,叫你辦點事兒,你都嘰嘰歪歪的,縣令不讓人時常上門踢場子就算不錯了,真出了事,官府哪裡還願意幫你擺平那些破事兒。不過這趟鏢辦好了,可以向他們當地縣令表忠心或借此打下關係,都是極便宜的。「且看吧,能趕便趕回來,不能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吃過飯,許強出去了一回,提回來幾斤豬大腸。再晚一點,外頭下起了小雪,許強沒有再出去,趁著顧麗娘在房內縫縫補補不得閒的時候,將家裡的屋頂豬舍雞圈等能修的地方都修了一遍。不過其間有幾個人來找許強,都是些得知明日得知他不日便要外出走鏢的,有來拜託他幫忙稍個信去親戚家的,有拜託他帶點京城年貨特產回來的。

  許強沒有拒絕,都應下了。他常年走鏢在外,家裡就剩下許老爹帶著妞妞,也虧了這些鄰里時不時地幫襯,家裡才沒出現什麼大亂子。所以這些小忙,他都是能幫則幫的。

  來人見他應下後,才心滿意足地走了。

  晚上,當顧麗娘拿著新納好的鞋讓他試穿時,許強滿心歡喜的試了。發現略大了點,顧麗娘又抓緊時間改了。

  「媳婦兒,甭急,燈暗,仔細傷了眼睛。堂嬸給我做了三雙,這回儘夠穿了,也不缺那一雙兩雙的。」

  「還差兩針,就快好了。」顧麗娘就著油燈穿針引線,頭也沒抬。

  許強無法,只好打開包袱,開始收拾行囊。

  沒一會,顧麗娘就做好了鞋子,見許強已經收拾好了,想了想,她在房間西北角那拿出一罐鹹菜。連鞋子一起遞給許強,「這鹹菜是我做的,最是下飯了,就著饅頭吃也是極好的,你一塊兒帶上吧。」

  許強點點頭,接過,「媳婦做的鹹菜自然是極好的,便宜那幫傢伙了。」

  「呵呵,不過是罐鹹菜罷了,哪那麼稀罕?」

  許強笑笑,沒說他們有時趕不上住店打尖時餐風宿露,有冷饅頭吃就算不錯了,還配菜呢,哪還有什麼講究?

  「媳婦,這是三貫錢,你拿著當家用。」許強摸出三弔錢給她。

  顧麗娘沒有矯情地收下了,三貫錢,普通人家一年多的嚼用了,況且他說了,是家用,有什麼好客氣的?況且許家的家當肯定不止這些,她也不急著讓許強交出所有的銀兩家當。信任,需要一個過程,她有耐心,也等得起。而且從今天這事兒看,便是她不管錢,許強也不會讓她日子難過的。若他現在就把家裡的錢全交給她,她才該害怕呢。若他是這般輕信於人的性子,日後定然要吃虧的。

  許強見她沒有推來推去地故作客氣,心裡很受用。

  兩人又聊了一會,便該熄燈上炕了。接著便又是一場春宵纏綿,離別在即,顧麗娘體諒他接下來大半個月的素食日子,便由著他折騰了。加上她也不希望他有過多的精力去招惹那些野女人,便打起精神應付了他幾回,直至五更才迷糊睡下。

  次日,許強帶著對嬌妻及家人的不捨離開了家。

  此時顧麗娘還不知道,鏢師也是個危險行當,在每走一趟之前就已經打點好了家裡的一切,已做好一旦不回家的準備。虧得威遠鏢局名聲夠響,而許強所在的這個鏢局正是威遠鏢局的一個分號,懾於它的名號,普通賊子輕易不敢招惹。儘管如此,鏢師這個行業也是極危險的,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暫且不表。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8:42 PM

  第十五章

  許強走了,顧麗娘有點百無聊賴,這無關感情深淺,只是離別總是讓人覺得不痛快。不過她也只放縱了自己在床上躺了兩刻鐘,便起來了。家裡的老老小小還指著自己呢,她可不能任性躲懶。

  成親那天,原本顧麗娘家裡的餘糧也送了過來,她思忖著要不要熬點粥呢,其實適當地喝些粥也不錯的。許老爹牙口不咋好,加上粥易克化,合理喝粥還能夠養生。好吧,她承認以上都是借口,其實是她吃不慣麵糊和乾巴巴的玉米餅。想到就做,她捉了幾把米放進鍋裡熬著。顧麗娘怕她公爹和妞妞吃不慣這個,又掏了一大碗麵,準備做面疙瘩。

  不料許老爹吃著粥卻覺得很好,吃起來香糯可口。

  顧麗娘很疑惑,這粥不難煮啊,她公爹既然喜歡,怎麼不常喝呢?她不知道許老爹也是個怕麻煩的人,一般都是有啥就吃啥,對對付過去就成。不過她這想法也是在腦裡轉了個圈便不再理會,她乘機和他說了幾個吃粥的好處,希望以後能多點機會做。

  許老爹笑呵呵地點頭,「石頭他娘,你在家裡想吃啥就做啥,只要不浪費糧食就成。對了,前些日子,唐家把今年下半年的租子送來了,一共是十五石,都堆在我屋裡頭,晚點我教人送一石谷子到鎮上去舂。」

  顧麗娘一聽,吃驚的同時又感覺到安心,旁的不說,至少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不用餓肚子了。

  「爹,光下半年的租子就這麼多了?咱家有多少畝地啊?」顧麗娘隨意地問著。

  許老爹自豪地說,「咱們家有十五畝地,都是上好的水田,每年產出的糧食可不少。而且大部分的田地都是強子前些年置下的。咱們家除了一畝自留地外,全租給唐家種了。每半年他們都會把租子送過來。」許老爹對兒子掙下這偌大的家業很是滿意,老人家盼的不就是子孫出息,青出於藍嗎。

  顧麗娘順著他的話讚道,「強哥真厲害!」

  「那是。」許老爹對自家兒子打心底裡感到驕傲,他家兒子雖少,但一個頂倆,比起旁人不生性的兔崽子來說,他一個省心多了。

  古代的田地收成少,便是上好的水田每畝也只收兩石糧食,這還是在伺候好沒天災的基礎上才有的。不過就拿許家的田地來說,每年少說也有千把兩千斤糧食進賬。年成好的時候就多點,年成差的時候就少點。不過因為這裡肉類少,每天的糧食消耗也大,加上養有一些家禽。一年下來,他們許家估摸著也要消耗十一二石糧食左右,而且這些地也不是全都種稻子麥子的,其中有些是種花生黃豆的。那一年下來,稻麥類的糧食也沒剩下多少。即便有糧食剩下,家裡多餘的糧食都攢起來存著,輕易不肯賣與別人,因為指不定哪年就是災年荒年,那這點子存糧就是救命的口糧了。

  許強走後,顧麗娘就過起了留守生活。每天燒飯做菜餵養家禽照料菜園子,閒時就領著兩個娃在廳裡做些針線活,傍晚的時候偶爾出去串串門,在錢婆子的穿針引線下,她和周圍的婆嬸姑嫂混了個臉熟。

  「啊——」一聲稚嫩的驚呼唬得顧麗娘趕忙抬眼,只見妞妞摔了個四腳朝天,而小石頭則皺著一張包子臉,躺在她身下當小肉墊。

  顧麗娘忙扔下手中的針線跑了過去,一一將兩人抱了起來,放在炕上,「怎麼了這是?咋就摔倒了?」

  看著便宜兒子身上的擦傷,顧麗娘皺了皺眉頭,「我去屋裡拿瓶藥。」許強幹的是鏢師這行,家中常備有一些跌打止血消腫的藥,她從櫃子裡拿了一瓶三七粉出來。

  妞妞明顯嚇倒了,一看到小石頭手掌和手肘都破皮滲出血絲的時候,哇哇大哭了起來,聲音裡充滿了不安和自責,「哥哥痛,嗚嗚,妞妞以後再也不淘氣嚇人了。」

  小石頭笨拙地幫她抹眼淚,「莫哭,不疼。」

  小丫頭看了一眼還流著血的傷口,扁了扁嘴,眼眶紅得像兔子,「騙人!明明很痛的。」

  「妞妞莫哭了,你哥哥上完藥就好了。」

  小丫頭這才破涕為笑,「那娘快給哥哥上藥。」

  「剛上藥會有點疼,忍著啊。」顧麗娘抓著他的小手,細手地將藥粉灑在傷口上,小傢伙眉頭皺了皺,手不自覺地抖了一下,卻抿緊了嘴巴悶不吭聲。

  妞妞玩鬧了大半天已經困了,歪在那小腦袋一點一點的,顧麗娘給她脫了外衣,蓋上被子,讓她睡在裡側去。

  顧麗娘轉過頭時,正好看到小石頭眼中一閃而逝的羨慕和黯淡,她搖頭,這孩子,心思重。跟著她來許家,小傢伙受到的衝擊不小,而週遭的婦人小孩雖說算得上是良民,卻有著市井小民的心裡,見不得旁人過得比自家好。有些三八長舌婦還盡往人傷口上踩,而小孩子更是有樣學樣,淘得不行。不光小石頭,連妞妞都被如此對待。久而久之,兩個小傢伙也不大愛出去了,都是呆在家裡自個兒玩自個兒的。

  先頭自己是寡婦,嫁的又是同村的,雖然一東一西,雖不至於說抬頭不見低頭見,但彼此也是知根知底的。顧麗娘也知道,儘管民風再開放,對再嫁的寡婦,村裡的人大抵是不太瞧得上眼的。

  這些她都知道,她也想有個清白之身,但她穿過來時就是這麼個身份,又退貨不得,她是個怕死的,沒有那種勇氣自殺,好死不如賴活。所以就這樣吧,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她是為自己而活的,那些個外人,自己何必在意太多?若在意了,就等於給了一柄利劍外人,讓他們有傷害你的機會。這柄劍要交給在意你疼你的人,只有這樣,他們才會為了你的痛而心疼。這層理兒想通透了,自然就看得開了。

  這些道理她明白,但小傢伙還沒長成,心性未定,正處於敏感期,難免會鑽牛角尖。她決定和他詳細談談,畢竟他算是她來這裡的第一個親人。

  「還疼嗎?」顧麗娘摸摸他的頭,柔聲問。

  小傢伙搖搖頭。

  顧麗娘歎了口氣,將他抱在懷裡,小傢伙的身體僵了僵。顧麗娘輕撫他的背安撫他,「孩子,在娘面前不用這般小心翼翼的,娘會心疼。」這孩子,在許家過得太小心翼翼了,完全沒有以前娘倆過日子的自在。吃飯也是埋頭苦扒,並不挾菜,什麼活都搶著幹,掃地燒火拔草,雖然他幹得不太好,但他像個閒不住的小陀螺,非得做點什麼才安心的樣子。

  小傢伙這才放鬆下來,將頭埋進她懷中。

  「小石頭住這兒,不開心嗎?」

  小傢伙遲疑了下,搖搖頭,「沒有。」咕噥的聲音悶悶地傳來。

  「如果誰欺負了你,要和娘說哦。」顧麗娘耐心地問。

  「娘,他們都說我是拖油瓶,來許家吃白食的。娘,這不是真的,對不對?小石頭有幫忙幹活的。」後面那句,他重重強調。別人的閒言閒語,讓他有了寄人籬下的卑微。以前大人們常在他耳邊念叨,幹活了才有飯吃。他現在幹活了,應該有飯吃了吧?

  難怪呢,「咱們小石頭才不是拖油瓶呢,小石頭你瞧,娘嫁過來後,一樣像以前一樣要幹好多好多活兒對不對?」見他點頭了,顧麗娘才道,「所以呀,小石頭要記住哦,你不是拖油瓶,更不是來許家吃白糧的!你吃的是方家的糧食,即便那兩畝地欠收了,娘有手有腳,每天幹活,還是養得起娘的小石頭的。」那些人還真是什麼樣的話都敢說!一個四歲的孩子吃得了多少?方家那兩畝薄田產出雖然不多,但供一個孩子的嚼用綽綽有餘!

  「小石頭,咱莫要聽外面的人亂說,他們說咱的壞話,咱就當沒聽見,也不要難過。你越難過,他們就越得意。他們又不是我們什麼人,我們為啥要為他們的話感到難過呢?」孩子還太小,她得慢慢教。

  聽到他娘這般說,小傢伙總算放心了。

  「可是,娘,咋沒人願意和小石頭玩呢,是不是小石頭不好?」小傢伙抬起頭,鼓起勇氣問,顯然這個問題他藏在心裡好久好久了。

  「不,是他們不夠好。真正的朋友,不會拿這種事來笑你嫌棄你的,你要慢慢學會去分辨。娘相信咱們小石頭那麼聰明,一定能學會的是不是?」

  小傢伙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雖然娘的話他現在聽不太明白,但他會努力記住的。他想,等他再長高點,再大點的時候,就會明白的。

  顧麗娘捏捏他的耳朵,寵溺地道,「小石頭和娘一塊兒睡個午覺吧?娘好久沒有抱著娘的小石頭睡了。」

  小傢伙很害羞,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紅暈爬上他的臉蛋。

  顧麗娘親了他一下,幫他把外衣脫了,放在炕中間,然後她上炕,將他摟進懷裡,「乖,睡吧。」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8:43 PM

 第十六章

  「許老頭,把強哥兒媳婦借給俺使使。」錢婆子急沖沖地進來。

  「什麼許老頭,連大哥也不喊一聲,沒規矩!」許老爹吹鬍子瞪眼睛地看了錢婆子一眼,這婆娘越發地囂張了。不就是比自己大個一歲嗎,叫自己一聲大哥很委屈?他那堂弟太實誠了,一輩子都被他家婆娘治得死死的。

  錢婆子罷罷手,「得了,許老頭,以前翠芳在的那會,她可是叫俺大姐的。算了算了,不和你計較這個了,把強哥兒媳婦叫出來吧,俺有急事兒。」

  「啥急事呀?」

  「俺家來客了,你不是常吹你家強哥兒媳婦做菜做得好嗎?請她給俺做兩個菜去。」

  對這個兒媳,許老爹是極得意的,「嘿,這回你還真找對人了。我這兒媳婦,不是我誇,做出的飯菜就是香!」

  「啐,說你胖你還真喘起來了,不就是會做兩個菜嗎,瞧把你能的。趕緊的,我急呢。」錢婆子催道。

  「她在屋後整飭菜園子,你喊她一下,大聲點,她準能聽見。」許老爹就著火盆烤火,就是不挪窩。

  錢婆子果真大喊了一聲,「強哥兒媳婦——」

  顧麗娘剛灑了些菜種籽,正將稻草鋪在上頭,聽見她的叫聲後應了一聲,手腳麻利地鋪好那菜畦。

  「錢婆子,你家啥客呀?」

  「巧姐兒和她家那位帶了個朋友來,說是有重要的事兒商量。」

  「哦。」

  沒一會,錢婆子就見顧麗娘從屋後出來了,「來了?」

  「是啊,嬸子找我啥事?」顧麗娘就著井邊的水洗了手,笑問。

  「沒甚大事,就是家裡來客了,想請你過去幫做兩個菜。」

  「我當是什麼事呢,成,咱這就走。」臨出門前,顧麗娘回頭叮嚀,「爹,飯菜都放灶裡熱著,你和孩子們要餓了,就先吃,甭等我了。」

  「曉得了,你去吧。記得叫你嬸子管你飯啊。」

  錢婆子啐了他一句,「許老頭,難道俺還能少了她一頓飯不成?」這才走了。

  走在路上,錢婆子找話閒扯著,「這都快過年了,強子也快回來了吧。」

  「興許吧。」過了小年夜的時候,他們就開始數著日子了。

  「你也別太擔心了,往年也是這樣的,料想今年也不例外。」

  顧麗娘應了聲。當她跟著錢婆子來到錢家的時候,正好看到兩個男人從屋裡出來。其中一個穿戴齊整,很囂張,不可一世的樣子,一雙小眼睛不時有精光閃過。而另一個男人衣著要樸素得多,一臉小意伺候的樣兒。

  「這是巧姐兒她當家的,另一位是簡老闆。」

  顧麗娘點了點頭,略和他們打了聲招呼便跟著進了廚房。

  「強哥兒媳婦,菜都在這兒了,你且看看,隨意做幾樣吧,一會我叫慧娘來給你打打下手。」錢婆子有兩子一女,錢貴全是大兒子,齊慧娘是她大兒媳。

  顧麗娘應了聲,就查看起菜餚來,錢婆子退了出去。

  ********

  「爹,俺可說了,簡老闆手上的這兩棵地精(人參)那可是頂級好貨,這般好的地精,很少見了,大戶人家搶著要呢。簡老闆要不是看在阿明的份上,可不止這個價。」

  「巧兒,若那兩支地精真這般好,怎麼可能一百兩銀子就賣與我們?莫不是假貨吧?」

  「這有啥,我聽簡老闆說,他家連嬰兒手臂般粗大的地精都有,這樣的他們根本就看不上。爹,大哥二哥,實話告訴你們,我們偷偷請保和堂的范掌櫃看過了,確是上好的地精,而且人家是地地道道地從山間旮旯挖的。」

  錢大明和兩個兒子對視了一眼,仍有點遲疑。

  「爹,俺是你女兒,嫡親的女兒,難道俺還會害你們不成?說實話,要不是俺家那頭一下子拿不出這麼多錢,俺才懶得回來找你們呢。好好的一件喜事,偏要疑心我坑你們一樣。」

  「巧兒,不是爹不信你,這般大的事,總得商量妥當才是。況且咱們家一下子也拿不出那麼多銀子。」錢大明還是覺得穩妥為主。

  錢倒是很心動,

  「那有多少?」錢巧巧焦急地追問。

  錢大明看了她一眼,才慢吞吞地說道,「加起來,約摸有三十兩吧。」

  「三十兩,三十兩,爹,還不夠,俺家能拿出二十兩,還差五十兩,咋辦咋辦?」錢巧巧急得團團轉,「爹,你賣田吧,不用多,賣三四畝就好。」

  錢大明心一突,女兒這個樣子,分明是被迷了心竅!

  「不行,田地是咱的命根子,可不能賣!」家裡有點餘錢,他還恨不得多添兩畝田地呢,哪捨得賣?再說了,家裡上好的水田也才六畝,還有七八畝貧瘠的地。要湊五十兩,少不得要賣掉四五畝上等的水田,這是不成的。

  「可是,可是,明天簡老闆就要趕回老家了,再晚點,便是咱們有銀子也買不著了。爹,你想想吧,咱先買回來,一轉手,銀子就回來了。」

  「嗯,爹,我看那兩支地精確實比許大伯家收藏的那支要好點。」

  「你懂啥?你許大伯家那支可是強子花了大價錢買回來待以後救命時用的,正正宗宗的長白山人參!」年輕人,定力不夠,這麼個發財的機會放在眼前,難免會亂了心神。

  說了這麼久仍說不通,錢巧巧惱了,「但凡有個對付,我也不會苦口婆心地回來與你們說那麼多。做起事來顧這顧那的,活該受一輩子的窮!」

  這廂氣氛正僵著,那邊顧麗娘雖然呆在廚房,但屋裡的話也有一兩個詞蹦進她耳朵裡,什麼地精銀子賣地之類的。她推推齊慧娘,「他們在吵什麼?」

  齊慧娘也不瞞她,和她細說了。原來今早小姑帶著姑爺還有一個外人回來了,喏,就是那個簡老闆。還說,簡老闆曾欠了姑爺的人情,這才從家裡拿了兩棵地精還債的。

  「地精?」顧麗娘用淘米水不斷地搓洗大腸。因為腸子便宜,肥腸她做過幾回,也送過一些給錢家。錢家的男人們都愛吃這個,知道顧麗娘擅長做這個,今兒也備下了豬大腸。「慧娘,放點草果八角。」

  「就是人參。」齊慧娘正在燒火,依言往鍋裡放了一枚草果一枚八角。

  將洗淨的豬腸放進鍋後,顧麗娘笑道,「那敢情好啊,白白得了兩根寶貝。」現代的人參賣得可貴喱,雖然她沒買過,但多少都會聽到一些行情信息的。

  「好什麼呀,還得給錢的,兩根一百兩。對富貴人家來說不貴,但對咱來說就那個了。」

  一百兩,折合人民幣大約五六萬塊,顧麗娘點頭,是挺貴的。

  「那你們打算怎麼辦?」處理好大腸,顧麗娘開始切豬肉。

  「還不知道,這不正在裡面吵著呢。」

  「若實在想買,錢又不夠的話,先買一根唄。」幾萬塊,可不是一個普通農家可以輕易拿出來的。

  「小姑不樂意啊。」劉慧娘撇嘴。

  「不樂意你讓她自個兒想法子借錢去。」說了這句,顧麗娘閉嘴了。這畢竟是別人家的事,她一個外人也不好插嘴,說多了,人家還當她見不得別人過得好呢。而且她也不瞭解人參,在現代那會,別說人參了,就是參須她也沒見過。她可不敢妄下定論。

  「麗娘,有時候真羨慕你,強子哥家人口簡單,而且你一進門就當家了,上頭還沒有婆婆管著,許老爹又是個開明的。」

  「你也別這麼想,親戚多有親戚多的好處。人都說了,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咱不必羨慕別人的。」顧麗娘頭也沒抬,快速地將蘿蔔切絲。

  顧麗娘兩人在廚房裡忙和了半個時辰左右,才把飯菜燒好。她本想回家的,但錢婆子硬要她留下一塊吃。沒法,顧麗娘只好和錢家的幾個女人孩子進了裡屋吃,錢家男人和姑爺客人在外頭堂屋喝酒。

  吃飯沒什麼,倒是才見一面的錢巧巧對她甚是親熱,讓她很不自在。她自認沒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讓人初初一見就對她掏心掏肺。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8:44 PM

  第十七章

  「他嫂子,強哥本事,每年往家裡扒拉不少銀錢吧?而且這銀錢不正拽在你手裡,咋不扯幾尺綢緞做兩身衣裳穿穿?咱們女人呀,可不能太虧著自個兒了。」說到這句時,錢巧巧細細地盯著顧麗娘瞧,企圖從她臉上知道一些什麼。

  顧麗娘好笑地看著她一副為了自個兒好的樣子,素昧平生的,甫一見面就關心別人家的銀錢,這錢巧巧也太不講究了吧?儘管心裡不以為然,顧麗娘仍得看在錢家的面子上回答,於是她笑道,「哪兒有?能不餓肚子就不錯了。」

  結合剛才錢家爭吵的事兒,她心裡已經明白了錢巧巧怎麼回事了。見她一臉不信,顧麗娘倒打一耙,笑道,「巧姐兒,若你手頭寬鬆,就漏點給嫂子,好讓嫂子年前添一身新衣怎麼樣?」

  錢婆子皺眉,朝女兒使了個眼色。

  錢巧巧當作沒看到,她還沒達到目的呢,「哎呀,他嫂子,你就痛快地承認吧。別遮遮掩掩的了,難不成說出來俺還能搶你的?」

  錢婆子越聽越不像了,忙咳嗽兩聲打斷她的話,「吃吧,再不吃菜就要涼了。」

  錢巧巧被自個兒老娘打斷了話頭很是不喜,卻也不敢表現出來,只悶悶地扒了兩口飯菜。

  顧麗娘笑笑,吃飯的速度卻是加快了,她打定主意了,吃完就家去。錢家小姑這麼不著調,多留一會,指不定會問出什麼讓人下不來台的問題呢。

  待顧麗娘一走,錢婆子就板起了臉,「巧姐兒,你今天說這話,讓俺好沒臉。也不想想,這也是你能打聽的?虧得強哥兒媳婦不計較,要不以後讓俺咋見你強哥?」

  前頭在她爹那碰了壁,剛才她老娘又打斷她的話,這會錢巧巧還有氣呢,現在老娘還來數落她,當下埋怨道,「娘,你和爹不借俺錢,還不許俺和別人借呀?」

  錢婆子恨鐵不成鋼,「嘿,你這孩子,咋這樣呢。你真該聽你爹的,他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多。再說了,咱當爹當娘的還會害你不成?不是不盼著你好,只是這事的太冒險了,一個不小心,你哭都找不著墳頭。咱做事,還是穩當點好。再說了,你家現在又不是窮得揭不開鍋,也沒有人等著那兩根參救命,何苦兌了所有的銀錢去折騰?」

  現在的錢巧巧說啥都聽不進去,只覺得家人都不理解她,「俺都說了,那參是真的,你們咋都不信我?」

  錢婆子苦口婆心地勸,「你也不想想,若那人真想報恩,咋還要你們的銀子呀?」

  「天上哪有白掉的餡餅?不給點兒咋行?」錢巧巧不以為意。

  錢婆子此時飯也吃不下了,滿臉無奈,「你能明白這理咋還鑽進死胡同裡去?算了算了,旁的我也不多說了,你回去後且仔細想想吧。」

  裡屋母女倆鬧得不愉快,外頭男人們也是鬧得不歡而散。

  「罷罷,好心當成驢肝肺,我還是走人得好,告辭!」簡老闆一臉怒氣地站起來,二話不說就往門外走去。

  俞志明不滿地看了老丈人和舅老爺們一眼,起身追了出去。

  「阿明,這回不是老哥哥不關照你。實在是,這一百兩銀子已是最低價了,你去藥店打聽打聽,像咱這種差不多兩指粗的參賣多少錢?今兒你銀錢不湊手,哥哥也沒法子,只得賣給趙員外了,他這兩天一直求我來著。我在外頭也耽擱了不少日子,老弟你瞧,還有三四天就過年了,我想今天脫了手好回家來著。」簡老闆一臉歉意地道。

  「哎哎,老哥哥,是俺不對了,你再等等?回去俺就拿銀子與你。」俞志明心裡急,心裡恨上了錢家,呸,什麼親家,這點子小忙都不肯幫,等著,下回他拿銀子砸死他們!

  簡老闆眼中精光一閃,卻裝作一副為難的模樣,拍拍俞志明的肩膀,勸道,「算啦老弟,別勉強了,這回且讓我賣與趙員外吧。下回我再來的時候再給你弄兩根過來。正好趁年前賣個好價錢,讓哥哥我得個千把兩銀子買些年貨回去孝敬老人。」

  俞志明一聽到千把兩銀子,胸膛上下起伏著,再聽這煮熟的鴨子要飛,急了,「老哥哥,俺說真的,這兩參俺要了。咱們這就回家,啊?」說完也不待他回答,就忙跑進屋裡拽了自家婆娘出來。

  「老頭子,這都是啥事啊這。」錢婆子一臉擔心,「希望真像巧姐兒說的那般好才好,若不然,唉!」

  「該勸的都勸了,牛不喝水,咱強摁著也沒用。老婆子,放心吧,事情或許沒有我們相得那麼糟。」

  顧麗娘回到家,看到家裡的兩個娃在院子裡玩,叮囑他們不要被凍著,就到廚房兌了潲水把豬餵了,再調了一些雞食餵了雞。她想起今天錢家的事,覺得有必要和公爹報備一下。

  許老爹聽了,笑呵呵地安慰她,「石頭他娘,你甭替你嬸伯操心了。他呀,辦事最講究穩妥了,這般冒進的事,他是肯定不會做的。」

  「可是——」顧麗娘遲疑,錢伯穩妥歸錢伯,可年輕人不一樣呀,「巧姐兒——」

  許老爹歎了口氣,「若她連她爹娘的話都不聽了,咱也勸不動的。而且這事兒是真是假,咱也不瞭解,若是真的,擋了別人的財路就不好了。」

  顧麗娘默默點頭,若是這樣,恐怕錢巧巧能恨死他們。罷了,和她又沒甚關係,操心那麼多做什麼?想著,她便退出了大廳。兩隻娃見了她,忙跑了過來,一人抱住一隻大腿,央求著她給他們講故事。

  顧麗娘應了,牽著他們進屋,心裡尋思著,兩孩子一個三歲,一個四歲,這樣玩兒下去也不是辦法。她想是不是讓孩子們認點字呢,不必強迫他們一定要學多少,權當培養他們的興致了。

  前兩天,許老爹托人買回來的春牛圖她拿來看過,字和古代的差不多,她都認得。這還多虧了她以前的經理,她曾在一家台資企業做過文秘,經理是台灣人,她不得不把文件都打成繁體字。當時可把她恨得不行,現在卻無比感謝那經理,真是虧了他,要不然自己在這裡也算得上是半文盲了。

  不過教孩子認字這事,還得問問許老爹,她料想他是不會反對的。晚上吃飯的時候,她和許老爹提了這事。

  許老爹張大了嘴,驚訝地問,「石頭他娘,你識字?」

  顧麗娘不明白他怎麼這個反應,難道這年頭識字很稀奇?但她還是點點頭,除了太生僻的那些個不懂之外。

  許老爹哆嗦著手,不知從哪摸出那張春牛圖,「石頭他娘,你唸唸?」

  公爹這是要考自己還是——,儘管疑惑,顧麗娘還是拿著那張春牛圖就著他指的地方把字念了起來。

  對,對,那天王算子就是這麼說的,看來他這兒媳說她識字,不假。

  「石頭他娘,明兒我就托人把買些紙筆和墨,對了,還有硯台。」許老爹飯也不吃了,激動地在廚房裡走來走去。

  此時許老爹覺得兒子娶這媳婦真娶對了,整條村子裡識字的人不多,識字的女人就更少了,應該說不是少,而是根本就沒有。早年他給人看家護院那會,若是識幾個字,這二十年干下來,可不止是個小頭頭那麼簡單。後來他有了兒子就打定主意要好好栽培的,豈料附近的先生們都嫌棄他曾賣身為奴,不肯收下許強,這些秀才先生們都是很愛惜羽毛的,任憑他再三請求,仍舊不肯破例。而他又不肯把兒子送到遠方,加上他娘不捨,於是便耽擱了。後來兒子進了鏢局,也略識了幾個字,但終究比不得人家先生教出來的那些。

  這都成了許老爹的心病了,他覺得兒孫後代都毀在自個兒手上了。若不然,他也不會擱下老臉去求了以前的主子讓兒子娶了個大家婢——也就是妞妞她娘,就因為她識字,比村婦有見識。他最大的心願就是兒孫能出人頭地,現在看到希望,能不激動麼?

  「爹,先買本百家姓和三字經回來給他們啟蒙吧,順便買些字帖兒讓他們描紅。」打好基礎比啥都強。

  「錢夠不夠使?不夠爹這兒有。」對兒孫讀書這事,許老爹自然是支持到底的。

  顧麗娘淺笑,「夠的夠的,強哥走的時候給了我三弔錢,現在還有呢。」主要是她嫁進來時年貨啥的都準備得七七八八了,除了買了幾尺布和偶爾買點肉外,還真沒什麼用錢的地方。遂那三弔錢,還剩下一大半兒。

  許老爹點點頭,「不夠了你再和我說。」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8:45 PM

  第十八章

  今年是顧麗娘穿來後的第一個年頭,這裡年味濃厚,似乎連空氣中都散發著一股年味兒。

  年三十,顧麗娘懷裡揣了幾百個大錢去錢家,端回了二十斤豬肉,木盆底下還裝著整副豬大腸。這大腸是她特意要的,準備用來做糯米灌大腸的。

  「嬸子,這錢你拿著。」顧麗娘將四百文錢塞到錢婆子手裡。

  錢婆子推了回去,佯怒,「什麼錢不錢的?你這不是打俺臉麼?快拿回去!」

  「嬸子,是爹交待的,你要是不收,這豬肉我也不用端回去了。」顧麗娘不怕她,笑嘻嘻地道,「說起來,還是咱們佔了你的便宜呢,現在外邊的豬肉都賣到二十五文錢一斤了,我們才給你四百文,呵呵。」

  「罷了罷了,這個?老頭。」錢婆子咕噥,這許老頭她瞭解,最講究那勞什麼親兄弟明算賬的虛禮,他也不想想,親戚間哪算得那麼明白了?

  「那嬸子,我先走了啊,還要趕回去糊窗紙做餃子什麼的呢。」頭一回在古代過年,整得手忙腳亂的。好在身旁還有長輩指導,沒出什麼亂子。

  「去吧去吧,哎,對了,一會俺這邊的豬血凝了俺給你送過去,啊?」

  「麻煩嬸子了。」

  回到家,顧麗娘就開始處理豬大腸和豬肉,她挑了塊五花肉做餃子餡。接著便和餡,和好餡,顧麗娘並不急著包。而是開始做糯米灌大腸,將剁碎的豬肉及香菇丁倒入洗淨待用的糯米中,再灑上一些韭菜,攪拌好後灌入大腸內,只裝七成滿,每隔一段還得用繩子縛緊,繫好後,把它放蒸籠裡蒸,一柱香左右再揭開蓋子,用針在各段刺通幾個小孔透氣,再蓋上籠蓋,蒸至熟透。

  大過年的,要忙的事兒多,許老爹一早就進廚房幫忙燒火了。見識了這糯米灌大腸的功夫,他搖著頭,嘖嘖有聲,「石頭他娘,這個糯米灌大腸也忒麻煩了點。」

  「呵呵,沒什麼麻煩的。」以前她每年都會做上一些,還不算太麻煩。重要的是它值得她動手,這糯米灌大腸熟的時候好吃,涼了後把它切成片,煎一煎更是噴香。

  接下來,顧麗娘便開始撖面,包餃子了。

  許老爹看著忙碌的媳婦,歎了口氣,「強子這孩子今年多半是趕不回來了,唉。」老人嘛,別的不圖,就盼個團圓了。

  「爹,你也別歎氣,今天還有半天呢。指不定一眨眼的功夫,強哥就回來了呢。」顧麗娘安慰著。

  「石頭他娘,你看下火,我出去看看兩孩子。」

  許老爹見兩個娃乖巧地窩在大廳裡描紅,心裡欣喜,暗自決定將今年的壓歲紅包包大點。見了兩個娃兒,許老爹更想兒子了。此時他真恨不得兒子就在旁邊,他立即立即將兒子兒媳送作堆,好讓他們趕緊把他的金孫造出來。

  其實屋子裡的娃已經被外頭的炮仗聲勾住了,小身子不住地扭動,若不是顧麗娘給他們規定了每人每天都得寫一頁大字的話,現在他們恐怕都飛出去了。

  許老爹回了一趟屋裡,手裡拿著兩掛炮仗,拆散後,朝兩個娃招手,「妞妞,小石頭,累了吧?喏,拿去玩吧。」

  男孩子都愛玩這個,小石頭見了,眼睛一亮,靦腆地說了聲謝謝。

  「呵呵,你們就在院子裡玩吧,爺爺給你們找根香來。」

  顧麗娘在廚房裡,自然聽見了外頭的動靜,此刻她也慶幸嫁了一戶和善的人家。

  許強駕著馬車,剛駛進村,就有不少人和他打招呼。

  「強子,回來啦?剛好趕上年夜飯。」

  「是啊李叔,你托我買的東西,我一會再給你送去。」

  「呵呵,不急不急。」

  許強把馬車停在自家門前,衝著門內大喊了一聲,「爹,我回來了。」

  「強子,是強子,強子回來了,快,去開門。」許老爹一臉激動。

  「哥哥,爹回來了。」妞妞聽了,炮仗也不玩了,搖搖晃晃地往大門跑去。

  小石頭怕她摔著,跟在她後面,「莫急莫急。」

  顧麗娘在廚房裡頭聽了,心裡也跟著欣喜起來,忙將手往身上圍裙一抹,出了廚房。

  許強看著迎上來的一家子親人,只覺得一路上的疲倦一掃而空,緊趕慢趕的,總算在年前趕回來了。特別見了站在後面,笑顏如花的新婦人,只覺得心裡升起一股暖流,暖暖的滿滿的,這就是家的感覺。

  走鏢在外,鏢師都是不洗臉的,特別是冬季,寒風凜冽,加上風沙撲面,用土鹼洗完臉之後,凌厲的風一吹,像刀子一樣就把臉給割破了。許強現在的樣子說是叫化子恐怕都有人信,頭髮亂糟糟的,臉上更是髒得不行。

  顧麗娘看到也是一陣心酸,在古代底層,想生存,著實不易啊。

  許老爹看著兒子,嘴裡直道,「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爹,爹,妞妞好想你。」妞妞毫不避諱地抱著她爹的大腿,奶聲奶氣地撒嬌。

  許強伸手,一把把她抱了起來,「喲,咱們妞妞又長高了。」

  「嗯嗯,長高了長高了。」妞妞不住地點頭,一雙眼睛笑成一對月牙兒。

  小石頭在一旁看著,眼裡有說不出的羨慕。突然,他發現自己的身體騰空而起,嚇得他下意識地抓了東西便抱。一會他才發現,原來他被妞妞的爹抱起來了,而自己則摟著他的脖子。

  「哥哥,哥哥,好不好玩?」

  小石頭臉紅紅地點了點頭。

  顧麗娘對許強的好感又增了兩分,甭管他是真心還是假意,即便是假的,至少在她面前他還願意做戲不是嗎?

  許老爹欣慰地摸摸鬍子,注意到屋外馬車上還有人,埋怨了兒子一句,「強子,有客來,也不曉得請人家進去烤烤火去去寒。」

  「許伯,不用啦,一會俺就走了。」秦平罷罷手,他只是跟來把馬車趕回去的而已,這過年過節的,用到馬車的時候多。

  許強放下兩個娃,把馬車裡的東西全都搬進了屋,兩個娃好奇地在一旁看著,並不調皮搗蛋。

  眼見秦平要走了,顧麗娘拿了兩托蒸好的餃子裝進食盒,想了想,又拿了兩根已經涼了的糯米灌腸放了進去。

  「秦兄弟——」

  秦平又是撓頭又是搓手的,「嫂子,你和強哥一樣叫我平小子就好。」

  顧麗娘笑了笑,「家裡也沒甚東西,這餃子和糯米灌腸是我做好的,你且拿回去和局裡的兄弟嘗嘗吧。」

  「那就多謝嫂子了。」秦平寶貝地抱著食盒,心裡高興極了。強哥他媳婦手藝好,他們鏢局裡頭的人都是知道的。特別是上回強哥帶回的那些肥腸,差點沒讓他們打起來。

  許強見了,滿意地笑笑。他將秦平送出去後,回來就看到他的媳婦兒正站在廚房門口,不甚自在,也沒敢看他,「鍋裡有熱水,你洗洗吧?」

  許強暗自歎了口氣,他才出去半個月,回來後他的渾家都和他生分了。不過不急,他想過個一兩晚,兩人會熟悉起來的。這般一想,他心裡一片火熱。

  顧麗娘心不在焉地包著餃子,想起剛才趁舀水時佔自己便宜的男人,臉上一片暈紅。啐,廚房那麼寬,他還能挨著自已,挨就挨了唄,還故意蹭兩下是什麼意思?真是個悶騷的男人,大白天的,也不嫌臊得慌。

  「不好了不好了,許叔,俺爹請你過去一趟商量事情。」

  「什麼事啊?」許老爹一愣,站了起來,拿了外套就往外走,邊走邊問。

  「俺家小姑哭著回來了,說是在那邊過不下去了。」

  「這是啥意思?」

  .,……

  「強哥,你過去看看吧。」顧麗娘看了自家男人一眼。

  「嗯。」許強點點頭,心裡也著實有點擔心。

  見他走了,顧麗娘才轉身回廚房,暗自琢磨,這大年夜的,錢巧巧這般鬧騰為的是哪般?難道是——顧麗娘搖搖頭,希望自己想錯了吧。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8:47 PM

 第十九章

  「爹,這日子俺過不下去了!」錢巧巧哭得一臉是淚,悔不當初。

  錢大明氣得臉煞白,「怨得了誰?早說了,叫你們腳踏實地地幹活,別淨想那些不著邊際的事,偏不聽。這下好了,哭啊!鬧啊!能把那些銀錢田地哭回來嗎?!」

  錢婆子看著哭得一榻糊塗的女兒,勸道,「他爹,少說兩句吧。」

  「少說少說,孩子就是叫你給慣壞的!」

  錢婆子委屈地直抹淚,「孩子不好,你好好教便是了,鬧成這樣,他們也不願意啊。」

  許強尾隨他爹來到錢家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景象,錢家母女倆在一旁直抹淚,錢叔在一旁生著悶氣,錢貴全、錢貴福也是悶不吭聲地坐在一旁,孩子都被拘在裡屋。他在路上聽貴全嫂子說了,巧巧夫家買到假參被騙了不少銀錢。

  錢家眾人見了許老爹都站起來打了聲招呼。

  「怎麼了這是?」許老爹坐在錢大明的旁邊。

  「還不是那個孽女,大過年的,鬧得人不安生!」錢巧巧這出,真真是打他的臉啊,面對老哥哥,他的臉紅辣辣地,羞的。

  「我怎麼鬧了?你們不是我爹娘?我受了委屈回娘家,你們也不說安慰我幾句,就光會數落我。我嫁人後每年可是少了孝敬?讓你們這般嫌棄我!」錢巧巧不依地叫著。她在婆家那頭受了委屈,回到家爹娘不安慰她就算了,在外人面前也不曉得給她留點兒臉面。這讓她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錢大明氣道,「說你兩句就頂嘴,看看你現在的模樣,和潑婦有什麼區別?我真後悔讓你嫁到俞家去,俞家不配你,好好的閨女被他們教成什麼樣兒了!」

  錢婆子忙拉了女兒一把,「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還不快住了嘴?」

  錢巧巧任她娘拉著,在一邊掉金豆。錢家本就錢巧巧一個閨女,錢大明夫婦從小也是慣著來養。大了給她挑了戶好人家,雖說比不上人家財主地主,但也是村子裡難得的富戶了。哪裡受過什麼委屈,如今被家人這般下她臉面,便惱了。

  「好了好了,事到如今,埋怨也沒用,趕緊拿個章程出來是正經。」許老爹挺頭疼的。

  「巧姐兒,被騙了多少?」

  「九十兩。」

  眾人倒吸了一口氣,九十兩,不是小數目啊。普通人家攢一輩子,可能都攢不到這麼多銀子。

  許強皺著眉頭,他這趟出去,鏢利總共得了五十兩,他分得三兩,加上僱主給的賞銀也才五兩銀子。這九十丙,也委實多了點。

  「有十兩是大哥給的。」

  「貴福,你給她銀子做什麼?」

  錢貴全支支唔唔地說不出話來,齊慧娘埋怨地看了他一眼。

  眾人不傻,見他這樣還有啥不明白的。錢大明歎了口氣,這人呀,就是這樣,總抱著僥倖的心理。罷了,教他吃虧一回,日後也好長些記性。

  「你家不是只有二十兩嗎,哪來九十兩的銀子給那姓簡的?」錢大明不得不問明白。

  「婆母她賣了五六畝地湊的。」錢巧巧低下了頭。

  「俞家可不止阿明一個兒子,琛哥兒他肯?」俞家共有兩個兒子,大兒子琛哥兒是個能幹的,夫妻倆把家裡的十幾畝地打理得井井有條。奈何他母親陳氏一向都偏疼小兒,有什麼都緊著小兒子用。

  「他那人要是知道這事怎麼會肯,這是婆母她背著大伯賣的地。」

  「這事你們連他也瞞著?」想到某種可能性,錢大明不由得提高了腔調。

  錢巧巧縮縮脖子應了聲是。

  「你們,你們真是,又蠢又貪!」錢大明氣白了臉,「難怪琛哥兒媳婦鬧著要分家,如此,便是打殺了你們也不過分!」

  「分家便分家,但他就給俺們兩畝地,叫俺們怎麼活?」錢巧巧不服氣地嚷嚷,「爹,這事你可不能不管啊。你要是不管,俺也不用活了。」說著就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親家那頭有多少地俺還能不知道?你們躥搓你婆母賣的那幾畝地,便是剩下的十畝地加起來也趕不上。你叫我們怎麼管?俺便是再不知羞恥,也做不出這等沒臉沒皮的事!姐兒,俺說句公道話,如今琛哥兒還能分給你們兩畝地,便是天大的情面了,你們也別不知足。」

  到此,錢巧巧傷心地號啕大哭。錢婆子見她這般,忙和兒媳婦將她拖著扶著架回裡屋。

  錢大明慚愧地看了許老爹一眼,「老哥哥,都是俺不會教孩子,累得你大過年的跑過來。」

  許老爹罷罷手,「不說這個,你有啥打算?」

  「她現在這個樣子,便是有錢,我也不敢給她。且讓她回去吧,過了年,讓兩口子租點地來種。只要肯下力氣幹活,就餓不死。」

  許老爹贊同地點了點頭,他就怕他這老弟一時頭暈腦熱,將攢了幾十年的棺材本兒都拿了出來,事情還沒到那個地步呢,「人勤地不懶,是這個理,你有章程便好。」

  下了決定,錢大明暫時把這事擱下了,見了許強笑道,「強子回來了?」

  「是啊錢叔,我給你們買了些京城的特產當年禮,一會給你們送來。」

  錢大明欣慰地笑笑,「老哥哥,還是你好,家裡就一個兒子,強子也爭氣。兒女債兒女債,生來便是討債的,你說我生那麼多討債鬼有什麼用?為了他們我操碎了心,偏還被他們埋怨上了。」

  「呵呵,看開點吧,有啥要幫忙的,和俺吱一聲。」許老爹見他沒什麼精神,便領著兒子告辭了。

  顧麗娘在廚房裡忙和著,不時伸頭出去看看他們回來了沒有。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她心裡蠢蠢欲動,想去錢家看看。但想想還是算了,如果一開頭跟著公爹他們一塊去還好,現在過去太惹眼了。過後指不定錢巧巧怎麼恨自個兒呢,所以她忍!

  他們爺倆回來後,許強忙著把之前鄉親托他買的東西送過去。好在許老爹也沒想瞞她,趁著兩人在廚房忙碌的那會,簡要地說了下事情的經過。

  顧麗娘不得不感歎,人要倒霉吃虧時就像鬼使神差般,攔都攔不住。不過她也只是感歎一下而已,隨即便拋到腦後了。許老爹是好說話,但在某些事上可不糊塗,她才不擔心他隨便往外撒銀子呢。況且她這公爹有多少銀子也不是她能惦記的,她何必鹹吃蘿蔔淡操心呢?

  申時剛到不久,顧麗娘便將年夜飯整治好了。她做的菜不多,一盤雞肉,一盤香煎糯米灌腸,一個雞雜湯,一個青菜,外加一道酸甜蘿蔔絲。一家子有說有笑地圍著圓桌吃年夜飯。

  顧麗娘盛了三碗餃子,然後分別往兩個娃碗中各挾了隻雞腿,「趁熱,快吃吧。」

  兩人娃仰著臉,奶聲奶氣地道,「嗯嗯,娘也吃。」

  顧麗娘看著兩個白白淨淨的孩子,心裡有說不出的滿足,「爹,這塊雞脯肉多,你吃吧。」

  「好好好。」許老爹連說了三個好,滿臉欣喜。

  「媳婦,你辛苦了,多吃點肉。」許強挾了塊肉進她碗裡。

  禮尚往來,顧麗娘咬咬唇,忍著心裡的不自在也給他挾了一塊。

  許老爹笑瞇瞇地看著兒子兒媳,想著他的金孫就快來了吧?

  吃罷飯,顧麗娘將碗筷收拾妥當,就給兩個娃洗澡,洗了澡給他們穿上她親手做的新衣,才讓他們在院子裡玩耍。許強慢悠悠地踩著梯子貼對聯。

  除夕守歲,兩個娃纏著顧麗娘說故事。

  顧麗娘故意板著臉道:「你們把前兩天教你們的百家姓背一段,背出來了娘就講,背不出來就算了。」

  「嗯,背,哥哥,我們一起背好不好?」妞妞滿臉希冀地看著小石頭,生怕他不答應。

  「嗯,一起。」小石頭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趙錢孫李周吳鄭王——」

  小石頭背得很順,妞妞有點嗑巴,但不是太大的妨礙。

  許強看著,好生稀罕了一番。待他們背完一段,將兩娃抱起來狠狠誇獎了一番,把兩娃誇得都臉紅了,眼睛亮亮的。

  鬧了一會,兩人終不敵睏意,在榻上歪著睡了過去,顧麗娘從屋裡抱了一床被子出來給他們仔細蓋好。等子時的大鐘被人敲響,許強便打開門,在院子裡燒了一掛炮仗。

  把兩個娃安置好後,夫妻倆人才相攜回房。

  回到房,許強脫了外衣,盡量柔和著臉道,「這段日子家裡多虧你了。」

  顧麗娘嗔了他一眼,「說這話,客氣了不是?這家也是我的,我自然得看著的。」

  許強見她也將外衣脫了,自然地攬過她的肩,突然的親熱,讓顧麗娘有點反應不過來,肩膀僵了僵。許強笑了笑,「今兒也折騰得夠嗆,咱早點睡吧。」

  兩人上了床,許強並無其他動作。顧麗娘窩在他懷裡,數著他的心跳聲,沒一會便聽見均勻的鼻鼾聲,她抬眼一看,透過帳子的燈光,見他眼睛緊閉,似是睡熟了。

  顧麗娘細細地盯著他的臉看,只覺得比之前要瘦一點粗一點,想來走鏢的確不易。這般想著,一陣困意襲來,她也磕上眼,睡去。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8:48 PM

  第二十章

  年初一一早,顧麗娘渾身發熱地醒過來,只見中衣已被脫掉扔在床的裡側,肚兜也不見了,渾身上下就只剩下一件小衣……(河蟹,沒肉)

  激情過後,許強望著她喘著氣兒的小嘴,狠狠地親了下,這才心滿意足地摟著自個兒媳婦,得意地問,「咋樣,為夫的厲害吧?」一雙大掌佔有性地在她身上游移著。

  顧麗娘恨恨地拍開他的手,白了他一眼,低聲咕濃了句,「不要臉。」但她紅艷水潤的臉和渾身懶懶的樣子,無一不透露著一股被滋潤被滿足的韻味。

  顧麗娘一下子想起剛才無意間瞥見的傷痕,忙拉開被子確認。前幾次親熱時都是摸黑進行的,此刻藉著濛濛的光線,倒是看得清楚。果然,在他的腰際,有一條手指大的疤,長達十公分,若是當時傷口再深點,內臟都要出來了。她發現他身上有不少或深或淺的傷痕,有些看得出來有些年頭了,有些還紅著。

  「這些都是走鏢時留下的?」她摸著那疤痕輕聲地問。

  「嗯。」

  許強只是單純地肯定,沒有炫耀沒有害怕。

  顧麗娘突然覺得很害怕,她之前對鏢師這一行業瞭解得太少了,以為他們背靠威遠鏢局的大樹就沒甚危險性。想來卻是她想當然了。

  她本是寡婦再嫁,若是許強再出意外,那便坐實了她剋夫的命格,光村裡人的唾沫能把她湮死,那她這一生也沒什麼指望了。遂為了她下半輩子的幸福,她一定要勸許強遠離鏢師這一行業。

  「哥,當鏢師太危險了,爹有沒有勸過你別幹了?」顧麗娘偎著他,輕聲問。

  她這一輩子估計就只有許強這個丈夫了,別說什麼合離的話,也不要說許強死了,她就可以自由了,可以率性而為了。或許她可以臉皮厚點不在乎外人的目光,但她的子女卻是實實在在生活在這個時代的,她可不想自己累得他們抬不起頭來。其實許強各方面的能力都不錯,很容易讓她心生好感。所以,她得緊緊抓著這個男人,也虧得了這時代的審美觀是那樣的,他才泛人問津。若擱現代那會,搞不好她倒貼他還不稀罕呢。

  對自家媳婦的親近,許強心裡很受用,話也多了起來,「勸過,但哪有這麼容易?我沒別的本事,除了走鏢就只能種地了。家裡的地你也知道,光景好的時候過個富足年不成問題,若老天爺不賞臉了,就只能勉強混個溫飽了。咱們的孩子男的要唸書,女的要攢嫁妝,光靠地裡的這點進項,哪夠呀。」

  「但走鏢實在太危險了,若你有個三長兩短,你想過咱們一家子的老弱婦孺嗎?」只要用心,錢總能掙到的,犯不著繼續做這麼危險的行當。

  許強側過身,看到她眼底的擔憂,心裡一暖,不過他覺得他媳婦想多了,「別多想了,這麼些年,我不是一樣過來了?」

  「嗯,天亮了,咱們也該起了。」

  顧麗娘見許強明顯不想再說這個話題,也不勉強,她知道,長城不是一天就建好的,凡事都講究個循序漸進。晚點,她讓許老爹來和他說說。兩個人一起使勁,總比一個人強。

  顧麗娘摸出今早許強送她的金耳環帶上,這是他剛才送她的,連帶還有給兩個娃的銀手鐲和長命鎖。她摸摸這對耳環,想起剛才問他花了多少銀子,他也不說。不過她在心裡琢磨,這個重要少說也得一兩銀子。加上給妞妞的銀手鐲和小石頭的長命鎖,這趟外出得的工錢恐怕大半都花在這些上頭了。

  剛給兩個小傢伙帶上,兩人就美滋滋地相互打量著。

  「帶好,仔細別丟了。」顧麗娘打定主意了,就給他們帶兩天,應個景兒。開了年,她還得把它們收起來的。省得成天帶著遭人惦記。

  吃過早飯,許家和錢家互相拜了年。顧麗娘來到錢家時,沒見著錢巧巧,尋思她已回了夫家那頭,畢竟大年下的,跑回娘家成什麼樣子!不過她卻沒有多問,畢竟這事不光彩,問出來無疑是打錢家的臉面,她權當不曉得了。

  過年最大的特色便是串門走親戚,許家和顧家沒什麼親戚,比起旁人來,少了很多人情。遂許強在拜訪了一些朋友後,便難得地清閒了下來。除了白天忙些事外,每天晚上就是可著勁兒地折騰她。

  初四的時候,由花炎彬領頭,來了好些兄弟,說是給許強拜年。顧麗娘進房間仔細翻出一小罐茶葉,取出一小撮泡了壺茶送到廳裡給他們,她想了想,又拿大盤來裝了些瓜子米餅類的零嘴過去。

  有些個對許強他們的談話不感興趣,見著小石頭和妞妞兩人,嚷嚷著要帶兩人出去玩雪。

  兩個娃兒可憐巴巴地看著顧麗娘,顧麗娘笑道,「去吧,仔細別凍著。」她知道這裡的醫療條件,小感冒拖久了也能死人的,平常外頭下雪時,她都拘著兩人在屋裡,生怕他們生病。

  「嫂子放心吧,我們會看著孩子的。」

  顧麗娘又給兩人加了件外套後,這才略略放心讓他們在院子裡玩兒。之後她才到廚房裡整治飯菜,有兩三個人尾隨而來,顧麗娘轉送一看,得,都是老熟人了。

  「嫂子,俺們給你打下手來了。」

  顧麗娘罷罷手,直搖頭,「不用不用,哪有讓客人動手的道理?你們回客廳裡坐著吧,飯菜一會就好了。」

  「嫂子,沒事的,你就讓我燒個火吧。要不你讓俺坐在廳裡聽二鏢頭和強哥聊天,俺都打嗑睡了。」羅宏一臉哀求。

  秦平生怕她不信,小雞啄米般猛點頭。

  「好吧。」接著,她便給兩人派了任務,一個洗菜,一個燒火。

  「嫂子嫂子,是不是可以點菜啊?」羅宏一邊燒火一邊眼巴巴地看著顧麗娘。

  「美得你,嫂子做啥就吃啥唄。」秦平一個鍋貼拍了過去,但他眼睛卻滴圓圓地轉,一副言不由衷的樣子。

  「哼,我是有啥說啥,總比某個口是心非的人強!」

  顧麗娘笑笑,「沒關係,想吃啥?我會做的話就給你們做。」

  「嫂子,你年前做的那個糯米灌腸還有沒有?」

  顧麗娘歉意地說道,「就還有三截了,一會我全切了,給你們炒兩盤吧。」

  「有得吃就好,咱們不嫌少。」聽到有吃的,兩人幹活可起勁了。

  將鏢局一干人送走時,顧麗娘累得都快趴下了,畢竟十來個人的飯菜可不是個輕省的活。她才躺炕上喘口氣,送客回來的許強見了,坐在床邊幫她捏了捏肩膀,「累了?」

  「有點兒。」顧麗娘受寵若驚地看著他,這男人,啥時候開竅的?懂得疼女人了?

  許強臉皮厚,看不出半點不自在。顧麗娘也沒多想,閉上眼開始享受起來,「嗯,左邊一點,對,就是那,用點勁兒。嗯,舒服。」

  聽著她發出猶如床第間的呻/吟聲,許強意動不已。不過想起剛才花炎彬的話,他先按下這分意動,緩緩說道,「花老弟適才和我說了,想在鎮上置辦個鋪子,販售一些各地的土儀,問我要不要隨份子。」

  顧麗娘一聽,來勁了,這不是等於開個特產店嗎?「這主意好,幹嘛不隨?」他們走鏢,本身就有很大的優勢,可在鏢送達後,購置一些土儀返回。他一直不肯答應退下來,不就是唯恐本錢不夠嗎?既然還幹這行,何不好好利用呢,多份進項,也好早日脫離鏢師這個行當。她越想越是這個理兒,不禁讚道,「你這花老弟,腦子真好。」

  許強心情很好,「他算是咱們鏢局裡的大掌櫃吧,做事最是周密不過的。」大掌櫃講的是眼明心細算盤精;看貨不走眼,估價不離譜,上下裡外該打點的絕少不了,該開銷的絕不浪費。別看花炎彬年紀輕輕的,在鏢局裡可讓人信服了。

  「開個鋪子,得多少本錢啊?」顧麗娘有點擔心地看著他,怕拿了這筆銀子出來,家裡就剩下個空殼子了。許家有多少家底,她不是很清楚。不過許強十二歲就進了鏢局,從打雜的做起,至今也有十來年了,少說也攢了點家底。

  「花老弟說,想盤下個鋪子長久做,每月就可以省下幾兩銀子的租金了。盤個鋪子大概要一百兩左右,加上販貨的本錢和周圍的銀錢,少說也得一百五十兩。」

  那麼多?顧麗娘是深刻體會過一文錢逼死一條好漢的苦的,一百五十兩對她來說就是天文數字。「你打算出多少?」說這話時,她覺得有點艱澀,生怕他不說,把她排隊在外。

  許強看了她一眼,「咱們家和花老弟一人出一半吧,盈利了,咱就各拿四份,剩下兩份給鏢局。」也算是給點甜頭幫忙的兄弟了。

  聽到咱們,顧麗娘心一喜,她不在乎銀子到不到她手裡,她就是單純地不想被丈夫排除在外。他這回給她透露一些家底了,算是開始信任她了吧?而且許強能不費力地拿出七八十兩銀子,說明許家還是有點家底的,這回她算不算傍上土大款了呢?

  解決了要事,許強心一鬆,脫了鞋子也窩上了炕,從他那上頭往下看,正好看到一抹紅艷的肚兜包裹著她的渾圓。

  漸漸地,顧麗娘覺得不對勁,回過神,見他的爪子放在雪白的胸脯上,「大白天的,你摸哪兒呢?」自打許強回來後,除了頭晚,他規規矩矩地睡覺外,後來每一晚都是夜夜笙歌,真是太頹廢了。縱/欲的後果就是她的腰肢酸軟無比,她都有點怕了。

  許強揪住她乳兒,掐捏,「咋了,我和我媳婦親熱還要誰批准不成?」

  顧麗娘知曉其中滋味,如今被他一上手,已軟了身子,恨不得往他身上蹭蹭,只嘴上道,「白日暄淫,仔細你爹說你。」

  許強嘿嘿直笑,「他才巴不得呢。」

  顧麗娘還待說什麼,小嘴卻被許強一把吻住,身子也被他上下其手,沒一會就迷迷糊糊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8:49 PM

  第二十一章

  有錢好辦事,沒幾天,花炎彬就談妥價錢,把鎮上主街正中的一間鋪子盤了下來,貴是稍微貴了一點,但值得。房契上寫的是兩家的名字,許強帶顧麗娘去過一次,那鋪子挺寬敞的,而且收拾乾淨了。後面還有帶了個小垮院和兩間屋子,屋子略小,住一兩個人不成問題。

  鋪子裡已經談妥了一個老掌櫃和一個夥計,待貨一到,挑個吉時便可以開張了。

  家裡老的老,小的小,許強又不常在家,一應家務都得由她操持,實在離不得她。所以做甩手掌櫃,每月等著分紅,這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事了。

  他們還順還見了花炎彬夫婦的,聽許強說,花炎彬家的是個落魄的官家小姐。花炎彬住鎮上西街後面,三間寬敞的瓦房,看著極氣派,想來花家是有點家底的。

  見了人,顧麗娘暗忖,到底是官家小姐,雖然落魄了,畢竟底蘊擺在那兒的,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就很不一般。人倒是挺好的,不過若有似無地帶著一些清高傲氣,這她能理解。總體來說,還算不錯的一個人。只一點,就是她旁邊的那個老媽子,睜著一雙防賊的眼上下打量著她,眼底隱隱帶著鄙薄,讓顧麗娘感覺很不舒服。虧得兩人不常見面,若不然她不是被氣得內傷就是被自己的怒火燒死。想她也不是個能忍的,一回兩回尚可,多了,她保不準會不會當場發飆。

  「麗娘,我一見你就覺得極親切,不介意我這麼叫你吧?」柳綠荷溫和地問。

  顧麗娘搖了搖頭,笑笑,「不介意。」名字而已。

  「我比你年長一歲,你可以喚我綠荷姐。」

  顧麗娘不在稱呼這種小事上計較,從善如流地叫了聲。

  柳綠荷吩咐身後的老媽子拿出瓜果出來招待她,「麗娘,你家那位和我家那位感情好,咱們也得好好處才成,可不能後院起火給他們拖後腿呀。」

  顧麗娘笑著點頭應是,心裡有種說不清的怪異感,潛意識裡對這樣的話喜歡不起來。莫不是兩性相斥?

  「來,嘗嘗,這是西湖龍井,味道還算不錯。」柳綠荷招呼顧麗娘喝茶。

  西湖龍井?杭州?聽到這熟悉的地名,顧麗娘怔了怔,這不是架空朝代嗎?穿過來那會,她曾問過李嬸這裡的年月,她說是天元年間,當今國姓為曾。當時她想破了頭,也不記得中華上下五千年有無出過姓曾的皇帝。不過她後來便拋開了,蓋因她所處於社會底層,離掌權者太遠,即便是活在歷史的朝代她也做不了什麼,唯有隨波逐流努力在法則內維持生計罷了。

  看著這西湖龍井,她哂然一笑,便是一樣的地名又如何?與她的生活有何干係?

  「這茶呀,是咱姑爺特意托人在杭州那邊買的,尋常人可是喝不到的。」老媽媽的神情裡帶著驕傲與自得,或許還有一點施捨的意味?

  顧麗娘似笑非笑地道,「是嗎?那我得好好嘗嘗了。」

  「尤媽媽,渾說什麼?不過是一點子茶罷了,你這樣,沒得讓客人笑話。」柳綠荷歉意地看著顧麗娘。

  顧麗娘罷罷手,不在意,「這茶一小撮就要幾兩銀子了吧?俺家確實捨不得。」而她也確實喝不出什麼獨特的味道來,以前她在現代那會,幾塊錢一包的綠茶也是一樣喝,上千塊的潽耳也是一樣灌下去。她反倒覺得那幾塊錢的綠茶比較香,朋友笑她牛嚼牡丹,請她喝好茶根本就是浪費。或許她這一輩子都沒那種富貴命嘍。

  顧麗娘這麼痛快地承認,倒顯得尤媽媽刻薄了,這讓柳綠荷的臉有點掛不住,她笑了笑,「麗娘,元宵那天可得空?縣太爺夫人的小姨子和我是手帕交,那天那天縣太爺夫人舉行賞燈宴,你要不要一道去?」

  去做什麼?當背景嗎?顧麗娘一臉為難地道,「這個,那天我實在抽不出空來,麗娘在此謝過綠荷姐的好意了。」

  不管時代如何變遷,階級從來都是存在的。從低一階級向高一階級跳躍,不是件容易的事,要忍常人不能忍,要付出許多不為人知的艱辛。或許以前她還會有些好奇,但她跟朋友參加過一次後,她便打死也不肯去了,不過她也沒啥機會去就是了。

  在她看來,舉止再怎的高雅,衣服首飾再怎的高檔,也一樣不過是生活。生不帶來死不去的。還不如在原來的圈子混得自在。人生短短幾十年,不過是穿衣吃飯罷了。只要生活過得去,為什麼要頓頓鮑魚燕窩的?好吧,好吧,她承認,這是她的自我安慰。若讓她卑躬屈膝一味迎合,乞求別人給予這些東西,她承認她做不來。

  不過生活是需要努力的,憑自己的努力能改善的生活,是她所欣喜所樂意的。若她能靠著自己的雙手得到這些東西的話,她也樂意吃一份扔一份。

  尤媽媽一臉不善地看著她。

  顧麗娘的拒絕讓柳綠荷的臉色很不好看,在她看來,這姓顧的就是不識抬舉,虧得她先前還以為她是個好的,卻原來這般地上不得檯面!

  氣氛僵住了,顧麗娘有心挽回,畢竟兩家的男人不但同在一個鏢局裡做事,如今還一同開了個鋪子。若她和柳綠荷合不來,她家那位也會頭疼吧?而且她還得防著枕邊風呢,雖然他們兩人的情份還算深厚,但也禁不住自家媳婦成天在耳邊說壞話,日子久了,沒問題也能吹出問題來。

  「綠荷姐,我家的母豬在元宵前後就要生仔了,實在離不得人。」

  柳綠荷也知道在農村母豬生仔算是大事兒了,「你呀,這事咋不早說,難道說了姐姐還會為難你不成?」

  「呵呵。」顧麗娘傻笑。

  吃了茶,顧麗娘就尋思著回去了,不知道她家那位商量完了沒?她還是第一回出來那麼久呢,都小半天了。家裡兩個娃也不知道有沒有鬧騰?

  這人禁不起念叨,她才想,許強便從屋裡出來了。兩人與花炎彬夫婦告辭家去。

  元宵前一天,許強又得外出走鏢了。是顧麗娘親手給他收拾了行囊,裡面放了一套她親手縫的新衣裳。

  「喲,強子,過個年回來,這衣裳就一天一個樣兒呀。果然家裡有了婆娘,這人就精神多了啊,哈哈哈。」胡興榮見許強穿了一身新衣,紅光滿面的樣子,打趣道。

  「那可不,有個知冷知熱的人疼著,到底不一樣。」

  「是啊是啊,強哥總算人模狗樣了一回!」秦平朝鏢頭擠擠眼。

  「找揍是不?上回你連吃帶拿地將俺家的東西扒拉個乾淨,俺還沒找你算賬呢,你倒撞上來了。」許強把指關節活動得咯吱咯吱響,一副隨時準備揍人的樣子。

  秦平是個有眼力見的,當下忙不迭地求饒,「等等,等等,嘿嘿,強哥,您大人有大量,別和我一般計較。您是知道我的,就是嘴欠,我賞自個兒兩下,不勞你動手了。」說著他真往自個兒臉上招呼了兩下,不過是那種雷聲大雨點小的,打完痕跡都不留。

  「行了行了,我還不知道你?」

  秦平嘿嘿直笑。

  「平小子,看到了吧?家裡有個婆娘的男人日子過得那叫一個美,你得加把勁啊,爭取早日娶個回來。」年紀大的人,不管是男是女,似乎都好做媒。

  「是該娶個回來管管他了。」許強也點頭。

  「哎喲俺的媽呀,俺現在一看到是個母的,俺都恨不得撲上去親兩口,你們說俺使不使勁?」秦平一臉搞怪地說。

  此話一出,大家哄然大笑。其中笑得最大聲的那傢伙又被鏢頭點名了,「還有你,莫小子,別挑三揀四的啦,要個能過日子的就成。我見文西村的張翠花就不錯,人家不是對你有意思來著?」

  莫一銘做了個嘔吐的表情,「總鏢頭,你莫拿她來消遣俺了。俺哪裡有挑了?她是要有強嫂子一半好看一半能幹,俺二話不說,閉眼娶了。」

  「得得得,俺以後都懶得操心你們了,讓你們爹娘頭疼去吧。」胡興榮拿這幫小子沒轍。

  「強哥,這回過來,嫂子有沒有叫你稍點什麼吃食給咱?」秦平的小眼睛滴圓圓地轉。

  「去,家裡缺你吃的還是少你喝的了?用得著你這麼急巴巴地問人家要吃的?」秦平他爹給了他一記鍋貼,吹鬍子瞪眼地道。秦平他爹以前也是鏢師,年紀大了便退下來做個管雜物的。秦平剛才的話,剛好被他爹聽到。

  得得得,你們一個個俺都惹不起,俺躲,總成了吧?秦平一臉委屈地想,「爹,別打了,打傻了俺,以後可沒兒子給你送終了。」

  「呸呸呸,一大早,壞的不靈好的靈。你個孩巴牙子混說什麼呢。」緊接著,秦平便被他爹揪著耳朵拉走了。

  眾人見狀笑了一陣,見許強面無表情地站在那,摸摸鼻子,也散了。

  胡興榮笑著搖了搖頭,「這幫臭小子,滑頭得很,也就你能治住他們。」

  「他們這是怕我。」許強已經見慣不怪了。

  「聽說你和老二合開了個鋪子?」

  「嗯。」許強點了點頭。

  「老二是個仔細人,你們倆好好幹。」胡興榮拍拍他的肩,胡興榮是有大來頭的人,自然看不上他們鋪子每個月掙的那點銀子。他也知道大伙都不易。

  許強應了下來,「鏢頭,我去看看東西準備得怎麼樣了。」這回的是小鏢,本來也不必他和花炎彬同時出馬的,但這畢竟是他們頭一回販貨,而且事關他們開的新鋪子,還是去把把關為好。

  「去吧。」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8:50 PM

  第二十二章

  許強外出了,顧麗娘更多地把重心放在了兩個孩子身上。至於和柳綠荷的談話,她也沒和他提。在她看來,柳綠荷不過是小問題罷了,許強正處於創業開頭,她就不要拿這種小事去煩他了。

  剛過了龍抬頭,便有人來許家借牛使,顧麗娘聽許老爹的話,按往年的例收了錢和料草,便將牛借了出去。

  一日,李嬸摘了把青菜過來瞧她。

  「嬸子,你看你,來就來嘛,還帶東西來,真是太見外了。」顧麗娘嗔怪地笑道。

  李嬸罷罷手,「這菜是我用你屋後那兩塊地種的,不值幾個錢,知道你愛這個,過來就順便給你摘半籃子。」

  「還是嬸子你知道我,唉,現在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後頭菜園子裡的菜我都恨不得抽著它們長,呵呵。」家裡兩小一老,缺了青菜還真不成。

  李嬸樂呵呵地笑了一陣,才道,「麗娘,這回我過來是想和你借頭牛使的,你看看——」

  「嬸子,正好,今兒兩頭牛都在家,一會你和我去牛棚,看中哪頭便牽哪頭。」

  「那這錢——」

  顧麗娘打斷她的話,「哎呀,我的好嬸子,我哪還能收你的錢啊?這不是打我臉麼?真算起來,你還是我當家的和我的媒人哩。」

  「得得得,我嘴笨,說不過你。」

  「嬸子不是嘴笨,而是我佔著正理呢,你自然說不過我。嬸子,我知道你忙,也不耽擱你了,你跟我來。」說話間,顧麗娘將她引向牛棚。此時大夥兒都忙著春播,沒功夫閒扯的。

  「哎。」李嬸欣喜地應了一聲,「麗娘,你嫁進許家也有近三個月了,旁的你也甭理會那麼多。趁強子在家的時候,抓緊時間生個兒子才是正經。」

  村裡有些婦女就是這樣,是非僧一樣,大字不識幾個,最見不得別人過得好。誰要過得比自個兒好,心裡總會泛酸。她奈何不了你,總能說點是非踩你幾下。顧麗娘一個寡婦,卻好命地吃穿不愁,還不用下田。如今更是日日有生錢進手,有些眼皮子淺的,哪能不酸溜溜地刺兩句?

  顧麗娘意會,「嬸子,我省得的。」她行得端坐得正,自是不怕的。她嫁進來後,幾乎可以說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偶爾也就到錢家串串門。連每個月買的一兩回肉,都是許老爹領著兩個孩子去的,賣肉攤離得不遠,就一盞茶的腳程,若是年輕人走,會快一倍。那有他的一個老夥計,他偶爾出去和他聊聊。對此,顧麗娘是贊成的,老人多走動走動對身子骨好。不過這幾月又是下雪又是下雨的,她可不敢讓許老爹走那麼遠了,萬一摔著哪兒就受罪了。

  「那就好,對了,俺家芳姐兒訂親了,男方是文西村那邊的,挺實誠的小伙子。」提起這樁親事,李嬸眉開眼笑的,顯見對女婿挺滿意的。

  顧麗娘是個會來事兒的,當下笑道,「真的啊?嬸子,喜糖可別忘了我那份,到時我一定備份大禮給芳姐兒。」

  「人來就行,什麼禮不禮的,不重要。」

  這話聽聽就算,顧麗娘可不會當真。

  李嬸牽了牛,顧麗娘親自送出門口,待人走遠了,她才回頭。

  「爹,李嬸來借牛使兩日,我只收了她兩日的料草,沒收她的錢。」顧麗娘覺得,得和公爹說一聲。許強不在家,這一個月,他忙瘋了。他們的鋪子開張了,賣的東西新奇,價錢又不貴,生意還算可以。然後鏢局裡一個月裡連接了幾單大鏢,許強不得不親自護送。前兩次回來,他不說是過家門而不入,卻也只勉強只在家歇了一晚便走了。顧麗娘看得歎氣不已,看來,無論在哪,討生活都不容易。

  許老爹不在意地道,「唔,你做主便是。這事你做得不錯,咱們家也不差那個錢。李嬸說起來,也算是你長輩,這也是應該的。」

  農曆二三月份最是農忙的時候,許家的兩頭牛派上了大用場,顧麗娘手裡幾乎每隔兩三日便有一兩百錢進賬,這情況一直持續到清明後,短短一個多月,顧麗娘手中就攢下了二兩多銀子。許強不在家,這麼一大筆錢,她覺得有必要和公爹說一聲。她去問許老爹時,許老爹卻笑呵呵地讓她自個兒拿著,顧麗娘這才心安理得地管著這筆銀錢。

  這麼些年,許老爹對這情況自然是瞭解的,兒媳報出的數目比往年只多不少,這樣實誠的舉動讓他心中很是安慰。暗忖到底是識字的,就是明理兒,一般人若不是死死把著手中的銀錢,便是想法子從中順點私房錢。更覺得兒子眼光不錯,在他們這村子還撿漏了。

  其實是許老爹想錯了,顧麗娘也是愛財的,但她懂這個分寸。畢竟她剛嫁進來不久,一切都得謹言慎行。若銀錢一過她手她就緊緊抓住不放的話,這樣的好事就沒下回了,還給人留下了貪財的印象。這麼低級的錯誤她是萬萬不會犯的,若讓老人覺得你心不在這個家,你休想從他手裡掰出一個子兒來。若老人覺得你一心為這個家了,他的手就鬆了,流到你手中的銀錢便多了。

  許老爹做了這麼些年的護院,多少都有點壓箱底的寶貝。顧麗娘也不說圖他的東西,反正她已經是許家的媳婦了,待他百年後,東西還不是留給子孫的麼?給的也是她丈夫她兒子,她急個什麼勁?這些私心說出來可能讓人不喜,但她也少不得為自己為孩子謀劃一番。

  其實有心計不是不好,關鍵是看她用在什麼地方上。幸福的生活就是需要用心經營用心維護的。顧麗娘這樣做,雙方都覺得愉快,何樂而不為?難不成非得任性而為弄得大家心裡都不好過了,就是好的了?

  春季正是病菌大量繁殖的季節,家中兩小一老的抵抗力都不比年輕人,顧麗娘很注意家中的乾淨。卻不料,這病還真是防不勝防。

  某天清晨,顧麗娘進房裡給兩個孩子穿衣服。見小石頭兩頰間紅紅的,小嘴也艷艷的,也沒太在意,剛睡醒過來的孩子都是這樣的。可給他穿衣服的時候,他咳嗽了兩聲,顧麗娘看著不對,摸了摸他的額頭,皺眉,「怎麼這麼燙?」

  妞妞也好奇地摸摸他的,再摸自己的,「哥哥好燙哦,比妞妞燙。」

  小石頭眨了眨眼睛,顧麗娘這才注意到,他那一向漆黑靈動的眼眸失去了原本的亮色,有些茫然的黯淡,顯得昏昏欲睡。

  「娘,熱,喉嚨痛痛。」小石頭皺著小臉不願穿衣服。

  顧麗娘將他塞回被子裡,「你發熱了,娘去請大夫,你先躺著,乖乖的,不准踢被子知道不?妞妞乖,幫娘看著哥哥,娘一會就回來。」

  顧麗娘和許老爹說一聲「孩子我幫你看著,你去西街東門那頭找彭大夫,他治小兒病最是拿手。」許老爹的聲音遠遠傳來,她忙應了,便急急出了門。這地方可不比現代,小小一點病稍不注意就要人命。

  來到鎮上,大清早的醫館也沒開門。她在一些老大娘的指引下,找到彭大夫的住所。當她領著大夫回到家時,小石頭已經睡過去了,小鼻子還喘著粗氣。顧麗娘一摸,連呼出的氣都覺得燙手得緊。妞妞倒乖巧,安靜地坐在床上,不吵不鬧的。

  顧麗娘見小石頭睡著都不踏實的樣子很是心疼,「彭大夫,你幫看看,他這莫不是發熱了?」

  彭大夫放下藥箱,「我看看。」

  屋子裡有響動,小石頭沒一會就醒了過來,見了顧麗娘,他眼睛一亮,「娘,抱抱。」剛說了話,他皺起了眉,伸出小手摸了摸脖子。

  顧麗娘想起他今早說喉嚨痛,想來喉嚨疼得難受罷。生病的孩子都脆弱,特別粘人,顧麗娘也不忍心拒絕他,摸摸他的頭,「乖,讓大夫給看看。」

  小石頭乖巧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一陣望聞問切後,說了一堆話,什麼外邪入侵體表,疫癘之氣所致之類的。顧麗娘聽不懂,按她的理解約摸就是病菌感染扁桃體發炎引起發燒之類的。隨後大夫開了藥方,讓她去拿藥。顧麗娘付了診金,又到鎮上拿了幾副藥,問明了煎藥的過程,這才回了家。

  趁煎藥的空檔,她熬了點粥做早飯。

  「小石頭,醒醒,吃點粥喝了藥再睡。」

  小石頭睜開眼,小聲地嘟囔著,「娘,痛痛,我難受。」聲音裡不自主地帶了撒嬌的味道。

  「娘省得,來,吃了藥就不難受了。」顧麗娘餵他吃了半碗粥就再也吃不下去了,她也沒勉強。吃藥時,他吃了一口,太苦,死活不肯再吃。沒法,顧麗娘只好哄著他,慢慢喝了,喝了藥,她再將兌好的半碗蜂蜜水給他去苦味。這蜂蜜金貴,是許老爹的珍藏。這回見孩子喉嚨痛得沒法了,才拿出來的,若是平時,頂多一棵蜜餞打發了去。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8:51 PM

 第二十三章

  恐小石頭的病反覆,又怕他的病氣傳給妞妞,顧麗娘當晚便把讓妞妞睡在自個兒房間,而她則搬去和小石頭睡。

  三月的夜晚,依舊冷得凍人。

  小石頭知道今晚他娘會陪他睡,興奮得雙頰暈紅,小腦袋一直往外探。久等的小石頭見了顧麗娘,眼睛一亮,小手拍著身下的床鋪,催促,「娘,快上來。」那雙漆黑的眼睛露出濃濃的渴盼。

  顧麗娘笑笑,把外衣脫了後,躺了上去,小傢伙偎了過來。顧麗娘忙阻止他,「娘冷,一會再抱你。」

  「不怕,我不冷。」小石頭說著就將他小小的身子塞進她懷裡,小傢伙瑟縮了一下,卻固執地窩在她懷裡。

  顧麗娘拿這固執的小傢伙沒轍,不過因為懷中被塞進了一個小暖爐,她心裡也暖暖的。待身體暖和後,她將小傢伙攬進懷裡,調整了一個讓他舒服的姿勢。

  小石頭窩在顧麗娘的懷裡,抿著嘴偷偷地笑了,一雙大眼睛彎成了月牙兒,「娘,說故事好不好?」

  顧麗娘給他掖好被子,「嗯,小石頭想聽什麼故事?」

  「大灰狼和小紅帽。」

  「哦,成。從前——」這個故事已經說過好幾遍了,但小傢伙就是百聽不膩。或許,他只是想感受一下親暱的氛圍,而不在故事。

  不知道說到哪,小傢伙嗯嗯了兩聲,偷偷打了個小呵欠,歪了歪腦袋,窩在她懷中,閉眼,睡去。懷中的人漸漸沒了聲響,顧麗娘明白他已經睡了過去。當下笑了笑,抱著他瞌上眼。

  一直以來,中醫給顧麗娘的感覺就是,什麼陰陽五行,神秘叨叨的,治不死人,也好不徹底,盡在那拖著就是了。所幸,小石頭連吃飯三天的藥,總算好了。不過人卻瘦了一圈,之前養回來的一點肉又沒了。

  夜晚,噔噔噔,許老爹警覺地睜開眼,輕輕下了床,掄起放在一旁的手臂粗的木棍,輕手輕腳地開了門,豎起耳朵細聽。

  「噔!」許老爹剛揮出木棍,便把來人一把抓住,「爹,俺啊!」

  許老爹認出是兒子的聲音,他鬆了口氣之餘,當下給了許強一個白眼,「三更半夜的,弄什麼鬼?嚇死你老子了!」

  自知理虧的許強抓抓頭嘿嘿直笑,「那個,爹,外面冷,你要不要進屋歇歇?」老人覺少,睡得淺,估計老爹是被他吵醒的,對此許強很愧疚。

  許老爹看兒子那邋遢樣兒,分明是下了鏢就往家裡趕了,嘖嘖,也不說理理。許老爹也年輕過,自然曉得他為的是哪般。「去去去,嫌我礙事了是不?俺也不阻你,趕緊找你媳婦去吧。讓她給你張羅張羅,洗一下你這身皮。」

  「爹,我省得的,我扶你回去吧?」說著許強就要扶著他進去。

  「不用不用,這屋子我閉上眼都能走。」許老爹罷罷手。

  許強自然不依,這天伸手不見五指,他哪敢就這麼讓他老爹摸回去?要是磕著哪兒碰著哪兒,他不得後悔死。「沒事,也不差這半會功夫。」

  許老爹嘴上這麼說,但兒子的孝心讓他很受用,剛坐上炕,他便打發兒子走了。許強才扛起放在門邊大麻袋往屋裡走去。

  用鑰匙打開了房門,把麻袋放下後,他輕手輕腳地來到床邊,見他媳婦兒睡得香,便沒有叫醒她,想自個兒尋條布巾到井邊打盆水洗漱。但尋了好久,都沒找著。

  屋裡有個人的感覺很不一樣,即使許強的動作很輕,顧麗娘還是醒了。她一睜眼,便隱約見著一個虎背熊腰、毛髮雜亂的男人在翻箱倒櫃。嚇了一跳,下意識放聲尖叫。

  一個箭步,許強的手便摀住她的嘴,「別叫,是我!」

  顧麗娘認出許強,瞪大了眼,用力掰開他的手,「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這話感覺像埋怨人家不該這個時候回來一樣。她生生咽去話尾,改成了,「怎麼沒叫醒我?」

  「見你睡得香,沒忍心吵你。」

  她又不是豬,睡得那麼死!房裡有人走動她當然會醒啊。

  顧麗娘嗔了他一眼,手腳麻利地穿好衣服,「餓不?我去廚房給你下碗麵去?嗯,再燒盆熱水。」

  許強摸摸肚子,笑道,「還真有點餓了。」

  兩人相攜來到廚房,許強升火,顧麗娘洗鍋下面,加了個蛋,然後拿自個兒制的醬拌上去,一會兒面便得了。拒絕了許強一人一半的建議,顧麗娘捧著腮看男人呼嚕嚕地吃著面,心中滋生出一股莫名的滿足感。

  許強見自家媳婦一個勁地盯著自己看,心裡捌扭的時候又覺得甜滋滋的,他喜滋滋地想,咱也不算頂丑不是?要不,媳婦咋會看得都捨不得眨眼了呢?

  一碗麵對許強來說沒多少,一會功夫一大碗麵就進了他的肚子。

  顧麗娘接過碗,舀了小半瓢熱水洗了,「水熱了,你趕緊去洗個澡,渾身上下,臭死了。」

  許強笑睇了她一眼,「你嫌棄剛才還瞅著我看了那麼久。」話裡帶了點調戲的意味。」

  顧麗娘臉上發熱,佯裝發狠地道,「趕緊去洗,不洗不給上炕!」

  許強哂然一笑,提了水往浴室走去,不再逗她了,省得一會她和他急。

  顧麗娘趁他洗澡的空檔把灶台略收拾了一下,又用泥磚堵著灶口,防止風把火星沫子吹到柴草上。洗了手,這才提著油燈慢悠悠地回到屋裡。

  許強沒拿換洗的衣物,髒衣服被他隨意地擱在井邊的籃子裡,他只著了一條褻褲便回到屋裡。

  顧麗娘見了,皺眉,「天冷也不知道穿件衣服,你當現在是大熱的天啊?別仗著自己大塊,染上風寒你就知道受罪了。」說著就翻開櫃子從裡面拿出一套乾淨的中衣遞過去給他。

  許強罷罷手,「不穿,一會還得脫?麻煩!」說完掀開被子自己鑽了進去,香軟的床讓他舒服地歎了口氣。

  他話裡那意思一點就透,顧麗娘又不是未經人事,哪能不明白的?再想到他都出門一個月了,又偏在今晚趕回來,怕他是憋得狠了。今晚恐難善了,說實話,親熱她不怕,就怕他卯起勁來,沒完沒了的。當下動作更是磨蹭,東摸摸,西捏捏,就是不肯上床。

  許強側過身支著臉,好笑地看著他媳婦兒,「過來,睡覺。」

  「東西還沒收拾好呢。」顧麗娘一副忙碌的樣子。

  「不急在這會兒,明兒再收拾。」

  顧麗娘嘴上應著,卻沒行動。

  「你是自個兒過來呢,還是我過去抱你?」許強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顧麗娘知道逃不過了,當下破罐子破摔,丫的,我就不信了,我以逸待勞,還折騰不過你!不過顯然顧麗娘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敵人,不過這是後話了。

  顧麗娘才走到床沿,便被許強一把攬住,滾到床上,「憋死我了。」接著便對她做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地做些事體。

  事後,顧麗娘累得手指都懶得再動,心裡滿是沮喪,不是我軍無能,而是敵軍太過狡猾。

  許強像只饜足的大貓,抱著香汗淋漓的顧麗娘,笑道,「這回你可真給勁兒,下回在床上可不許像以前一樣懶了啊。」說著還捏了她肉肉的屁股一把,那微翹的嘴角似在回味一般。

  顧麗娘淚,在床上連懶的權力也沒有了嗎?她的腰啊——

  顧麗娘一把拍開他的手,「累死了,別作怪。」

  許強這會吃飽喝足,困意也上來了,他在外面奔波了一個月,也累得夠嗆,想梅開二度,也有心無力,只得鳴金收兵,以待下回再戰。

  聽著外面的雞鳴聲,許強親了她一下,「困就睡吧。」

  顧麗娘窩在他懷中,聞著他男性的體味,漸漸沉睡。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8:52 PM

  第二十四章

  早上,破天荒的,顧麗娘醒來時,許強仍在睡。曉得他在外奔波一個月,想是累了。天還沒大亮,本來她還可以睡會兒的,但她怕一會他醒來又鬧她,只得忍著身體的些微酸疼,輕手輕腳地下了炕。

  「娘,爹醒了沒?妞妞想爹了。」一大早,孩子就從他們爺爺那得知她爹爹回來了。

  「你爹累了,還在睡呢。妞妞和娘一起去廚房為你爹做早飯好不好?」

  妞妞乖巧地點了點頭,小石頭感情沒有妞妞外放,但對許強這個後爹回來他還是很歡喜的,當下兩人都很積極地跟她來到廚房。

  顧麗娘先給灶裡升了火,待火勢穩定後便讓兩人時不時加一兩根柴,而她則忙著和面做餅子。

  早飯做好時,許強也醒了,見了顧麗娘一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似在笑她臨陣脫逃的行徑。

  吃飯時,妞妞忙奶聲奶氣地為自己和哥哥表功,「爹,今天娘做早飯時我和哥哥都有幫忙哦。」

  許強裝作一臉吃驚的樣子,「真是好孩子,這麼小就能幫忙做飯了。」

  接著兩小傢伙很興奮地把這一個月來學會的字告訴許強,得了許強的許多讚賞,連早飯都多吃了半碗。

  吃了早飯,打發兩小傢伙自個兒作耍,許強把顧麗娘叫進了屋。顧麗娘一臉緊張,生怕他一大早地胡來。

  「過來。」

  「你想做什麼?」顧麗娘見他關緊門後,更緊張了。

  許強見她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很是好笑,「想什麼了你?我只是想把這個月的鏢利和鋪子的分紅交給你收著而已。」許強拉了她一把,指著床上一個烏黑的木盒說道。木盒很精緻,但重點不是這個,而是裡面裝著的幾大綻閃閃發光的銀子。嘖,那銀子的塊頭真大。

  「什麼?你要把這麼多銀子交給我保管?」咋一下子那麼信任她了?真讓她有種天下掉餡餅砸中的感覺。

  許強點頭,「這個月走了三趟鏢,兩單大的一單小的,一共得了十八兩的鏢利。鋪子剛開張一個月也盈利了,分四成,得了十兩,一共二十八兩銀子全在這了。你且收著。」

  許強也是慎重考慮過的,自打他把這媳婦娶進門,她也是一門心思地和自己過日子,把家裡打理得井井有條,自家老爹對她也多有好話,對女兒也不錯,沒有厚此薄彼過。就幾個月來說,真看不出來她有什麼二心。而且他們是夫妻,是一體的,他從沒想過防著她一輩子,這樣隔著一層的夫妻實在沒什麼意思。只要她過了自己這關,家裡的財政大權,他自然會移交給她。目前她算是得到了他大致的認可,等她有了他的孩子,他會把剩下的一部分傢俬也交給她的。

  顧麗娘直視他的眼,「你就不怕我拿了你的家當走人?」許強也直視他,從他眼裡看不出有試探的意味。

  「你會嗎?」許強反問。

  顧麗娘很想堵氣說會的,不過想想這個後果,還是算了。他們之間的信任就那麼點,此話一出,不管是真是假,必會在他心裡留下一個疙瘩。任性的後果太得不嘗失了,於是她搖搖頭,「不會。」

  「乖。」許強摸摸她的頭,笑道,眼裡有淡淡的寵溺。

  等顧麗娘藏好了銀子,許強一把抱住她,調笑道,「說,剛才我讓你進房裡來時,你以為我想做什麼?」

  顧麗娘翻翻白眼,「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我哪裡知道你想做什麼?」

  「你是不是想——」許強湊近她耳畔低聲說了句。

  顧麗娘臉上冒著熱氣,右手不客氣地在他腰上擰了一把,把許強疼得嗷嗷叫。

  趁他不防,顧麗娘逃出了房間,屋後傳來許強威脅的話,「等著,今晚看我怎麼收拾你!」

  顧麗娘冷哼,怕你啊?標準的好了傷疤忘了疼。

  許強難得在家,顧麗娘就尋思著做些吃食,想來想去,這個時候最好就是包粽子了。當她說出來的時候,兩個娃娃最是興奮,直拍手叫好。

  「既然孩子喜歡,就做吧。」許老爹總是以孩子為主,對孩子的好總是無條件地妥協,甚至帶了些討好的意味在裡頭。

  對吃這種小事,許強向來不在意,自然不會反對。

  俞志明坐在炕上道,「許家哥兒在鎮上與人合夥開了個鋪子你曉得不?他家和你娘家不是頂要好的?」

  錢巧巧剛給孩子換好了衣裳,聽到這話,忙打發孩子去找婆婆,「娘家那頭沒和我說。」

  自打去年年尾那事兒後,這冤家就不准她提娘家那頭的人了。錢巧巧夾在兩邊難做,心裡的苦哇。

  上回那事後,也虧得她婆婆疼老二,分家後拿出三十兩的私房來補貼他們二房,讓他們再置了幾畝地,要不然,今年他們少不得要去租種別人的田地。比起婆婆,她娘家那頭就讓人寒心了。

  上回她娘是這麼說的,「巧姐兒,這十五兩銀子是你爹讓俺給你的,你也莫嫌少。家裡還有兩個哥哥,處處都要用錢,你畢竟是嫁出去的女兒,總不好拿了所有的家底來助你。」

  要知道,她娘家可比夫家殷實多了,家裡少說也有百把兩,她那會那麼難,拿十五兩銀子就將她打發了,怎不令她氣憤?

  「你娘家——」俞志明冷笑,上回不借銀子的事,他還記恨著呢,「我聽說是與人合開的,莫不是你爹娘連你也瞞著吧?」說話間,粗掌用力地捏著她的□。

  錢巧巧嬌吟一聲,身子軟了下來,掛在她男人身上,勾著脖子柔聲道,「晚點我回去問問。」這冤家,自打上回從她娘家那頭借不到銀子便惱了自己,都三個月了也不近自己的身,盡找村尾那個野寡婦去了,真是憋死她了。說起那野寡婦,錢巧巧恨得不行,但那人沒臉沒皮的,只要是男的,張開兩條腿就讓上,村子裡不少男的和她有一腿。

  俞志明滿意地點點頭,將她推倒在炕上,行事起來,野花雖然帶勁,但自家地裡的莊稼也得滋潤滋潤不是?

  錢巧收拾齊整,央了俞志明帶著孩子一道回娘家。

  錢婆子看著稀罕,這女兒女婿老久不上門了,就年初二那會來看了一回,她氣女兒勢利不懂事兒,對俞家越發地惱恨了。有時半夜想得狠了,氣得直抹淚。

  「今兒又不是節也不是年,你們來做什麼?」錢大明甕聲甕氣地問。

  「瞧爹您說的,俺是你女兒,志明是你女婿,平日就不能來看看你們了?也怪我們,盡忙著地裡的活了,一直抽不著空來。呵呵,爹,這酒是志明特意買了孝敬您的。」錢巧巧忙拿出一壺酒放桌上。

  「老頭子,女兒女婿難得來一回,你做啥甩臉子給人看?」錢婆子曉得老頭子是抹不臉面了,便自個兒招呼女兒女婿進屋裡坐了。沒見著人之前,心裡惱得不行,今兒見著了人,可就捨不得任她被罵了。

  錢大明見狀,哼了一聲,便不再理會。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8:53 PM

  第二十五章

  「娘,聽說強哥的鋪子賺了大錢?」錢巧巧放下東西,在俞志明的示意下忙打聽。

  錢婆子不甚在意地說道,「這個不曉得,你又不是不知道,許家爺倆都不是騷包的人,便是有,也不會多說半句的。不過他那鋪子是與人合開的,才幾個月,能有幾個錢?」

  錢巧巧忙追問,「可是與俺家合開的?」

  「不是。」

  俞志明一聽,臉就拉下來了。錢巧巧心一慌,早上俞志明溫柔小意地侍候著她,見不得他失望,「他們鎮上那鋪子的買賣多掙錢,你們咋就不摻一腳?」話裡話外沒少帶點埋怨。

  「嘿,你這孩子說的啥話,俺又不是神仙,還能知道做啥買賣掙錢?再說了,人家開舖子時也沒招呼俺們,俺可沒那個臉皮上趕著入伙」說了這麼多,錢婆子約摸也明白過來女兒女婿的來意了,還以為是良心發現回來看看她這老婆子的,誰成想是回來打探傢俬的,心裡不禁一陣陣失望。

  錢巧巧正懊悔呢,見老子娘不高興了,忙陪笑,「娘,俺不是這意思。」

  「那你是啥意思?」見女兒說不出話來,錢婆子也懶得追究了,「罷了罷了,且說說你們在不在這吃中飯吧?」

  本來俞志明想走了的,聽了這話反倒不好意思走了,「中飯自然是要吃的。」

  「這還差不多。」錢婆子咕噥了句,「你們坐坐,我去廚房整治飯菜。」

  錢家兄弟並媳婦都去弄田了,尚未回來,屋裡就錢巧巧夫妻和一對侄子侄女。俞志明一臉煩燥,錢巧巧心裡也不好受,一時間相對無言。

  許強難得回來,顧麗娘就思忖著包些粽子,大家一起樂呵樂呵。打發了許強去鎮上買些五花肉,她泡上了綠豆和糯米後,便提著籃子過來錢家割些粽子葉,這事今早和錢嬸打過招呼了的。妞妞和小石頭硬要跟來,沒法,她只好領著一塊兒來了,「錢叔,吃飯了沒?」

  「沒呢,過會吧,你嬸子正在廚房裡忙和。」正逗外孫的錢叔笑道。

  「快叫錢爺爺好。」顧麗娘催促小石頭,妞妞和錢家熟,剛見錢大明的時候就甜甜地叫上了。小石頭這孩子靦腆,她少不得引導一番。

  「錢爺爺好。」小傢伙乖巧地叫了一聲。

  「乖,都是乖孩子。」錢大明從兜裡摸出一顆雞蛋,遞給小石頭,「給小石頭和妞妞一起吃吧。」

  顧麗娘看著兩孩子,笑道,「還不快謝謝錢爺爺?」

  「謝謝錢爺爺。」小石頭拉著妞妞退到一邊,默默把雞蛋敲開,先讓妞妞咬了一口,他才小小地咬了一塊。

  顧麗娘看著他懷裡的娃問道,「錢叔,巧姐兒回來了?」

  「嗯。」錢大明淡淡地嗯了一聲。

  顧麗娘見他明顯不想多談,也不多問。

  錢大明和藹地看著兩孩子,此時錢婆子在廚房騰出手來,問顧麗娘,「來了?粽子葉在屋後,用不用我領你去?」

  顧麗娘罷罷手,「不用不用,我自個兒去就行了。」

  「那行,粽葉就在屋後面,你往右邊,直走,盡頭往右看就是了。」

  「包粽子呢?」錢叔笑問。

  顧麗娘笑道,「是啊,他爹難得回來一趟,正好包幾斤粽子打打牙祭。」

  「那敢情好,孩子我幫你看一會,你去吧。」

  顧麗娘將兩個娃留在院子讓錢叔幫看著,一個人提著籃子往屋後走去。沒多大功夫,她便回來了。

  顧麗娘回來的時候,見幾個孩子玩到一塊。其實就是錢巧巧的兒子賢哥兒一個勁地追著妞妞跑,髒兮兮的小手要往她身上抹,妞妞尖叫著躲在小石頭後面,小石頭勇敢地擋住賢哥兒,不叫他親近妞妞。

  妞妞見著了顧麗娘,忙朝她跑了過來,紅著眼抱著她的大腿。顧麗娘忙將她抱了起來,「莫哭莫哭,賢哥兒逗你玩呢。」

  錢巧巧在一旁見了,笑道,「強嫂子,你家的姐兒長得真俊,剛好俺家賢哥兒稀罕你家姐兒,要不,俺讓俺家賢哥兒給你做毛腳女婿?」哼,等你家姐兒成了俺家媳婦,瞧強子對妞妞那嬌疼的勁兒,陪送定然是不會少的。而且這顧氏嫁進來也有小半年了,肚子裡也沒個動靜,興許是個不下蛋的母雞。到時——

  「巧姐兒,這事我可做不了主,你得問她爹去。」你敢給,我可不敢要!一路來,顧麗娘都冷眼看著,自打假參事件後,錢巧巧夫妻就沒回娘家探望過,俞家的家教,可見一般。

  且不說妞妞的親事自有她爹張羅,她做不了主。便是她能拿主意,她也不想沾手。這事做得好了是你的本份,一個不好就要被怨一輩子的。而且嘴巴和牙齒那麼親密,還有嗑著碰著的時候,夫妻間哪有不拌嘴兒的。她明白這個理兒,別人吵架鬧騰的時候可不會這麼想,人家就想著你做主的親事,害了人家一輩子。孩子才四歲,她想得也忒長遠了點。不過不得不防啊,她是打定主意,頂多提些不痛不癢的建議,拿主意下決斷的事,她是萬萬不開口的。

  「你是她娘,咋做不了主?咱們這方圓百里,誰不曉得你是個好的?又是針線又是認字的,光認字這條俺們這幾個村就是獨一份了,連土財產陳員外家的閨女都比不上喱。所以我說呀,她的親事,你做得了主!」

  顧麗娘見她一扒拉說下來都不帶停頓的,一副逼親的架式。她又顧忌錢家,不好撕破臉來說,當下只是訕訕地道,「哪裡哪裡。」

  「我家賢哥兒也是好的,聰明!學啥都快,以後摸不準還能給俺掙個誥命回來。」說到此處,錢巧巧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顧麗娘冷汗直下,這錢巧巧自說自話的本事太強了。妞妞更是躲在她懷裡不肯起來了,「呵呵,呵呵。」

  「你家妞妞嫁給俺家賢哥兒,準沒錯!到時嫁過來就等著享福了。」

  「妞妞現在才四歲,說這個也太早了。」

  「不早不早,俗話說三歲看老,要不是看在咱們錢許兩家的交情上,俺還捨不得喱。」

  這般好的哥兒就留與別家閨女吧,我家妞妞消受不起!「你家賢哥兒這般好,我家妞妞可配不上。」才怪!顧麗娘已經很不耐煩了,再說下去,保不準她會直接甩臉子。

  「咳咳。」錢婆子見她越說越不像了,忙站出來,「吃飯了。」

  「錢叔錢嬸,那我們先回去了?」

  「急啥,吃了飯再走嘛。」

  「不了不了,還得趕回去把粽葉煮煮再洗。」

  「那我便不留你了。」

  「哎,強嫂子,俺家哥兒不嫌棄你家姐兒——」

  錢巧巧的話從後邊傳來,顧麗娘牽著娃走得更快了。

  「娘,你幹嘛?話也不讓人說。」錢巧巧很不滿。

  錢婆子唬著張臉,不理人,錢巧巧對此無知覺,一個勁地追問許家的事。最後錢婆子忍無可忍,她啪的一聲,「你還想說什麼?想讓你家小子娶人家閨女?不是我看你不起,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家小子配嗎?」錢婆子一向快人快語,這回女兒這般落她臉面,她也是氣急了,加上女兒女婿的行事著實讓她失望,話不經腦就往外倒。

  錢巧巧見她娘把她兒子貶得那麼低,當下惱道,「俺家小子咋就配不上了?俺家以前可不比許家差!再說了,俺還沒嫌她克母呢。」

  「哼,你也知道是以前!你當你家現在還是以前啊。」女兒如此不通理,錢婆子真恨不得敲醒她。

  錢巧巧梗著脖子道,「是,俺家不比以前了,但爛船還有三斤鐵呢。而且,娘,你也別把俺家看得那麼低了,別忘了到底誰才是你的至親。你把許家說得再好,可見人家拿過一分一毫地來孝敬你?再說了,以後的事,誰說得準,指不定過個一兩年,俺家就壓他許家一頭了也未可知。」

  錢婆子見她說不通,也懶得和她說理了,歎了口氣,「吃飯吧,旁的我也不多說了,許家是不可能會把妞妞配給你家小子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你們夫妻爭氣點,勤快點,讓地裡多產幾斗糧食,別鎮日地想著算計這算計那的了。」

  俞志明將整場戲看在眼裡,丈母娘話裡話外都有瞧他不起的意思,當下臉色也不好。等他們停歇了,他領著兒子頭也不回地告辭了。

  錢巧巧追了出去,俞志明轉過頭來對她說,「看你娘說的,合著你們錢家是香的,我們俞家是臭的,你還跟著俺回去做甚?」

  錢巧巧怨懟地看了自己老娘一眼,便頭也不回地追了出去。

  見女兒和女婿這般,錢婆子氣白了臉,眼淚撲漱撲漱地往下掉,「造孽,造孽啊,為她好才說她兩句,她還恨上了,我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啊,才讓她來討我的債!」

  「莫哭了,由著她去吧,她這性子,等她撞了南牆就知道回頭了。」錢大明安慰,他也沒想到,他就離開一會兒的功夫,女兒就能折騰出這般大的動靜。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8:54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5 09:17 PM 編輯

第二十六章

  顧麗娘剛把粽葉煮過又洗乾淨,許強拎著兩斤豬肉還有一條魚回來了,

  顧麗娘將他們接了過來,豬肉扔在案板上,將魚放進木盆裡,顧麗娘見他臉色很不好看,忙問,「咋了這是?出去一回臉色這麼臭?」

  「聽錢家姑奶奶說,你把妞妞配給他家小子了?」許強直接問。

  聽了這話,顧麗娘差點跳了起來,不帶這麼顛倒是非的,「我什麼時候答應了?」

  「錢巧巧說你是十分願意的。」

  去他的願意!「他家是些什麼人,我還能不知道?」當下顧麗娘把剛才的事一五一十地說給許強聽,末了加了一句,「這人慣會順著桿子往上爬,要不是看在錢叔錢嬸的份上,我才懶得和她客套那麼多。」

  「原來是這樣,是我誤會你了,我以為你真把妞妞配給了俞家那小子。」許強很不好意思,臉色訕訕的。

  顧麗娘給了他一個你才知道的眼神,說實話,她心裡也著實鬆了口氣。她心裡盤算了下,既然說到這個問題,索性她就攤開來說,省得他成天擔心她慢待了他女兒!

  「這錢巧巧也真是的,沒影的事怎麼能亂說?壞了咱閨女的名聲咋辦?不行,我得親自去一趟。」想到這,許強坐不住了,抬腳就想往外走。

  這人,說風就是雨。顧麗娘忙把他拉住,「你理她做甚?你去了不是坐實了留言?有個什麼,咱們概不承認便是。」這事不能鬧,他真找上門去,他們便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了。

  許強想想也是,想起剛才對媳婦兒擺臉色的事,忙狗腿地說道,「麗娘,要不要我幫忙燒火?」

  對他的賠小心,顧麗娘笑著應了聲,「嗯,把大鍋燒上吧。」

  「你咋那麼巧就遇上錢巧巧了?」

  一提起錢巧巧,許強就沒好臉色,「誰知道她?她一見到我就拉著我說,讓我這兩天準備準備,她會讓人過來送訂親禮什麼的。」

  「其實她說得不錯,雖然妞妞才四歲,不過你也該給妞妞留意了。省得好的都被人挑走了,剩下些不好的讓咱妞妞湊合。」

  許強深以為然。

  「對了,晚點我給錢叔他們送些粽子過去,順便把你遇上錢巧巧這事和錢叔他們說一聲,讓他們處理一下。省得她鬧騰起來,兩家面上都不好看。」犯不著為了一個錢巧巧壞了他們兩年幾十年的情份。只希望那錢巧巧還有點腦子罷。

  粽子包好了,顧麗娘做了兩種餡,一種是綠豆豬肉餡,鹹的,另一種是花生芝麻餡,甜的。顧麗娘素來偏愛綠豆豬肉餡的粽子,綿軟香糯,肥而不膩,最是可口。她是考慮到家裡的兩隻小蘿蔔頭,才做了甜餡的。

  粽子熟的時候,顧麗娘直接給兩人開了一隻,讓他們分著吃。兩個小傢伙吃得很歡實。糯米吃多了積食,顧麗娘也不敢讓他們多吃,甜的和鹹的各一根,兩人分著吃,多了都不讓。至於許老爹和許強,就隨意了。

  小傢伙貪鮮,吃完後還眼巴巴地看著,許老爹看不過去,趁顧麗娘拿粽子分給交好的人家時,偷偷又剝了只花生芝麻餡的給他們。

  錢巧巧的事,顧麗娘送粽子過去的時候和錢婆子提了提,她也答應和女兒說一下。

  晚上的時候,小別勝新婚的夫妻倆人少不得一番親熱。顧麗娘知道他想要兒子,他待小石頭雖好,但畢竟不是他的血脈,他也老大不小了,是該抓緊了。顧麗娘心裡盤算著她的小日子,她要想在許家站穩腳,少不得要生個兒子。雖然會對小石頭和妞妞造成一定影響,但總得她站穩了,他們娘倆才有好日子過不是?再者,有她在一旁勸慰,料想沒什麼大礙的。

  接下來幾天風平浪靜的,顧麗娘就以為這事揭過了。過了段日子卻有閒話傳出,說她教女兒識字,是為了把她嫁到大戶人家做妾!聽到這話的,沒有人不說她這後娘黑心的。顧麗娘聽了這些風言風語氣得倒昂,虧得許老爹和許強都是明白人,她才沒有多受委屈。

  但這種事她又不好去分辯,心裡不好受,也只得由著它去了。而顧麗娘在六月份的時候查出懷了三個月的身孕。這可把許老爹高興壞了,他日盼夜盼的孫子總算來了。顧麗娘為了安胎,將糟心事都扔一旁。

  許強剛走鏢回來得知了喜訊也高興得不行,興起抱著顧麗娘轉了一圈,讓兩個娃兒瞪大眼看得稀奇。

  「麗娘,你真的有了?」許強不放心地再次確認。

  「真的。」顧麗娘點頭。

  「不騙我?」

  三麗娘看他那傻樣,抿嘴一笑,「不騙你。」

  「爹,麗娘,我要有兒子了,嘿嘿,嘿嘿。」許強點著點,盯著顧麗娘的肚子在一旁傻笑。

  「嗯,是啊,我要有孫子了。」想著還沒出世的孫子,許老爹咧開嘴直樂呵。

  顧麗娘在一旁聽著,咬了咬唇,沒有說出要是這回是女兒的話來潑涼水來。許強今年都二十五了,膝下只有一個女兒,和他年紀一般的有些兒子都能娶親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顧麗娘也一直知道他從成親就開始盼著她能生個兒子。兒子和女兒的成算是五五開,大不了生出來是女兒的話,再努力一把便是了。她犯不著在這當頭找不痛快。

  顧麗娘懷了身孕,許老爹想請錢嬸幫她調理調理,被顧麗娘攔下了。她也不是骨肉金貴的人,那些家務也是做慣做熟的,也不費什麼力氣,大不了餵豬的時候,那些潲水豬食什麼的,她分幾次提唄。她在農村來說,已經算是很好命了,至少不用去地裡幹活。若還請錢嬸幫忙,指不定又有多少閒話傳出呢。

  孩子都是敏感的,顧麗娘不想因為自己有了身孕而使他們母子仨生分了,否決了許強提出的,讓妞妞去她外家住段日子的提議。反而趁許強在家時,叫他多和女兒親近,「你也別光顧著自個兒高興,去和妞妞說說話,省得她鑽牛角尖,以為你有了兒子就忽略她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8:55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5 09:21 PM 編輯

第27章

     顧麗娘自打有了身子後,也像以前一樣關心他們,不叫他們感到被忽略,以為肚子裡的孩子是他們的威脅。但隨著肚子漸大,精力多有不濟,便是有心,也難免有疏忽的地方,比不得從前精細。

    再者縱然她做得再好,也有人嚼舌根。妞妞人長得俊嘴又甜,加上人大方不小氣,週遭的閨女都願意和她玩。一日,妞妞氣呼呼地回到家。顧麗娘一看不對,馬上放下手頭的活兒,問道,「咋啦?誰得罪咱家的姐兒了?」

    小石頭也停了筆,關心地看了過來。

    小丫頭氣呼呼地嘟著嘴,「還不是春杏她娘,每回見著俺都要說娘的壞話!」

    小丫頭純屬抱怨,也不在乎她娘和哥哥有沒有搭話,「平時春杏她娘常來俺家借這借那的,娘你從不在俺面前說過她什麼,今兒俺去春杏家玩,她娘見了俺一個勁地在俺面前說娘的壞話,說你不是俺的親娘,家裡的好東西都拽在你手裡,日後定叫你全昧了去給哥哥和弟弟他們,叫俺落不得半點好處。要不是她是春杏的娘,俺都不願意搭理她!」

    真難為她了,這麼一大段話也學得出來,想來是氣得狠了。顧麗娘將她抱進懷裡,摸摸她的頭,「妞妞,你是咋想的?」

    「娘,你放心,俺不會信了她的瘋話。舅娘都和俺說了,爹想要個弟弟,這樣他才不會被人瞧不起。等俺有了弟弟,俺嫁到婆家那邊才有底氣,哪天被欺負了受氣了也有娘家人助俺。」這些話都是她舅娘私下告訴她的,她牢牢記住了。舅娘上回來的時候,細問過她平日裡的許多事,她一五一十地答了。連舅娘都感歎她這後娘是個好的,叫她平日多親近親近。

    四歲多的孩子能明白這些道理,顧麗娘很意外。

    「妞妞,你能明白,娘真真高興。妞妞,你爹疼你,他早早就為你打算好了。你莫要聽了別人的閒話,自己心裡不痛快。娘也知道,娘有了身孕,你們心裡也有不安,怕有了弟弟妹妹,分了你們的疼愛。但妞妞,小石頭,歷來,獨木難支。小石頭是男孩子,家裡有兄弟幫襯著才好。妞妞大了,也要娘家有兄弟撐腰,這樣夫家那頭才不會輕慢了你。」

    顧麗娘停了一下,繼續道,「你們瞧瞧,自打娘有了身子,爹和娘可曾因為肚子裡的孩子慢待了你們半分?若是娘以後有看顧不到的地方,也是娘肚子大了,精力不濟,但爹和娘對你們的疼愛是半分都不會減的。唉,和你們說這些,也不曉得你們能不能懂。不過若是不懂,你們記著就好,大點就明白了。」

    「娘,我們省得的。」

    自此,顧麗娘才算真正放下心來養胎。

    顧麗娘懷的這胎很乖,沒怎麼折騰,連孕吐反應都很輕微,幾乎是沒有什麼感覺地就過了孕吐期,平日該吃啥就吃啥,好養得很。

    但夏季本就炎熱,懷孕甚是辛苦,特別是中午的時候,睡又睡不著,人特別煩躁。到了傍晚就好受點了,每晚吃過飯,趁著天沒黑那會,顧麗娘就帶著兩個小傢伙在村裡溜一段,順便消消食。也不走遠,就在附近溜溜彎兒。偶爾也會遇上好些在樹下乖涼的老人,有時也會有些漢子在納涼,大伙都是鄰里,見上打個招呼就成。

    「許家的,又出來溜灣啊?」

    「是啊。」顧麗娘含笑應道,她本不欲出門的,奈何家中院子太小,自打出來鬆快過一回後,在家裡就坐不住了,一天不出來溜一圈心裡就跟缺了什麼似的不踏實。肚子裡的孩子似乎有感覺,要是她哪天不出門,它准在裡頭鬧騰得厲害。

    但村裡的人也不儘是和善的,這不,找茬兒的來了。

    春杏她娘歷來對顧麗娘都有成見,這會見自家男人盯著人看,那眼珠子都不眨一下的稀罕樣子,似乎連這顧氏放的屁都是香的,春杏娘肚子的酸水一陣翻滾,刻薄話張嘴就來,「得意什麼?不就是懷個身子嘛,天天扶著個肚子往外顯擺,生怕別人不知道!哼,裡面還不曉得是誰的種呢。」啐,這顧氏,不就是長得齊整點嘛,有什麼好稀罕的。

    聽到前半部分,顧麗娘只當是瘋狗亂吠了,但後面卻不是那麼回事了,這瘋狗已經咬上了她。自打她有了身子,越發地受不得委屈,若是小事便罷了,可別人的髒水已經使勁兒往自己身上潑了,她又不是泥捏的,能忍得了就怪了。而且這乃事關名節的大事,而她又是寡婦再嫁,再退再忍,可就沒有立足之地了。

    「你再說一遍!」顧麗娘忍著怒氣,定定地看著春杏她娘。

    「說就說,誰怕誰啊,俺說你肚子裡的孩子還不曉得是哪個的種呢!」春杏娘陰陽怪氣地道。

    妞妞沒見過這陣勢,怕得直抓著顧麗娘的衣擺,而小石頭則是氣鼓鼓地瞪著春杏她娘。

    「喲,小狼崽子,一副要吃人的樣子擺給誰看哪?果然是有娘生沒爹教!」

    顧麗娘把兩孩子拉到身後,「你倒是說說,我肚子裡是誰的種,你要是說不出個寅三卯五來,我還不依了!」

    「俺又不是你,俺哪裡知道你和哪個男的有一腿?」說完,一臉得意地看著顧麗娘。

    「這董氏污我名聲,你們大伙可是聽見了?」

    旁人回過神,忙勸,「春杏她娘,少說兩句,就當積德了。」

    「是啊,麗娘,估摸她是晚上吃多了酒,你莫和她計較。」

    顧麗娘沒理會他們,眼定定地看著春杏娘,「既然你說得那麼有板有眼,咱們就去見里正,讓他老人家評評理兒。我倒要看看,平白污人名聲的,是不是也要浸豬籠!」

    春杏娘慌了,這沒影的事怎麼能見裡正?她就說說,想噁心一下這顧氏罷了。她還當這姓顧的是以前那好性兒,凡事不計較,想怎麼捏就怎麼捏,誰知今兒她吃錯了什麼藥,發起飆來嚇死人。

    「我行得端站得直,自然是不怕的。莫非,你怕了?」顧麗娘不依不饒地問。

    春杏娘明顯被嚇著了,上下牙打架,「誰誰怕了?」

    「強哥兒家的,算啦,都是鄰里鄰居,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鬧得太僵可不好。」不知是誰勸了這麼一句後,大伙紛紛當起了老好人。

    顧麗娘心裡氣得想哭,剛才咋沒人勸勸姓董的,任她胡亂噴了自己一通,現在自己剛佔了上風,這些人卻站出來當和事佬!欺負她男人不在家麼!

    「咋回事?」許強剛回來,見自家媳婦和孩子都在,氣氛不對,沉聲問。

    他們站的這地兒是個交叉口,剛才鬧得凶,也沒注意週遭。

    顧麗娘見了他,眼眶立即就紅了,心裡的委屈也湧了上來。

    眾人見了許強,都不知如何是好。春杏娘更是躲到了一邊,恨不得沒人注意她才好,她心裡也是悔啊,怎麼就管不住嘴巴了呢。這些話不當著這姓顧的面說不就好了,背後怎麼編排還不是由著她?

    可妞妞和小石頭兩傢伙可不管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就把剛才的話學了出來,儘管有些地方漏了點字,但也夠許強明白的了。許強心裡那個氣啊,臉上鐵青鐵青的,他媳婦懷著身子呢,還要受這等氣。

    「打量我不在家,你們就這樣欺負我媳婦的?」許強看了眾人一眼,眾人慚愧。許家鮮少與人交惡,許強又常年在外,時常會有人上門央求他托點東西,他也不推辭,和週遭的人都有幾分交情。再者,每年村子裡捐錢來造橋鋪路,許家都不吝嗇銀子,捐的銀子都是大頭。人家媳婦好端端地出來溜個彎,也被人指著鼻子罵,真是——

    許強可不管他們怎麼想,逕自走到董氏夫婦面前,對春杏爹道,「你不會管婆娘,我幫你管!」說完,許強二話不說,直接扇了春杏娘兩巴掌。他可沒什麼不打女人的說法,誰讓他不好受了,他/她也別想痛快!

    「這回就算了,且不與你計較,下回再讓我撞見你污蔑我媳婦,定然要押了你去見官!」

    春杏娘是地地道道的欺軟怕硬,這會見了許強,屁都不敢放一個,唯唯諾諾地應了。

    許強冷著臉和眾人打了個招呼,這才一手提著麻袋一手扶著顧麗娘的腰家去。兩個小傢伙在前面歡快地走著。

    待許家一家子走遠了,春杏娘才回過神,發現眾人打量她的眼神隱約帶了笑意,臉上掛不住,卻不敢再生事非,只得吼她家男人,「你死人啊,自家婆娘被人打了,你屁也不敢放一個,老娘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嫁給你!」說完,揪著他的耳朵灰溜溜地走了。

    眾人哄地大笑,春杏娘慣會說人閒話,他們這村子裡大半的人,沒有不被她說過嘴的。但春杏她爹和爺爺都是好的,大家也是看在鄰里的份上才沒有去尋她的麻煩。今兒見這長舌婦被打,眾人只覺得心裡痛快。

    「這許家哥兒,夠爺們!」

    「是啊,這許強,丑是醜了點,但人家疼媳婦啊。」

    「嗯,這顧麗娘真走運。」

    許強領著妻兒回到家,見過許老爹後,又問了兩個娃的一些情況,知道小石頭小小年紀已經記熟背熟了百家姓,開始學三字經後,妞妞只比他慢一點。許強這個當爹的誇了兩人幾句,讓他們切忌驕傲後,便從袋子裡掏出兩件新鮮玩藝兒給兩個孩子拿去耍,夫妻倆這才清靜下來。

    「看小石頭這般懂事出息,咱家哥兒定然比他哥哥還出息。」許強摸摸他的肚子道。

    「這個自然。」

    「委屈你了。」他想起剛才的事,心裡還一陣氣,這次回來恰巧撞見這事,他不在家的時候她指不定受了多少氣呢。歸根到底都是因為他常年不在家,讓人覺得她好拿捏。

    「沒什麼委屈的,她在我手裡也討不著便宜。」剛才許強的兩巴掌,她什麼氣都消了。她自個兒大著肚子,要不她氣急那會也想抽她兩下來著。

    「嗯,不說這個了,一說俺就氣。來,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好東西回來。」許強說著就往麻袋裡掏。

    顧麗娘好奇地問,「是什麼?」值得他稀罕成這樣?

    「上回你不是嘮叨著想用棉布做些衣裳嘛?這回我可是費了大力氣托人從江南那邊帶回來兩匹上好的棉布。瞧,就是它們了,耐穿又透氣,上面印著的花色也好。」

    女人沒有不愛新衣的,大熱的天,她也只能穿著棉布了,但鎮上的棉布不是頂好,稀薄,穿些日子就不行了。這回見了這兩匹,顧麗娘愛不釋手,「果然不錯,過兩天,我給你也做一身。」這布料足夠全家一人做一身了。

    許強笑道,「那我就等著了,不過不急,仔細身子。」

    「我走了半月,兒子還乖吧?」許強摸著她的肚子。

    那孩子似有感應,往許強大手所在之處踢了一腳,把許強稀罕得跟什麼似的,「麗娘,他踹了我一腳。」那模樣似在回味被兒子踢的感覺。

    顧麗娘笑他大驚小怪,「又不是沒見過。」

    「那不一樣,俺可是離開了半月的,剛回來兒子就認出他老子來了,真聰明。」許強辯解。

    見他一副孝子的模樣,顧麗娘笑著搖搖頭。

    「等咱兒子出來,你教他認字,我教他耍把式,俺還要送他去最好書院唸書。等他大了,叫他給俺考個狀元回來,也叫咱們體面體面。」許強越說越興奮,真恨不得立即把她肚子裡的小子拉出來教導一番了。

    汗,兒子還沒爬出來,他老子就給他分配好任務了,可憐的娃。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8:56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5 09:21 PM 編輯

第二十八章

  睡覺的時候,是許強先上的炕,原先是顧麗娘睡裡側的,因著她有了身子起夜的次數多,便與許強換到外側來。有了身子的人動作笨拙,顧麗娘上炕的時候不知道壓到他哪兒,惹來他一聲悶哼,那聲音可不是那種快意享受的,而是帶著痛楚。

  嚇得顧麗娘一把掀開被子,她的眼神很好,就著跳躍的油燈光線,看到他腰際有一條還泛著紅腫的刀痕,顧麗娘的淚一下子就忍不住了,「受傷了,你咋也不說?」

  她心裡一陣害怕,要是這刀口再深點,人可能就要沒了。這麼一想,越發覺得這走鏢著實太過危險。
  「莫哭,這不是沒啥大礙嗎?說出來也盡讓你們擔心,還不如啥也不說。」許強手忙腳亂地幫她擦眼淚。

   顧麗娘起身,許強忙問,「去做啥?」

 「我去拿藥酒給你擦擦傷口,萬一化膿就不好了。」這種傷口最怕感染了,她看了那紅紅的傷口,分明已經有點腫了,剛才被她壓著一下,又開始微微滲血。
 「我去,你挺著個大肚子,安分點吧。」

 「你是傷患,才該安分點呢,放心吧,藥酒就放在屋裡,我閉著眼都能找著。」

  拿了藥酒,顧麗娘一邊給他擦藥一邊掉淚。

 「好啦,我這不安安穩穩地回來了麼?有啥好哭的。」他媳婦一哭,他這心就亂亂的。
 「這回是你命大,下回呢?下下回呢,指不定哪回你就——」那字眼顧麗娘真說不下去,心裡心酸極了,「強哥,算我求你了,莫要再做鏢師了,你不知道每回你一出門,我和爹和孩子們都是提心吊膽地過日子。哪次你要是晚個一兩日,我們就怕得不行。就擔心你永遠回不來了,嗚嗚嗚——」顧麗娘淚珠子直掉,這傷口把她長久以來的擔憂給勾了起來。

 許強沉吟,其實這回他也細想過,是不是該退下來了?

  顧麗娘見他沒反應,以為他不答應,眼淚更是斷了線似的往下掉,「嗚嗚,你個沒良心的,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有個什麼,留下我們這孤兒寡母的怎麼辦?咱們現在有鋪子的分紅,田地裡還有出息,一家子過活也綽綽有餘,何必去做這勞什子危險的行當?賺那麼多銀子,也得有命花才行啊。你要是出事,咱們整個家都散了,便是金山銀山也守不住,要來又何用?」

  「你得讓我想想,總不能說風就是雨的吧?」

  顧麗娘見他有所鬆動,這才漸漸收了淚,繼續勸道,「錢幾時能掙夠?這樣拿命相博的銀錢不要也罷。咱們手裡有地又有銀錢,到時找著好路子,在鎮上開個店也是極便宜的。便是不開舖子,咱們再置上幾十畝地,靠地裡的出息,也儘夠了。你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兒?」「嗯,你說的我會細細考慮的。」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再說下去,倒顯得自己咄咄逼人了,顧麗娘便歇了話頭。她是打定了主意,明天就給公爹說去,無論如何都得讓他脫離這行當。

  次日,他們一家子正在吃飯。一個莊稼漢子領著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進來許家,一進門那漢子便讓他跪下,「孽子,快給許師傅跪下!」

  那孩子一聲不吭地跪下了。

  這陣仗讓顧麗娘摸不著頭腦,「咋了這是?」

  「許師傅,你儘管打罵他,也讓他自個兒清醒清醒。要不真當自己是了不起的大英雄呢,好的不學,偏學小說話本裡那些風流才子的路數。」那漢子一臉沉痛地道,「這回要不是許師傅救了你,你這條小命就交待在那了。」

  「師傅,我錯了。」那人頭垂得低低的。

  「你起來罷。」許強擱下筷子。

 顧麗娘看著兩人面熟,問了許強才知道這鍾家,便是去年家裡擺酒時請她和李嬸過去幫忙那家

 隨後,顧麗娘才明白了許強腰腹上的傷從何而來。原來他們走鏢途中遇上一起強搶民女之事,本來走鏢之人就忌多管閒事,偏鍾家這愣頭小子卻要見義勇為。豈知對方的護院是個高手,要不是許強還有下子,怕是凶多吉少了。
這讓顧麗娘一下子對他們沒了好感,這種不著調的人,誰知道他什麼時候會腦抽,誰和他在一塊誰倒霉。

  顧麗娘不耐煩聽下去了,自扶了腰去收拾桌子,許強讓她放著先,她不肯。他也不好說得太明白,只得分神注意她的動靜。顯得整個賠罪過程都是鍾家父子在說,而許強心不在焉的。

  他們帶來的一隻雞,還有兩斤米和餅,走時,雞留下了,米和餅各攤了一半回去。

  許老爹對兒子脫離鏢師行當這決定是極贊成的,但鏢局那頭不肯放人。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許強只得答應再多干三個月。

  顧麗娘也曉得這個沒法強求,只能求佛祖保佑他這段時間平平安安罷!

  日子就這麼平淡如水地過著,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上半年的收成不是很好,上半年都沒咋下過雨,地裡的莊稼旱死不少,他們十幾畝地也只收得五石糧食的租子。在這個農業技術不發達,靠天吃飯的地方,老天爺賞臉就能得個溫飽,偶有節餘;老天爺不賞臉,或旱或澇時,多半棵粒無收。好在他們許家的地都是水田,還能有點收成。

 不過許家的地窖裡一般都存有十石糧食,只因許老爹早年吃過災年的苦頭。許老爹買地建屋的時候,便挑了這處高一點的地,請了外地的人建了房後,又秘密挖了這個地窯。

  早些年,地窯老是裝不滿糧食。也是許強當家後,地窯裡的糧食每年都塞得滿滿的。通常是新糧一收上來,地窯裡的舊糧就會賣掉,換上新的存封好。許老爹守著那些糧食心滿意足,覺也睡得踏實了。

  許老爹看著佃戶上交的幾石租子,眉頭緊鎖。

  「爹,咋啦?」顧麗娘以為這糧食有什麼問題。

 「豬欄裡的豬崽大了,這幾天放出話去,全賣了罷。」許老爹下了個決定。

  「之前不是說要留兩頭豬崽的嗎?」她很疑惑。

  「不留了,就留下那頭母豬。」

 「爹,這是為啥?」

 「天要變了啊,要是下半年再沒雨,咱們人吃飯都成問題,哪裡還養得了這些牲口?」去年整個年頭的收成也不是頂好,也就他們家還算殷實,還養著點牲口了,別人家哪裡捨得?

  「爹,情況沒那麼嚴重吧?指不定明兒就下雨了呢。再說,江南是糧食產地,我們這邊沒有,那些米商不會從那邊調過來?」顧麗娘對許老爹的作法很不以為然,她覺得居安思危是有必要,但也不能成了驚弓之鳥啊。顧麗娘生活在現代,雖是個孤兒還真沒受過餓肚子的滋味,東西可能不好吃,但畢竟也是有得吃的。沒出現過餓死人的情況。在她的印象裡,只要有錢,就能買到糧食,還真沒遇見過有錢還買不到糧食的情況。

  「小心沒大錯,你莫要太樂觀了,旱災是舉國範圍的,真到了那個時候,糧食根本就流不進來。便是你有銀子也買不著!」

  顧麗娘決定聽許老爹的,賣了也好,省得她提著個大肚子還要操勞一窩豬的吃食。後來,顧麗娘才知道家中有個老人的好處,他們經事多,遇事經驗足,能讓年輕一輩少走很多彎路。

  八月的時候,傳來了錢家姑爺被人打斷腿的消息。原來俞志明和村尾那金寡婦有些首尾,不知哪兒惹著了同樣與金寡婦有一腿的幾個混混,被人蒙著頭拖進小巷子裡打了一頓,還打斷了腿,據說看了好些大夫,都說這腿是治不好了,瘸了。

  顧麗娘聽了,歎了口氣,這巧姐兒的日子,怕是難過了。

  錢婆子知道後哭了一聲,顧麗娘本著兩家的交情過去探望,「嬸子,莫哭了,哭多了傷眼。」

 「也罷也罷,這回明哥兒該收心回來與巧姐兒好好過日子了罷?」然後自去收拾東西去看望女兒女婿不提。

  顧麗娘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好好過日子,只要他們不來惹他們許家就成。

 小石頭聽顧麗娘嘮叨說肚子裡的孩子能聽見外面人說話,而且還聽說多聽詩歌能更聰明。每日趁顧麗娘歪在床上時,小傢伙總會拎著書給肚子裡的娃兒念一遍三字經。妞妞也不甘示弱,每天不是唱曲兒就是給弟弟說故事。

  小傢伙的懂事讓顧麗娘更疼他們一些,不養兒不知父母恩,顧麗娘由衷感謝前任及妞妞的母親,她們讓她免受十月懷胎之苦就得了兩個孩子。

  兩個小傢伙感覺到她肚子每天的變化,都覺得很吃驚,那小嘴微張,雙眼圓瞪的樣子讓顧麗娘愛得不行。他們每天都感到弟弟在裡面努力長大,也開始滿心期盼著他出生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8:57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5 09:21 PM 編輯

第二十九章

    十一月的時候,顧麗娘懷胎八月,肚子已經很大了。許強在干滿三個月後,已經完全脫離了鏢局。總鏢頭和花炎彬都來請過幾次,都被許強推了。

  「這鋪子的收益咋比往月少了?」顧麗娘前些日子還聽他說,花了大價錢進了一批稀罕貨,這兩月的收益不但不漲反而還少了,真納悶。

  許強聽了,臉色一片晦暗。

  這大半年下來,鋪子裡的分紅早已超過了當初投入的成本。也是他們賣的貨走俏,時時不同,價錢又比一般商人公道,每月的盈利還不錯。分到他們手上,平均一個月也有十兩銀子左右。大半年下來,顧麗娘這邊也攢下了九十兩銀子,加上許強走鏢所得,扣除了一些日常的花用,她手裡共攢了一百四十八兩。"

 「是新貨賣得不好?」顧麗娘試探。

  賣得不好?賣得真真好極了!但再好的買賣也禁不住有人老從店裡白拿貨啊。

  「花老弟他家婆娘常去鋪子裡拿東西。」自家的東西被人拿去做人情,著實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顧麗娘吃了一驚,這柳氏也是念過點書的,咋會做出這麼沒腦子的事?她這樣,買賣哪裡能做得長久?「不會吧?那柳氏,我見過,看著不像這般不通理的人啊。會不會有人拿了她的名號行事?這事你可得查清楚,莫要壞了你們兄弟間的情分。」

  「這事兒我查清了,就是這樣。」

  「開始的時候不是已經說好了,除了進貨外,兩家都不插手鋪子的事的嗎?」顧麗娘很納悶,見他不吭聲,她再問,「花家老弟他怎麼說?」

 「他沒找我說,我也不曉得他知不知道這事。」

  「那咋辦?」顧麗娘歎了口氣,好容易有幾天好日子過,這些人偏叫你不快活。

  「夜深了,你睡吧。這事我會處理的,你別想那麼多,省得累著我兒子。」許強不想她太過傷神。

  「成天就曉得你兒子,哼!」顧麗娘背過身去。

 許強小心地來到床的另一側,摸了把她胸前鼓鼓的兩團,笑道,「哪能啊,我還曉得兒子他娘咧。瞧瞧,你這對大白兔能長這般大,都是為夫的功勞!」說著,一臉得意。

  顧麗娘羞他,「沒個正行。」看著努力逗自己開懷的丈夫,顧麗娘微笑著閉上眼。也懶得想那一攤子問題,他不是個無能的,自有法子處理。顧麗娘索性就丟開不管,這年頭誰都不是傻子。

  「睡吧。」

  下半年的收成有所回升,顧麗娘覺得先前許老爹有點杞人憂天了,只是許老爹卻沒多說什麼,只說了句,「再看吧。」

  這話又把她的心給提了起來,顧麗娘想想覺得自己真是太過緊張了,即便真有什麼事,她一個大肚婆能做啥,保護好懷中的這顆球就算功德無量了。

  許強呆在家的日子,顧麗娘就鬆快多了,每日的重活都是他包了,她光動嘴不動腿,煮出來的菜味道雖然不如顧麗娘做的,但也能入口。每晚睡前,許強還特意打了熱水給她泡腳,晚上她腿抽筋時他還會幫著按按,有時候她發脾氣他也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每回發過脾氣後,顧麗娘都很愧疚。反而是許強來安慰她,說他知道她這個時候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他並不介意她偶爾使使小性子。

 泡完腳,許強扶著顧麗娘來到床邊,「麗娘,我想與花炎彬拆伙。」

  「怎的?情況很嚴重?」鬧到這地步了?這買賣還沒做夠一年呢。

 「那天我去尋他,說他家婆娘這樣做不太好,讓他管管。你知道他怎麼說,他竟然說我都不在鏢局了,許多事都是他在打理,話裡話外都暗示我他出的力多,拿多點是應該的。我現在才知道,再厚的兄弟情分也抵不過他家婆娘的一句話,罷了,我算是看清了。拆伙罷,鋪子咱們不要了,讓他把那鋪子的價值估算一下,然後五五分。」許強冷笑,再怎麼說他在鏢局也經營了十幾年,豈是他這個剛混了三五年的外來戶可比的?花炎彬真以為鏢局裡的兄弟聽招呼全是他的功勞?美不死他!

  顧麗娘心一緊,拆伙倒不打緊,她只是可惜那鋪子了,每月都有這麼一大筆銀子進賬。「這鋪子要很多銀子嗎?咱們能不能盤下來?」

 「不,咱們不要鋪子。」

 「為什麼?」盤下鋪子,月月有進賬,本錢很快便回來了。

  許強在屋裡走來走去,顧麗娘知道他現在正在想事情,也不打擾。

  良久,他才在顧麗娘面前坐定,「麗娘,下面我要告訴你的話,你千萬不能傳出去,這關係著咱們下一步的計劃。而且,這也只是我的猜測,不一定准。」

「什麼事啊,這麼慎重?」顧麗娘看著他的神色,也開始緊張起來。

  「你有沒有注意到,咱們下半年的糧食都收了,而且收成還不錯,但糧食的價格卻居高不下?」

  顧麗娘點了點頭,這她倒是省得的。

  「而且,鏢局這幾個月來的生意也太多了。」

  生意多不好嗎?顧麗娘細細一想,的確不正常,鏢局生意好,說明世道亂,難道坊間的小道傳聞是真的?廣安王擁兵自重,皇上果然要對廣安王用兵了麼?強哥他想說的是這個嗎?

  「據京城那邊傳來的消息,有好些世家開始陸續入駐京城。」這些世家在京城多少都搭得上些關係,消息來源也極為通達。或許他們知道一些內幕也未可知。

  「強哥,你是說,那個廣安王要反了?」雖然只有他們夫妻倆人在房間,但顧麗娘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她的心跳得很厲害,她從沒經歷過戰爭,突然間發現,戰爭離她那麼近,讓她有種無所適從的感覺。若真是這樣,那間鋪子就不能要了,最好能折合成現銀,攜帶方便。

 「這只是我的猜測而已。」

  「強哥,我覺得不管這猜測是真是假,咱們都該早做打算了。廣安離咱們這那麼近,真等它打起來後,咱們想全身而退就難了。」他們鎮上不少販子是廣安那邊的,顧麗娘知道兩個地方離得還算近。

 想到廣安距離他們這兒只有幾百里路,許強心裡就一陣發寒。

  「強哥,咱們舉家遷往京城吧?畢竟京城是天子腳下,防禦定然是最強的。即便朝廷不濟,京城也會是最後淪陷的。」雖然前路未知,至少小命有保障多了。若他們把手上的銀錢田地等歸攏起來,在京城城郊置上一些田地也是使得的。

  「這主意不錯,我倒沒什麼,只是爹年紀大了,你的肚子又那麼大,還有個把兩個月就要生了,哪受得了長途顛簸之苦?」他也想趕緊辦妥這事,就是擔心他們受不了這苦。

  受點苦總比小命丟了強,她惜命,「沒事,去安排吧。不是有水路麼?咱們走水路吧,這樣省點時間,也少受點罪。」

 「我還是找爹商量商量,看看他怎麼說。」

  對舉家遷往京城的事,許老爹沒什麼牴觸。,許老爹本就是江南那邊的人,來鳳台村這邊定居也不過是二十年左右的事,不存在什麼故土難離的問題。再者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就算為了子孫後輩,許老爹也是贊成前往京城的。且那裡的皇城根上,去沾點天子貴氣也不錯。

  顧麗娘遲疑地問,「這事,要不要和錢叔他們打聲招呼。」

  「先別急知會他們,等我把鋪子的事處理好先,錢家就是田產比較麻煩,其他的都便宜。而我們那鋪子的事恐怕沒那麼容易辦好,花老弟他能做到威遠鏢局二把手的位子,自有其能力,恐怕在他手上難佔到什麼便宜。」雖然坊間小道消息滿天飛,有人信有人不信,但見了別人大規模搬離,難保不會引起恐慌。現在越少人知道越好,這樣他們手裡的田地才能賣個好價錢。

  「咱們現在最重要的是拿到現銀,吃點虧倒也罷了。」沒辦法,雖然鋪子各佔一半,若不退讓的話,鬧到縣太爺那裡雖然能拿回應得的銀了,但這卻是極為費時之事,而他們目前最缺的就是時間了。

 「嗯。」

  「花老弟,鋪子的問題想必你也知道了。旁的我也不多說,當初鋪子是你提議開的,自然歸你,我也不會硬搶,只是這鋪子開始的時候我也投進去一半的銀子,你總得給我章程不是?」花炎彬他看出來是他的本事,看不出也怨不得他。

  花炎彬眼神一閃,許強啥時候變得這麼好說話了?「老哥哥,為了這麼點事,咱們至於鬧到這地步嗎?我家婆娘那做法是不對,我在這替她給你道歉了。」

  口頭上的道歉有什麼用?一點實際意義都沒有。「既然花老弟你都說到這份上了,哥哥我也不瞞你,咱們這鋪子確實紅火,哥哥我也想到開一間,給女兒賺些嫁妝。我想在過年前就盤下個鋪子,現在正急錢呢。為了這事,我準備把家裡的地賣幾畝。花老弟,你就爽快點,把銀子分了給俺做本錢吧。」

  花炎彬眼睛微微一瞇,「這樣啊,鎮上我認識的人不少,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招呼一聲。」

  「哪能在鎮上開同樣的鋪子來搶你的生意啊,我準備到城裡開間鋪子。已經相好一處了,只等銀錢到賬便可,其他的就不麻煩花老弟了。」

  花炎彬鬆了口氣,不和他搶生意就好,雖然他們這間鋪子經營的時間長,也不怕他。但若他真開了間同樣的鋪子,生意還是會受到一定衝擊的。一直以來,許強給他的印象便是有勇無謀型的,此時見他一臉焦急,料想他真的是銀子不湊手。

  「那成,我也不耽誤老哥哥你的事了,咱們現在就清算一下賬目吧。」

  許強自然是巴不得。

 兩人並著掌櫃,算了一下賬,「如今咱們這間鋪子有三條數目,先說這間鋪子,從我們盤下那會的一百二十兩漲到了一百八十兩,堆積的貨物大概價值一百二十兩,現銀有八十兩。老哥哥要不要看一下賬本?」

  「不用了,咱們都多少年的交情了,俺還能不信你?」看賬本?看了又如何?不說別的,單這鋪子的價值,難道就僅僅只是這屋子的價格嗎?那人家百年老字號的那些個商舖,值錢的就不是屋子,而是那個名號。雖然他們這鋪子不能和人家百年老字號的比,但好歹也經營了一年,在他們鎮上以及方圓百里都小有名氣。而花炎彬對此隻字不提,哼,罷了,他且忍一忍。

  「那份契約書,你帶了嗎?」

  「帶了。」

  「那咱們就結算吧,一會再到縣衙走個過場。」

  半個時辰左右,兩清了。兩人從縣衙出來,說了幾句客套話,許強便揣著懷裡的一百九十兩家去。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8:58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5 09:22 PM 編輯

第三十章

  看著許強帶回來了的銀子,顧麗娘感歎,這年頭,果然還是做買賣賺錢啊。許強做鏢師累死累活,一年下來,也就賺個百幾十兩。而他們那間鋪子這才經營不到一年,連本帶利賺了三四百兩,這還是只拿四成利潤的前提下,可想而知那鋪子有多賺錢了,莫怪乎他們生了別的心思。他們估計正後悔拉別人入伙呢,一年下來,平白少了三四百兩的利錢,想想顧麗娘都替他們心痛得慌。

  「這些都是分給咱們的銀子?」顧麗娘摸摸這個,掂掂那個,一副財迷的模樣。

  此間事了,許強心情也好了起來,笑道,「我倒想,可惜人家才捨不得給那麼多。」

  「那這個——」顧麗娘指了指銀子。

  「有四十兩是從錢莊裡取出來的,咱們家的家底都在這了。」許強歎了口氣,隨後想著這幾百兩銀子,又咧嘴笑了,他總算給這個家打下點家底了。

  原來他已經把大頭都交到自己手裡了,顧麗娘心裡微微觸動。隨後她把家裡攢的銀子也拿了出來,數了數,一共是三百七十八兩。

  「你且將它們仔細收好罷。」 ?

  顧麗娘挑眉,仰著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這麼信任我啊?」

  許強見她笑得明媚,忍不住親了她一口,大掌摸摸她的肚子,「你娃都給我生了,我還能不信你?」

  顧麗娘心裡泛甜,偎進他懷裡,許強小心地調整了姿勢,讓她靠著更舒服,右手更放在她的腰際幫她按捏著。

  「咱們到了京城那邊做些什麼營生好呢?」顧麗娘輕聲問。

  「先置上一些田地吧,做啥都不若有幾塊田地在手穩當踏實。嗯,媳婦,你識字多,一會幫我寫封信,我托京城的朋友幫我留意一下那邊的宅子,宅子不用大,一進兩進便成。」到京城時哪兒都要花錢,未免出現捉襟見肘的情況,宅子就不要太大了,夠住人便成,一切以省為先。

  顧麗娘點頭應諾,京城啥都貴,料想這宅子的價錢要比他們這邊的高上不少,一進的宅子一百兩也不曉得夠不夠。

  「此事宜早不宜遲,我這就去寫。」顧麗娘掙扎著要起身。

  許強無法,只好扶著她起來,然後備好筆墨與她。其實顧麗娘的字也不咋好,寫出的字別人能認而已,談不上什麼美觀。

  許強拿著顧麗娘寫好的信,扶著她,「我送你回屋歇一歇,我得出去一趟,把這信給驛站。一會我還得去處理那十來畝水田的事,可能會晚點回來。要是飯點我還沒回來,你們就先吃吧。」

  聽他提起水田,顧麗娘心下一緊,不由得想起了小石頭名下的那兩畝薄田,這是她這個做娘的唯一能為他守著的物什了。如今他們這一大家子都準備搬遷了,當家的也開始收攏銀錢和處置田產。

  想請他幫這個忙,把方家給的那兩畝薄田賣掉,但又不好開口,顧麗娘也知道這是個麻煩事,麻煩就麻煩在方家家族那裡,她心裡墜墜的,甚是沒底。不過總不能讓她挺著個大肚子還去操勞這事吧?但若扔下,又怪可惜的,小石頭就剩下那兩畝薄田了,她不能讓他連傍身的物什都沒有。許家是有錢,但和小石頭沒甚干係,她也不好拿著許家的錢去填補兒子。

  「對了,我記得你說過,小石頭名下也有兩畝薄田的,要不要我幫著一起處理了?」許強突然想起這截來,「嗯,是信得過我的話。」

  顧麗娘大喜,「那是最好不過的了。」聽到他後面那句,她嗔了他一眼,「有什麼信不過的,你能把那麼大一筆銀子交與我管,我還能不放心那十幾兩銀子的地?」

  顧麗娘遲疑,覺得有必要提醒他一下,「只是方家家族那邊,恐怕不好說話。」

  「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會料理好的。」說完他穿上外套便準備出門了。

  顧麗娘一直覺得忘了什麼東西,這會倒是想起來了,「哎,強哥,還有地窯裡那些糧食,你可別忘了。」

  許強一拍後腦勺,「你不說,還真給忘了,真是忙暈了頭。」按他的意思,十多石的糧食,全賣了罷。天子腳下,米鋪糧行多得是,現在也不是馬上就要開打了,到了京城,再買也是來得及的。

  聽了他的意思,顧麗娘想起她公爹對那糧食的寶貝勁,搖了搖頭,「你去與爹說吧。」她也曉得這十多石糧食太難攜帶了。

  果然他老爹一聽,跳起來,指著他鼻子罵了句敗家子,然後說什麼都不准把那地窯的糧食賣了。沒法,許強只好苦哈哈地聯繫馬車和船,想法子把這攤子運到京城去。

  趁著許強四處奔走之時,顧麗娘想了想,覺得讓許強一個人去面對方家族人也不大妥當。想了想,和公爹知會一聲,包了二兩銀子,又去割了兩斤豬肉,央了錢婆子一道,去見了方氏的族長夫人。如今的方氏族長已不是七太公方正德了,而是他的侄子方天申,七太公畢竟年紀大了,為著整個家族操勞了一生,是該退下來享享福了。

  見到了人,旁的顧麗娘也沒多說,就和她閒扯了一些家常,臨走時提了下他們許家想搬往京城的事,略提了下小石頭也會與他們一道去。

  方天申的渾家倒是個通透的人,略想一下便明白顧麗娘的來意,當下應承,「小石頭自然是跟著你這個當娘的穩當,他名下的田地和房子既給了他便是他的,別人也搶不走。」既然東西是他的,那麼要怎麼處置都隨他了。

  顧麗娘意會,笑著起身,「那就麻煩您了。」

  方天申家的站起來,將顧麗娘她們送了出去。

  「娘,她們這是?」方天申的女兒從屋內走了出來。

  方天申家的掂了掂那銀子,心下滿意,笑道,「還不是為了她兒子名下的那兩畝地。」

  「娘,你答應下來,不會讓爹難做吧?」

  「這有啥難做的?地本來就是分給了那小石頭,怎麼處置是人家的事。你爹若是硬攔著,還不是便宜方大富那對夫妻?倒不如做個順水人情,倒顯得你爹這個族長公正廉明,照拂幼小。」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方天申家的婆娘收了顧麗娘的銀子,方天申自然也不會與許強為難,第二天許強便順順當當地辦妥了此事。

  接著,許家便放出了要變賣田產的消息,對外一致的說法都是在京城去開舖子。

  花炎彬自然也聽到了,雖然有點疑心許強突然改變了說法,但也只以為他是臨時想到京城發展而已。而且鋪子已經到手,他也就不再關注許家了。

  許家的田是上好的水田,這些水田在鳳台村都是有數的,有不少人來問訊。最後以二百兩的價格賣與一個富戶,順帶連小石頭的那兩畝薄田一起搭上,價錢每畝七兩。

  許家要賣田產,可把錢家驚動了。錢大明親自過來,「大哥,強子咋把田地都賣了?」

  「俺們一家要搬到京城去了。」

  「住得好好的,為啥要搬哪?」

  「原因俺也不曉得,是強子決定的,俺們都老了,俺決定聽兒子的。」許老爹樂呵呵的,對京城充滿嚮往,他的孫子就要在京城出世嘍。

  當年錢大明跟著許老爹從老家那邊逃了出來,一路上吃盡了苦頭,好幾回險些丟了性命,都是許老爹帶著躲過去的。在他心裡,對許老爹有種盲目的信任,他認為許老爹受上天眷顧,能趨吉避凶。他當時就打定了主意,一輩子緊跟著許老爹的步子走,這回也不例外。

  對他的盲目,錢貴全錢貴福等都很不能理解,毫無緣由就要搬家,讓他們難以接受。奈何錢大明放出話來了,若他們不願意去也行,他和錢婆子自個兒去。這還有啥好說的,乖乖變賣田產,準備搬遷唄。

  錢巧巧得了消息時,抽了個時間回來。想著即將的分離,錢婆子紅了眼,直拉著她的手,讓她跟著他們一塊兒走。錢巧巧安慰了好久,才把錢婆子勸住。

  「爹,你們都走了,不要女兒了麼?」

  「若是捨不得,就帶著賢哥兒跟咱們一塊兒走吧。」

  錢巧巧一窒,這是不可能的,她已經自她娘那知道,這是場毫無道理地搬遷,只因許家搬他們家也跟著搬而已。

  她笑道,「咋這麼匆忙?不曉得的,還以為你們去避難呢。」

  錢大明瞥了她一眼,「不樂意就算了。」

  錢大明對著屋裡喊了一聲,「孩子他娘,拿二十兩銀子給姐兒。」然後轉過身對錢巧巧道,「你也別嫌少,咱們一家子到了京城,處處要花費,這也是俺所能給的極限了。或許咱們父女這一輩子是難再見了,這房子就不賣了,留與你,也算有個念想。」

  面對離別,錢巧巧也是紅了眼眶,但她有太多的不得已,只能辜負爹娘了。

  孩子都是無憂無慮的,得知要搬家,兩個小傢伙都很興奮,自己就收拾起東西來。

  臨走前,李嬸來看了顧麗娘一回,還送了一罐醃菜,雖然不值什麼錢,卻讓顧麗娘感動了一回。從穿越至今,她就頗受李嬸照拂,她一時衝動,脫口而出,「李嬸,你和李叔跟咱們一道走吧?」

  「說什麼傻話,你們是去做買賣的,俺和你李叔除了種地,啥都不會,跟著去做啥呀。再說了,咱們的根子在這,上有父母下有兒孫,哪那隨便就
搬?」

  顧麗娘抑鬱,她與許強都只是猜測,沒有確切的消息,會不會成真還有待商榷。即便說出來,估計別人也只以為他們想多了而已。

  最後,顧麗娘只能把方家的那兩間屋子留給了李嬸,算是答謝她一直以來的照顧。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8:59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5 09:22 PM 編輯

第三十一章

  兩三日的功夫,當許強處理好田產的事宜時,顧麗娘這邊的行李也收拾妥當了。只收拾了那些半成新以上的物品,太過破舊的都送人了,鍋碗飄盆也全送了人。

  本來許強是打算,先把家人送到京城,安頓好了,再回頭處理地窯裡的糧食,到時請鏢局裡和他交好的幾位幫忙護送這十來石糧食去往京城。不料被總鏢頭胡興榮知道了,念著這十來年的交情,大手一揮,叫了六七個有經驗的鏢師護送他們一家子進京。許強看著人手勉強夠使,亦不想麻煩別人第二回,就把地窯裡的糧食起了出來,雇了幾輛馬車帶著這批糧食一起上路。

  胡興榮一瞧,得,人與行李都多,又多派了三四個人給許強使。

  「總鏢頭,謝字我就不多說了,日後用得著我許強的地方,儘管開口。」

  「你是個有見識的,我再過些時候也要回京了,到時京城見罷。」胡興榮拍拍他的肩膀道。

  許強微訝,他也要回京了?難道自己的猜測竟有幾分是真的麼?

  原來胡興榮也收到了京城那邊的消息,隱約透露了一點今上要對廣安王用兵的意思,怕他在這邊受牽連,叫他趕緊收拾了細軟回京。他一家子正在收拾呢,奈何他家攤子鋪得太大,收拾起來也頗費時間。

  計劃趕不上變化,按許強原先的打算,等他回頭運送這批糧食時,正好可以把家中的幾間屋子給料理了。此時胡總鏢頭這一手,雖是好意,卻打亂了他的計劃。沒法子了,他只好找了鎮上的牙行,以二十兩銀子的價格把房子給賣了。

  錢婆子在一旁感歎,「可惜了,這般好的房子,若是直接和買辦方交易,能多賺一半兒呢。」

  那姓高的房屋經濟笑道,「大娘,你別把我們想得那麼黑心嘛,這屋子頂了天我們就賣三十兩,哪有賺一半之說?」

  錢婆子冷哼一聲,不作聲。

  顧麗娘在一旁聽了個稀奇,前頭她從族長家出來的時候就問過錢婆子,她方家那老房子能不能賣?她知道那方家的老房子甚是破舊,勉強還有一間屋能住人而已,格局也不大好,但她想著蚊子再小也是肉,能賣幾個錢是幾個。可錢嬸看了房子卻撇嘴,說她那房子根本就破得不能住了,多半是不會有人願意買的。便是願意,也賣不得幾個錢,她那房子,別人買回去還得把舊房子給拆除了才能重新起,太費功夫了,還不如隨便買塊地。顧麗娘不死心,硬要她估算一下價錢。

  錢婆子保守地估出一個數字,頂了天也就二三兩銀子。三兩銀子就三兩銀子,聊勝於無。恰好,他們村裡正好有個小伙子在鎮上的牙行當跑腿。當時她還美滋滋地央了李嬸家的哥兒將那人請了來。哪知他一口咬定,他們牙行是不會收這樣的房子的。顧麗娘不信,叫他回去問問他師傅,得了確切的消息再給她說說。次日,果然是否定了。還說,若她一定要賣,也行,他們牙行只能給一千大錢。

  顧麗娘當下決定不賣了,當她沒見過一千個大錢啊?這麼少,她還不如不賣呢。無奈之下,她只好把房子給了李嬸,算是感謝他們一家一直對他們母子倆的照顧。

  啟程那天,無風無雨,趁著天剛濛濛亮人不多時,七輛馬車並排著往城外走去,惹來個別路人的側目。

  「這一大早的,誰家啊,排場這般大?」

  「是許家吧?我剛才好像有瞄到許家哥兒了。前幾天不是說他們準備去京城了麼?」

  「你說這許家錢家這麼趕,是不是和前些日子咱們聽到的傳聞有關?」

  「不曉得了。」

  「如今坊間全是小道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不過看許家這樣子,多半是寧可信以為真了。你說,咱們是不是也該多少做個防範了?」

  「甭管這是真是假,人家許家可是要到京城開舖子,有大前程的。要是你,你成嗎?離了家裡的兩畝地,啥也做不了!再說了,就你家那小偷都懶得光顧的破屋子,能有啥好防範的?小伙子,別想太多了。」

  走了大半日的旱路,終於在天黑前踏上了聯繫好的大船。

  雖然只是大半日的旱路,但也夠嗆,一路上,許強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應付,上了船,許強才略為安心。也多虧了許強早早便打出了鏢號,礙於是威遠鏢局的鏢,又是許強等人親自護送。而且還僅是一個鏢師搬遷而已,並非什麼肥鏢。自然沒人肯硬著頭皮上來啃這塊雞肋。

  走水路,就沒旱路那般危險了。

  在水上大概走了七八天,終於到了京城。下了碼頭,一個四十出頭的男子帶著一個小廝迎了上來,「可算到了。」

  這男子姓夏,名雲生,是個藥商,前些年才到京城扎根的,以前和威遠鏢局打過幾回交道。許強曾救了他一命,雖算是許強職責所在,但他一直也感恩在心,兩人一直都有點聯繫。這回許強就是托他找的宅子。

  顧麗娘扶著肚子和他見過禮,許強與他寒暄了幾句,約好一刻鐘後在茶樓香銘居見面後,才帶著兩家子的人到了威遠鏢局在京城的一個分號,那裡的管事收拾了幾間屋子出來給他們歇腳。安頓好妻兒老小,許強便自去忙了。

  許強與錢貴全一道跟著夏雲生去看了幾處宅子,許強看中了西城臨街一處一進的小宅子,宅子不大,只有四間屋子,中間還挖了一口小井,院中還種了棵大樹,看起來頗為雅致。最後以一百六十兩銀子買了下來。錢家畢竟人多,在西南頭較偏僻處買了個較大的宅子,沒多花銀子。

  交割了宅子,許強趁著天色還早,兩人隨著夏雲生一道去置了些傢俱。

  傍晚的時候,許強才去威遠鏢局的分號接了他們回來。許老爹和顧麗娘對這宅子挺滿意的,兩個小傢伙東瞅西瞅,看啥都覺得新鮮。四間屋子,顧麗娘與許強一間,許老爹一間,兩個小傢伙一間,還有一間留作廚房。十多石糧食分別堆在許老爹和孩子的屋裡。周車勞頓了一段日子,大伙都累了,略作收拾,隨便對付了晚飯,便歇下了。

  次日,許強請了秦平他們幾個來家中吃酒,顧麗娘的肚子大了,眼看著都快生了,沒法操勞,只得請了錢婆子和齊慧娘過來幫忙整治飯菜。吃了酒,許強又拿了三十兩銀子與他們,算是這回的酬勞。秦平幾個推辭了好久,才收下。

  錢婆子見許強給他們銀子,回頭和錢大明一說,錢大明叫她拿了十五兩銀子給麗娘。

  「可算安頓下來了。」許強歎了聲。

  「可不是?不過一切還算順利了。」顧麗娘與他算了算賬,「這回咱們進京花費還算小的了,租船吃飯宅子什麼的加起來總共花了兩百零八兩,咱們總共還有三百九十兩。」

  「如今正是田地買賣最恰當的時候,這兩天我就去問問附近有沒有人賣田地的,有的話便置上一些。」許強的主意一向很正。

  「嗯,這兩日你多操勞一下。」京城的物什比外地都貴一些,田地自然也不例外,今兒她聽了,上好的水田賣到十六兩一畝呢,中等的大概也要十一二兩,最差的,也要六七兩。按她的想法,要買的話就買近點的,方便管理。這三百九十兩也不能全買了地,頂了天就拿出兩百兩來置上一些便是了。

  「哎,對了,有件事我想與你說一下。」這事擱她心裡好久了,如果不做點什麼,她會良心不安。

  「啥事?」

  「左右我們都到了京城了,趁秦玉他們還沒回去,我想寫封信或托個話把我們的猜測告訴李嬸,也好讓他們有個防範。」至於他們信不信,有沒有作為,她就管不著了。她這麼做也算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許強想了想,覺得沒有什麼妨礙,「這也行,順便多寫一封吧,我托人給妞妞她舅舅送去。」

  秦平他們幾個走的時候,許強親自去送了,把兩封信託給他們後,也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他們,旁的話也沒多說。至於他們聽後有沒有反應,便與他無關了。

  歇了幾日,待顧麗娘緩過勁兒來時,便收拾了頭面,著手挑選了一些土儀,帶了一對孩子去拜訪夏夫人。夏宅是一間三進的房子,裡面收拾得頗為整潔乾淨。夏夫人張氏亦是出身寒門,自嫁與夏雲生後,跟著他吃盡了苦頭,才有今天的好日子。好在夏雲生也是個念舊情的,發達了後也不像別人出去拈花惹草、尋花問柳。夫妻倆把日子過得合合美美的。

  許強對夏雲生有救命之恩,張氏對許家很是感激,這會兒見了顧麗娘,也是熱情周到。初次見面也沒啥好說的,只是寒暄了一翻,又聊了些兒女管家的事兒,坐了半個時辰左右,顧麗娘便告辭了。張氏親自送到了大門,待她走遠了才往回走。

  初次見面,頗此印象都不錯。顧麗娘回到家裡,心頭狠狠鬆了口氣。夏雲生能念著幾年的舊情四處為許家奔走,可見是個有情有義的,料想他夫人也不會差到哪去,今日一見,果然如此。他們一家子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若有人幫襯著,便能盡快在此地站穩腳跟。所以能與夏家交好,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02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5 09:23 PM 編輯

第三十二章

  奔走了幾日,許家終於在夏雲生的幫襯下,花了二百兩銀子,在五里外的劉家莊置了十五畝地,這地不是上好的,不過收成也算是中上。

  京城及附近的好田都被權貴家族給買了,像他們這種沒啥背景的小門小戶,這結果已是極好的了,他們挺知足的。錢家也機靈,挨著許家地邊也置了幾畝地。

  「孩子他爹,家裡沒多少銀子了。」錢婆子的面容難掩憂慮。

  錢大明手一頓,道,「唔,還有多少?」  

  「十六兩。」買這宅子就把這些年攢下的錢都花光了,為了添幾畝地,他們還是當了個白玉墜子,這寶貝是錢大明當年當差的時候立了功被那老財主賞的。  

  「還可以撐著點,老大和老二不是與強子一道出去找活兒干了麼?放心吧,日子會好起來的。」錢大明倒是挺樂觀的。

  說起這個,錢婆子就氣。若還在通州鳳台村,他們現在都安安穩穩地備年貨過個富足年了,哪像現在一樣,都快過年了還得四處奔波,想想就讓人氣悶。

  「我就鬧不明白了,你幹嘛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得跟著許家來京城?咱們兩家交情深不假,但實在沒得為了這交情把家底都折騰一空啊。再說了,在哪種地不成?非得跑這京城來,白白把幾十年的積蓄一灑而光。」想著那兩三百兩銀子,錢婆子就覺得心肝一抽一抽地疼。這銀子省著點兒,那可是一輩子都花用不完的。  

  錢大明看著這銀子流水價地花出去,心裡也疼,也有點後悔當初的衝動,嘴上卻安慰道,「事已至此,甭想那麼多了,咱好好過日子,總會好的。要是真不行了,咱把宅子和田地賣掉,回通州那邊也是極便宜的。」  

  錢婆子還能說什麼?歎了口氣,各自歇下不提。
  *****

  許強原來真打算在京城開個鋪子販賣土儀的,畢竟鏢局那邊他有關係,儘管他不走鏢了,關係還在的。到時每個月抽兩三成盈利貼補他兄弟,於他們來說,也算是個不錯的進項了。

  如今到了京城一看,卻不是那麼回事了。京城不愧是天子腳下,果然非他們那種小地方可比的,旁的不說,就說這人,都比旁的靈利幾分。許強能看出這行當賺錢,旁人自然也能看出來。所以,京城裡這樣的鋪子不少,而且供貨還穩定。不像他們在鳳台村開的那家,因走鏢的地點不一,貨物也不盡相同,通常都是有啥賣啥,很隨意的。基本上,賣完了也就斷貨了。  

  許強一向是個有主張的,既然開舖子賣土儀這路子走不通,他強也不急,慢慢尋找路子就是了。手上的本錢也不算多了,可不能胡亂折騰,萬一都虧了就得不嘗失了。

  遂他便打算先尋點活兒干,給未來兒子賺點尿布錢也是使得的。許強身強力壯的,便與錢家兩兄弟一道,去碼頭幫人搬貨卸貨。三人正值壯年,幹活時又捨得下力氣,那些個掌櫃老闆都樂意請他們。此時年關將近,正是買賣火旺的時候,三人每日都忙個不停,累是累了點,但每日也有三四百錢進賬,倒也算值得。

  許強心頭的打算也沒瞞著顧麗娘,睡前就當家常與她說了。顧麗娘對這京城不若許強瞭解,當下也幫不上什麼,只在心底思量,到底她能為這個家做點啥?

  看人家穿越,都是混得風生水起的,她來這都有一個年頭了,也沒啥過人的地方,感覺都被這的人同化了,真是太不應該了。她想著想著,就想到之前那個做醋的法子,當時她都打算試驗一翻的,哪知後來忙著忙著都給忘了。此時想起,她忙從米缸裡舀了兩斤米,扶著肚子進廚房忙碌起來。

  她把米炒得微黃起鍋,拿出許強買回來的幾斤酒,洗了四個甕。這些甕買回來是打算用來裝鹹菜醃菜的,此時她拿來用著先了。洗乾淨後,她往每個甕都放了半斤米,然後各舀了一瓢水,接著每個甕裡倒入不同量的米酒。拿了乾淨的布密封好,放進櫃子裡安置好。

  不知道比例就是麻煩,她如今也只好慢慢來,等測出米水酒三者的比例再說了。這些數據她都一一記錄下來,日後再進行調整的。她估摸著得兩三批才能測出大致的比例。而且現在是冬天,發酵慢,夏天用半個月就能發酵好的,如今恐怕得要一個月了。等這幾甕發酵好時她恐怕已經生了,到時也不曉得能不能出屋進行第二次測量?想到這,顧麗娘搖搖頭,這事也急不了,還是一步步來吧。

  許老爹買菜回來了,見她扶著個肚子在廚房裡折騰,以為她餓了,「想吃啥告訴俺,俺給你買去。真是的,肚子這般大了也不老實呆在屋裡。這廚房東西多,地又怪滑的,有個閃失可咋辦?」

    顧麗娘笑笑,「爹,沒事,我會當心的。」

  許老爹打定了主意,要盯著兒媳婦點,「俺買了包子,給,拿去和妞妞他們吃吧。」

  「嗯,爹,你吃過沒?」

  「吃過了,和你錢叔一道去,能不吃點東西?」

  「爹,你也歇歇吧,天還早,午飯晚點做也不遲。」顧麗娘怕老人累壞了。

  「我省得的,你趕緊回屋吧。」

  顧麗娘見他答應了,這才扶著腰慢慢往屋裡走。宅子不夠大,連個廳都沒有,許老爹和兩孩子的房間都堆滿了糧食,連個空地都沒有。顧麗娘只好把他們房間的一頭收拾出來,給他們平時唸書描紅時用。

  本來許老爹想在院子裡挖個地窯把糧食藏起來的,但顧麗娘懷著身子,怕傷著肚子裡的孩子,也不敢動土,這事只好擱置了。

  「哎,這菜真是越來越貴了。」許老爹的自言自語從身後傳來,顧麗娘的腳步頓了頓,看了眼院子兩旁靠著牆壁開闢出的菜畦,裡面的菜籽才剛冒出嫩牙。

  顧麗娘明白他也只是發發牢騷罷了,從小地方來到京城,對這裡的物價總要有個適應的過程。這京城,啥都貴,光一年的嚼用都比之前多了一倍。而且快過年了,加上某些原因,遷入京城的人越來越多,他們這處房子臨街,經常看到拖家帶口的人匆匆而過。京城的物價一天比一天高。據說他們這條街往左有座宅子,比他們現在住的這間還小,原來才賣一百四十兩的,如今都賣到了一百八十兩,這才幾天的功夫啊。

  自打見了這些,許強和顧麗娘越發相信了自己的猜測。若真打起仗來,糧食和藥物都是短缺的。糧食倒不是很擔心,這十來石糧食省著點也能撐個一兩年了。就是藥品,家中老的老,小的小,再加上媳婦也快生了,家中多少都得備點藥品。當然,若是還能再多囤點糧食,他也不反對。便是糧食價格高點,他也認了。可惜京中的大糧商和大藥商都大有來頭,他們能知道的事,這些人也能知道。已經有好些藥鋪和糧庫不對外出售藥品和糧食了。好在許家和夏家交好,許強從夏雲生的藥鋪裡買到了一些常用藥備了起來。

  都說肚子尖懷的是男孩,顧麗娘的肚子就是尖尖的,見過顧麗娘的大娘大嬸都說她懷的是男胎。許老爹與許強聽了笑得見牙不見眼,許強更是把顧麗娘當祖宗般供起來,想吃什麼都不吝嗇,每日從碼頭下工回來,都會帶回一些零嘴給她解饞。只要他在家,活兒也一併接了過去,不叫她勞累半分。

  看著他們這樣,顧麗娘覺得壓力好大,心裡總有點不安,生怕他們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雖然她也有預感,這胎是男胎,因為越到後面的月份,她就越醜了。臉上長了一些淡淡的斑,皮膚也變粗糙了。都說男丑母,料想應該有點道理的。她如今也只能這般安慰自個兒了。

  過了小年夜,許強便不去碼頭上工了。開始忙和過年的事宜,這是他們在京城的第一個年頭,意義頗重,慎重一點為好。過年的時候,許強給他們附近頗有口碑的一個穩婆送了年禮,其實剛安頓好時,許家就送過一份薄禮。畢竟顧麗娘快生了,需要仰仗穩婆的地方頗多,可不能輕慢了去。

  這一來二往的,王家穩婆算是記住了許家,思忖著,到時她要出死力氣來助許家媳婦母子平安方可。

  年初二一早,顧麗娘在吃著飯呢。私密處一股溫熱的液體順著大腿直流而下,接著肚子傳來一陣陣抽搐般的疼痛。她便知道,肚子裡的孩子等不及要出來了。

  許強慌了手腳,在許老爹的吩咐下,一把抱著顧麗娘回到了房。

  「強哥,要是我生的不是兒子咋辦?」顧麗娘忍著痛,抓著他的手問。

  許強這才知道,原來媳婦這麼擔心,突然覺得自己很該殺,不過這時可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他忙安慰,「沒事,不是兒子咱們再生就是了。」

  顧麗娘這才放鬆下來,許強把她放在床上後,接著便飛快往王家跑去。

  「王大嬸,王大嬸,我家媳婦要生了,快——」

  倒是王穩婆很鎮定,麻利地收拾了隨身的物什,便隨許強來到許家。此時小石頭也從錢家回來了,錢婆子與齊慧娘都匆匆來到許家。小石頭退到一旁張著小嘴呼呼地喘著氣兒,小胸脯一鼓一鼓的。

  王穩婆吩咐人去燒了熱水,便進了屋裡,許強擔心,跟了進去。

  「走走,一個大男人的,進什麼產房,不吉利!」王穩婆把他轟了出去。

  「哎,王大嬸,你讓我看看我媳婦咋樣了—」許強不敢使力,沒一會便被她推搡至門邊。

  「有啥好看的?一會便好了,別在這擋道!」王穩婆懶得和他囉嗦。

  王穩婆摸了摸她的肚子,又察看一番,然後和藹地問顧麗娘,「現在離真正的生產還遠,可要吃點東西?」

  顧麗娘扯開嘴,笑了一下,搖了搖頭。她剛吃過飯,還不餓,而且現在肚子一抽一抽的,她實在也沒心情吃。

  「沒事的,你已經生過兩胎了,這胎好生得很,聽我的,準沒事兒。」

  顧麗娘沒生產的經歷,只能按照穩婆說的去做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03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5 09:23 PM 編輯

第三十三章

  「爹,這都兩個多時辰了,怎麼還沒生出來啊?」許強搓著手,伸長脖子,希望能看到屋裡的情景。

  許老爹心裡也擔心,聽到兒子這般傻氣的話,沒好氣地說道,「你消停點,急也急不來。」

  許強急得真揪頭髮,不安地在院子裡走來走去,然後停頓了下,略帶顫音地問,「爹,你說麗娘會不會,會不會像秋娘一樣?」

  「好了好了,你莫在我眼前晃了,晃得我頭都暈了。」許老爹還算鎮定,「你媳婦再怎麼說也是生過一個孩子的人了,頭胎都沒事了,這胎一定也沒事的。」

  「可是心裡總是不踏實。」

  許老爹一拍大腿,邊說邊站起來,「對了,上回你花大價錢買回來的參,我藏在櫃子裡,我這就去拿,以防萬一。」這個兒媳婦他很滿意,可不能讓她有什麼閃失。

  許強胡亂地點頭,然後直直盯著屋裡,耳邊傳來顧麗娘壓抑的叫喊聲。

  三個時辰後,顧麗娘終於順利產下了一個男孩。

  聽到嬰兒嘹亮的哭聲,爺倆精神一震。沒一會,王穩婆抱著孩子出來道喜了。

  許強爺倆抱著皺巴巴的小猴子,笑得合不攏嘴。許老爹輕輕撩開包被,用手一撥孩子挺拔小鳥兒,笑得見牙不見眼,「唉喲,看看,這把兒,長得真正喲。」隨後忍不住低下頭親親孩子粉紅的小臉兒:「俺的大孫喲,爺爺想你很久了。」

  孩子的嫩臉被扎得生疼,哇的一聲哭了起來。許老爹一聽更樂了,「聽聽,聽聽,這哭聲多帶勁,真是個胖小子。」

  許強忙伸手將他抱了過來,嘴上埋怨,「爹,外面冷呢,咋能解開他的包被?」

  「甭怕甭怕,俺許家的孫子,皮實著呢。」許老爹嘿嘿直樂。

  「可不是,六斤九兩呢,可見是個小貴人。」王穩婆在一旁湊趣。

  「承你吉言,哈哈。」許強一副有子萬事足的樣子。

  「爹,給我看看,我要看看弟弟。」妞妞抱住許強的大腿央求著,眼睛眨巴眨巴地往上看。

  許強笑著腰下腰,讓妞妞與小石頭兩人看了一眼。

  「弟弟好醜,像小老頭。」妞妞嘟著嘴,滿臉失望。

  「過些日子你弟弟長開就好了。」許強耐心解釋。

  小石頭目不轉睛地看著襁褓中閉著眼睛直哼唧的嬰兒,這就是他的弟弟嗎?好小啊,聽見妞妞說他醜,小石頭的眉微微一擰。他握著小拳頭,暗暗對自己說,不管弟弟長得怎麼樣,他一定不會嫌棄弟弟的!

  外面風大,許強見兒子平安,忙讓齊慧娘把孩子抱進屋裡去。然後給王穩婆包了一個大紅包,又托王穩婆幫忙買些土雞蛋,再請她洗三那天過來幫忙,這才將人送了出去。 
  錢婆子收拾妥當出來屋子的時候,正好見大伙都在,向許家父子道了喜後,便指著小石頭笑道,「你家小子怪招人稀罕的,小小的人,就知道去俺家叫人,回來時跑得太快,跌倒了愣是沒哭,自個兒就爬起來了。」

  小石頭知道眾人在說他,他背著手,微微垂著腦袋。

  「咱們小石頭是乖孩子,知道幫爺爺的忙了。」許老爹摸著小石頭的腦袋,和藹地笑道。這孩子是純善之人,日後他們可要待他好些。

  許強冷硬的臉柔和下來,「有沒有摔著哪兒?」

  小石頭抬頭腦袋,搖搖頭。

  顧麗娘醒來時,屋子已經拾掇乾淨了,孩子正躺在她身旁呼呼大睡。看著孩子,她感覺自己的心柔軟得不可思議。

  許強端了兩碗湯進來,一碗是雞湯一碗是催奶的,「媳婦,辛苦你了。」

  「可是兒子?」顧麗娘一鼓作氣生出來時,隱約聽到是個小子來著。並非她重男輕女,而是許強這個年紀,急切需要一個兒子來頂門立戶,有了個兒子,下一胎是兒是女都不打緊。

  「嗯,是個胖小子,媳婦,你真行!」許強臉上掩不住的快活,一副有子萬事足的樣子。

  顧麗娘笑笑,心裡對這孩子也是愛得不行,這是她懷胎十月艱難生下來的,生的時候恨得不行,現在看著,卻覺得怎麼疼都疼不夠。

  「可有取名字?」

  「爹請算命先生取了三個,還沒定下來要哪個。」

  「說說。」

  「許來福,許懿楠,許福生。」

  來福?小二的名字,不要!懿楠?楠哥兒難哥兒,太不吉利了。

  「沒別的了?」

  「沒了。」

  「叫許福生吧。」

  「嗯,爹也是比較中意這個。」

  稍晚時候,孩子醒了過來,開始哇哇大哭,顧麗娘估摸他是餓了,忙解了衣裳,把奶/頭塞進他嘴裡。小子力氣足,奶/頭被他小嘴用力一吸,她頓覺去了半條命。那小子忙和半天都沒吃著奶,小臉憋得通紅,又用力吸了一回,還是不得,頭一扭,把奶/頭吐了出來,張嘴哇哇大哭起來。

  「咋了咋了這是?」許強一臉緊張地問。

  顧麗娘道,「你兒子吃不著奶,急得哭呢。」

  「不是用了催奶湯,咋還沒奶?」許強心疼兒子,起身就要外出尋王穩婆。

  「哎,你別折騰了,你給吸一吸,興許奶水就出來了。」小說上不都是這麼寫的麼?

  許強也顧不得許多,忙伏□,一翻折騰,果然出了奶。他忙讓開,讓小傢伙湊上,小傢伙吃上了奶,總算不哭了,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小嘴吸吮得飛快。

  許強看著兒子吃得香甜,心裡有說 不出的滿足,看著妻兒,覺得往後的日子也有了奔頭。

  若說前頭許老爹除了顧麗娘肚子裡的孩子外,最惦記的是什麼,無非就是這十一二石糧食了。孩子生了出來,許老爹總算可以放心地挖個地窯來藏糧食了。許老爹也不請人,只叫了許強幫忙挖土,之前鳳台村的那個地窯,也是許老爹和一個老師傅獨自完成的,當時那老師傅和他兒得投機,教了他一些關於地窯的手藝。所以許老爹對挖地窯還是在行的。十天左右的功夫,地窯便挖好了。糧食也順利藏了進去。

  坐月子很無聊,整個人成天躺在床上,一下地,若被許強見了准挨訓一頓。顧麗娘也不想在月子間落下病根,但在床上躺久了,就覺得渾身都痛。這才趁方便的時候多走兩圈房間。加上她記掛著廚房裡那幾甕自製的醋,也不知道成品咋樣?四十天時,她終於不能等到自己出月子了,忙讓許強把它們搬到屋子裡來。

  「這是啥?」許強好奇的問。

  顧麗娘聞著這幾甕半成品醋的味道,發現那酸味從左到右逐漸濃重,最右邊那甕可以說是衝鼻了。

  「試試?」她舀了一勺遞給許強。

  許強小心翼翼地舔了舔,「這是什麼,有點酸。」

  顧麗娘不說話,繼續舀了第二勺給他,「更酸了點。」

  「媳婦,這,這是醋?」

  顧麗娘點點頭。

  第三勺時,許強酸得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第四勺時,許強直接吐了出來,「好酸,酸得我牙都快沒了。」

  「這和咱們平日用的醋相比,怎麼樣?」

  「這個酸了。」許強指著第四甕。

  對比了一番,許強道,「這兩甕淡了,嗯,第三甕和醋比較相近。」

  「哥,這些都是我自製的。」顧麗娘看著第三甕醋,這甕比較接近嗎?這甕米水酒的比例似乎是半斤米比一斤半水比三兩酒,現在還不曉得能得多少醋而已。

  許強驚訝地看著她,「這是你自製的?你會制醋?」

  「嗯。」顧麗娘點點頭,指著第三個甕道,「哥,這甕醋我用了半斤大米,斤半清水和三兩酒,不曉得能得多少淨醋。我給你拿塊乾淨的白布,你拿這甕含有糟的糟去過濾一下,看看有多少斤。」

  許強一聽,來勁了,拿了那白布和那甕就出去忙和起來。

  沒一會,他便喜滋滋地進來,「媳婦,你猜,得了多少斤醋?」

  「別和我賣關子了,快說。」顧麗娘正急著知道答案呢。

  「兩斤醋,足足兩斤!」

  顧麗娘在心裡飛快地計算著,這就是說,一斤米和六兩酒,能得四斤醋咯?在京城,平時一斤米八文錢,這回買回家的酒是十五文一斤的好米酒,醋是十二文一斤。這樣一來,相當於投入十七文錢,就能產四斤醋,得四十八文,盈利三十一文!不過現在京城啥都漲價了,這些制醋原料自然也漲了,甚至連米都買不著了,不過甭管漲多少,這醋真製出來,還是有利可圖的。

  和許強這麼一分說,果然,他也很高興,「這醋制起來,難不難?」

  「不難,只要把米炒得微黃了,按比例兌入水和米酒後,存放妥當,等一段時間便成醋了。」

  許強愣了一下,「這般簡單啊?」接著話鋒一轉,「不過媳婦你也真厲害,想出這麼個制醋的法子。可惜現在許多大糧商都不賣糧食了,家裡的糧食是救命用的,也不能用來制醋。這法子一時用不上,倒是可惜了。」

  顧麗娘安慰他,「現在這世道,保命要緊。等日子太平了,這也是一條來錢的路子。咱自個兒守著這法子,誰也別告訴,總有用得上的時候。」她還得試驗一下,看看能否找到更精準的比例,還有,看看有沒有什麼法子能降低成本,例如尋些材料能替代米和酒,畢竟這兩樣原料價錢挺高的,若醋價降下來就不划算了。

  「我這省得,媳婦你就放心吧。」

  福哥兒滿月之時,許家只請了錢家和夏家好好慶賀一翻。兩家都給孩子送了禮,人不多,分了兩桌,男人們在廚房吃酒,女人和孩子們在屋裡吃著分出來的席面。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05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5 09:23 PM 編輯

第三十四章

  顧麗娘聽錢嬸的話,坐足了四十天的月子才下的床。她可不想在月子間留下什麼病根,這裡可不比現代,她可不想自找罪受。而且她來到這裡每回大姨媽來的時候用的月事帶,裡面塞的都是棉花,而不是草木灰鍋灰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事關健康,奢侈就奢侈一點,她可不願意得什麼婦人病。

  出了月子,顧麗娘覺得渾身都輕鬆了。忙忙碌碌地將房間收拾了,這才去徹底洗漱一番。

  「兒子睡了?」許強進來屋裡,見燈光下自家媳婦那略顯豐腴的身段,頭髮半干的用一根木簪子綰了起來,水潤的模樣讓他想將其壓在身下狠狠疼愛一番。許強嚥了嚥口水,只覺得□物什火熱極了。

  「折騰了一個多時辰,可算睡了。」提起寶貝兒子,顧麗娘微微一笑。沒聽見許強答話,她疑惑地轉過頭。只見他定定地看著自己,目光頗具侵略性,就像要透過她的中衣剝光她一般。

  顧麗娘臉上發熱,嗔了他一句,「看啥呢?」

  「看俺媳婦。」許強靠近她,灼熱的氣息噴到她脖子上,讓她情不自禁地縮了縮。

  「看我做啥?對門的柳寡婦不比我這個黃臉婆好看啊?」顧麗娘臉一扭,哼了一聲。若說對這宅子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就是對門住了個風騷的柳寡婦了。有一回,她撞見那柳寡婦與許強說話,說話就說話嘛,可她那蛇腰般的身體都快貼上他了!當時顧麗娘肺都快氣炸了,她才不管他們正在說什麼,冷著臉,拉了許強就走,當著她的面甩上門。要不是她正大著肚子,怕出什麼意外,必不會讓她這麼輕鬆過關!不過這賬她且記著,日後再清算回來!

  「我說過了,和她沒什麼,那回我不防才被她貼那麼近,此後她都沒能靠近我五步之內。」許強趁她不防,將她抵在櫃子上,輕啄了她的嘴一下,「別氣了,嗯?她算哪根蔥,俺家媳婦比她好看多了。」

  說話間,他腰動了動,□那物什抵著她大腿窩處蹭了蹭。顧麗娘感覺到他□的熱度和硬度,渾然不覺地軟了身子,早已不計較之前的話題了,伸過手攬住他的脖子,仰起頭,媚眼如絲地看著他。

  禁慾了幾個月,許強想得狠了,見她這樣,當下也不廢話,直接將她抱上炕。對著她的小嘴便吻了下去,粗舌有力地在她的唇內探索著,與她的香舌糾纏嘻戲。許強硬碩的胸膛伏在她柔軟有彈性的女體上,欲/望更是被引得勃發充血。而顧麗娘也好不到哪去,只覺得渾身軟了酥了。無需許強再多的調情手段,此時她一情動,便一片濡濕。

  隨著衣裳一件件褪去,床上傳來一陣壓抑銷魂的呻/吟——————

  三月時,廣安王反了,八百里快報至京城。次日,京城開始封城,輕易不許進出,進出需要經過嚴格的盤查。城裡一片恐慌,物價飛漲,尤其是糧食,更是漲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價。許多店舖紛紛關門大吉,人們也關門閉戶,京城已不復往日繁華。

  許家也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只許強偶爾出去探聽一下消息。

  好在朝廷反應也快,立即制訂了一系列安撫措施,如打開皇家府庫抑制糧價,甚至出面勸說糧商開倉賣糧。儘管如此,許多物什仍是有價無市。特別是糧食,一出來通常都不到一會便被搶購一空。

  此時顧麗娘無比佩服許老爹的先見之明,若非他堅持囤糧,堅持運送這十多石糧食來京,恐怕他們現在就得過著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了。

  許家手上的這些糧食越發地金貴了,若是剩下的十石糧食全賣了,能得一個好價錢呢。不過這只能假如,誰想動這些糧食的主意,許老爹第一個不依。也是,打仗非兒戲,誰曉得它什麼時候能停?只希望這些糧食能撐到那個時候罷。

  初聽廣安王反了的消息,錢家一片驚訝。

  「爹,許家真神了。如今廣安王勢如破竹,接連攻下四五個城池,據說通州也在其中,要是咱們不走,現在可就活在水深火熱當中了。」錢貴全驚奇地道。

  錢貴福附和,「是呀爹,這也太巧了。要不是認識他們那麼多年,真懷疑他們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了。」

  錢大明摸摸鬍子,暗自慶幸這回他死活跟著許家進京,總算使全家免了這戰亂之苦。

  「強子常年走南闖北,結識的人多,自有其消息來源,這不奇怪。」

  「咱們這回跟著許家一道進京真真是跟對了,雖然費了些銀錢,但至少小命是保住了,而且全家都好好地呆在一塊,這比啥都強。」錢婆子拍著??直跳的心肝兒道。

  「那是。」錢大明頗得意這點。
  
  「爹,昨兒有個富商的管家來問我,咱們這宅子賣不賣?他說給三百兩銀子呢。」

  眾人聽得一陣牙疼,當初買這宅子時多有不情願,現在倒好,還不到半年價錢就番了一小半,真真讓人興奮又無奈。

  「賣啥賣?不賣不賣,賣了咱們一大家子睡街頭去?」錢大明話是如此,但神情卻有掩不住的得意。

  「對了,過些日子就是福哥兒百日了,咱們的禮是不是得厚一點?」錢婆子問。

  「嗯,加厚五成。」

  廣安王攻下四五個城池後,當今派了大軍過去鎮壓,戰事一直僵持著。

  戰事僵著,京裡的日子也不好過。當今聖上心裡正憋著一股火氣在那呢,這時候誰出頭誰倒霉。權貴們如今連說話聲都放輕了幾分,家中的紈褲子弟也被拘在家裡,不給出門逗狗溜鳥喝花酒。就怕一個不小心,觸了聖上的霉頭。

  平民們倒沒那顧慮,只日子過得越發少葷腥了,以前每月還能吃到兩三回肉,現在一個月能吃上一回就算不錯了。不是許家捨不得,而是你有錢也沒處買。如今糧食緊張,如今除了富貴人家,誰家還捨得用金貴的糧食餵養著這些畜牲?

  顧麗娘只可憐幾個孩子,福哥兒正在吃奶倒沒覺得有什麼,只是顧麗娘坐月子時養得一點肥肉沒了,恢復了生產前的身段。但小石頭和妞妞瞧著就清減了些。特別是妞妞,原來肉呼呼的嬰兒肥都消了下去。小石頭臉上瞧不出什麼,但洗澡時,胸前的排骨都清晰可見。顧麗娘見了,心裡一陣陣難受。

  當初在現代時她那麼拚命賺錢,就是不想叫自己的孩子吃著自個兒吃苦。卻沒想到,穿到這,卻生生經歷了一回。看來自己得爭氣點,不能讓整個家都壓在許強身上。

  許家還養著一隻下蛋的母雞,這些天剛下收,每回錢婆子過來都會稀罕地看著,眼神熱切。每天就給它喂一把麥麩,小石頭每天在這附近番些石頭,捉些蚯蚓餵它,這母雞也算爭氣,每隔一兩天就下一隻蛋,現在已經下了三隻了。

  顧麗娘從屋裡摸出一顆雞蛋,煮了一鍋粥,舀了大半盆上來。把蛋打了下去,拍些姜沫,切些蔥花,撒了下去。給許老爹與兩個孩子一人舀了一大碗。

  「娘,雞蛋不是要拿去賣錢的嗎?我聽錢嬸說這雞蛋可貴了,咱們吃了,就賣不了了。」小石頭遲疑地道。

  妞妞聽了小石頭的話,眼巴巴地看著顧麗娘。

  顧麗娘聽到他小大人的話語,摸著兩人的腦袋,笑道,「吃吧,你小小年紀還操心家裡的事啊?你們都瘦了一圈了,再仔細也不能委屈了你們呀。」

  「是這理兒,石頭他娘,你也吃點。你如今可是一個人吃兩個人補,你吃得好了,福哥兒的奶水才足不是?」許老爹說完,見她端著碗吃了,這才捧著碗,慢悠悠地喝了。

  沒有肉,顧麗娘就琢磨著怎麼在每日有限的食物給家人補充點營養。旁的沒法子,但家裡的黃豆還有一大麻袋,每天泡上小半斤來磨豆漿倒是可以的。那些磨出來的豆渣,和著麵粉一道,再煎成餅子吃,不浪費。

  自打放在屋裡的糧食搬去地窯後,幾間房子都覺得寬敞多了,顧麗娘將自個兒臥房和孩子的房間都做了一番佈置。顧麗娘他們那間房被她用布幔隔成裡外兩間,小石頭他們習字描紅的桌椅都搬回了他們屋子。整個看起來別緻了些。

  許強到家時夜已經深了,顧麗娘先讓他到外間換了衣裳,又洗過手,才讓他進了裡間看兒子。

  「我們都吃過了,灶上給你留了飯,我去給你熱熱。」

  許強想做買賣,但如今京城封著城,買賣不好做,還開著的那些鋪子都是有大背景的,許強和顧麗娘見此,一致決定且看看再說。雖說鏢局生意正紅火,可顧麗娘又不許他再去走鏢了。許強好容易脫離這行當,自然也不會硬往裡頭鑽。再說了,現在外頭正是亂的時候,想走鏢賺銀錢,無疑是火中取粟。

  這不能做,那不能做,本來京城的活就少,他總不能成天好閒不做事兒吧。沒法子,他只好去折騰劉家莊的那十幾畝地,也算是個活計。

  吃著熱呼呼的飯菜,許強總算覺得胃踏實了點,當下有了調笑的心情,「那小子,成天睡得跟個豬似的,也不知道隨了誰。」

  顧麗娘嗔了他一眼,「孩子要多睡才長得快。一會你可不許去鬧他,要不然他被鬧醒,今晚又不得安生。」

  福哥兒這孩子性子好,不咋哭鬧,餓了尿了就哼唧兩聲,好帶得很。大多數時候都是呼呼大睡,醒著也不鬧人,就睜著一雙漆黑的大眼靜靜地看著人。這可把許老爹稀罕死了,直說他長大後必是個有出息的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05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5 09:25 PM 編輯

第三十五章

     顧麗娘趁兒子睡著時,算了算家中的現銀。嗯,應該說金子。人都說,盛世的古董,亂世的黃金。進了京,顧麗娘就讓許強把家中的大半銀子換成了金子,剩下小半花銷,雖然金子也花去了點。但好歹還剩下一些。

    那會買了田地後還有剩下一百九十兩,後來又和夏家買了些常用的藥材備著,接著她坐月子,擺滿月酒,這些加起來就花了將近三十兩。銀子真的不耐花,特別是在京城。一兩銀子在鳳台村那頭可以花半年,在這,卻買不了多少物什。家中還剩下十五兩金子和十兩銀子以及幾枚銅板。嗯,還有小石頭十二兩的私產,顧麗娘沒有動。

    藥材這一塊免不了,家中有老人,她估計日後都得常備。特別是許老爹,年紀一年比一年大,眼睛也越來越不好使了。她都懷疑許老爹這是得了白內障,但這裡用的都是中醫,吃的都是中藥,根本就治不了根。不像現代,只是個簡單的手術,一個星期就恢復了。沒法子,顧麗娘也只好打聽一些偏方,抓些中藥來給他試試了。如今也只能買些枸杞回來試試,一段時間後,許老爹感覺比之前好點了。那就繼續吃著這藥吧。所以這塊的花費省不了,或許日後還會更大也說不定。

    看著熟睡的兒子,顧麗娘覺得不能這樣下去了,再這樣下去就要坐吃山空了。凡事,得看兩面,或許這戰爭妨礙了許多商人的買賣,但於他們來說,未嘗不是一個機會,而且有些事,晚做不如早做。等真正太平時,固然保險,但那時競爭必然也比現在大。還有,誰曉得這戰爭要打到什麼時候?難道這戰事五年十年不平,他們都得束手束腳這麼些年麼?反正秘方是掌握在自個兒手中的,也虧不了什麼就是了。

    她不樂意!而且這京城的飯莊酒樓又不是不經營了,這麼多人要吃要喝的,做醋的買賣未必不好。只是這米和酒的成本太高了,她得想一想,有沒有什麼可替代兩者的。若不然,光大米這原料,她就沒什麼轍。如今京城這米緊張,興許等到早稻成熟,各地糧食運往京城後,價格或許能降些下來。

    嗯,大米的主要成分是澱粉,而含澱粉的多的糧食有高粱、黃米、糯米、麩皮、米糠等等。前三個的價錢不比大米低,放棄。麩皮和米糠倒是可以試試。他們家裡還有一兩麻袋囤著,是許老爹留著預防到時糧食吃光了拿來填肚子的。至於米酒,也是由大米發酵而來的。或許有用的不是大米,而是酒餅?嗯,或許可以試試,還可以放些米飯下去,嗯,都試試。若真如她所想,成本能降下一大半兒!想著,顧麗娘就激動萬分,站起來就想馬上出去試驗一番。

    突然,床上那小小的人兒咂巴了一下嘴,握成拳頭的小手揉了揉鼻子和眼,漆黑的眼睛緩緩睜開,見著她,咧開嘴,啊啊地叫了兩聲。顧麗娘滿心歡喜地把他抱了起來,親了親他嫩呼呼的臉蛋,給他把了尿。見他朝胸脯處拱了拱,她就曉得他餓了,忙給他餵奶。

    此時妞妞和小石頭進來房間,「娘,弟弟醒了?」

    「是啊。」顧麗娘慈愛地看著兩人,「餓不餓?廚房裡還有玉米窩窩頭,娘一會給你們蒸一蒸?」

    「娘,天熱,不用蒸啦,一會我和妞妞去吃就好。」小石頭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弟弟,稀罕極了。

    可惜福哥兒只在他們進來的時候瞥了一眼,然後就閉上眼努力吸吮了。

    顧麗娘想著她的計劃,沒怎麼在意地回了句,「也好。」

    回過神來時,記起還有事兒要忙。天眼見著就要熱了,她得抓緊給他們都做一兩身夏衣,先緊著三個孩子的衣裳來做。小石頭和妞妞長得快,去年的衣服已經短了。不過她打算把它們改改,最好能改成短袖短褲,等三伏天時給他們在家穿,涼快,省得捂出病來。

    小傢伙吃了奶,顧麗娘輕輕拍了他的背一下,讓他打了個奶嗝,這才把他放在床上,讓小石頭和妞妞拿著波浪鼓和他玩兒。

    趁著他們玩兒的時候,顧麗娘把櫃子底下收著的那匹布拿了出來,就是上回許強托人從江南帶回來的那匹,這回正好派上用場。

    她拿著布,扯出一點來,在妞妞和小石頭身上比劃了一番,「小石頭,妞妞,娘給你們做身新衣服怎麼樣?」

    小孩子對新衣服通常沒什麼抵抗力,當下妞妞便拍手叫好,滿臉期待地看著她。

    而小石頭則抿著嘴點了點頭,眼睛裡的喜悅顯然易見,興奮之餘還不忘給弟弟討份好,「也給弟弟做嗎?」

    「嗯,給,都給。」

    小石頭當下便高興得笑瞇了眼,比自個兒得了新衣裳還高興。顧麗娘看著他,若有所思。或許,福哥兒對小石頭來說,更親近一些。兄弟倆的臉形一樣,眉眼間更相像。只嘴巴鼻子不一樣。兩人走出去,明眼人一瞧就知道兩人是兄弟。

    對小石頭這個孩子,她也是疼的。所以,她也得仔細為他謀劃一番,當然,在不虧了許家的前提下。

    接著,她用了半天的時間,又弄了幾個甕來做試驗。雖然結果不知好壞,但其他的一切也得著手準備了。

    晚上,她把自個兒的想法和許強說了。許強在心裡計較了一番,覺得她說得挺有道理的。而且她這想法也與他不謀而合,前頭許強在弄田的時候就想了,他今年二十六了,已經不算年輕了。若那鋪子真等這戰爭平息再開,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若要等個三五年,到時他再做幾年就走不動了,有心也無力。有些事兒,就得趁著年輕,他還跑得動的時候做。

    兩人合計了一番,覺得這事急不得,得一步一步來。鋪面是買是租,地點挑在哪兒,官府那邊怎麼打通,糧食方面的來源等等,都得一一理順來。一個不好,滿盤皆輸。

    鋪子的事和糧食的事甚至打點官府的事,顧麗娘覺得還是由許強來辦合適,她一個婦道人家,畢竟不能大街小巷地亂竄。糧食的事可以問問威遠鏢局,鏢局那頭的人脈畢竟廣一些。要說到官府,就更難辦了。他們到京城小半年,可以說剛剛站住了腳跟,哪裡有認識什麼達官貴人。只能找人幫忙牽線了。他們認識的人中,除了胡興榮外,就是夏家比較能搭得上線了。

    顧麗娘意會,「明日我去一趟夏家吧,正好過兩日是城煌廟廟會,約張氏去上上香也是使得的。」

    關係得早早打好,萬一有事,也好開口。若不然,像那種十年八年都不上門的親戚,一上門就開口求人家幫忙的,人家理會你才怪。即便理會了,付出的代價必然不小。

    枕邊風不可小窺,夫妻倆同時使力,許強也不指望顧麗娘這頭起多大用處,只希望到時夏張氏不拖後腿便成,若能幫著敲邊鼓那是再好不過了。

    *******

    張氏剛讓人送走了一個上門打秋風借糧食的親戚,回屋剛吃了盞茶,就有人來報顧氏前來拜訪。

    張氏心一緊,遲疑道,「莫不是又一個來打秋風的?」這還是顧麗娘出月子後的第二回拜訪呢,上一回她來時,廣安王還沒反。莫怪乎張氏這般想了,只怪顧麗娘這回拜訪太過突然,張氏一時又猜不准她的來意,最近又實在太多沾親帶故的上門借糧借藥了。

    「快別亂說了。許兄弟家的糧指不定比咱們家的還寬裕些呢,他們來京時你沒見,那幾車糧食,加起來有十幾石。而且有些個藥材,許兄弟年前就和我私下買了些,料想應該都沒怎麼用上呢。」夏雲生道。

    張氏驚訝地看著夏雲生,「不可能吧?」這許家還有這等見識?

    夏雲生點頭,「我親眼見的,還能有假?」

    張氏皺眉,「這許家,運氣也忒好了點。」她可不相信這許家還有洞燭先機的本事,只能歸糾於祖上顯靈,讓他們運氣了一回。

    「你甭管他運氣不運氣的,有時運氣也是福氣的一種。許家夫婦是和善之人,而且家中人口簡單。你且與她交好,日後便是沒好處也連累不了咱們家。」夏雲生簡單交待了,便讓她去會客。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07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5 09:25 PM 編輯

第三十六章

  「有日子不見了,我瞧你清減了不少。」張氏讓婆子上了茶,瞧了顧麗娘幾眼道。

  「哎,沒法子,都是這戰爭這給鬧的。」顧麗娘倒是很滿意現在的身段,不用辛苦減肥就恢復了生產前的模樣。

  「這廣安王真該殺,沒事鬧騰得人日子都不好過。」張氏點頭,繼續說道,「咱們這還算好的了,你沒見外頭,好多難民逃到京城,都不准進來,又沒吃的,都在城外吃樹葉挖樹根呢。真真可憐!」

  「把難民阻在城外?難道那位不怕被人戳脊樑骨麼?」顧麗娘遲疑地問,眼睛往皇城方向瞟了一眼,意味不明。

  張氏意會,「誰曉得呢,罷了,不提這個了,提起就頭疼。上面的事,橫豎咱也管不著。」

  顧麗娘自然巴不得,京城重地,有些事輕易說不得嘴,以防隔牆有耳。

  「確實,這事也由不得咱們這種平頭百姓操心。嗯,過兩日就是城煌廟廟會了,你若得空的話,咱們結伴去上個香吧?不求什麼,求個平安也是使得的。」

  「甚好甚好,我也正有此意。」

  兩人約好了,顧麗娘再呆了一刻鐘左右,便起身告辭。

  因那天張氏說要帶著麼女前去,她就打算帶妞妞一道了,後來見小石頭眼底有著熱切和期盼,顧麗娘不忍心說不,遂將他也帶上了。小傢伙一整天眼睛都彎成月牙狀,笑瞇瞇的,可愛極了。至於福哥兒,才四五個月大,她怕衝撞了什麼,沒敢帶出去,就留在家了。出門前,她將他餵飽了,然後又擠了一碗奶放在鍋裡溫著。怕趕不及回來,就讓許老爹拿它來給福哥兒填填肚子。

  城煌廟廟會那天一早,顧麗娘帶著兩個孩子擠上了夏家的馬車。

  馬車頓時窄了不少,顧麗娘不好意思地笑道,「麻煩你們了。」

  張氏見不得她這麼外道,嗔怪道,「你說這話,莫不是要打我臉啊?趕緊的,去得晚了就人擠人了。」

  顧麗娘笑笑,讓兩個孩子緊挨著她坐了,才道,「這是你女兒罷,出落得真標誌,可是有了人家沒有?」

  小娘子臉皮薄,才誇了一句便紅了臉,沒法,她只好假裝拿了一隻絹花逗著妞妞玩兒。

  「你快別誇她了,省得把她誇得都分不清東西南北了。」話雖如此,可張氏滿臉的驕傲可騙不得人,「為她這事我都操碎了心,眼見著就要十二了,還沒個人家。偏她爹還說不急不急,還想養個兩年再說。」

  「你家娘子還小,養上兩年也是使得的。不過人家可得開始留意了,省得好的都被人挑走了。」

  「是這理兒!」張氏點頭。

  妞妞陪著夏家小娘子在一旁玩,小石頭在一旁靜靜看著,也不鬧人。惹得張氏連瞅了幾眼,「你家哥兒小小年紀,倒是沉穩得緊。」

  顧麗娘摸摸他的腦袋,道,「也是他性子太悶。」

  「你別不知足,這麼乖巧的孩子多少人盼還盼不到呢。真給你個皮猴子,成天上竄下跳的,就有得你操心了。」

  顧麗娘一想她要真有個這麼樣的兒子,頓覺頭疼不已,她只希望福哥兒也一如他大哥這麼乖巧就好了。

  說話間,已來到城煌廟。他們來得早,但有人比他們更早。廟前一片人山人海,多是夫人小姐前來上香。自打廣安王謀反至今,京城就少見這般熱鬧的場面了。

  停妥馬車,顧麗娘一手拉一個孩子,跟在張氏他們後面往廟裡走去。半個多時辰後,各個殿都拜完,沒遇上什麼意外。顧麗娘很是鬆了口氣,她忙拉著兩個孩子跟著張氏他們出了寺廟,出了來,母子三人眼睛都紅紅的,顧麗娘還掉了淚,都是被裡面的香薰的。張氏他們也好不到哪去,今兒來上香的人實在太多了。

  「麗娘,這兒的齋菜是出了名的,不過今兒咱們恐怕吃不上了。」張氏頗遺憾。今兒來上香的達官貴人不少,廂房早就沒了,便是有,今兒也輪不上她。而她又不願去和一幫平頭百姓擠,她自己也是平頭百姓,倒不是瞧不起他們,而是帶著孩子,被踩著哪可不好。

  吃沒吃上,顧麗娘倒無所謂。今兒她來這,一來想求個安心,二來就是與張氏套套近乎。

  此時小石頭被撞了一下,顧麗娘眼疾手快地抱住他,確認他只是被嚇著而沒有傷著哪,這才不悅地瞪著來人,「怎麼走路的這是?」

  只見那人愣愣地看著顧麗娘,惹得她皺眉不已。這才吶吶地道了歉。

  張氏是個有眼力見的,這人看穿著,是個管家類的人物。遂她悄悄拉了顧麗娘一下,朝她使了個眼色,「好啦,今兒人多,你也別計較了。」然後湊近她低聲道,「今兒貴人多,若是衝撞了哪個便不好了,且忍忍罷。」

  顧麗娘抱著小石頭,道,「嗯,那我們走罷。」

  那人直瞅著顧麗娘看,直到沒了人影,才蹲□子撿撿起撒了一地的物什,嘴裡喃喃,「像,真像——」他思忖著要不要告訴老夫人這個消息呢,他心裡也拿不定主意。這麼些年傳來的消息不少,但每回的結果都讓老夫人失望不已。這回他還真不敢——老夫人年紀大了,要是萬一,他可就罪過了。

  半個月左右,顧麗娘將放在廚房的那幾甕實驗品起了。發現酒餅的確能替代酒,麩皮、米糠也能替代大米,但光麩皮米糠釀出來的醋品質不比放在大米下去一起釀的那些。如此一來,又省下了一些成本。接著她又試著釀了一批,試圖找出最佳比例。

  *****

  「掌櫃的,你當你賣的糖醋排骨是魚翅燕窩呢,一百八十文錢才得這麼點,坑爺呢?」來人一臉橫肉,一拍桌子,上面的碗筷乒乓響。

  店裡的人一瞧有人找碴,往日裡積下的怨念也被勾了起來,跟著附和,「就是就是,便是魚翅燕窩也沒那麼貴的!」

  「又不是聞香樓的菜,還敢賣這麼貴,兄弟,給他好看!」

  掌櫃的開始訴說各種辛酸,真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啊,「各位爺,不是小店賣得貴,實在是成本太高哇。不說這排骨已經賣到八十文一斤了,且說這醋吧,也賣到二十五文一斤了。而且現在還斷貨了,有錢也買不到!每天還要付給廚子小二工錢,對了,還有店租,小店真的不賺錢呀。不但不賺錢,還虧著喱。」

  眾人不信,「虧本買賣你還干?當我們傻的啊?」

  「就快關門大吉了。」掌櫃的一臉苦相。

  眾人無語,不知是真是假,不過還真沒見過拿自己店來詛咒的掌櫃,紛紛掏錢結了賬,道了聲晦氣便走人。

  許強湊巧經過,聽到了這麼一段話,等眾人散去後,他湊到老掌櫃跟前,「掌櫃的,你真要關門啊?」

  老掌櫃瞟了他一眼,「去去去,別詛咒我!」

  「掌櫃的,我說真的,你要是真關門,就把店轉賣給我罷。」許強挺看好這店舖的,離他們家也近,地段也好。

  那掌櫃將許強上下打量了一番,眼裡不時閃著精光,「嘿嘿,小子,想買我家的店啊?」

  許強點頭。

  「五百兩,不二價!」那掌櫃伸出一隻巴掌。

  許強眉頭不自覺地皺了皺,這價錢離普了,若不是這掌櫃刻意刁難不想賣,便是他想宰自己一頓。他不動聲色地問,「不能少了?」

  他瞧著這店挺小的,按如今的行情,這店頂了天了就能賣三百兩!剛才他聽了那番話,以為能撿個漏,想一百多兩把它拿下來。

  「去去去,不少不少,一個子兒都不能少!」說完他也不理會許強,轉過身嘀咕,「沒錢學人家盤什麼店舖!窮酸!」

  連個商量的餘地都不給,許強便知道想盤下這店是沒多大指望的了,當下便斷了那心思。又想起剛才掌櫃和客人的那番話來,思忖這未嘗不是一個機會。於是他上前,「掌櫃的,你店裡,可是買不著醋?」

  掌櫃的抬眼,「是又怎滴?」

  「做吃食的店沒有醋,許多菜餚都做不成吧?」

  那掌櫃微瞇著眼,「小子,說了這麼多,你莫不是要告訴我你是賣醋的吧?」

  「正是。」許強挺了挺胸膛。

  「如今山西老醋都進不了京,我不信你有存貨!」山西正是被廣安王佔領的城池之一。

  「不是山西老醋,那醋是我家自釀的。」

  見許強不似說假話,眨眼間,那掌櫃心思百轉。京城的醋現在已經完全斷貨了,若非他之前精明,還有幾瓶存貨,他這店恐怕要流失好些嗜吃酸辣的客人。他認識的好些店,都是如此,但也莫可奈何。若這小子說的是真的,而那醋的品質又不差的話,那麼——

  「小子,貴姓?鄙人姓江。」

  許強心中一喜,這事兒看來有戲,當下笑道,「原來是江掌櫃,失敬失敬,我姓許。」

  「客套話我就不說了,適才你說的可是真的?」江掌櫃按奈著激動問道。

  「絕無假話。」

  「你回家拿些過來與我瞧瞧。」

  許強應了下來,便回家,拿了個小酒瓶裝了半瓶過去。

  江掌櫃嘗了嘗,又讓廚子用這醋炒了道菜,吃了,發現這醋與山西老醋相差無幾。心中欣喜若狂,這回要有了這醋,他能大賺一把,若是不賺,也能讓各家掌櫃欠他一個人情。

  「怎麼樣?江掌櫃?」許強對自家的東西還是很看好的。

  「是還不錯,不過畢竟是自釀的,比不得人家山西老醋的老牌子。」江掌櫃瞇著眼,心中算計著怎麼才拿到最大的好處。

  許強笑笑,心中也不惱,嫌貨才是買貨人,「是比不得,不過現在山西老醋不是進不了京麼?」

  「小子,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對你這醋興趣挺大的。你家的醋有多少?」

  「現在家裡就有三四十斤左右,還有些沒釀好。」

  「十五文一斤,我全要了!」江掌櫃倒是豪氣。

  「江掌櫃,剛才你也說了,現在的醋二十五文一斤還買不到。你給的這個價錢也忒低了點吧?」

  「十八文,再多就沒有了。許公子,你要知道,這醋總歸比不上山西老醋的名氣兒的。」

  許強想了想,覺得這買賣可做,當下便應了下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07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5 09:25 PM 編輯

第三十七章

  十八文錢一斤?這價錢,低了。前幾天她去打聽,這醋賣二十五文錢還賣到斷貨!現在有醋出售就算不錯了,誰還會壓價?她男人估計是遇上奸商了。

  「麗娘,是不是賣便宜了?」

  「還好啦,畢竟是咱們第一筆買賣嘛,吃點虧不算啥,這個價錢還是有賺的。」十八文一斤醋,四十斤,也有七百二十文錢。除去成本,能淨賺五百文左右。

  果然是賣便宜了,許強越想越像那麼回事,這麼少錢,當時他怎麼就頭腦發熱答應賣給他了呢?

  見他一臉懊惱,顧麗娘安慰他,「沒事,少賺就少賺點,至少咱們邁出了第一步不是?下回學精點就是了。」

  顧麗娘的一番開解果然有效,加上許強也不是那種愛鑽牛角尖,吹毛求疵之人,待江掌櫃領人來搬醋時,許強的臉色已經恢復了。

  「江掌櫃,且慢。」顧麗娘想起一件事,如今也顧不上和許強說,當下抱著孩子站了起來。

  江掌櫃是個有眼力見的,一眼便看出她是許強的媳婦,笑道,「不知許夫人有何吩咐?」

  「也不是什麼大事,如果江掌櫃打算把這醋轉手賣給別家的話,只希望到時能報一聲許家米醋的名號。」品牌,就得慢慢做起。

  那江掌櫃想了想,覺得於他沒什麼損失,便應下來了。

  當十幾罈醋全搬上車後,江掌櫃拿出七百二十文交到許強手裡。

  「許公子,合作愉快啊。你們剩下的醋啥時候能出?到時一併賣與咱們膳食居如何?」那江掌櫃笑得一臉和氣。

  顧麗娘似笑非笑地道,「不知江掌櫃給個什麼樣的價錢?」這種便宜撿了一回,還想撿第二回呀?仔細偷雞不成蝕把米哦。

  才剛做成一筆買賣,顧麗娘就說了這句,傻子都能聽出她對剛才那價錢不滿。江掌櫃不是傻子,自然也聽出來了,當下乾笑兩聲。買賣就是如此,買方賣方都竭力維護自家的利益,他可不覺得他剛才的做法是錯的。

  「價錢嘛,好商量。」

  許強有自個兒的計劃,不想與外人談這個問題,罷罷手,「這個再說罷,」

  江掌櫃頗為遺憾,不過人家不想談,他也勉強不得,只說,「待你們家的醋出了,可要和我吱一聲啊。」

  得了許家的應承後,江掌櫃這才心滿意足地走了。

  「唉,如今的鋪子真是太貴了,小小一間也賣到兩百兩,銀子不值錢啊。」許強這些日子打聽了許多鋪子,也托人問了好些,最便宜的都賣到二百兩。如今所有的現銀加起來都買不起它。

  「慢慢來吧,大不了咱們一家家酒樓去問,我就不信了,他們燒菜全都不用醋的!」

  「嗯。」許強想想,也只有如此了,「過個十天八天就要收割早稻了,我得去地裡盯著,家裡就多勞你費心了。」

  接下來幾天,不知道咋回事,顧麗娘總覺得有人跟著她,但她一回頭,又沒見有啥異常。搞得她心裡直打鼓,接下來的日子更是輕易不踏出宅子一步。

  某日,許家一家子正在吃午飯。大門處傳來一陣咚咚咚急促的敲門聲。

  許強剛想放下碗筷,顧麗娘站了起來,「你吃,我去看看。」

  「誰呀?」顧麗娘打開門,見有兩個中年男子等在外頭。

  「請問,這裡是許家嗎?」其中之一甚是有禮地問。

  「可是賣許家老醋的許家?」另一人也不甘落後地跟進。

  顧麗娘點點頭,「你們是?」這兩人不是一道的啊?

  「呵呵,我是聞香樓的掌櫃——」

  「我是醉仙樓的掌櫃——」

  顧麗娘聽到剛才他們問許家老醋,心底隱約猜測他們的來意,心狠狠一跳,「不知道你們有何貴幹?」

  「買醋!」兩人異口同聲地道。

  聞香樓的掌櫃見她梳著婦人頭,猜測她是許家媳婦,「可是許夫人?」

  顧麗娘點頭,「你們進來罷,這事我做不了主,正好我當家的在家。」

  兩人進來後,不著痕跡地打量了這宅子一眼。兩家掌櫃的視線撞到一起,對視了一眼,然後哼了一聲各自撇開視線。心中默默盤算著怎麼合作才能為自家酒樓賺取最大的利益。

  特別是聞香居的徐青,近來日子不好過啊。本來他們聞香居就以香辣等重口味聞名,自打這醋斷貨後,他們聞香居生意一落千丈。雖然各大酒樓都受到影響,卻以他們聞香居為最。加上他家還有個嗜吃酸辣菜的小東家,這小祖宗可難伺候了。自打酒樓沒法做那些個菜餚後,他可沒少去鬧騰。

  能在這京城的酒樓飯莊做掌櫃的,能力自是不差的。而且這天朝是個人情國度,他們這些掌櫃也會偶爾互通一下有無,混個臉熟,日後有什麼事也好開口。前些日子,他小東家請客,讓他想法子弄些招牌菜出來,他正發愁呢。膳食居那老東西不知怎麼弄來兩斤醋,給他解了燃眉之急。後來他追問那醋的來路,他死活不肯說。如今能打聽到這許家,頗費了一番功夫來著。所以這次的醋,他是勢在必得!

  那醉仙樓的王寶路,消息來源也差不離。一打聽到這許家的住處,他便急哄哄地親自趕來了。那姓江的小子想吃獨食,沒門!

  顧麗娘向許強略交待了他們的來意後便領著孩子們回屋,然後回去收拾了一番,將廚房騰出來讓他們談事情。

  既是買醋,自然得見著實物了。許強搬了一甕已過濾好的醋過來,讓顧麗娘拿了一些來隨便炒了個菜。兩位掌櫃親自嘗了後,都對這醋的品質相當滿意。

  「許公子,我就不拐彎抹角了。我想知道你家現在有多少醋?」徐青熱切地看著許強。

  許強與顧麗娘對視了一眼,他在心裡琢磨了一番,才道,「八十斤左右罷。」

  聽到就這麼點,徐青有點失望。不過聊勝於無,「許公子,這八十斤醋,我們聞香樓全要了!不知何時能提貨?」其實談生意講究喜怒不形於色,但徐青對這醋實在是太急切了。而且在他看來,這醋的價錢再高也不過是幾十文一斤而已,比起他們酒樓的招牌來,不值一哂。

  王寶路見徐青這般,急了,一把抓著徐青的衣袖猛搖,「喂喂,老徐,不帶你這樣的,想吃獨食?也得看我答不答應!」

  顧麗娘和許強啼笑皆非地看著兩人。

  徐青見兩人滿眼笑意,尷尬地笑兩聲,」叫兩位見笑了。「

  接著衣袖一甩,低吼,「你給我放開,丟人!」

  「一人一半!否則我不放。」王寶路才不管呢,拿到貨才是正經。

  等兩人分好贓,許強咳了兩聲,「那價錢?」

  「比照市面上的價錢,五十文錢一斤如何?」近日,隨著城外投奔而來的難民越來越多,朝廷終於抵不住壓力,開了城門。不過想進城仍要經過嚴格的盤查,稍微有點不對頭,都沒法進來。饒是如此,每日進來城裡的人也多。不知是誰傳出來的,醋能預防疫病,使得這醋的價錢又翻了一番!看這勢頭,還有上漲的趨勢。

  事情就是那麼怪,這般貴的醋卻是人人爭相搶購。也是,人畢竟惜命,再貴的醋能貴得過人命嗎?如今人人爭相珍藏醋,家中有個半斤的人家,底氣足,腰桿子都挺得比旁人直了幾分。

  醋能預防疫病這事許家也聽說了,為此,顧麗娘特意拿出新起出來的一罈子醋,分成兩斤裝的瓶子,讓他給那些交好的人家都送上一兩瓶,如錢家、夏家、胡家。得了醋的人都回送了厚禮,夏家還好,有藥材鋪子撐著,但對這份禮還是很看重的。而錢家對許家更是感恩戴德,胡興榮收了禮後的當晚,特意請了許強去吃酒不提。

  「五十文是不是少了點?」這醋的價格一天一個樣,誰知道明天會是什麼價呢?

  徐青擰眉,「七十文!再多也沒有了。」

  「成交!」七十文一斤不算低了,當然,他們若把醋推出去散賣,價錢可能會更好。但外頭的人搶購起來太瘋狂了,他們人手又不多,到時弄得雞飛蛋打,就得不嘗失了。沒得為了多賺兩個錢,弄得自己渾身是傷。再說,這些大酒樓和飯莊,才是他們以後長久的大戶。如今多交好一番,與一點利也是值得的。

  「對了,我們聞香閣每月需要用醋百斤,你們能吃下這單子不?」徐青希冀地看著許強,他圖的是長期合作,若能解決這醋的問題,其他都不是問題!

  「別忘了我們醉仙樓那份,我們不像聞香閣,整一個醋桶!我們每個月只要三十斤的醋便成!」王寶路就喜歡搭徐青的順風車。

  徐青看著他直皺眉,王寶路當作沒看見。

  許強想到地裡的早稻已經快能收割了,到時再以略高點的價格收一些麩皮米糠,料想問題不大,於是便緩緩點下頭。

  徐青心喜,「成,價格好商量。許公子,你放心,這價錢絕對不會比市面上的低便是。」

  「嗯,那咱們就合作愉快了。」

  「慢著,先簽個契約罷。」徐青不是很放心,山西被廣安王佔了,也不曉得還能不能再見到山西老醋?可惜了這麼一個老牌子。嗯,許家陳醋在京城只此一家,但京城的酒樓可不少。他也不曉得許家的醋每月的產量是多少,但他得防著其他酒樓來挖他牆角!

  契約簽好後,兩位掌櫃爽快地付了銀子,趁著夜色,將那些醋都搬運走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當晚,許強趁著兒子熟睡後,便纏著顧麗娘陪著他做運動去了。

     顧麗娘半推半就地讓他得逞了。漆黑的夜裡,只有點點月光照入,眼睛幾乎看不到什麼東西,全憑感觀感受,讓人有一種禁忌的快感。

      一陣親吻揉捏後,她的衣裳全褪,下身泥濘。

      顧麗娘只感受到彼此灼熱的呼吸,就著月光,她微瞇著眼,看著他跪在床上,將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褪去,露出一身精壯結實的肌肉,胯下那支黑褐色的傢伙頭一點一點的,份量極重。

        然後,她一絲不掛的雪白胴體被虎背熊腰的他緊緊壓在胯下,那根火熱滾燙、粗碩堅硬如鐵的巨棒直直頂在自己柔軟敏感的小腹上。

         「唔」如被小山壓頂,顧麗娘子被他深深地壓進潔白柔軟的床褥中間,呼吸不暢間感受著男人陽剛的硬碩,一軟一硬,令她著迷不已。

         許強粗厲的大掌撫摸著那片令他著迷的桃花源,「媳婦,你好滑。」察覺到她的洞口已濡濕不堪,許強這才分開她的雙腿,挺腰將粗大的陽物插入淫滑濕濡的花徑。

       顧麗娘感到濕潤的下身被火熱粗硬的異物侵入,被撐開的感覺讓她咬著唇,盡量放鬆自己,迎接他的進入。

       雖然兩人在情事上彼此已經很熟悉,但他過大的尺寸每回都讓她吃力不已。

      好在許強還算體貼,察覺到她的不適,停了下來,等她適應了,下身份泌更多的蜜液後才緩緩地開始抽插。

      顧麗娘察覺下身的陰道被那火熱的肉棒充實,那硬碩的陽物煨著穴內的嫩肉,這酥麻的快感讓她一陣肉緊,情不自禁地哼了一聲。

         洞內水一多,加上肉棒被顧麗娘這麼纏繞擠壓緊夾含吮,許強還能忍住就不是男人。

        當下他腰部一挺,將巨大梆硬的肉棒往她狹小的陰道最深處狠狠一頂,淫濡膩滑的愛液讓許強的抽送更加順暢。

      然後許強俯身張嘴含住顧麗娘嬌挺的椒乳上那枚嬌艷欲滴的紅梅,一陣舔擦吮吸,一隻手則撫握住另一隻嬌軟豐盈的雪乳揉捏擠壓。
  
      另一隻手則緊緊摟住她的纖腰用力向上提起,使顧麗娘平坦細膩的小腹和胯部更緊密地與自己楔合,下身粗長的則開始在她那緊窄滑膩的嬌嫩小穴中不停地挺動抽插。

        「嗯——啊——」顧麗娘只覺得他粗長硬碩的黝黑陽物擠迫開緊縮纏繞的火熱肉壁,越插越狠,滾燙渾圓的碩大龜頭也越插越深,一種酸酥難言的充實、緊脹感也越來越強烈。

     隨著快感的累積,顧麗娘的小嘴不自覺地連連嬌哼細喘。

     顧麗娘雙腿被他打開扛在手臂上,許強黝黑粗碩的巨大肉棒在嬌小嫩滑的陰道口進進出出,碩大渾圓的滾燙龜頭不斷轟擊她體內最深處的稚嫩花心,一陣陣筋酥骨軟的至極快感讓顧麗娘不自覺地抬腰挺胯,迎合他的抽送。

       兩隻手緊緊抓著他結實的手臂,哀求著,實在太快太重了,「輕——輕點兒!別插那麼用力,嗚,好——好深!」

      「就要這樣你才舒坦。」說話間,許強一個深刺。

       接著他的腰飛快地聳動著,抽插間,水漬紛飛。

       男性的粗喘與女性壓抑的嬌吟交織在一起。

       她只覺得體內最深處被他有力地撞擊,呼吸一窒,強烈地快感下她抬起雪白的長腿,將她男人赤裸裸地臀部緊夾在雙腿間,纖纖細的腰肢也迷亂地火熱扭動,挺腰抬胯迎接那巨大陽物的深深插入,以便那滾燙的碩大龜頭更重地撞擊在她的體內深處。

        在他快速地抽送下,顧麗娘只覺得自己快要飛起來了。

         突然,許強將肉棒自從那愛液滾滾的淫滑陰道中抽出。顧麗娘張開迷離的眼睛看著他,嬌聲低語,「怎麼啦?」

      「轉過身來,趴著。」顧麗娘穿越前畢竟交過幾個男友,情到濃時,亦是什麼都允的。

         所以顧麗娘的實戰經驗可不缺,而許強這缺德貨,正在她快高潮時給她斷了,體內空虛的她當下順著他的手翻身趴在床上。

          許強扶著她的腰,挺腰往前一頂,只聽「噗嗤」一聲,那根又粗又大的寶貝,已盡根沒入顧麗娘子那極度空虛、期待已久的濕滑嫩穴。

         「啊——」顧麗娘滿足地歎了聲。

         許強也鬆了口氣,當下猛衝猛刺,賣力地幹起來。這樣的姿勢,讓顧麗娘更能感覺得蜜穴中的鐵棍的熱度和力度。

        「啪啪啪……」每一次撞擊,顧麗娘那渾圓的臀部就狠狠地撞在許強堅硬如鐵的小腹上,在這寂靜的深夜更顯淫糜。

         當他的陽具深深插入陰道的底部時,顧麗娘只感覺花徑深處被那滾燙的鐵棍頂得心魂俱醉。

        那是一種令人渾身骨軟筋酥、全身莫名輕顫的酥麻酸癢。

        隨著他的抽插,越來越充實、越來越緊脹。

        「嗚嗚——好脹!不行了,快——快放開我——嗚嗚——」顧麗娘掙扎。

         許強哪裡容得她逃脫,當下緊緊握著她的腰,下身不斷進攻著。

         顧麗娘粉嫩的陰部大開,被插得汁水淋漓,唧唧有聲。只見床上一具一絲不掛的雪白胴體地被一個虎背雄腰的男子壓在胯下蹂躪,誰看了都覺得臉紅心跳。

          「啊——」隨著一聲尖叫,顧麗娘渾身繃緊,嬌嫩陰戶猛然收縮,濕潤的陰道將那又粗又長的肉棒包裹緊夾。

          許強倒吸了一口冷氣,只覺得洞中蚌肉般無比稚嫩膩滑的香軟嫩肉差點要了他的命,竟也忍不住,一個深挺,熱漿噴湧而出。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08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5 09:25 PM 編輯

第三十八章

    發洩過後,疲憊的許強壓在香汗淋漓的顧麗娘身上,手還不老實地在她身上東捏西捏的。顧麗娘推推他,氣息不穩地抗議,「重死了,趕緊起來。」

    許強故意壓了她一下後,才從她的身上翻下來。

    顧麗娘見他動作大,忙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仔細點,別壓著了福哥兒。」

    許強往床內側瞅了一眼,見兒子仍在呼呼大睡,這才放下心,一把摟過顧麗娘親了一口,「你呀,就愛窮操心。」

    顧麗娘一把摀住他的嘴,「臭死了,叫你別吃那麼多酒偏要吃,吃完就拉著我發酒瘋。」

    「今兒快活嘛。」許強偏湊近她,嘿嘿直笑,「得,剛才也不曉得是誰死扒著我不放的,現在倒來嫌棄我了。」

    顧麗娘見他越發不正經,伸出手在他腰間擰了一把,沒捨得下狠勁,「還不快住了嘴?你真是嘴巴沒個把兒,啥話都說,仔細教壞你兒子。」

    許強一臉不以為然,「這有啥?咱就得教教他咋疼媳婦兒的。」

    顧麗娘懶得理他,翻身捲過薄被,睡了過去。

    許強挨近她,連人帶被子把她摟進懷中。

    顧麗娘掙扎,「別挨那麼近,熱死了。」

    「不蓋被子就好了。」

    「不行,哎,你把被子還給我!」她不習慣裸睡,身上不卷點東西,她睡不踏實。

    拉扯間,許強倒吸了一口冷氣,看著顧麗娘惡狠狠地道,「別吵,再吵就將你就地正法了。」

    顧麗娘察覺一根火熱的棒子抵著她的小腹,並且有越來越硬脹的趨勢,當下不敢再動。剛才那次歡愛,她還沒緩過勁來呢。

    許強見她嚇得不敢動,心中頗為遺憾,想起明兒還有活幹,當下也不再貪歡,拍拍她的背道,「睡罷。」

    江南早稻豐收,朝廷親自派了重兵去江南運了一批糧食進京,加上京城附近農田莊子的糧食也收了上來,很大地解決了京城的糧食問題。若不然,京城每日都有那麼多人湧進來,糧食問題得不到解決,極有可能發生暴亂。

    昨天,徐青派人來追加了訂單,原本他並不曉得自家酒樓每月醋的用量,回去問了廚子才曉得每個月最少也得用醋三百斤,他次日立即派人來追加了量。

    家裡的器皿不夠用,顧麗娘讓許強去買了幾隻大缸回來。只要把那些原料把比例放入,這麼熱的天,十天半個月便能發酵好。每隻缸大概能出兩三百斤醋。比之前釀製便宜多了。

    京城的人慣會享受,糧食沒那麼緊張時,京城大半的買賣都跟著漸漸恢復過來了.

    要說這半亂世的光景,賺錢的營生可不少,遠的不說,那說他們這條街街角那當鋪。自打京城開了禁,生意那叫一個紅火,每日進進出的人數都數不過來。不過顧麗娘也明白,能在這京城開當鋪銀樓之類的的都有大背景,眼紅不得。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沒那個本事和背景,卻佔著一門極賺錢的營生,是禍不是福。像他們這樣穩穩當當的就極不錯,按如今的銷量,光供應給酒樓飯莊,每月也有二三十兩銀子的進賬。日子過得那叫一個美!

    顧麗娘按比例往大缸中加入大米麩皮米糠等,扔了一把酒餅進去,然後加入三四桶水,最後蓋上木蓋子,搬了兩個大石頭壓在上面。這才算完事了。

    「娘,娘,弟弟醒了,正哭呢。」剛忙完,小石頭就跑過來,拉著她的手就要往屋裡走去。

    「哭了?大概是尿布濕了罷。」經過井邊時,顧麗娘忙洗了個手。

    「娘,快點啦。」小石頭急得整張臉都憋紅了。

    「行了行了,別催了,這就去了。」

    「娘,弟弟能坐起來了耶。」妞妞一臉驚奇地看著坐在床中間的小傢伙。

    孩子還小,顧麗娘也不讓小石頭和妞妞抱,平時只叫他們看著,不叫他摔著就成。如今福哥兒六個多月了,能爬了。平日都讓人守著的,今兒許老爹去錢家了。顧麗娘只好把熟睡的小兒子放在小石頭他們床上,叫他們習字的時候多注意一下。

    顧麗娘一看,果然喲,她家兒子能坐了,正穩穩當當地坐在那呢。

    福哥兒如今已能認人了,此時見了顧麗娘,委屈地看著她,張開手要她抱。

    顧麗娘將他抱了起來,親了親他,笑道,「咱們福哥兒真聰明,都會坐了,一會你爺爺和爹爹回來說與他他聽,也叫他們高興高興。」說話間,她一摸,尿布果然濕了。

    然後她手腳麻利地給他換了尿布,叫小石頭去廚房把溫著的米糊拿來,先餵了他小半碗米糊,然後再給他吃奶。等他吃飽後,一家子移陣梧桐樹下。她在樹下鋪了塊破蓆子,讓三人在上頭作耍。

    顧麗娘去屋裡拿了一把糖給小石頭與妞妞吃,交待他們只能給弟弟舔一舔,不能整個塞到他小嘴後,便把早上摘好的薯葉拿了過來,坐在樹下慢條斯理地整理著。樹下甚是涼快,娘幾個也很是快活。

    突然門外一道人影鬼鬼祟祟地往門內瞅了幾眼。小石頭眼尖,看到了,馬上向顧麗娘報告,「娘,外頭那個大嬸一直在看我們家耶。」

    「啊?」顧麗娘抬眼看去,正好看到對門的柳寡婦,四目相對,柳寡婦乾笑了兩聲,剛想甩了帕子家去。

    顧麗娘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柳大嬸,又來借東西呀?」這柳寡婦自打他們住進來後,便愛隔三差五地過來借東西。許家兩個男人不好與她多做糾纏,顧麗娘一出了月子,每回都由她出面應付這柳寡婦。

    「顧家妹子,其實我比你大不了幾歲,你可以叫我柳大姐的嘛。」柳寡婦聽到這稱呼拉長了臉,皮笑肉不笑地建議。

    其實柳寡婦不老,就三十出頭的樣兒,只因她死去的第二任丈夫年紀與許老爹差不多,所以顧麗娘叫她柳大嬸也是順理成章的。

    「哪能呀,禮不可廢,這話強哥老掛在嘴邊的,我可不敢隨便亂叫人。叫他知道,要說我不懂禮數的。」沒錯,顧麗娘就是故意的,就是要刺她!丫的,你讓我難受,你也別想舒服。

    這柳寡婦的名聲並不好聽,據坊間傳聞,她有個嗜好,不愛美男,偏好醜男。與她有一腿的,大多都是像許強這般的醜男,長得高高大大,整個透著一股子硬氣,與那些白面書生大有不同。

    顧麗娘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看來這柳寡婦也是個識貨的,知道這樣的男人「能幹」!正因為許強「丑」,所以才會被她惦記上罷。

    「強子不在家?」柳艷娘見她粉面含春,說話又刺耳,心裡暗恨,得意什麼?你不過是命好嫁了個好丈夫罷了,且讓你張狂一回,待他被我迷住,定叫他休了你!

    「柳大嬸,咱們兩家很熟麼?強子也是你叫的?」顧麗娘不客氣地反問她,本來看在她是寡婦的份上,她不願與她多作計較,但她偏要得寸進尺。如今都毫不掩飾那張嘴臉了,誰受得了自家男人成天被人惦記?她要是再忍下去就是孫子!娘的,既然她都不要臉面了,她又何必替她遮掩?

    「你這潑婦,牙尖嘴利的,仔細你男人休了你!」柳艷娘氣得臉色發白。

    「這個就不勞你費心了,只要你別成天惦記著別人家的男人,人家定會過得合合美美的。」『別人家』這幾個字,顧麗娘咬得特別重。

    柳艷娘被她的話噎了半天,半晌,才道,「嘴巴果然厲害,莫怪乎能迷得許相公暈頭轉向的,真真有些手段,就不知道是伺候了多少男人學來的?」

    顧麗娘可受不了她潑的髒水,當下怒道,「你當誰都是你啊,沒有男人就活不了?!勾引野漢子還不算,還勾引有家室的。你那麼缺男人,用不用我當街給你叫上十個八個男人去上你?!」

    柳艷娘被她的話嗆得個臉色發白,正欲發作,許強便到家了。

    「咋回事這是?」

    「強子,你別怪顧家妹子,她只是心裡頭不舒坦,發洩出來便沒事了,我不怪她說話難聽。」柳艷娘搶先一步說道,順帶一臉委屈地看著許強。

    許強沒理會她,詢問地的眼神看向顧麗娘。

    「誰知道這柳大嬸吃錯什麼藥了,一大早跑來家裡發瘋!」顧麗娘對許強也沒好臉色,她這明顯是遷怒,都怪這男人,都長得那麼『丑』了,咋還有人惦記著?

    「妹子,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但你也不能顛倒是非啊,剛剛分明是你把我叫進來的。」

    顧麗娘仔細盯著柳艷娘,打心底裡佩服她這身變臉的功夫,莫怪乎人家石榴群下那麼多男人被迷住了。

    「胡說,爹,是她在門外偷偷摸摸地看著咱們家,娘不放心,才把她叫進來的。」小石頭繃著小臉,一字一句地道。

    柳艷娘握著粉拳,心裡恨恨罵了聲小崽子。

    許強自然知道這柳寡婦什麼德性,當下板著臉道,「柳大嬸,我瞧你也沒啥不妥的地方,你且先回去罷。」他不想與她囉嗦,只想快點把她打發走。

    柳艷娘對許強牽強地笑笑,「想不到一大早在你家鬧了個不快,倒顯得我這客人來得不湊巧了,我走便是。」上門是客,顧麗娘這女主人這番作派,怎麼看都是不賢!

    許強瞅著自己的媳婦,絲毫都沒理會她。

    柳艷娘扭了扭帕子,輕哼了聲,略帶不甘地走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11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5 09:26 PM 編輯

第三十九章

    「她什麼人你還不曉得,和她置什麼氣?沒得氣壞自個兒。」許強抱過強哥兒,見顧麗娘還繃著一張臉,勸道。

    顧麗娘看了一眼拽著她衣擺的小石頭,摸摸他滿是擔憂的小臉。再看著一臉怯怯的妞妞,曉得她今兒突然暴發是嚇著了一雙兒女,只福哥兒懵懂,仍舊樂呵呵地把流著口水的小嘴往許強親去。她歎了口氣,「我哪裡是和她置氣?我只是受不了她那副理所當然的嘴臉,整天沒事找事往咱們家跑,也不嫌丟人!」

    「理她那麼多做甚?她下回要是再來,打發走便是。」許強逗著兒子,不甚在意地道。

    算了,自家男人都渾不在意,自己計較那麼多,白白抬舉了那女人!顧麗娘見他這樣,便不再提這個話題,隨口問了下地裡的收成。

    「今兒收割了幾畝,下午再去,估計就兩三天的功夫,便整好了。」

    「那就好。」他們家這十幾畝地農忙時都是請短工來幫忙的,再固定請了三四個長工,平時地裡的活基本都是許強領著人幹完了,都不用顧麗娘下地,只叫她把家裡照顧好了,許強便滿足了。

    「對了,爹他人呢?」

    「去錢家串門了,估摸錢嬸會留飯罷。孩子你看著,我去炒兩個菜便能吃了。」

    顧麗娘手腳麻利地收拾起飯菜來,這回她真動了搬家的心思,對門那柳寡婦是一個原因,她不想成日面對這人,一天到晚膈應自己。但他們兩家是對門,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除了搬家沒什麼別的法子了。再者,小石頭今年也六歲了,虛歲勉強叫七歲了。人都說,男女七歲不同席。他現在還小,和妞妞現在睡一起也沒什麼。但再大點,就不合適了。遂換個大點的宅子很有必要啊。

    晚點和許強說的時候,他也沒反對,「換是一定要換的,可是咱們手上也沒那麼多銀子。」

    顧麗娘笑道,「又不是要立即換,而且合適的宅子也不是那麼容易找到的,我和你說這事,就想讓你心裡有個底,宅子慢慢留意罷。」

    「嗯,你最好去打聽打聽,哪個官大人品性好,咱們挨著住,心裡也踏實。這樣的官大人,家中教養定是極好的,若是咱們的孩子能學到幾分,於孩子亦是大有裨益的。」人都說了,大樹底下好乘涼。不過她也知道,這樣的宅子可遇不可求。要是真有的話,不知多少人搶破頭呢。不過即便不能緊緊挨著,能在同一條街,便是隔著幾個宅子,亦是不錯的。

    事關孩子,許強最是上心,當下點頭道,「嗯,這事我會請人幫著留意的。」

    ******

    「西城臨街的那位果真是你那便宜妹妹?」楊氏問。

    「料想是差不離了,我費了一番功夫,才從威遠鏢局的一個分號小管事的嘴裡套出話來。事情倒能對上七八分,那許家顧氏,我也遠遠見過,和麗娘有六七分相像。不過有幾年不見了,臉長開了也說不準。」顧蘊升的聲音裡帶了點猶豫,但心中已有七八分相信了。

    「這事你可得經心點,認錯了人虧的可是咱們家。」楊氏心中很不樂意這事成真,老太太手中還有好些陪嫁呢,若真是那顧麗娘,老太太手裡的物什豈不是便宜了她?「老太太現在這樣兒,可受不得刺激。」這些年人老了,有點癡傻,常會認錯人。

    顧蘊升瞥了楊氏一眼,十幾年的夫妻了,他能不知道她的心思?無非就是想獨佔著他娘的那點子傢俬罷了。

    「你也悠著點,差不離就成了。」別以為他不知道,這些年她從老太太手中套了不少東西了。只要她不過份,他睜隻眼閉只眼就算了。若過份了,他定是不依的。老太太再怎麼說名義上也是自個兒的娘,若他由著媳婦算計,傳出去也不好聽。

    沒錯,其實他和麗娘並不是親兄妹,只是同父不同母。老太太程氏是他爹的續絃,嫁進來時,顧蘊升已經五歲了,頗懂事了。程氏一輩子就生了顧麗娘一個女兒,然後就再沒生養了。他小時也沒少受程氏的照顧,對她多少還是有點感情的。之所以對楊氏的做法不聞不問,只不過他亦是想,老太太她手上這些東西,百年後還不是照樣給他們?早給和晚給有什麼區別?

    楊氏一笑,不以為然地道,「老太太手中有一處宅子和鋪子,地段都是極好的,用來做暄兒的陪嫁,最是體面不過了。」

    顧家一直以來都只是個二流商家,雖不像小門小戶般緊巴巴地過著日子,但每筆大的花銷還是得仔細的。若她想拿公中的銀錢給她女兒置辦這麼一處宅子和鋪子,顧蘊升一定不肯,她只好把主意打到老太太身上了。

    顧蘊升皺眉,那處宅子和鋪子他是知道的,宅子位於賢良街,這一帶住著的大多是達官貴人。鋪子位於北矢巷,生意雖然一般般,但地段極不錯的。莫怪乎楊氏起了心思。但想起老太太迷糊的樣子,顧蘊升心裡難受,當下心煩,不耐煩地道,「你且先別惦記這些了,先把莊子的事抓起來罷,這收成一年比一年少,也不知道你是怎麼當家的!」說完便不待楊氏回答,甩袖抬腳便走。

    楊氏絞了絞帕子,坐下,狠狠捶了下床。

    兩人在說話時,沒注意到被轉角的一個老婦人偷聽了去。

    「麗娘麗娘,我的兒,西城臨街,西城臨街,麗娘,娘來找你了,莫怕,啊——」老婦人嘴裡喃喃,一步步往外走。

    門房處沒人,老婦人很容易便出了門,憑著記憶慢慢摸索前行。

    「顧老太太?你怎麼一個人出來了?伺候你的丫環呢?」相熟的人見了,好心地將她攔下,欲送她回家。

    「不,我不回去,我要去西城,嗯,西城!」老太太一直強調,有人拉著她回頭,她也不肯。

    「好好,去西城去西城。」那人擰不過她,叫了旁邊的人去顧家通報一聲,然後才扶著她往西城走去,「顧老太太想去西城做甚?」

    「找麗娘。」

    熟悉顧家的都知道顧麗娘在幾年前就失蹤了,那人以為老太太的癡病又犯了,當下順著她的話說了下去。

    顧家這邊老太太突然失蹤,家裡都鬧翻了,接到消息時,顧蘊升二話不說,帶了小廝就往西城走去。當他趕到時,老太太就像只無頭蒼蠅般四處敲門,問人,神情急切又緊張。

    見到顧蘊升時,老太太拉著他的手哭了,「蘊哥兒,你帶我去找麗娘好不好?我好久沒見她了,好想她的。」

    楊氏一見著人,就想拉她家去,「老太太乖哈,麗娘就在家裡哩,咱們回去罷?回去就能見到了。」

    「你騙人,麗娘就在西城。蘊哥兒,你帶我去找她罷,啊?」老人眼巴巴地看著顧蘊升。

    旁人看了都不忍,有好心人勸道,「是啊,顧公子,你要是知道,就帶她去罷。」

    顧蘊升咬咬牙,道,「好,我帶您去。」甭管她是不是他妹妹,便是丟臉,他也要帶她走一回。

    ******

    顧麗娘打開大門時,見到一群人,為首的是一個老太太,老太太一把抓住她的手,神情激動地看著自己,顫著聲音喚了她一聲,「麗娘。」

    見了顧麗娘後,老太太眼中再無其他。

    她當時就愣了,「你們這是?」

    「你是不是叫顧麗娘?」看著她熟悉的臉,顧蘊升心中五味雜陳。

    顧麗娘點頭,「是叫顧麗娘。」

    「你不記得事了?」

    她再次點頭,看著這架式,她心裡也惴惴,恍惚明白了幾分。

    「你極有可能是我們顧家失蹤多年的小姐。」顧蘊升仔細觀察她的神色。

    「蘊哥兒,她是麗娘,就是麗娘。」老太太很肯定。

    許強今日得閒在家,見了這一幕,心中有點茫然,不過這不妨礙什麼,「麗娘,請他們進屋再說罷。」

    原來那年上元佳節,顧麗娘與府中丫環走散,之後便失蹤了,中間發生什麼事,只有本尊知道了。

    顧麗娘的年紀容貌還有到鳳台村的時間基本都對得上,但她失憶了,也沒別的證據能證明她的身份。

    「光憑這樣,就認定她是咱們顧家的小家,是不是太輕率了?」楊氏道。

    顧麗娘聽後,看了一眼老太太。老太太見她看過來,衝她笑了一下,笑容裡充滿了討好的意味,安慰地拍拍她的手,「麗娘別怕,娘知道你就是麗娘,娘會與你大哥說的,別怕啊。」

    顧麗娘心中有所觸動,她兩輩子,頭一回有了維護她的長輩。不過她還是斟酌了一番,就事論事地道,「這位大嫂說得有道理,光憑這樣,也不能證明我就是你們口中的麗娘。」她也怕認錯,這世上長得相似的人不少,她怕萬一她是假的,等真正的顧麗娘找回來時,她又該如何自處?

    「我能證明她就是麗娘!」老太太很肯定地說,面上一臉得意地看著眾人。

    「娘?」顧蘊升詢問。

    「麗娘左側北部那有顆紅痣,你們不信,可以去看看。」

    顧麗娘反射性地反手摸了下背部,看向許強,許強朝她點點頭。

    「你與她進屋看看。」顧蘊升對楊氏道。

    楊氏自然看到了顧麗娘和許強的小動作,心裡知道這事多半不能如她的意了,當下不甘願地站起來,「走罷。」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12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5 09:30 PM 編輯

第四十章

    事情很顯然,顧麗娘的背部果然有顆紅痣。出來的時候,楊氏的臉色很不好看,見大家都看向她,她僵著臉,硬擠出一絲絲笑容,「背部是有顆紅痣。」

    老太太一臉我就知道是這樣的表情。

    眾人沉默,一時之間沒了主意。老太太可不管別人怎麼想,見了顧麗娘就忙忙拉住她的手,「麗娘,坐這坐這,坐我旁邊來。」待她坐下後,老太太眼睛直便瞅著她瞧。

    顧麗娘低著頭,對突然冒出來的娘家人有點不適應。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以前倒是幻想過娘家人找來。但那是未出嫁前,那時都快揭不開鍋了。嫁人後,日子漸漸好過了,她也就沒再想了。

    這事顧蘊升之前已經查得七七八八了,加上這有力的證據,無一不證明眼前這位就是他們一直在找的人。

    「你是我顧家五小姐,這點毫無疑問。」顧蘊升臉色凝重,「不過,接下來該如何,我得回去請示一下族長。」

    顧麗娘點頭,的確,今兒這事給眾人的衝擊不小,大伙都需要靜下來緩衝一下。

    「娘,咱們先回去罷?」顧蘊升去扶老太太。

    老太太點頭,「好,回去,麗娘也回。」老太太一直拽著顧麗娘的手,生怕一眨眼,她就不見了。

    顧蘊升他們走了,老太太鬧脾氣,死活不肯回去。按顧蘊升的意思,便是顧麗娘跟著一道回去。可她哪裡能丟下這一大家子,更別說還有個吃奶的兒子。老太太明顯有點老年癡呆,和她講道理是講不通的。老太太?起來,顧麗娘他們誰也勸不住。於是,老太太便留了下來。顧蘊升他們剛離開沒多久,便有顧府的丫頭送了老太太的換洗衣物過來。本來那丫頭秋容想留下來伺候老太太的,但許家實在沒有地方給她住下了,再說顧麗娘也不習慣睡覺時有人在旁邊打地鋪伺候。顧麗娘讓她把老太太身上的一些瑣事做完後,便把她打發走了,叫她明兒一早再過來。

    「今兒你幹嘛帶老太太去許家啊,不去後面就什麼事都沒了。」楊氏埋怨道,她想著即將飛走的宅子和鋪子,心窩子一戳一戳地疼。

    顧蘊升認回妹妹挺高興的,聽到她說這麼掃興的話,當下瞪了她一眼,「好好的,你擺臉色給誰看呢。我勸你,還是好好哄著老太太才是,她若高興,沒準給暄兒添妝時出手能大方些。」

    「老爺,你就甘心?那兩處產業可是極好的。」楊氏壓低了聲音道。

    甘心不甘心又如何?左右老太太手中的私產也不是他們顧家的,便是不給顧麗娘,老太太百年後也會被程家派人來拉回去。他前頭還忘了這茬。

    他是個知恩的人,老太太為這個家操勞了幾十年,顧家的東西她基本沒碰過,而且他爹臨終前,叫他好好孝敬她來著。如今她唯一的女兒嫁人了,也沒拿顧家半分嫁妝。所以老太太手中物什再好,讓他拉下臉皮去算計養母的私財,他自認做不來,傳出去他們顧家幾輩子的名聲便沒了。

    「你也別盡出麼蛾子了,暄兒的嫁妝已經夠體面的了,難道你還想把整個家都搬空了給她當嫁妝不成?」顧蘊升沒好氣地說道。

    不給她難不成留著給你那些個庶出的女兒?不過楊氏只能在心裡誹腹,面上可不敢多說什麼。

    *****

    家裡多了個人,本就小巧的宅子更顯擠了。沒法,許強只好去跟許老爹擠了。

    晚上睡覺時,老太太拉著顧麗娘絮絮叨叨說著話,一直追問她這些年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吃苦受罪之類的。顧麗娘感受到老太太真心實意的關心,伺候她睡著,顧麗娘出了屋。

    「現在這情況,咋辦?」顧麗娘心裡亂亂的,活了兩輩子,才有了一個真心實意關心她的長輩,讓她放棄,她著實不捨。而且今天看顧蘊升等人的穿著舉止,家境應該不差。她想到小石頭,起了一些心思。認了,隨之而來的一串麻煩,又讓人頭痛,今天那楊氏,明顯就不是善茬。但這情況又似乎容不得她不認,唉。

    「且走且看罷。」許強看得比顧麗娘遠,他自然也看出了顧家家境不俗。但那又如何,再大的好處,不過是補給顧麗娘一份嫁妝罷了。

    原本他們一家子就過得安安樂樂的,靠著這醋和田產,自己有手有腳的,努力一點,還怕過不來好日子?而且現在的形勢,當今也不知道得花多長時間才能平定這叛亂,在這種人人自危的時候,多一個親戚也多一份牽連。他也不知道顧家人品性如何,在這個動不動就誅九族的時代,像他們這樣的小家,或許更安穩,也不必受旁人的牽連。但現在這情況,恐怕也不是由他想不認便不認的。

    顧麗娘沉默,她的小心思也不方便與他說。而他的顧慮亦不便說,連她的娘家人都不想有牽扯,說出來會傷著她罷。

    兩人圍著孩子聊了幾句,便各自回屋了。

    整整兩天,老太太一直圍著顧麗娘轉悠。只要顧麗娘不離她的視線,她都是樂呵呵地哄著她的兩個小外孫,一錯眼見不到顧麗娘,便十分焦急。

    老太太拿著一盒點心,朝顧麗娘招手,樂呵呵地道,「麗娘,**居的點心買回來咯,娘知道你最愛吃的了,快過來吃。省得一會你哥回來搶你的。」老人仍舊記得女兒搶不過她哥哥哭鼻子的事。

    顧麗娘走過來伸手拿了一塊,吃了,「讓小石頭和妞妞吃罷。」她素來不怎麼愛吃甜食,點心鹹的還可以。

    「麗娘大了不愛吃這個了啊,我記得你小時候很愛吃的。」老太太癟癟嘴,聲音裡難掩失落,拿著一盒子點心不知所措。

    「那麗娘喜歡吃什麼,娘叫人給你去買。」老太太聲音裡帶著一絲絲討好。

    顧麗娘沒想到老人這般敏感,當下蹲□,又拿了一塊吃了,「哪有?麗娘還是很愛吃的,只不過這點心那麼少,得留給你的兩個小孫孫吃啊。」

    老人這才笑了,摸摸她的頭道,「麗娘喜歡吃就多吃點,不夠再叫秋容去買,不會餓著小孫孫的。」

    顧麗娘的鼻子有點酸,這就是母愛嗎?不管她多大,是不是已經當了母親,當娘的還一直拿她當孩子寵著。

    「姥姥,姥姥,剛才你說了,給小石頭和妞妞每人三塊點心的,你說話不算話。」小石頭搖著老太太的手,嘟著嘴抗議。

    妞妞在一旁點著頭附和。

    顧麗娘笑笑,投給兒子一個讚賞的目光,小傢伙的臉立即紅了。

    老太太急了,生怕小孫孫誤會了她,「哪有不算話,小石頭,妞妞,你們拿,一人三塊!不過只能拿三塊喲,剩下的,我要給麗娘留著吃的。」

    顧麗娘抿嘴一笑,看來,老太太最著緊的還是她啊。

    老太太在他們這住了兩天,就被顧蘊升親自來接走了。走的時候,走的時候她不放心,再三叮嚀顧麗娘要是得空了,便去看她。然後就像只被遺棄的老年狗狗,一步三回頭地看著顧麗娘。

    顧蘊升這回來,還帶來了一個消息,就是讓她準備一下,五天後,顧家接她回家拜一下祖宗。再怎麼說,她也是他們顧家二房正正經經的嫡女,而且還是唯一的嫡女。

    許強夫妻倆對視一眼,沒多說什麼,只得默默準備。若不然,這不認祖宗的罪名壓下來,旁人的唾沫能將他們湮死。不過這事也不是沒好處的,至少顧麗得得了一個疼愛她的長輩,不是嗎?

    自打戰事進入了僵持階段,糧食問題得到了緩解,再得知廣安王被阻斷在韓城,一時打不到京城來時,京城恢復了七八分生氣。對許家來說,便是吃肉的機會多了。不過這肉也貴,尋常人都捨不得買。

    只是小石頭苦夏,一個夏天下來,身上的肉都給瘦沒了,顧麗娘看著他那風吹了便跑的身子很是心疼。現在天氣涼點兒了,胃口開點,她就尋思著給他補一補。

    一日,顧麗娘早早便挎了籃子去到街頭,想買些肉和大骨回來。她起得早,朱屠夫攤上的人不算多。很快便輪到她了,人們買了肉都各自家去了。

    「妹子,要啥?」朱屠夫笑吟吟地看著顧麗娘,目光掃了她鼓鼓的胸前幾眼。

    他的目光讓她不舒服,顧麗娘板著臉,指了最邊的那塊夾子肉,「給我割兩斤。」這夾子肉是豬身上最好吃的肉了,帶了點肥肉,或蒸或炒,都極美味。一隻豬身上就那麼幾斤夾子肉,懂貨的人遇上了都會買,有些個更是早早便和屠夫打好了招呼。遂今兒能撞到,是極難得的,於是顧麗娘一口氣要了兩斤。

    「朱大哥,給我割兩斤夾子肉。」一道嬌媚的聲音自顧麗娘身後響起,朱屠夫的手一頓。

    顧麗娘一聽這聲音,轉過身,似笑非笑地看著柳寡婦扭著腰裊裊婷婷地走過來。

    朱屠夫一臉為難,「夾子肉就剩下兩斤了。」他那對小眼睛不時地偷瞄這個偷瞄那個。

    「是我先到的罷?」顧麗娘看著朱屠夫道。

    柳寡婦朝朱屠夫拋了個媚眼,「先到又如何,這夾子肉我早早便向朱大哥要了的,朱大哥,你說對不對?」

    朱屠夫看著柳寡婦,一臉陶醉地點頭,「對對。」

    柳寡婦得意地瞟了顧麗娘一眼。

    朱屠夫給她稱了肉,又搭進去幾根骨頭,討好地笑道,「這骨頭不值幾個錢,你且拿回去吃。」遞肉的時候,還摸了柳寡婦的手幾下。

    顧麗娘只冷眼看著。

    朱屠夫家的在屋裡聽見動靜,忙起身出來,出來就見到她當家的那色瞇瞇的樣兒,氣不打一處來,肥手直接就擰上他的耳朵,「好你個朱笑天!俺拚死拚活給你兒子攢傢俬,你倒好,見到個騷娘們就送這搭那的,真當這銀子是風刮來的是不?」

    「劉翠花,你嘴巴放乾淨點!」柳寡婦不樂意了,這骨頭是她家男人給的,關她什麼事?

    「喲,敢做還不敢承認啊?柳艷娘,你的騷味我大老遠就聞到了。」

    顧麗娘見他們就要鬧將起來,自已站這也不體面,遂轉身想走。

    卻被朱屠夫家的叫住了,「許家娘子,且等等,你不是要肉嗎,這兩斤給你了,一百文錢。」

    顧麗娘指了那幾根骨頭道,「還有那幾根骨頭,我也要。」

    「一併送你了,不要你錢。」

    顧麗娘掏出一百文錢,遞了過去,接過肉便走。身後還傳來朱屠夫娘子訓人的聲音。

    「你個色鬼,見著個娘們你就管不住你身下的那根了是不?也不管這娘們是香是臭,就上趕著送這送那,你是不是不想好好過日子了?」

    「你剛才不也把幾根骨頭送了人了?」

    「我看她順眼,就送了,那又咋樣?」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13 PM

本帖最後由 domotoika 於 2014-2-26 02:31 PM 編輯

第四十一章

    「小石頭,吃完這碗別吃了,啊?我給你留一碗在鍋裡,晚點你再吃。」顧麗娘看著他吃得圓溜溜的肚子,怕他撐著。今天的大骨粥熬得極合他的口味,但也不興一下子吃這麼多的。

    小石頭哦了一聲,摸摸快變成球的肚子,才戀戀不捨地放下碗。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顧麗娘起身,打開門,只見老太太正咧著嘴對著她笑,「麗娘,娘來咯。」然後掀開衣服,從懷裡拿出一個布包,打開。

    「趕緊進來。」顧麗娘忙拉了她進來,顧麗娘膽戰心驚地看著她兜在懷裡的金銀珠寶,老太太竟然揣著它們安穩走到了許家,真是運氣了。顧麗娘不敢想像,萬一這些錢財露了白——

    「麗娘,這些都是娘偷偷攢下給你的哦。嗯,除了你,誰要都不給。哪,你要好好收著哦,留著以後做嫁妝。」老太太邊說邊用力地點著頭,然後把包袱都推到顧麗娘懷裡。

    老太太迷糊,卻記得這事,想來這事存在她心底許久了。顧麗娘尚來不及多想,門外又傳來一陣急促地敲門聲。接著人便闖了進來,原來她剛才一急之下竟忘了關大門,

    楊氏一進門,就看到顧麗娘懷裡揣著一包袱的黃白之物,頓時眼熱極了,心裡直癢癢,「麗娘,老太太真是迷糊了,從家裡拿了這些財物就跑出來,可擔心死我了,就怕歹人見財起意——」嘴上說著,手上的動作卻不慢,一下子便將包袱整個給抱了過來。

    顧麗娘還沒反應,邊上的老太太卻急了,一把撲過去,將包袱抱進懷裡,防備地看著楊氏:「我的,我的,不給你,不給你。」

    「老太太,這東西重,我先幫你拿著,回到家再還給你怎麼樣?」楊氏哄道。

    老太太自然不肯,頭搖得和波浪鼓差不多。

    楊氏恨得牙癢癢,卻又不敢真的上前搶。

    此時顧蘊升接到消息也趕了過來,哄了半天,才把老太太哄住。老太太硬要把那些財物交給顧麗娘,可她如今身份未明,哪裡敢拿這些東西?只得先哄她說幾天後再去拿,這才把她勸了回去。

    楊氏回到自個兒屋裡,狠狠拍了下舊桌子,「哼,想白白得到這些物什?沒那麼便宜的事!」自己得不到,別人也別想得到!

    「去,給程家大奶奶下個帖子,約她明天過來喫茶!」她就不信,程家會願意一個來歷不明的娘們拿完老太太的陪嫁!

    ******

    十月初八那日,顧蘊升派人來接顧麗娘他們。顧麗娘早就和許強合計了,這天由他們夫妻倆帶著小石頭一道去顧家。

    顧家有三房人,顧蘊升與顧麗娘屬二房,人丁略顯單薄些,大房與三房人丁興旺。顧麗娘到時,祠堂外頭已經到了不少人,或坐或站,甚是熱鬧。顧麗娘看過去,大多是媳婦子,甚少男人。她鬆了口氣之餘,也沒了之前的緊張。

    也是,一個失蹤幾年的姑奶奶,而且還出嫁了,他們也不大在意。三房的長輩俱在,其他的除了一些沒甚事的來見一見外,小一輩的有事的自去忙了,其他嫁出去的姑奶奶也未回來。

    按說,一個姑娘,還不值得他們如此慎重。這都是看在二房人丁單薄、嫡子嫡女各一的份上,他們才這般大費周折。

    「五姑娘回來了?」坐在首位的顧氏族長——亦是大房的顧長樂看著顧麗娘點了點頭,「這是你當家的和你兒子?」

    顧麗娘點頭,「麗娘見過眾位長輩。」她領著小石頭一一拜見了幾房兄長叔伯。

    老太太甫一見顧麗娘,一臉欣喜。立即想站起來過去拉她。卻被顧蘊升制止了,「老太太,別急,等一下麗娘就過來了。」老太太記起顧蘊升交待的話,沒法,只能眼巴巴地看著顧麗娘見完禮才走過來。

    「麗娘,你騙人,你說過會來看我的,怎麼好多天了,都沒來?」老太太控訴地說道。這幾天她早早就起床盼著她來了,她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吃了午飯,等到困了,天又黑了,都沒見著她來尋她。

    顧麗娘尷尬地笑笑,和老太太說不清道理,「老太太最近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

    老太太像波浪鼓般搖了搖頭,「不好,不香。」

    「那天的事蘊升與我說了,你既是咱們顧氏的五姑娘。這麼些年——也算是個福澤濃厚的,既回來了,少不得要祭拜一下祖宗的。蘊升,你領她在一進處拜一拜罷。」

    「且慢!」

    眾人回過頭,只見大門處,一個三十出頭、渾身散發出著幹練氣息的少婦領著幾個婆子僕人站在那,笑道,「她不是你們的五姑娘,你們顧家的五姑娘在這呢。」說話間,她推了一推她身旁的姑娘。

    只見那人一臉姑娘的扮相,倒與顧麗娘長得極為相似。顧麗娘肖母,應該說,她和失蹤前的麗娘長了個十成十。那姑娘看著老太太紅了眼眶,淚珠子撲漱撲漱地往下掉。她衝過來,一把抱著老太太的膝頭,哭得不能自抑,「娘,我是麗娘啊,你不認得我了?」

    全場鴉雀無聲,兩個麗娘,老太太也迷糊了,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一時之間,完全不知所措。

    那姑娘轉過臉來對著顧麗娘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冒充我,我娘就我一個女兒了。求你高抬貴手放過我們罷,你要多少銀子,我都給你。」

    一句話,把顧麗娘說成了一個為了錢財來蒙騙顧家老太太的壞心女人。

    顧麗娘看著這場鬧劇,有點煩悶,「我怎麼冒充你了?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一直就叫顧麗娘!」

    顧長樂皺眉,看著程家來人甚是不悅。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挑在這個時候,這不是打他們顧家的臉是什麼?

    原來,剛才那少婦竟是老太太的娘家人,算是老太太的侄媳婦唐氏。

    「這——」顧蘊升站了起來,不可置信地看著兩人。

    楊氏眼裡閃過一抹得意,她站出來,誇張地說道,「哎呀,兩個麗娘,到底哪個真哪個假?當家的,你可認得?」

    「麗娘背後有痣,背後有顆紅痣的。」老太太喃喃。

    顧長樂聽了,微微思索,對顧蘊升說道,「找個婆子帶兩人進去驗驗。」

    顧蘊升看著顧麗娘道,「她不用驗了,上回我家的給她驗過了的。」

    「唔。」

    「我去。」楊氏站出來道。

    顧蘊升遲疑了一下,顧長樂不知其中的彎彎道道,點了點頭。

    結果自然是兩個人背後都有顆紅痣,這下可棘手了。

    「娘,您三十有三才生下我,我小時體弱,兩週歲了,才能在奶娘的攙扶下走幾步。稍大些時,變得淘氣了些,時常跑上跑下的,五歲那年,我差點從樹上摔下來,把您嚇哭了,您抓起我就一頓好打————娘,這些你都不記得了嗎?」

    一字一句,如泣如訴,歷數了顧麗娘從小到大在她身上發生的事兒。老太太聽得怔忡了,眼眶紅紅的,抓著她的手緊了緊。有好些個媳婦婆子聽了都擦擦眼角,道了句可憐的孩子。

    兩相一比較,失了記憶的顧麗娘這方無疑處於劣勢。

    「便是這樣,也不能證明這位就是二嬸娘的女兒啊。」人群中不知是誰來了這麼一句。

    此話一出,眾人又炸開了鍋。

    「是啊是啊,她知道的這些事可不算什麼機密,費些心思,還是能打聽得到的。」

    「嗯,之前伺候她的奶娘丫環就知道不少。」

    ......

    最後,顧長樂拍板決定,「滴血認親。」

    顧麗娘搖頭,「不必了,你們就當沒有見過我吧,這位,才是你們顧家的五姑娘。」

    這滴血認親,沒有人比她更明白其中的道理的了。這滴血認親並不准,便是她與老太太是親母女,她們的血也有可能不會融在一塊。這個滴血認親,無非就兩個結果,融與不融。若她繼續抗掙,其結果如何,她無法預計,到時若真是不融,倒顯得她不見棺材不掉淚了。若真到了那地步,自己只怕會更狼狽吧,連帶丈夫兒子都被人看輕。

    再說,她也累了,就算是能融在一塊,又如何呢?看這架式,她外家必是相信他們帶來的姑娘的。老太太,估計也是偏向娘家的罷。只是可惜了小石頭,至今沒點傍身的財物,不過不要緊,既然如此,就由她這個當娘的給他掙吧。

    唐氏與楊氏的眼中都閃過一抹喜色。

    此話一出,眾人看顧麗娘的眼光都變了,變得鄙薄嫌棄。

    顧蘊升遲疑,「這樣不好罷?大家都來了,就滴個血罷,結果對老太太來說,很是緊要。」誰是顧家嫡女,他有責任知曉。

    「她不敢滴血認親,定是假的。」

    「是啊,若是親生的,為啥不敢呢?」

    「唉,這年頭的人啊,為了錢啥都做得出來。連老子娘都能亂認了。」楊氏在一旁說著風涼話。

    聽了這話,顧麗娘氣得發抖。

    「你嘴巴放乾淨點,是你們先找上門的,又不是我們上趕著要認親!」許強緊緊握著顧麗娘的手,低語,「莫怕。」

    「都住嘴!」顧長樂咳了一聲,看了眾人一眼,然後視線落在顧麗娘身上,「事到如今,就驗驗吧,不過是一滴血罷了。若你真是咱們顧家的五姑娘,我們不會錯待顧家的血脈。若不是,正如你外子所說,是咱們找上門的,定讓你們安然離開便是。」

    看著眾人的神色,顧麗娘知道,若她就這樣走了,就說明她心虛了,輸得一敗塗地,他們一家子也會叫人瞧不起。若她賭一把吧,至少有幾成機率能融血!顧麗娘咬咬牙,最壞的結果莫過於此時了。

    於是,她看著許強,點下了頭。做個了斷也好,省得吊在那,不上不下的,讓人難受。

    兩隻碗,碗裡各有兩滴血,其中一碗的兩滴使仿若被什麼吸引了一般,漸漸靠在一塊,而另一碗,則是沒什麼動靜。

    唐氏和那『顧麗娘』的臉上俱閃過一抹驚疑。

    看著眾人一臉鄙夷,顧麗娘的心反而平靜下來,她側過頭,對許強道,「咱們走吧。」

    許強抱起小石頭,點了點頭。

    「我就說嘛,假的就是假的,永遠成不了真的。這點手段,也妄想攀龍附鳳,我呸!」楊氏說完,轉過頭來對唐氏道,「幸虧親家那頭找到了真正的五姑娘,要不,咱們顧家就要被這種小人給蒙騙了。」

    顧麗娘定住,轉過身,輕笑一聲道,「我叫顧麗娘,但我從沒說過我是你們顧家的五姑娘,今兒也是你們顧家去我們許家接的人,你憑什麼指責我?難道不是你們識人不明在先的麼?」

    「都住嘴!」顧長樂黑著臉呵了一聲,然後對顧麗娘他們說,「你們走罷。」

    小石頭回過頭,盯著眾人看,久久,才轉過頭。

    老太太見顧麗娘走了,有點慌,眼巴巴地看著她的背影,「麗娘走了,麗娘要走了。」

    顧麗娘的腳步頓了頓,然後繼續往外走去。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14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5 09:31 PM 編輯

第四十二章

    最後,顧麗娘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老太太眼巴巴地看著她,渾濁的眼見她看回頭時,閃過一絲亮光。看到老太太這樣,她咬咬唇,

    「娘——」那『顧麗娘』握著老太太的手,輕輕喚道。

    她很想衝過去,告訴他們,滴血認親並不一定准,但在這個年代,並沒有DNA這回事,她又憑什麼證明哪個才是老太太的女兒呢?

    若她這麼做了,只會被他們當成了不甘心後的瘋言瘋語吧。這裡對滴血認親可是很贊同的。那麼相似的一個人,該有的證明都有,還有著顧家五姑娘十幾年的記憶,不比她更符合顧家姑娘的條件?或許,人家根本就是。

    而且帶著那姑娘來的是老太太的娘家,再怎麼樣,娘家總不會害她的罷?

    也許是感受到她的心神不寧,許強伸出手,緊緊握住她的。

    顧麗娘迎向許強擔憂的眼,笑笑,「我沒事。」

    「老太太,我扶您回去歇著罷。」『顧麗娘』輕聲道。

    顧麗娘看著被扶走的老太太,自嘲一笑,怪她沒有爭取嗎?該她的,她會爭取,那麼不該她的呢?她想爭,但她沒有之前那十幾年的記憶,自己到底是不是顧家小姐還有待商榷,如何去爭?而且她想,除了老太太,恐怕沒人希望她是罷,再說,現在連老太太也迷糊了罷。老太太她有兒子,有女兒,家底殷實,有她什麼事呢?

    「走吧,咱們家去。」

    *****

    程家主屋

    「事情辦得怎麼樣了?」徐氏端著茶問大兒媳。

    唐氏恭敬地回答她婆婆的話,「顧家已經順利認下墨染了。」

    徐氏橫了她一眼,唐氏立即改口,「是,是『麗娘』。」

    「嗯,之前她身邊伺候的,你找個由頭,遠遠地打發了。」

    程家在程老太太這一輩有四個子女,兩男兩女。程老太太排行第三,後面還有一個妹妹,後來死活要嫁去江家做小妾,可惜沒過兩年便去世了,江墨染便是她的女兒。後來被徐氏抱走了,江家也不意這個庶出的女兒,一直養在一個莊子上,外人一直不知。豈知,江墨染出落得益發肖似她大姨——也就是程老太太。理論上來說,顧麗娘與這江墨染實乃表姐妹。

    「忙和了一天,你也累了,下去歇著罷。」徐氏緩緩出聲,趕人了。

    唐氏欲言又止,但婆婆已經閉上了眼,只得默默地退了出來。只一點,她捉摸不明白,為什麼墨染與大姑婆的血能融到一塊呢。那碗與水,都是在他們眼皮底下取的,可作不了假。莫非——她心一跳,頭一回,她對滴血認親起了疑心。

    唐氏退出去後,徐氏才睜開眼,唇邊綻放出一抹冷笑,「程娟,你也有今天,放心罷,你『女兒』定會好好孝敬你的!」

    要說徐氏與程老太太的過節,無非就是,徐氏當年看上了顧麗娘她爹顧淮楊,奈何被他拒絕了。這還沒什麼,可他轉頭卻娶了這程家大娘子也就是老太太程娟,徐氏對此一直懷恨在心。後來程徐兩家結親,她嫁進來沒多久,程娟也出嫁了。除了逢年過節,她也不怎麼回娘家。徐氏這一恨就恨了幾十年,而今,總算找到機會了,遂才有了這一出。

    *****

    睡了一個長長的覺,顧麗娘便恢復過來了。但日子總要過的,不是嗎?

    人,果然還是腳踏實地的好。雖然心還是有些悵然,本來以為兩輩子,總算有個長輩了,卻不想,是這般情況。果然,有些事強求不得。

    顧麗娘是被福哥兒吵醒的,那個小傢伙一早便醒了,許強給他把了尿後,就把他放回床上。小傢伙見娘還在睡,就爬到她身上,對著她的臉親來親去,啊啊地叫著。

    口水流得她一臉都是,濕答答的,顧麗娘醒了,就看到自家兒子的笑臉,忍不住坐起來,抱著他狠狠親了一口,然後拱了拱他的小胸脯,直把他逗得嘎嘎大笑,小腿小手亂蹬。

    許強見她沒事,這才悠哉悠哉地扛著把式去地裡了。

    「娘,你醒了?」小石頭聽到屋裡的動靜,忙拉了妞妞跑進來。他昨晚見他娘的臉色不好,剛才他已經偷偷溜進來幾回了,但她一直睡著,他就一直在簾幔外瞅著,沒進來。如今見她笑了,小石頭暗暗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靦腆的笑容。

    顧麗娘一早見著兄妹倆,朝他們招招手。兩個小傢伙拉著手蹬蹬蹬地來到炕邊,妞妞倒直接,張開雙手讓抱。可小石頭是個倔強的,他扭動著小身體想爬上來,可惜人太小了,怎麼使勁都爬不上來。小臉憋得通紅,最後撅著嘴看著顧麗娘。

    顧麗娘笑著搖搖頭,將他提了起來。這下整張炕可熱鬧了,顧麗娘斜躺在外側,由著他們三兄妹鬧騰著。福哥兒如今九個月了,肉呼呼的很好玩,而且整個人很愛笑,怎麼鬧都不哭。小石頭和妞妞都喜歡帶他。

    「啊啊——呃——」福哥兒好容易從哥哥姐姐的圍攻中脫身,便扭著小身子朝顧麗娘快速地爬過來了,然後一屁股坐在她旁邊,胖嘟嘟的小手就要去掀她的衣服,忙和了半天,見掀不開,便張著嘴朝顧麗娘啊啊地叫了兩聲。

    「餓了?」顧麗娘伸出手,捏捏小兒子肉肉的臉頰,卻被小傢伙一手拍開,嘟著小嘴要哭不哭地看著顧麗娘。見她沒動靜,然後就乾嚎了兩聲,兩隻胖手在眼睛那揉著。指間還漏出一條縫來偷看她的反應。

    「我不是你爹,裝可憐沒用哦。」顧麗娘看穿了他的伎倆。這招對他老爹有用,對她可沒用。顧麗娘不知道別的孩子是不是這麼精明,反正她家這個,就精得像隻老鼠。

    這招不行,小傢伙立即爬到她身上撒嬌,叉開雙腿坐在她肚子上,小手摸著她渾圓的胸部,衝著顧麗娘啊啊地叫了兩聲,聲音低低長長的,像稚鳥溫柔的撒嬌聲。

    顧麗娘拍拍他肉肉的小屁股,將他抱了起來,點了點他的鼻子,笑道,「好啦,真受不了你這個小皮猴。」

    然後對小石頭與妞妞道,「你們也去吃點東西罷。」昨兒早上她蒸了些白面饅頭,這個時候,公爹應該把它們蒸熱了罷?

    兩人依言去了,顧麗娘這才解了衣裳,小傢伙性急地捧著吃了起來。沒一會,小石頭給她拿了兩隻饅頭進來。

    顧麗娘摸摸他的頭,將他抱上了炕,隨手遞給他一個,「在這吃吧。」

    小石頭點了點頭,搖晃著小腿,兩隻小手捧著饅頭小口小口地啃了起來,像只偷吃的小松鼠,白白的牙齒在小嘴裡若隱若現。

    「小石頭長大後想做什麼?」顧麗娘溫柔地問。

    小石頭抬起臉,看著顧麗娘,遲疑一會,才道,「讀書,當狀元。」

    「呵呵,想不到咱們小石頭志氣那般大啊,莫不是前些日子看到林狀元跨馬遊街心裡稀罕?」顧麗娘取笑。

    小石頭鼓著臉,他才不是稀罕他呢,他只是聽到旁人都說那林狀元的娘好福氣,而且那位大娘那天笑得好高興啊,他也想將來考個狀元回來,讓娘也高興高興罷了。

    顧麗娘看著氣呼呼地撇過小臉的小傢伙,忍不住笑了笑,「好啦,走吧,娘給咱們家小狀元做吃的去。」顧麗娘抱一個,牽一個,出了房門,把他們放在小石頭他們的房間後,顧麗娘便去摘了把菜。

    許老爹剛好從廚房裡出來,碰到顧麗娘,他頓了頓腳步,道,「這天眼見著要冷了,你得空的話,就去扯幾尺好料子做兩身衣裳吧。」說完便慢悠悠地往孩子住的房間走了過去。

    顧麗娘疑惑地看著許老爹的背影,想了一陣才恍然,這是老爹他怕她為昨日的事傷心,讓她做兩身衣服來開心一下麼?還真是,可愛啊。這是哄小孩的手段吧,她都好老了,呵呵。突然間,她慶幸自己嫁進了一戶良善人家。雖然沒有大富大貴,日子過得倒也悠閒清靜。兒女乖巧,丈夫勤奮幹活肯賣力氣,公爹和善,沒什麼糟心事,她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忙完了家務,顧麗娘洗淨了手,檢查起那些大水缸裡的醋的發酵情況。另一畦菜地早就不種菜了,上面同樣擺著幾個大缸,八個大缸佔了一半的院子,另外還有兩個是備用的。起一批,大約有千斤純醋。再過幾日,又到了各大酒樓飯莊的人來搬醋的日子。這三四個月來,他們賣醋也賺了不少銀子。天熱,小半個月就能賣一批。

    現在的醋沒有之前貴了,之前物以稀為貴,現在醋能流通起來了,價錢自然比不得當初了。不過少說也能賣到二三十文一斤。七八月份時,趁著行情,他們也賺了不少銀子,如今全部家當加起來約有四百兩了。

    等賣出眼前這批醋,再進賬幾十兩,讓許強再去尋一間鋪子,不拘大小,最好是在人多的街上。開個賣醋的鋪子,京城人多,每日也算有些生錢進手。待手頭寬裕點時,再換一間大點的宅子,離著書院私塾近些那就更好了。這般想著,顧麗娘便覺得日子有了盼頭。

    前頭她還沒想到這點,只想著離那些清官賢臣近些好,可這樣的宅子哪有這般容易找?想來前頭是她想左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15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5 09:31 PM 編輯

第四十三章

    「許夫人,這是三百斤的醋錢,還有下個月的訂金。」三百斤醋穩穩當當地搬上車後,聞香樓派來的小掌櫃才走過來,堆著滿滿的笑容道。

    「貪財了。」顧麗娘笑著接過來,這也是她喜歡和這些酒樓飯莊打交道的原因,給錢的時候很爽快,從不會無故拖延。九兩銀子,其中五兩是下個月的訂金,不多不少,剛剛好。

    「客氣客氣。」聞香樓的小掌櫃涎著笑臉道,「要是數目對頭的話,我就走了?」

    「去吧去吧,莫要耽擱了你家的生意才好。」顧麗娘罷罷手。

    「好咧。」

    打發走了聞香樓的小掌櫃,顧麗娘收好了銀子,便走到另一頭給許強搭把手。今兒除了聞香樓來取醋外,還有一家比較有名的二道小販——沈金龍。他是一個掌櫃介紹來的,做買賣嘛,自然是多多益善了,哪有把客人拒之門外的道理?於是,許家供醋名單中又多了這麼一號人物。

    沈金龍瞄了顧麗娘一眼,然後看著許強笑道,「許老闆,生意好哦。」

    「哪裡哪裡,小本買賣,賺點小錢餬口罷了,哪裡及得上沈老闆家大業大。」剛做成一筆買賣,許強的心情不錯。

    「許老闆過獎了。」沈金龍的小眼睛不著痕跡地打量了院子一眼。只見好幾個大缸或打開或密封地擺在地上。許家宅子不大,每月賣出那麼多醋,料想這制醋的地方就是在這個院子裡罷?也不知道這許家打哪弄來這制醋的法子,每月光靠供給與這些酒樓大戶就能來不少錢。

    剛才光聞香樓的小掌櫃就給了十幾兩銀子,他在一旁瞧著的。想想,這醋雖不是什麼值錢的物什,但架不住人家量多呀。就這麼幾桶醋,就賺了十幾兩,要是幾十桶幾百桶呢,這般一想,他都覺得眼氣了。

    他做買賣的對象主要是大戶人家,像大戶人家的管家出來採辦東西,他只要能聯繫上的,都會勾搭一番,與些好處,例如回扣呀請喝花酒之類的,把單子拿下後,從中賺取一些差價。但如此費盡心思,極盡討好之能事,每筆能賺的,不過也是得個十幾二十兩銀子罷了。

    可是,人家許家一下就賺了這麼多,能不叫他眼紅麼?這些日進斗金的大掌櫃看不上這點小錢,不代表他這個靠賺取差價的二道販子不在意呀。

    「沈老闆,醋稱好了,你一個人來啊?」許強擦了擦汗,笑道。

    「是啊,窮得請不起夥計了。」沈金龍說著玩笑話。

    「說笑吧你,我給你扛車上去?」許強並未當真。

    「是啊,沈老闆都哭窮,咱們這些個豈不都是乞丐了?」顧麗娘走了過來。

    「那就麻煩了啊。」

    顧麗娘皺眉,她有點看不慣這人,她家男人只是幫忙,又不是義務,他一個人閒閒在那看著人家忙和,也不會搭把手!她也知道她這心態要不得,但她就是不舒心。這心態也是被那些掌櫃們寵出來的,哪回人家上門提醋不是自帶了夥計來的?這個傢伙自己一個人來,這倒也罷了,偏還要當甩手掌櫃。

    顧麗娘走過去想幫忙,但許強卻不讓,「你力氣小,一邊呆著吧,這兩百斤醋,我一會就搬好了。」

    沒法,她只好站在一旁看他忙碌了。

    「老闆娘,你家每個月光賣醋就賺不少吧?」沈金龍試探地問道。

    顧麗娘不大想搭理這人,但礙於情面,又不得不搭理,「還行。」

    「這制醋的成本高不高?」沈金龍的目光若有似無地落在那幾缸還未開封的大缸上。

    顧麗娘心中警覺,臉上卻不甚在意地道,「現在啥都貴,你說成本高不高?」

    「那可不一定。」沈金龍才不信,不賺錢的買賣誰願意做呀。

    「你不信我們也沒辦法。」顧麗娘攤手。

    沈金龍閉嘴了,他沒想到這許家娘們這麼難纏,嘴巴緊得像蚌殼,什麼都沒給他套出來。他做買賣的,大江南北,什麼人他沒見過。這類的婦人一般見識都短,他隨便誇誇,多少都能套出點有用的話。可他在此卻吃癟了。

    「吱呀——」門被推開的聲音吸引了顧麗娘與沈金龍的注意。緊接著,一隻小屁股進入眼簾,顧麗娘愣了一下。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小福哥整只小身子都出了門。他坐在門前,小身子正了正,然後左右張望了下,見著顧麗娘,正張臉都亮了起來,咧開嘴啊啊地叫了兩聲,口水滴搭滴搭地往下掉,然後開始朝顧麗娘這邊挪屁股。

    這院子的地面可不平整,突起的尖銳的石頭不少,這小傢伙可真讓人不省心。顧麗娘忙快步上前,抓著他肉呼呼的胳膊將他提了起來,小傢伙以為她在跟他玩,嘎嘎笑著。

    顧麗娘伸出手,在他的小屁股上拍了幾下,沒捨得下狠手,「笑,就知道笑!你個小皮猴,不看緊點,仔細哪天就被人逮著賣了。」

    此時許強剛把那些醋搬好,走過來,見她把兒子的屁股打得啪啪響,心疼極了,「男孩子淘氣些,正常。哦,爹的福哥兒?」說著,伸出手戳戳他的臉,逗他。

    福哥兒被他戳得有點疼,扭過頭不理他。

    許強笑笑,渾不在意,「沈老闆,醋都給你搬好了。」剛才的話他也聽到了,原先熱情笑容淡了點。

    「哦。」沈金龍一眼看過去,還真是。於是他從懷裡掏出銀子來,「兩百斤是吧,喏,給,六兩銀子。」

    許強把孩子抱過來,示意他媳婦接過,趁著顧麗娘找補的空檔,沈金龍看著孩子笑問,「這是令公子吧?長得可真精神。」

    提起寶貝兒子,許強臉上的笑意濃了,「嗯,皮著呢,一刻也不消停。」說話中還顛了顛懷中的小傢伙,小傢伙的小手緊抓著許強的兩隻手臂,仰著小腦袋看了自家老爹一眼,「啊啊?」

    「沈老闆,這是找補給你的,你拿好。」

    沈金龍將銀子揣進懷裡,由許強親自送了出去。沈金龍走前,回頭往大門裡看了一眼他們的宅子,這才走了。

    「這人,心眼多,日後得防著他點。」許強沉聲道。

    「嗯。」顧麗娘點頭。

    銀錢不露白的道理他們懂的,許強他們都是把這些上門提醋的客人按時段分開來的。其實也是他們這邊出了點差錯,要不然,也不會叫兩波人撞上。

    顧麗娘看著院子裡的幾缸未提純的醋,倒沒什麼可擔心的。這些天來,他們在樹下鋪了張床,她家的那位每晚都出來睡,守著,防一些宵小之類的。就怕有些人來偷了缸裡的原料,顧麗娘從沒小看過古人的智慧,有了原料,其中的成份不難猜出來,至於比例,多試幾回,結果總會出來的。許老爹的房門也是打開來的,有什麼動靜,大點的都能知曉。

    「咱們還是快點找個店面罷。」柴米油鹽醬醋茶,民生必備,哪家哪戶能缺得了的?

    「這個,倒有點眉目了。」許強擰著眉道。

    「哦?怎麼了?」這事不應該高興的麼?怎麼這副樣子?

    「胡鏢頭幫我們在清遠書院那邊找到個二進的宅子,那宅子我去看了,挺不錯的。只是價錢高了點,要四百八十兩。」許強的聲音頗為無奈,一沒頭緒兩個都沒頭緒,運氣一來,啥都來了。

    「不二價?」四百八十兩還算能接受,他們這邊二進的宅子也賣到三四百兩了。

    「嗯。之前住在那宅子的是個老書生,把宅子拾掇得頗舒適,景致也好。若非聽說咱們搬家也是為了孩子,他還不肯割愛呢。」

    由許強的神情看來他對那宅子頗為滿意。

    「那咱們先買宅子吧。」這種機會可遇不可求,過了這村可沒那店了,那樣的宅子他們不要,別人還搶著呢。

    而且兩孩子也漸大了,實在不適合放在同一個房間了。番過了年,任那些老古板見了要說沒教養的,於妞妞與小石頭的名聲都有礙。至於鋪子,晚點再——哎呀,顧麗娘一拍大腿,她怎麼騎著驢找驢啊!他們這宅子不正是臨街嗎?地段雖不是頂好,但做個鋪子,還是綽綽有餘的了!而且那清遠書院離他們這也不算遠,就兩條街的距離!最是恰當不過了。

    當下與許強一分說,許強也哭笑不得,覺得之前真是暈頭了。怎麼還為鋪子的事忙和半天了呢?

    「快,你拿銀子去,把那宅子給買下來!」顧麗娘說風就是雨,忙催促許強。這房契一日寫的不是自家的名字,她的心就不踏實,這煮熟的鴨子就有飛走的機會。

    「成!」許強此時也挺激動,把兒子遞給顧麗娘後就回房拿銀子。

    「福哥兒——福哥兒?」許老爹上個廁所回屋後沒見著孫子,差點沒把他急死。

    「爹,在這呢。」顧麗娘抱著孩子忙應了聲。

    許老爹拍著胸口,喘了老大的氣,走過來捏捏小傢伙的鼻子,「你個皮猴,差點沒把爺爺嚇死。」這小傢伙一個錯眼,就給你跑個沒影兒。

    「是哦,有時皮得我都恨不得把他揍一頓。」顧麗娘接口。

    許老爹抱著小傢伙,忙搖頭,「不能揍,小孩子家家的,哪能受得了大人的力道。」

    顧麗娘無語,這些人,真的只是嘴上說說,動真格的,卻捨不得了。

    「寵吧寵吧,仔細把他給寵得無法無天了。」

    「哪會?咱們福哥兒乖著呢。」說他孫子不好,他可不依。

    算了,不說這個了,「爹,強哥想把清遠書院一個二進的宅子買下來,你看咋樣?」

    「你們拿主意就成。」許老爹是有孫萬事足,這些事都交給兒子兒媳婦去打理,他才不操心呢。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15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5 09:31 PM 編輯

第四十四章

    有錢好辦事,那姓馮的老書生倒沒有刁難人。拉開書桌的櫃子拿了契紙,看了許強一眼,背著手吭哧吭哧地往外走。

    許強愣了。

    走到門外,馮老先生回頭見許強沒跟上,瞪了他一眼,鬍子一抖,「還不跟上?」

    辦好交接手續,許強與馮老先生一道回到了宅子裡。

    「除了書房裡的書,這些東西我就不帶走了,全送給你們罷。」東西不是他的,他自然不心疼。

    「這這,如何使得?」許強傻眼,本來以四百八十兩的價錢買下這空宅子他已是極歡喜了,哪裡還能要這些物什?許強看得出來,這些東西都是極好的,全部當二手貨賣了,少說也能賣得幾百兩銀子。

    無功不受碌,天下沒有平白無故的便宜,許強有點不安。

    「給你你就要,囉嗦什麼。」馮老先生眼睛一瞪。

    許強還真沒見過給東西給得這麼霸道,還不許人拒絕的。算了,「那老先生,這些傢俱總共多少錢?我折合成銀子給你吧?」

    「說了你也出不起那銀子。」老人憋了他一眼。

    許強被這話給噎住了,他出不起銀子,所以不要他的銀子了,是這樣麼?

    次日,知道馮老先生要搬家,許強特意把事情推了來幫忙,順便還帶了一籃子土雞蛋。

    「老先生,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叫一聲。」許強自知是個粗人,可不敢碰他那些寶貝書籍。

    馮老先生只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便仔細地收拾他的寶貝書畫了。

    許強摸摸鼻子,書生嘛,都有點清高的臭脾氣,比起那價值幾百的家俱,人家不搭理他而已,這有什麼?

    好容易老先生收拾妥當,許強身強力壯,幫著扛上扛下的。

    「老先生,謝謝你送給咱們的那些傢俬。我家也沒什麼好送給你的,這籃子土雞蛋,你且拿回去吃罷。」他家的雞蛋有點不夠,又和錢家借了點,才湊夠一籃子的。

    許強說得頗不好意思,不過人家送了那麼好的物什給他們,他們也不好啥表示都沒有。

    馮老先生這回倒沒拒絕,非常淡定地接過了。看著這個一臉誠懇的男人,微微點了點頭。心中歎了口氣,也難為她了,一大把年紀了,唯一一點清醒的時間也全為了唯一的女兒謀算。世上總不會有那些無緣無故的好事的。這兩進的宅子,風水地段都極佳,曾有人給出八百兩的銀子,都沒賣,而且還是空宅子。現在看來,這家子人的品性倒也沒枉費她操心一場。

    「年輕人,好好幹活,不想那麼多不切實際的東西,好。」老人最後拍拍他的肩膀,這才上了馬車。

    那話許強聽得一頭霧水,想了一會,沒想明白,就被他扔開了。他仔細把大門鎖好,然後腳步輕快地去找算命的合個好日子,好搬進來。

    ******

    「麗娘——」可憐兮兮又有點熟悉的呼喚在她背後響起。

    顧麗娘身體一僵,回過頭,果然在角落裡看到了她——顧家的老太太,「你怎麼來了?」

    「我想你了。」老太太怯怯地說。

    顧麗娘看了看,發現一直跟著她的丫環都不在,就知道老太太一定是偷溜出來的。這顧家未免也太鬆懈了,連個人都看不住!這老太太得了這病,要是走丟了可怎麼辦?

    顧麗娘歎了口氣,拿這老太太沒辦法,「進來罷。」

    老太太臉上一喜,雀躍地跟著她進了門,「麗娘,我和你說……」老人跟在後面,一直嘮叨著平日裡的一些瑣事。

    九月的天,已經很涼了,顧麗娘注意到老人幹幹的唇,貼心地給她倒了杯水。

    「麗娘,我餓了。」老人摸摸癟著的肚子,撒嬌道。

    顧麗娘沒作聲,往廚房走去,老人亦步亦趨地跟著,顧麗娘從蒸籠裡拿了一盤熱著的糕點。

    「哇,紅豆糕耶。」老人眼睛一亮,說話間就申手去取。

    顧麗娘見她的手黑呼呼的,忙拉住她,「等下。」

    拿了毛巾用溫水浸濕給她擦了擦,才讓她捧著一小盤糕點去吃。

    顧家的人找上門時,老太太正一臉愜意地坐在樹下吃糕點,兩個孩子圍著她。

    江墨染眼裡閃過一抹惱怒,接著便紅了眼眶,「娘,女兒可算找到你了,擔心死我了。」

    老太太惴惴不安地站了起來,全沒了適才的愜意,小心地喚了聲,「『麗娘』。」

    顧麗娘對老人這般小心翼翼的模樣很是不忍,只是這是人家的家務事,她又無法說什麼。只得回到廚房,把老人喜歡的糕點包了一份給她。

    老太太歡喜地想接過,卻被江墨染攔下了。

    只見江墨染拿開老太太手中吃了一半的點心,扔在地上,說話時淡淡地瞥了顧麗娘一眼,意有所指,「娘,下回可不興這樣了啊,想吃什麼,我叫人去給你買就是了。外頭的東西可不乾淨,吃了鬧肚子怎麼辦?」

    老太太癟癟嘴,哦了一聲,情緒不是很高。

    小石頭見他娘做的點心被人扔在地上,臉上氣鼓鼓的,眼睛圓溜溜地瞪著江墨染,「壞人!」

    江墨染沒理會小石頭,小孩子的話對她來說,不痛不癢。

    「娘,咱們回去罷,大哥大嫂正四處找你呢,總不好叫他們擔心太久。」江墨染說話間,扶著老太太往門外走去。

    老太太臨走前回頭看了顧麗娘一眼,江墨染察覺後,扶著她的手不自覺地加緊了力道。

    「麗娘,痛。」

    老人的呼痛聲讓顧麗娘垂下眼眸,掩飾她一閃而逝的冷光。

    「娘,要乖哦,要聽話。」

    「哦。」

    回到顧宅,躺在床上時,老太太才露出一抹笑。

    這些人,沒一個省心的,她怎麼可能讓她唯一的女兒陷進來?女兒如今過得順心,就是她最大的心願。楊氏以為她那點小手段就能蒙蔽她了麼?兩人的紅痣長在同一個地方,這世上哪有這般巧合的事?她不知道自己的娘家人為什麼要這樣做,她也沒有心力知道了,唯一的一點心力,她只想用來把自己的女兒保護好。她的女兒,雖然不幸在外頭飄泊了幾年,卻仍是一個好孩子,對她這老婆子也極好,這就夠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18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5 09:35 PM 編輯

第四十五章

    朱笑天家的一腳踹開門,見一對男女在床上廝混,頓時氣紅了眼。二話不說衝了上去,將衣衫不整的柳艷娘拖出門,拖拉間還不忘往她身上又擰又掐的。

    「喂,你幹嘛?給我放手!你弄痛我了。」柳艷娘拚命掙扎,可惜她那力氣怎比得過做慣力氣活的殺豬婦女?

    「你不是喜歡勾搭男人嗎?我就讓這裡的男人見識一下你這淫婦赤條條的樣子!」朱笑天家的笑得一臉不懷好意。

    柳艷娘尖叫一聲,死命抓著門沿,朱笑天家用力地拉扯她。

    「朱笑天,你死人啊,快來拉開你家婆娘啊。」柳艷娘披頭散髮地朝朱笑天吼。

    「你要是敢過來,回頭老娘連你一塊收拾!」

    聽了這話,蠢蠢欲動的朱笑天不動了。

    柳艷娘不可置信地看著朱笑天,這個懦弱的男人,她瞎了眼才會信了他昨晚的話,休了他婆娘?狗屁!

    柳艷娘愣神的空間,朱笑天家的順利將她扯出了門,因為房子是臨街的,他們鬧出的動靜又太大,已經有不少人頓足觀看了。

    「想不到這柳寡婦的**這麼下垂啊?平時看起來鼓鼓挺挺的啊。」

    「嗯,小腹還不平整,突突的,沒我家的好看。」

    「腰側那片是什麼?黑黑的?」

    「胎記吧。」

    ……

    周圍的言論聲讓柳艷娘回過神,她忙想衝回屋裡。可朱笑天家的哪能讓她如願,她龐大的身軀堵住了大門。

    柳艷娘恨死她了,衝上去對著她的肥手咬了下去。

    「嗷——」朱笑天家的痛得嚎了一聲,然後反手直接甩了她一巴掌。

    「還敢咬我?我打死你這個淫婦!」朱笑天家的使了死力氣往柳艷娘身上招呼。

    柳艷娘也不是吃素的,手拽著她的頭髮用力地撕扯著,「肥婆,看不好你男人是你沒本誰,怨得了誰?這麼不放心,怎麼不把他綁在你的褲腰帶上?」

    「賤人,勾引人家男人還有理了?這麼缺男人,不會去賣啊!」朱笑天家的用肥胖的身軀壓著柳艷娘來打。

    許強拎著豬肝粉腸等下水回來時,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

    柳艷娘見著許強,不知哪來了一股大力氣,直接把身上的肥婆弄翻了,然後朝許強撲了過去,「許郎,救我,這潑婦要打死我啊。」

    柳艷娘這麼一叫,圍觀者的表情都很微妙。

    許強反射性地一個側身,任她撲倒在地上。他臉色一黑,帶著隱隱的怒氣斥道,「柳大娘,你可別亂叫!我和你之間清清白白的,你莫要污我名聲!」

    說完,懶得理會這一攤子,進了門後用力一甩,大門就合上了。

    「柳艷娘,你當你是仙女啊,是個男的就稀罕你?」朱笑天家的諷刺她。

    「別人稀不稀罕我不知道,至少你家男人稀罕了!昨晚他可勇猛了呢,一夜四次,在你身上,一回恐怕都是應付罷?」柳艷娘反唇相譏,「女人做到你這份上,還真是失敗啊。」

    眾人哄笑。

    「柳艷娘,我要殺了你這個蕩婦!」

    一大清早,顧麗娘他們門外就鬧轟轟的一片,顧麗娘從廚房探出頭,手在圍裙上擦了一把,便往大門外走去。還沒到呢,就見許強黑著一張臉出來。

    「去哪?」

    「門外鬧轟轟的,想去看看咋回事。」

    顧麗娘的話音一落,許強的臉更黑了,「不許去,哼,丟死個人!」說著,拉著她就往回走。

    顧麗娘摸摸鼻子,跟著他回屋。後來她才知道,柳艷娘勾搭上了朱孝天,次日清晨被朱孝天家的跑來捉姦了,被打個半死。

    聽完後,顧麗娘冷笑,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她只是沒想到,搬家前還讓她看了這麼一齣好戲。

    搬新家總是讓人興奮的,最近的一個好日子喬遷的時辰是寅時,三個小傢伙都是睡得迷迷糊糊時被大人們抱著遷入新家的。

    搬家的事情很順利,新宅子那邊傢俱一應俱全,宅子也好,**成新的宅子,根本就不用重新修葺。用句現代人的話來說就是拎包即可入住。

    顧麗娘他們房間的東西都不動,只搬了一些東西,這宅子以後要做鋪面的,許強與顧麗娘子也要經常在這邊盯著,宿在這邊。倒是許老爹和孩子們的房間全都搬了過去,把兩間屋子空了出來。

    這宅子要整成鋪子,還得再修葺一番,至少要隔出大半個院子來建一間屋子當鋪面。

    如今城內氣氛一片壓抑,他們搬個家行事也不好太過出挑,只請了相熟的幾家人來聚聚,吃個飯,熱鬧一下。

    據說本來廣安王已經處於劣勢了,皇上正準備增兵,企圖一舉平定叛亂。豈知,北邊羅剎國此時趁火打劫,舉兵入侵。當今皇上只得揮兵北上,與羅剎國對抗。此時,實在騰不出手來收拾廣安王了,頓時廣安王得了個喘氣的空檔,又開始蹦達了。

    這可苦了老百姓了,或南或北,百姓都一窩蜂似地往京城趕來。儘管京城嚴格限制進城的人口,可還是有不少人被放了進來。每天都有大批的人變成了無業遊民或者奴僕。

    「強哥,這宅子不錯,花了多少銀子?」錢貴全打量了一番外後好奇地問道。

    卻被齊慧娘踢了一腳,「問那麼多做什麼,吃你的飯吧。」銀錢這種東西,是能隨便問的麼?關係再親近也不行。她進來時已經打量了一番,這宅子定然不便宜就是了。

    顧麗娘笑笑,倒沒覺得有什麼不能說的,「花了四百八十兩。」

    「這裡,所有,才四百八十兩?」錢貴全用手比劃了一番,得了肯定後嘴張成O字形。

    「真不知道你們交了什麼好運。遠的不說,就說你們對門的那宅子好了,也是兩進的,比你們這還小呢,都賣到了六百兩,而且還不帶傢俱的。」前陣子強哥叫他們幫著留意房子時,他就打聽過了。清遠書院這一帶的房子都略貴,挨近清遠書院的更不用說了。

    清遠書院雖不是什麼頂級名府,但好歹出過好些個秀才進士貢士,偶爾還會出些榜眼探花之類的,在寒門士族與平民中的口碑極不錯。收取的束修也不算很高,小兒啟蒙的話,每年五兩銀子,一個小家庭一年的嚼用而已。大一些,志在科舉的話,就會貴一些,每年十五到四五十兩不等。不包吃住,如需吃住,則另算。所以其附近一帶的房子的身價也跟著水漲船高,這不奇怪。

    好運麼?她也這麼覺得。不過這世上從來都沒有無緣無故的幸運,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麼?突然,顧麗娘想起那天許強回來抱怨的話,那個老先生說的,什麼好好幹活,別想不切實際的話。顧麗娘心裡頓時覺得有點古怪,這種類似類似於勸慰告誡的話,通常都是由自己親近的長輩對自己說的才是,怎麼會從一個陌生老者口中說出來呢。而且聽她強哥說,老先生說這話時的態度挺好,並未有什麼不滿的情緒在裡頭。顧麗娘有點想不通。

    許強笑道,「你就當我們踩了狗屎運吧,來來,吃菜。」

    送走了客人,又安頓好了老人與小孩子,夫妻倆人這才抱著睡著的福哥兒回去屋裡說話。

    「買了這宅子,咱總算了了一樁心事了。」許強摸摸光滑的大理石書案,然後伸伸懶腰。

    「可不是,幾個娃總算有了自己單獨的臥房了。」顧麗娘坐在梳妝台前梳著頭髮,從銅鏡的反光看到了許強的舉動,笑道。

    「嗯,小石頭住東廂,妞妞住西廂。等福哥兒大點,咱就把他放到東廂與小石頭一塊。」

    「是啊,就是家裡的銀錢不多了。」顧麗娘一直掌著家裡的財政大權,每分銀錢的變動她都瞭若指掌。

    「沒事,別怕,等十天半個月後舊宅子那麼一修整好,咱們這邊新制的醋也快好了,到時就來錢了。」這點許強倒不擔心,如今整個京城就他們許家賣醋,幾乎是製出多少賣多少,不愁賣不出去。

    「這些日子米糠麥麩又漲價了,家裡還有多少?」就要收割了,許強料想這些材料應該能接得上吧?

    「六七百斤吧。」時局動盪,物價不穩。好在前兩月在糧食寬裕時,他們收上來不少的米糠麥麩,「沒事,制醋的原料貴,咱們就把價錢提高一點,這些掌櫃老闆們會理解的。」

    許強點頭,笑道,「如今奴隸便宜,等咱手頭松點,咱買幾個人使使。」

    「那敢情好,買來後,家裡的活全讓他們干,咱也清閒幾日。」顧麗娘疊著衣裳,輕笑道。

    「這有何難?」許強坐在榻上,將她抱了個滿懷,溫存地說道,「說起來,還是俺娘子聰明,弄出來這麼個制醋的法子,尋常人想都沒想到呢。」

    他溫熱的唇吻在她的脖子上,顧麗娘敏感地直哆嗦,忙掙扎,「癢,別親了,癢死我了。」

    「那可不行,俺今晚可是打算好好獎勵俺家的大功臣的。」說話間,許強已把她推倒在床褥間,厚實的大掌從衣擺摸了進去,握住一隻嬌軟的豐盈,或輕或重地揉捏把玩起來。

    「我不要獎勵行了吧?」最近事多,每天兩人都累得半死,他們已經有好些日子沒親熱了。他緊繃的肌肉讓她明白,他已經快要憋壞了。

    「不能不要。」

    「你這是強迫中獎!」顧麗娘氣惱的聲音從床榻上傳出。

    許強才不與她爭辯,雙手在她身上遊走著,點著火。哼,等她情動了,最後還不是由著他為所欲為?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21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5 09:35 PM 編輯

第四十六章

    「他大嫂,如今你們給『麗娘』尋了門好親事,老太太該了卻一樁心事了。」唐氏吃了口茶,笑道。

    「是呀,我也這麼覺得。雖然只是續絃,但以『麗娘』如今的年紀,這親事是再好也沒有了。而且李家乃書香世家,李老爺本身也是舉子,時年而立,與『麗娘』年紀上也相配。最重要的是,李老爺還沒有嫡子,『麗娘』過去,只要生個兒子,就能站住腳跟了。」楊氏也是捂著帕子直笑。

    「老太太這個樣子,怕是不能親自料理『麗娘』的親事了,此事還勞煩大嫂你辛苦一番。」唐氏道。

    楊氏眼睛一亮,不過卻罷罷手,一別勝任不了的樣子,「這般大的事,我一個人哪行啊?親家那頭可不能不幫襯一二呀。」這塊肥肉她倒想獨吞,但程家必然不允的。想到這麼多東西要白白便宜了外人,倒是可惜了,不過——她想到她郊外那莊子每日的進賬,捂著嘴偷偷地笑了。

    楊氏吃相倒還不算難看,唐氏暗自點頭,「可憐見的,再怎麼說老太太也是咱們程家的姑奶奶,豈有不幫之理?你且放心罷。」

    當下,兩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眼,接著,便把唐氏便把老太太的嫁妝單子拿出來,與楊氏對了一番,把花用掉的、已送人的都劃掉。

    一番整理後,唐氏瞥了楊氏一眼。暗忖,這女人的手果然伸得長,姑奶奶得癡病不過是近幾年的事,姑奶奶小半的陪嫁便沒了,多半是被她貪墨了罷。不過,她今日來可不是清算舊賬的,而是來分一杯羹的。

    接著,兩人便開始商量江墨染的嫁妝單子,自己看中的,一人挑一樣,輪著來,不要的才給江墨染。看中的,都落入了自個兒的腰包裡。

    接著便是打開庫房整理了,庫房裡外站著的都是兩人的心腹。

    忙了一個時辰,江墨染的嫁妝單子總算弄好了,這些東西勉勉強強能裝八台,其中有部分還是她如今的衣物,宅子鋪子那是一個都沒有,最體面的不過是那十頃良田。比起老太太當初滿滿當當十六台的嫁妝,寒酸多了。

    事情辦妥了,唐氏便笑著告辭了,懷裡揣著兩張房契地契,幾個僕人捧著一些盒子跟在後頭。這些東西唐氏拿的毫不愧疚,姑奶奶嫁的又不是親生女兒,這些東西給那姓江的做陪嫁,還不是給了外人?還不如給她呢,反正她共用不完,以後也是給程家子孫的。

    江墨染看著被她們挑剩下的破爛,一陣氣苦,狠狠砸了一套茶杯才微微消了氣。

    此時有丫環來報,說老太太醒了。江墨染顧不上喝杯水喘口氣,便起身去了老太太的住處。

    和老太太說了會話後,江墨染便挨近她,開口誘哄道,「娘,告訴女兒,你有沒有在哪裡藏有寶貝呀?」女人藏私房,那是天性了,她就不信老太太會是例外。

    「寶貝,什麼寶貝?」老太太好奇地看著她。

    「就是像這種和這種的。」江墨染把頭上的金釵拿下來,又褪下戴在手中的玉手鐲。

    老太太看了一眼,搖搖頭。然後伸過手,好奇地想把它們拿過來把玩,卻被江墨染一個側身擋住了。她沒看到老太太嘴角薰開的一抹嘲笑。

    待她戴好了首飾,才湊回來催老太太,「你再想想?」

    老太太還是搖頭。

    江墨染煩躁地站起身,然後自己開始翻箱倒櫃東翻西找。

    「『麗娘』,我餓了。」老人摸摸肚子,癟著嘴道。

    江墨染找得太專心,只嗯了一聲,「等下。」會在哪呢?

    「我說我餓了。」老太太大聲說道。

    老太太的話驚動了外面的僕人,使得江墨染不得不停下來,她走回老人身邊,狠狠往她大腿上掐了一把,「吃吃吃,就知道吃,死吃貨!」

    老人紅了眼眶,卻被呵止住了,「不許哭,敢哭晚點有得你受的!」

    反正嫁妝都到手了,她也不必裝下去了,她不耐煩伺候這老貨好久了。

    *****

    顧麗娘站在屋裡,十來個罈子一溜,全都打開了封口。她拿了一隻勺子,各舀了半勺出來,慢慢嘗著。

    他們這制醋,一切都處於摸索階段。既沒別的經驗能借鑒,也沒有長輩來指導。只能靠自個兒慢慢摸索了,她又一向謹慎慣了,遂每回賣醋,顧麗娘都習慣性地留下一壇密封好。

    來回嘗了幾次,顧麗娘發現,後面方法釀製的醋沒有頭兩回釀的那麼好。前面用大米釀的那些,酸中帶了點香甜,其中以糯米制的品質最好。

    顧麗娘坐要窗前,敲著桌面,細細尋思。用糯米釀製,成本雖然高了點,但醋的品質的確不錯。而且存放的時間越久就越香。成本高,那他們也可以提高價格啊。只要醋好,這些掌櫃不會在意每斤多那幾文十幾文錢的。

    而且不管在哪個時代,品種太單一,總是不太好。他們完全可以賣兩個品種,想買哪個,任由顧客選擇嘛。所以,她決定,晚上與她家那位商量一下,制兩種醋!

    「又喝酒了?」

    許強一回來,顧麗娘就聞到一股子的酒味。忙上前給他寬了衣,怕他薰著孩子,還讓他到耳房漱洗一翻。

    「今天夏大哥介紹了幾個差爺,那幾人負責咱們這一片的巡查,其中一個還是京兆尹的弟弟,不喝不行啊。」請酒還不行,還得給些好處費,這一趟下來,十幾兩銀子就沒了。他們就做個小買賣,也不敢給多,意思意思就行了。財一露白就容易遭人惦記,沒得讓人覺得他們這個買賣賺錢,以後都把他們當成冤大頭來宰就不好了。

    鋪子就快開張了,此番打點是必要的。

    許強洗了把臉出來,看到顧麗娘正好端了碗熱騰騰的面進來,咧嘴一笑,「聞著這香味,才覺得肚子空空的。」

    顧麗娘給他蘸了點醬,這才推到他面前,「哪,吃吧。」

    「嗯,好香,媳婦的手藝就是好。」許強讚了一句。

    「貧吧你。」顧麗娘笑睨了他一眼。

    「福哥兒睡了?」渾淪地吃著面,許強自覺放低了聲音。

    「早睡了,你也不看看現在什麼時辰了。」顧麗娘想起個事,問道,「對了,就要開張了,你說是不是買兩個奴僕比較好?」

    許強有點猶豫,倒不是不樂意買,只是如今家裡銀錢不多,在別的地方能省則省了。許老爹知道他們置了這宅子沒銀錢在手時,還將自己的私房貢獻了出來,兩人本來不想要的。可是接下來要花錢的地方實在太多,只好先拿過來,待過陣子手頭寬裕點時,再給老爹補回。

    許老爹給的銀子雖不多,五六十兩而已,倒也應了急。

    「鋪子那頭光你一個人,哪裡忙得過來?就買兩個罷,我已經問過附近的牙行了,不貴,兩個也就十二兩銀子而已。」

    許強想想也是,而且十二兩銀子,簽的是死契,的確不貴,「那便買吧。」

    睡覺時,顧麗娘和他說了自個兒的打算。許強一聽,忙上了心,細細思索了一番,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先少少地制一批,看看反應再說。

    次日,顧麗娘親自去牙行挑人,挑了兩個,一老一少,老的三十好幾,看起來穩重;小的,才十幾,人看著機靈。吃飯前,顧麗娘給了他們一個下馬威。

    「旁的我也不多說,你們都是簽了死契的人,日後要好好幹活。若我們許家好了,自然有你們的好處!若你們是那種耍奸賣滑之輩,或是做了什麼背主的事,我也不是什麼心慈手軟之輩,一律打殺了事。」

    兩人都喏喏地應了,顧麗娘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她要的就是這種聽話的僕人,而不是那種有主見有傲骨,不卑不亢的,她可消受不起這樣的奴僕。

    安置好兩人,顧麗娘才去忙自已的事。

    許強和顧麗娘都是謹慎之人,京城的氣氛如此緊張,這當頭,他們也不會傻得撞上去。鋪子開張,他們只是燒了一掛鞭炮,把「許家香醋」的門牌掛上。這個名是顧麗娘與許家商量了許久才定下的。畢竟他們的醋可以說是速成的,並不陳,而是略帶了點香甜的氣息,用甜醋來形容最是恰當不過的了。

    喜歡湊熱鬧的人不少,沒一會,他們鋪子外頭就圍了好些人。

    「許家香醋?賣醋的?」

    「廢話,不是賣醋難道還是賣酒的不成?」

    ......

    「各位鄉親,今日是咱們許家香醋的開張之日。沒什麼回報給大家的,只開張三日,來我們鋪子買醋的,一律打八折。」許強的話剛說完,與他們打過交道的各大酒樓飯莊便派人送了賀禮過來。

    「許老闆,恭喜啊。」

    「許老闆,生意興隆啊。」來人各保都拱手祝賀。

    「各位掌櫃客氣了,還望你們多多關照才是。」許強回禮,「拙荊已在裡面備好了水酒,裡面請——」

    「聞香樓,膳食居,醉仙樓,流雲莊——」

    「這小小的醋店什麼來頭?這麼多酒樓飯莊派人送來賀禮?」不管這禮貴重與否,著重的是這份交好的態度。

    「不曉得啊。」

    .......

    「總算到了京城!」一位滿臉風霜的青年看著高聳的永定門,滿臉激動。

    他旁邊的老婦人亦喘了口氣,「是啊,咳咳。」

    「娘,你沒事吧?」青年緊張地給她拍背。

    「沒事沒事,只是吸了口冷風。」老婦人罷罷手。

    「娘,你放心好了,咱們的日子會好起來的,再也不用像之前一樣過得苦巴巴的了。三叔公制醋的本事,我已學了七八成,在這京城想幹出點名堂不難。」青年志得意滿地道。

    「那娘就等著享福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22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5 09:35 PM 編輯

第四十七章

    「看看你做的好事!如今咱們顧家都被人說得抬不起頭來了。你滿意了?」顧蘊升氣呼呼地衝回房裡,衝著楊氏發火。

    「怎麼了這是?」楊氏放下梳子,轉過身問。

    「『麗娘』置辦嫁妝的事,我交給你,絲毫不過問,但你是怎麼辦事的?八台嫁妝,真是『威風』啊。」顧蘊升諷刺道,他今兒真被氣著了,一口氣堵在心窩口,憋得厲害。

    他們這有個習俗,定親時要曬嫁妝的,定親時抬著嫁妝從娘家這邊到夫家那邊轉一圈。成親那天,挑了吉時再轉一圈。曬嫁妝時,人人爭相觀看,若嫁妝豐厚,則人人都誇父母本事。若是嫁妝少了,不僅父母臉上無光,連同夫家也要不高興的。

    前幾日,顧銘暄訂親,曬嫁妝時人人誇獎,讓楊氏很是得意了幾天。而今日,則是江墨染的訂親日,比起顧銘暄的風光,江墨染就顯得更寒酸了。八台嫁妝都裝不滿,值錢的物什更沒有多少。

    說風涼話的人挺多,不少人還道顧蘊升不顧妹妹拿了繼母的嫁妝填補自個兒女兒。當時顧蘊升正在酒樓與人談生意,聽到這話氣得吐血。在幾個同行似笑非笑的眼神中,狼狽離去。

    楊氏委屈地道,「老太太給她留的嫁妝就那麼多,少了我也沒辦法。」

    「哼,你不要和我提老太太!老太太手裡有什麼東西,我比你更清楚!」顧蘊升一臉失望,「我只是沒想到你做得這麼過分,盡然把她庫房裡的東西一搬而空。若是全都填補給麗娘也就算了,但你瞧瞧,麗娘的嫁妝加起來還沒到三成,你虧心不虧心?我也是太信你了,今天才會在同行面前丟盡了老臉!」

    老太太庫房裡的鑰匙一直是他拿著的,當初老太太怕自己犯病後把鑰匙胡亂給了人,然後親手把鑰匙交給他。想不到如今會是這樣,他愧對老太太。

    「那些東西又不全是我拿了的,你衝我發火做什麼?唐氏拿的可不比我少!」楊氏撒潑道,她就不信了,他還會去老太太娘家討回那些東西。

    聽到這消息,顧蘊升驚疑不定。老太太娘家那邊的兄弟都不在了,當家的是她的大侄子,內宅方面全由她大嫂說了算。看來這次極有可能是她大嫂拿的主意。

    「你別不信,你以為程家為什麼要插手你妹妹的親事啊。」無利不起早,沒有好處誰樂意忙和?

    「程家的事我管不著,但你從老太太庫房裡拿的東西,全都給我交出來給麗娘添箱!」

    楊氏緊張地站了起來,「你不能這樣,那些東西已經列到暄兒的嫁妝單子上了,親家那邊也已過目。你這樣,丟的是顧家的臉面。」

    對,不能這樣,這樣更加坐實了流言!顧蘊升急得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我記得你郊外不是有個莊子嗎,拿出來添補給麗娘吧。再怎麼說,她也是咱們顧家的嫡女,嫁妝不能太寒磣了。」

    「不行。」楊氏的聲調突然拔高,嚇了顧蘊升一大跳,不滿地瞪了她一眼,「中邪了你?叫那麼大聲!」

    楊氏乾笑兩聲,那莊子她如今交給娘家那頭的兄弟打理,不知做的是何營生,每半月有千把兩銀子的進賬,她哪裡捨得把這下著金蛋的母雞送人?

    「那莊子——」楊氏絞盡腦汁想借口。

    「要不你就把在老太太處拿的東西全拿出來,要不你就給那個莊子,你選吧。」這個不行那個不行,顧蘊升覺得他一家之主的地位遭到嚴重的質疑。

    楊氏見他怒氣這般大,心裡突突直跳,也不敢硬頂,只嚅嚅地說給莊子。不過她留了個心眼,只說給個莊子,可沒說給哪個。見楊氏這樣,顧蘊升覺得自己的氣總算順了些,交待了兩句,然後滿意地離去。

    前幾日,劉家莊那邊拉了一牛車的白菜芥菜蘿蔔的過來,顧麗娘讓他們給搬到院子裡了。她放在院子裡晾了幾日,今兒正忙著料理呢,或做成醃菜泡菜酸菜,家裡的罈罈罐罐全用上了。冬天京城青菜少,都是從南方那邊運過來的,尋常人可吃不上。去年剛來那會,她很不適應沒有青菜的日子,整個人很壓抑,孕婦的脾氣又不好,鬧著要吃。許強想盡了辦法給她弄了幾棵白菜回來,這才讓她解了饞。

    去年沒經驗,除了鹹菜只能戳筷子頭,今年她可不想重複去年的慘樣了。直接醃上一大缸酸菜,再加幾小缸的泡菜,最後醃些鹹蘿蔔,料想應該能安然過冬了罷?

    傍晚入夜時,許強拎著一隻大大的豬蹄回來了。

    開門的是妞妞,「爹,你回來啦。」

    「是啊,妞妞,瞧,爹給你們買什麼回來了?」

    「哇,是豬肘子耶。」妞妞高興地直拍手。

    「嗯,叫你娘給咱們做酸甜肘子好不好。」

    「嗯,酸甜肘子好吃。」

    顧麗娘笑著接過,「這肘子稀罕啊,怕有兩斤多了罷?」在這時很少見有這麼肥的豬肘呢。

    「嗯,足足三斤呢。」許強笑道。

    福哥兒十個多月了,食量大,顧麗娘的奶水常常不夠吃。而且還長牙,吸不出來的時候常常用牙咬她的□,因為這事,沒少被顧麗娘教訓。

    顧麗娘都打算給他斷奶了,但許強說孩子還小,不讓斷。又見顧麗娘奶水少,平時沒少往家裡買些豬肘鯽魚之類的給她進補。那疼兒子的樣,麗娘有時看了也會吃味。

    「要大半個時辰才能吃呢,你回屋暖暖吧,這天眼見著冷了。」顧麗娘見他鼻頭凍得通紅,摸摸他的手,也是冰得厲害。

    「嗯。」

    許強領著妞妞進屋和許老爹說了會子話,逗了逗兒子不提。

    這地方沒有高壓鍋,想短時間內把豬蹄燉得又快又爛,得要一定的竅門。顧麗娘將豬蹄對半切開後,從廚房裡拿來一把砍柴的大刀,用刀背使勁地在上面拍幾下。然後再切成塊,放點酒和姜進去,然後放些清水進去燒開,去掉血腥味後把它們撈起來。然後把用冷水沖淨的豬肘再放進鍋裡,加陳醋、糖、醬油,姜塊,蒜米,山楂乾等,再加一碗水進去,蓋上蓋,用大火燒。

    燉的時候加一些醋,不僅易爛,而且味美,並促進鈣的吸收。放點山楂干,這樣可以爛的快些。還有,不能放鹽,放鹽不容易爛。

    顧麗娘一邊看著火一邊整治其他。

    許強抱著福哥兒,推開廚房的門進了來,「好香啊,福哥兒說是不是呀?」

    福哥兒見了顧麗娘,朝她張開手要抱。

    顧麗娘沒理他,推著他出去,「你還著孩子來這做甚?廚房裡的煙薰得厲害,萬一薰著孩子怎麼辦?你去客廳與爹說說話吧,這兩天你早出晚歸的,他叨念著你呢。」

    許強杵在那不肯動。

    然後自動自發坐了下來,「爹剛把我趕出來的,叫我來幫你打打下手。」

    顧麗娘沒轍,只得叮嚀,「仔細別讓你兒子碰到灶裡的柴火。」

    兩人說了會話,顧麗娘曉得這個時候大伙都餓了,動作越發麻利起來,沒一會,白菜便灼好了。又等了一會,那酸甜豬肘才燜好。

    「這豬蹄我只用了半隻,明兒我把另外半隻拿來燉湯吧?」

    「隨你。」許強對吃的一向不怎麼挑,有什麼便吃什麼。

    一家子圍成一桌,笑笑鬧鬧地吃了個飽。

    吃了飯,許強便懶懶地躺在炕上不想動了,幾個孩子也在床裡側鬧著,而福哥兒則跨坐在許強腰際騎大馬。

    顧麗娘洗了澡,提了桶熱水回來時,見著的就是這副景象,外頭北風呼呼,更顯得屋裡氣氛溫馨,她心頭暖了幾分。她微笑著拿起剪子剪了剪燈芯,讓房間更亮堂些。

    然後顧麗娘來到炕邊,往三個小傢伙的小屁屁拍了拍,笑罵,「你們幾個別盡顧著玩鬧,還不趕緊洗洗你們的臭腳丫子?」幾個娃隨了他們爹,懶得很,洗澡都要三天兩頭地催,不催那晚就洗腳。

    兩個娃心情很嗨,紛紛滾進炕床的最裡側,等顧麗娘來抓。連福哥兒這個小屁孩看著好玩,馬也不騎了,扭著小屁股爬了過去抱成一團。顧麗娘心情也不錯,也樂得陪他們玩鬧。

    「去,把你兒子和女兒捉出來。」顧麗娘推了推槓在床外側的許強。

    許強老神在在地枕著手臂,搖搖頭。

    顧麗娘氣惱地瞪了他一眼,不想脫鞋上炕,一會還得給他們倒洗腳水呢。於是她站在床邊,斜著身子伸長手往裡面夠。

    「呀呀,娘夠不著。」妞妞在差點被抓的時候一個側身,躲開了顧麗娘的狼爪,尖叫著。

    這炕挺高,以顧麗娘的身高,不上炕想抓到那幾個娃還是有點難度的。

    許強微瞇著眼,享受著軟玉溫香不時撲入懷的滋味。

    終於,顧麗娘覺得不對勁了,怎麼有根硬硬的棍子抵著自己?顧麗娘站直身,瞪著某人立起來的帳篷,她紅著臉瞪了他一眼,真是個老不休!

    許強慢吞吞地坐起身,然後手往裡側一撈,一撈一個准,「哪,給你。真笨,抓了那麼久都沒抓到一隻。」

    妞妞掙扎著,嘟著嘴抗議,「爹壞,說了不幫娘的。」

    「妞妞乖,爹和娘再給你生個弟弟或妹妹好不好?」

    「好哦,爹什麼時候生?」

    「明年生。」

    「要明年去呀。」妞妞聲音中難掩失望。

    顧麗娘啥也不說,默默抱了孩子下炕,讓他們坐穩後,顧麗娘拿出一個木盆,往裡頭添水。

    給幾個孩子洗乾淨,又將小石頭與妞妞送回房裡,幫兩人掖好了被子,夫妻倆才抱著福哥兒回屋。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23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5 09:36 PM 編輯

第四十八章

福哥兒愛困地打了個哈欠,伸出胖乎乎的手揉揉眼睛搓搓眼,顧麗娘拍著福哥兒的背哄他入睡,沒一會他便迷糊過去了。

    她察覺身旁的人挨緊了自己,接著一條大腿搭了過來,他的手從她的腰際摸了上來,在她那高聳而彈性十足的成熟乳峰上,放肆而嫻熟地揉撫起來。顧麗娘忙推了推他,低聲道,「孩子還沒睡著呢。」

    許強瞇著眼往裡頭瞧了一下,見兒子張著小嘴睡得香甜。當下更是放開了手腳,灼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脖子上,粗長的陽物隔著衣裳杵在她身上一下一下磨蹭著。察覺到他的親近與挑逗,顧麗娘薰紅了臉,想起那物每個夜間給她帶來的舒爽,心中不由一蕩。呼吸漸漸急促,下身也變得潮膩起來。

    許強正值壯年,慾望烈如火,兩日不幹那事,便想得厲害。今見她張著小嘴嬌喘,當下吻住了她的小嘴,雙手不規矩地在她身上揉捏著,隔著衣服,顧麗娘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許強胯下那物已硬之極,一面戀戀不捨地親著她的嘴兒,一面一層層地剝開她的衣裳,露出那嫩白的嬌軀,一雙乳房堅挺白膩,讓他愛得狠吸了兩口。粗實的大掌聲雷動往下滑,來到情穴處,察覺已經濕潤。

    當下毫不客氣,分開她雪白的雙腿,扶著大肉棒,腰一挺,便進去了。

    「嗯——」被充實的感覺讓顧麗娘不自覺地呻吟了一聲。

    因顧麗娘的陰道淺窄,許強未能盡根而入,尚餘些許在外。許強一手抓過一個枕頭,放在她腰下,接著連弄了幾十下,顧麗娘漸入佳鏡,只覺得在他用力頂撞下被頂得嬌喘連連,下身越發濕潤了。

    許強比顧麗娘高一個頭,顧麗娘在他身下,只看到他寬闊的胸膛,雙腿被他固定在腰際,精壯的腰不斷地聳動,粗大的肉棒在穴內快速地進進出出。

    「嗯……啊……」她在許強底下唇兒咬著被兒,嬌喘不已,下身隨著許強擺動,迎湊著許強的抽插,次次直搗花房內,弄得她死去活來,嗚咽而泣。

    二人姿意交歡,床帳俱已搖動。

    許強忌憚兒子,不敢出聲,又憐愛她,捧著她的臉吃著她的嘴兒。一身壯肉壓在她豐腴的身子上,大手壓著她柔軟的手兒,狂搗不止,肌膚相撞,加上穴內唧唧作響的水聲,室內越發淫糜。

    約摸弄了大半個時辰,許強奮力一挺,已到底,肉棒仍未入盡,抵著花心。她輕輕「啊」了一聲,穴內一陣收縮,花心自主地磨研他的肉棒。

    「啊…………啊,啊……哦,哦……」顧麗娘忍不住這洶湧的快感,杏眼迷濛,聲若啼哭。雙腿緊緊纏著他的腰,兩人下身恥骨緊緊相貼,穴肉貪婪地吸吮著他的大肉棒。

    許強見她歡暢,忍不住一陣一陣狂抽猛送狠搗,又抽插了百來下,才洩了出來。

    許家的香醋鋪子開張兩個多月了,生意還可以,每日最少也能賣出個三五十斤醋,多的時候百來斤不成問題。這些都是散賣的,像酒樓飯莊這些大客房,通常都不算在內,當然還有一些大戶人家。

    對這些大戶人家的管家採買,許強也乖覺,時常會給些回扣。對許強的上道,這些採買都滿意不已,覺得他識時務懂大體。其實許強不給別人也不能奈他何,畢竟如今整個京城就許家有醋賣。

    在鋪子外,他們還掛了收購糧食的牌子,畢竟每月制那麼多醋,原料跟不上可不行。因為他們給的價格公道,從不像其他大糧行一樣把價格壓得極低,附近急錢用的人都願意把糧食賣給他們。好在許強他們也精明,每日都限量收購一些,所以那些大糧商或是未察覺,或是只睜隻眼閉只眼,不曾來找許家的麻煩。

    將近年關,大伙都忙著準備年貨。各大酒樓飯莊買賣異常火爆,許強更是忙得腳不踮地,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顧麗娘只好把飯送到鋪子裡,順便搭把手,叫他們抽個空去吃飯。

    每日,許強記下流水帳,回來讓顧麗娘重新整理一份。

    那兩個僕人,老的叫梁正德,小的叫周來旺。許強讓他們住在鋪子那頭了,照看鋪子也方便。本來,許家每十天給一次口糧,每半個月給他們割半斤肉的。但現在為了省時間,顧麗娘把他們的伙食接過來了。

    午間和傍晚,又恰恰是最忙的時候。顧麗娘來到店裡時,見許強正忙著清點運往聞香閣的醋,也不打擾他。這聞香閣一個月要進三四百斤醋,有時還要過來拿點應急。是他們許家的大客戶兼老客戶了,緊著一點是自然的。

    「梁叔,這活我頂著,你先去吃飯吧,一會再輪到來旺。」

    經過一個月的相處,梁正德知道自家女主人是個很和善的人,已沒了之前的小心翼翼,不過規矩也沒落下。

    「好咧,夫人,那我先去吃了啊。」

    「嗯。」顧麗娘備了兩個食盒,一個是專門給許強的,另一個是給兩個下人的。梁正德拿起另一個進了後面的房子。

    「老闆娘,來兩斤香醋!」

    「我也要一斤米醋,趕緊的,等著用的呢。」

    香醋和米醋是許家的兩種醋,制香醋用時長,每月產的香醋少,自然比米醋貴點。其實香醋根本就不夠賣,每回香醋一產出,都被各大酒樓飯莊這些老客房一搶而空。但不管如何,他們都會留下一百斤左右在鋪子裡賣,用於打響知名度。他們這個香醋,最大的特別在於微甜,尤其沾以肉餡的小吃食用的時候,微甜更能體現出小吃的鮮美。

    街尾那家賣涼皮的陳老漢,有回來買醋時,店裡的米醋一時供應不上,就讓他買了半斤香醋回去應急。那天他做出來的涼皮客人都讚不絕口,他自己吃了,也覺得那日做的涼皮特別鮮美一點。次日他用了普通的米醋,卻沒有昨日的那麼好吃。陳老漢就琢磨開了,他用的材料火候啥的都一樣,只醋不同。打那後,他就改用香醋來調料了,雖然香醋貴了點,但他的生意卻是漸漸紅火起來了。

    ......

    「來了?」許強忙完,見著自家媳婦,笑呵呵地問。

    「嗯,忙完啦?趕緊去吃飯,一會冷了就不好吃了。」顧麗娘撥著算盤,見許強忙完了,趕緊催他去吃飯。

    「嗯,鋪子你看著點。」

    等他們都吃了飯,又忙了一陣。顧麗娘估摸著福哥兒也該睡醒了,便提著食盒悠閒地踱回去了。

    還沒到家,就看到有個僕人打扮的少年在他們家門前探頭探腦的。

    「小哥,你找人啊?」

    「是啊,可惜人不在了。」

    「哦。」

    那小哥臨走前仔細看了一眼宅子,然後咕噥了句,「這裡原來不是住著姓程的麼?怎麼就變成姓許的了呢?搞不懂啊。」

    姓程?有什麼東西在心間一閃而逝,她卻沒抓住。顧麗娘喃喃了兩遍,宅子宅子,姓程姓程,突然靈光一閃,對,就是這樣!這樣來理解,一切都說得通了。沒有無緣無故的運氣,他們這房子這般便宜,顧老太太就是姓程。或者她可以更大膽地假設,老太太與那馮老先生是舊識?那麼那天馮老先生說的話就能解釋得通了。

    老太太這麼幫他們,難道——突然,她覺得心跳加速。為人母了她方知道,母親永遠都不會錯認自己的兒女的。

    「小哥,等一下,你見過之前的房主麼?就是姓程的那位。」顧麗娘忙叫住他。

    「見過啊,是位大嬸,當時大概有五十出頭了罷。當年見她時,神情很憔悴。」

    聽了他的話,顧麗娘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但老太太得了這癡病,估計從她這兒得不到什麼有用的信息了。若是能找到那馮老問一下就好了。

    顧麗娘想到這個可能性,恨不得立即就找那馮老先生問清楚。但她按耐住激動的情緒進了屋,福哥兒果然醒了。醒後沒見著她,盡顧著哭了,許老爹怎麼哄都哄不住,也不理會哥哥姐姐。

    福哥兒此刻見了她,掛著滿臉的淚痕,委屈地看著她,伸出胖手叫她抱,彷彿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般。

    許老爹見了她,也是鬆了口氣,他撫撫額道,「可算回來了?人老了,不中用了,他的大嗓門吵得我頭疼。不行了,我得去躺躺。」許老爹把小孫孫交給他娘後,就捶著腰往屋裡去了。

    顧麗娘將他抱了起來,小傢伙還給她抽抽鼻子,顧麗娘點點他額頭,「成天哭鼻子,愛哭鬼。」

    小傢伙將頭埋在她的胸前,愛嬌地蹭了蹭,「嗚——」

    給他餵了飯和奶,顧麗娘心裡存著事,就想哄他睡,想等他睡了再去找許強。可惜小傢伙剛睡醒,死活不肯睡,逼急了還跟你發脾氣。你把他放倒,他一個翻身就起來了,一開始他還以為他娘在和他玩,玩多了幾回,小傢伙就不耐煩了。

    顧麗娘沒轍,只好抱著他一道去他爹那。小傢伙一路新奇地東瞅瞅,西看看,眼睛瞪得圓溜溜的,煞是可愛。常惹得一些路人停下來瞅他幾眼。

    許強見了兒子果然很高興,忙停下手裡的活計,走了過來,將一臉興奮的小傢伙抱了過去。

    「怎麼來了?」

    「有點事,咱們進屋去說。」

    「哦。」許強瞭解自家媳婦,顧麗娘這個時候來定是有急事的,當下他也不耽擱,抱著兒子緊隨其後。

    顧麗娘把剛才她的猜測說了出來。

    聽了顧麗娘的話,許強一臉凝重,「那個馮老先生的住處我倒是知道。」他不禁有點慶幸,上回他見馬車人手不夠,幫了一把,親自把人送到了家。要不然,現在找起人來就難了。

    顧麗娘一喜,「那——」

    「你等會,一會我陪你過去。」許強回鋪子交待了一些事,便抱著兒子與她一道出了門。

    走了幾條街,總算到了。許強在一處古樸大門外停了下來,「到了。」

    許強讓顧麗娘抱著兒子,然後他上前敲門,後來得知馮老出門訪客了。問什麼時候回來,僕人也只搖頭說不知道。

    顧麗娘心中有說不出的失望。

    「別急,晚點咱們再來便是。」許強安慰她。

    顧麗娘牽強地笑笑,點了點頭。

    傍晚時,兩人再次來到馮家。問過僕人,馮老倒是在家。顧麗娘忙讓他幫忙通報一聲。

    沒等多久,許強他們被領至一間偏廳。

    「你們找我,有什麼事嗎?」馮老先生喝了口茶,問道。

    「您是不是認識顧府的程老太太?」

    顧麗娘問出這話時,明顯感覺到馮老先生的手頓了頓。

    「你們為這事來找我,倒是出乎我的意料。」馮老接著說,「我確實是認識程老太太。」

    顧麗娘一臉焦急地看著他,「那我是不是她親生——」

    「是。」馮老先生板著臉,肯定了她的猜測。

    沉默——

    原來她早就知道自己是她的女兒。

    想通了其中的關鍵,顧麗娘艱難地問道,「那她為什麼不認我?」

    馮老瞥了她一眼,「關鍵在你那個大嫂楊氏,他們楊家可不是善茬兒,楊家與一些流氓地痞有些不清不楚的關係,常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對付人。」

    「你別不信,早年,他們楊家曾看中一個鋪子。那鋪子的老闆年輕氣盛,做得極好的買賣哪裡捨得賣與楊家?後來被楊家逼得沒法在京城立足,這才賣了鋪子搬離京城了。楊家的手段,尋常人可應付不了。」

    顧麗娘不信,若在別的地方她還相信,但在京城?一塊磚砸出去,五個有三個是皇親國戚的皇城根下,楊家得有多囂張的背景才能辦到啊?

    「你娘以為,這些年楊氏從她手中順了不少銀錢,料想也該足夠了。但在你認親那天,她才發現自己錯了,對貪心的人來說,多少銀錢都是不夠的。你若認親成功,拿了那些東西,楊氏定然不會善罷干休的,明面上她不能奈你何,但背地裡,卻可以使手段折磨你及你的家人!而你娘又是那個樣子,她怕自己護不了你幾時,又生怕你吃虧。而且她娘家是個什麼樣的態度,她也琢磨不透。無能為力之下,只好先把你摘出來了。」

    顧麗娘聽後,心裡五味雜陳,「我可以不要那些東西的。」

    「楊氏不會相信的。」

    「那你為什麼又肯告訴我了?而不是替她瞞著。」

    「因為你們來找我了,因為我知道她過得苦。」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23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5 09:36 PM 編輯

第四十九章

    「那如今在顧家的那個人是誰?」

    「據你娘清醒的時候說,她估摸著應該是和你小姨脫不了干係。」

    「老太太在顧家,過得好嗎?」

    「不缺吃不缺喝。」

    不缺吃不缺喝,這就算好了嗎?

    楊氏果真如馮老所說的這般可怕,她不能讓老太太留在那。而且如今看來,老太太的娘家她的外家,多半是知道那人的底細的,卻仍將她送至顧家,居心叵測。

    程家有點勢力的,要查一個孤女不難。畢竟就算那姑娘再謹慎,多少也會有點蜘絲馬跡的。而程家隻字不提,就認定了那人是老太太的女兒。現在回想起來,要說其中沒有貓膩,打死她都不信。

    顧麗娘不是一個主動付出的人,但每個對她好的人,她都會加倍對他們好!她不管老太太是否是看在前任的面子上,但至少如今受惠的是她!就為著這個一直護著她的老人,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做些什麼。

    顧麗娘深吸了口氣道,「我,我能不能把老太太接出來?」

    顧麗娘詢問地看向許強,許強握著她的手,點了個頭,不過許強眼底閃過一抹擔憂。

    馮老沉吟,「我看,怕是難。」

    「別的我也不要,只讓我把老太太接出來就成。」他們有鋪子有田地,多奉養一個老人,不成問題。既然一切因財而起,那她不要財不就行了?

    馮老欣慰地看著兩人,斟酌片刻,才道,「他們不會讓你把人接出來的。這個問題,已經不關錢財了,而是事關顧氏家族的臉面。顧家三房加起來也有幾十口人,由你一個出嫁的女兒奉養老人,將他們顧家置於何地?再者你娘雖是繼室,卻是正經八百抬回來的,不是什麼不入流的小妾姨娘之流,如果你把人接出來,外人會怎麼想怎麼看這顧家?外人會認為顧家子孫都是些不孝的,連祖宗都不肯奉養。他們丟不起這個臉,這般打臉的行徑,他們不會應允的。」

    還有一句,馮老沒有說出口的就是,即便老太太在顧家過得不舒心,卻仍得留在那,直至死亡!

    顧麗娘看了許強一眼,「是這樣嗎?」

    許強點點頭。

    顧麗娘一聽,方知道她想得太簡單了。前頭她是孤兒,想做什麼便做什麼,何嘗需要顧慮這些個亂七八糟的親戚關係?她根本也沒想過她想奉養老人這個舉動會遭遇這麼多的阻礙。

    許強指出,「麗娘,你是顧老太太女兒這件事,畢竟只是我們幾個承認,對顧家來說,你就是個外人!」光他們幾個相信是沒有用的。即便老太太承認,但她得了這癡病,她的話是作不得準的,得打個折扣。還有就是上回滴血認親那事,顧氏族人仍記憶深刻呢。

    一時之間,所有人全沒了主意。

    怎麼走的,顧麗娘已經不記得了。接連幾天,顧麗娘都是心事重重。好在丈夫公爹都體諒她,並未過多責怪。

    屋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顧麗娘一愣,去開了門,見許強一臉凝重地站在外頭。

    顧麗娘心一突,這個天色回來,臉色又不好,莫不是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了罷?「怎麼了?」

    「當今聖上遇刺,如今全城戒嚴搜查,我怕家裡有事,就關了鋪子回來了。」

    說話間,一隊巡捕就跑了過來,「搜查!讓開。」

    許強忙拉過顧麗娘,省得她被衝撞到。五六個人推開門,就衝了進去。

    顧麗娘想起屋裡的老人孩子,忙拉著許強跟了上去。

    小石頭精明,拉著妞妞靠著空闊的牆壁。許老爹抱著福哥兒站在院子裡,倒沒有因此被人推搡。

    她最害怕的情況沒有發生,顧麗娘鬆了口氣,忙向兩個孩子招手。兩人手拉著手來到她這兒,然後拽著她的衣擺不肯撒手。

    「稟領隊,沒有搜查到可疑之人!」

    「走!」那頭揮了揮手,那些人看都不看許強他們一眼,就快速地往門外而去。

    顧麗娘看著被推得東倒西歪的傢俱,心中歎了口氣,這沒有人權的皇權統治!幸虧貴重的物品都收了起來,要不然,還不知道會損壞多少呢。

    「你們顧家企圖窩藏朝廷欽犯,罪證俱在,全部帶走!」

    「冤枉啊大人,是不是弄錯了?」顧長樂使了個眼色,顧蘊升立即往那帶頭的差爺處塞了幾張銀票。

    那差爺面不改色地收了錢,道,「城外十里莊那裡有個莊子是不是你們顧家的?」

    顧長樂看向顧氏三房的當家人,所有人面面相覷。顧蘊升硬著頭皮上前,「是。」

    「是就沒錯了,那裡就是賊人的藏身點,我們不但在那捉住了幾個叛賊,更在那繳獲了兩大箱子火銃。」

    顧家眾人一聽,倒吸了口氣,火銃,朝廷明令禁止的啊。

    「顧蘊升,你要害死我們顧家啊。」

    「顧蘊升,你快說,有沒有做過些事!」顧長樂臉色一白,呵道。

    「我——我不知道,這莊子一直都是楊氏在管的。」顧蘊升有點忙亂。

    「楊氏,你說——」

    「我我我——」楊氏已經嚇破了膽,臉色比誰都白。她知道,此事多半是真的。每半個月千兩銀子的進賬,卻要擔這般大的風險。她要是知道,那些銀子,打死她都不敢要哇。

    看到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帶頭的差爺已經不耐煩了,「罪證俱在,你們不必狡辯了,來人,全部帶走!」

    「娘,我不要,我不要去。」

    「你這害人精,掃把星!」

    ......

    一時之間,顧家上下哭聲咒罵聲一片。

    「不,我不姓顧,我姓江,叫江墨染,不是你們顧家的女兒。你們別捉我,這和我沒絲毫關係!」江墨染掙扎著大叫,狀似瘋狂。

    聽了這話,老太太眼裡閃過一抹嘲諷,只想享富貴,不想共患難,這世間哪有這般便宜的事?楊氏,折騰吧折騰吧,這回把自己折騰進牢裡了沒?老太太倒不擔心自己,她這把老骨頭已經活得夠久了,死了也夠本了。而且她女兒沒被牽連,她怕什麼?只是心頭有點不捨,只怕她不能再繼續看顧女兒了。

    官差才不管這些人說什麼,全都押回牢裡再說。

    被拉走前,顧長樂仰天長歎,「我顧家,就毀在這無知婦孺手中啊!」

    好在那個差爺頭頭是個講情理之人,見老太太一把年紀了,也不讓人推搡,只叫人做個樣子押回去而已。

    接下來幾天,氣氛更加緊張了。時不時傳出抓到什麼可疑之人,人們越發地不愛出門,街上也是一片冷清。許家的鋪子這幾天一直也沒開,心想著,過些日子便好了。

    卻沒成想,會等來一個惡耗。

    「麗娘,顧家出事了。」許強一進門便道。

    「出什麼事了?」

    「顧家三十幾口人全被捉了。」

    「那老太太呢?」顧麗娘緊張地問。

    「也入了獄。」許強的聲音很低沉壓抑。

    「這麼冷的天,她的身子骨怎麼受得不了?」顧麗娘焦躁地走來走去,「不行,我得去看看。」

    「我陪你一塊兒去。」

    顧麗娘收拾了一件厚實的棉衣,又包了十幾個包子及一些乾糧。兩人才急匆匆地趕去牢房。

    許強使了點銀錢,又獻給了一壺好酒和一些滷菜,兩人才得已進去的。

    天牢裡的人很多,那些人一見有人來,紛紛伸長了手,如惡鬼般嚎叫著。這回不止顧家的人被捉了,楊家的人也是全都被捉了。

    江墨染見到顧麗娘,瞪大了眼叫著,「她才是顧家嫡女,捉她捉她,放我出去!」

    她這一嗓子倒惹來顧家一些人的好奇,見是顧麗娘,一怔,驀然,諷刺地笑了。

    「當初也不知道是誰叫娘叫得多親切,現在入獄了,連親娘也不認了?」

    「是啊,這種人真不知道認回來做什麼?」

    如今顧氏大房三房的人對二房恨死了,說話自然不留情面了。

    許強與顧麗娘一直走,走到大牢的盡頭,才看到老太太。老太太獨自一間牢房,身上穿得還算厚實。

    「你們來這做什麼?走,給我走。」老太太睜開眼,一見著顧麗娘他們,怔忡了一下,然後開口就是趕人。

    顧麗娘不理,「我給您穿上這件棉衣罷。」輕輕地給她穿上衣服,老太太哆嗦地穿上了,嘴裡一直念著讓她走的話。

    「你快走,不走我就生氣了,咳咳。」

    顧麗娘給她拍了背,問她,「餓嗎?這包子還熱著,趕緊吃吧。」

    老太太接過,沒吃,「你們走,走了我就吃,不走我是不會吃的。」

    「老太太,我們出去可以去求誰?」許強四處張望了下,然後問道。牢房那麼緊張,老太太還能分到一間小牢房,定是上頭有人吩咐過了。他問一問,也有個努力的方向,總比出去後,無頭蒼蠅般地四處求人的好。

    老太太一愣,然後說道,「年青人,你很聰明。」

    「娘——」

    老太太一把摀住她的嘴,「不准叫。」

    「好,您說,我們出去能找誰幫忙。您不說,我就出去和差爺說,我是您女兒!」

    老太太苦笑,「你們快走罷,出去後去找馮其慎。」

    「麗娘,咱們走吧。」他們一直呆在這,反讓老人焦急牽掛,還不如出去奔忙,看看是不是能把老太太撈出去。

    「這裡還有些包子和乾糧,您拿著,餓了就吃,別亂分人。」顧麗娘叮嚀。

    「嗯嗯,知道知道,你們快出去。」

    見兩人往門外走去了,老太太才鬆了口氣,怔忡了片刻,才拿著還有點熱氣的包子慢慢吃了起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29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5 09:37 PM 編輯

第五十章

    「你們來了?」馮老並不意外他們的到來。

    撲通,顧麗娘跪下了,「馮老先生,求你救救我娘吧。」他們只此一條途徑救老太太,如果下跪能增加她娘出來的機會,面子又算得了什麼?

    「是啊,看在你們多年交情的份上,還望您伸伸緩手。」許強也跟著跪下了。

    顧麗娘握緊了許強的手,男兒膝下有黃金,他能為她做到這般,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哎,你們快起來。」馮老忙將他們扶起來,「這事咱們好好商量。」

    待他們坐定後,馮老才開口,「你們放心,此事老夫一定會鼎力相助的,只不過聽說如今聖上龍體違和,已有三日未上朝了。這案子也一直壓著沒有審理,咱們為今之計也只能等等了,牢裡我已經托人打點過了,你們不必太過憂心。」

    顧麗娘縱然心裡焦急,但也知道他們此刻除了等之外,別無他法。而且之前那些小說電視裡說的什麼面聖告御狀之類的,明顯不得用。老太太明顯是被牽連的,他們只希望當今聖上大發慈悲,或有人求情,讓老太太得已倖免了。

    回到家,顧麗娘從箱底裡翻出一塊厚實的絨布,然後去了趟錢家。請齊慧娘幫忙納了雙棉鞋,裡襯用的是她手中這塊極柔軟暖和的絨布。

    齊慧娘倒是沒問什麼便答應了下來,顧麗娘也不多說。忙回了家,燒了簡單的飯菜吃了後,拿出針線,連夜趕工,做了一件棉褲。鞋底不是那麼好納的,所以她才請齊慧娘幫忙,她雖然也能納,但是終比不得她們土生土長的來得熟練,而她又急著要,只得拜託她們了。

    當晚,顧麗娘輾轉反側,許強被她鬧得沒法睡,只得擁著她安慰,「別擔心,老太太吉人天相,會沒事的。」

    她滿臉愁容,「快冬至了,這天一日比一日冷,牢裡這麼潮濕陰冷,她一個老人怎麼熬得住。」人都知道,冬至前後是最冷的,那種冷是冷到骨子裡的冷,他們這種血氣足的年輕人都覺得那十來天讓人受不住,更何況是一個老人?

    許強不說話,默默地輕拍著她的背安撫著。直至深夜,夫妻倆才沉沉睡去。

    次日,顧麗娘早早便起床了,把手頭的事做後,她和許強再次來到牢裡。

    「走走走,你以為這裡是什麼地方?什麼人想進去就能進去的?」

    他們到時,正好看到一個當差的推搡著一個婦人,連帶她塞到官差手中的幾十個大錢都被他扔到地上。

    可憐那婦人跪在地上將那些個銅板一個個撿起,最後還是被趕走了。

    「啐,幾十個大錢也想進去看人?我呸!」

    顧麗娘忍住心裡的厭惡,只當看不見。真是哪裡都有這種人,她也沒那個能力去管。此刻重要的是,將手上的衣物順利地送進去。

    「兩位差爺,內子想進去看望個人,就是顧家二房的老太太,還望兩位差爺能行個方便。」說話間,許強偷偷往差爺手裡塞了二兩銀子。

    那人暗中掂量了一下,然後露出個滿意的笑容,「進去罷。」那顧家老太,上頭交待下來要好生看顧的,他們自然不敢拿喬。

    他拿出買好的一壺好酒和下酒菜,陪著兩位差爺喝,然後笑道,「難為兩位爺這麼冷的天還要當差,小的特意買了兩壺酒來孝敬差爺,還望兩位爺賞個臉。」

    「你小子,上道啊。那咱們便不客氣了。」

    來過一回,顧麗娘熟門熟路地跟著領路的小官差往老太太所在的牢房走去。對朝她伸手的犯人視若無睹。

    經過關押顧氏族人的牢房時,顧麗娘好奇地瞄了兩眼。

    見了顧麗娘,楊氏的眼睛溜溜地轉。

    其實顧麗娘連著兩日都來看望這老太太,顧家的人都看在眼裡,再聯想到這兩天江墨染的行徑,心中難免明瞭了幾分。不過想通關鍵的顧氏男子都一致地保持沉默。顧長樂就想,如果說這孩子真是他們顧家的嫡女,如今顧家這樣,就不要攀扯她了,尚不知道他們會有什麼下場,如今能保存一點顧家血脈便是一點。若不是,人家一個外人能做到這份上,已算不易,如果他們顧家硬要將她扯進這宗官司裡,那真是豬狗不如了。

    但他們顧家的女人明顯不是這樣想,心頭的怨懟讓她們最見不得別人好,臨死前能拉一個墊背是一個。

    「喂,我是你大嫂,你快給我弄幾件厚實的衣服進來!」楊氏凍得臉色發白,她的衣物都被大房三房的人強行脫下來穿了。不止她,他們二房所有人都被如此對待,如今小小的牢房分成涇渭分明的兩處,大房聯合著三房來欺壓他們二房,真是氣死她了!

    顧麗娘權當聽不見,跟著小差爺繼續往裡頭走。

    「喂,說你呢,你聾啦?」楊氏使盡了力氣大喊了一聲。

    顧麗娘對這一切充耳不聞,倒是她旁邊的小差爺皺了皺眉頭,「吵什麼?再吵就嚴刑伺候!」

    楊氏這才悻悻然地住了嘴,大房和三房的人都幸災樂禍地看著。

    待那官差開了門,顧麗娘便彎腰走了進去。

    「麗娘,我怎麼在這裡了?」老太太一臉怯怯地看著那些張牙舞爪的犯人,對於怎麼來到這裡,她完全記不得了。

    「他們怎麼也在這裡了?」老太太指指對面牢房的顧家眾人。

    顧麗娘一聽,就知道她癡病又犯了。當下也不知如何解釋,索性就忽略過去,只問她冷不冷。

    老太太使勁點了點頭,「這裡好冷,沒有暖炕,沒有火盆。」

    「那老太太把這條褲子穿上好不好?這樣就不冷了。」

    「嗯嗯。」

    給她穿好了褲子和鞋子,顧麗娘看著丟在一邊已經冷了的包子和乾糧,有些個只啃了一點,就啃不動了。顧麗娘抿抿嘴,老太太牙不好,恐怕現在已經餓了罷?

    「餓了吧?來,吃點東西。」顧麗娘從食盒裡拿出還熱著的飯菜。本來她想煮粥的,但粥雖好下嚥,卻克化得快。這般冷的天,還是吃點飯好。熱量夠,能讓身子暖和。

    「麗娘,飯菜好香,好好吃的樣子。」老太太迫不及待地挾了一塊豆腐。

    「慢點吃,別急。」

    正好此時,有人給犯人送飯來了。每個牢裡都是一陣爭搶,咒賣聲和哭聲交織。

    楊氏知道大房和三房的人不會讓她好過的,所以她食物一搶到手,就馬上往嘴裡送。但她精明不代表她的孫女也一樣。

    可憐幾歲的孩子肚子餓得受不了,抱住一旁的楊氏猛的哭,「娘,奶奶,我肚子餓,嗚嗚。」

    楊氏素來是個重男輕女的,歷來也不待見這孫女,她推了她一把,「去,找你娘去。」然後她無意間瞄到對面牢裡顧麗娘正在哄老太太吃飯,眼睛一轉,對她孫女道,「小囡囡,去,問你太奶奶要吃的去。」

    小孩子懂什麼,以為叫了就有吃的了,當下便大聲喊了起來,「太奶奶,囡囡肚子餓,嗚嗚——」

    連叫了幾聲,顧麗娘看了過去,只見一個穿得單薄的小女娃緊緊抓著牢裡的木棍,憋足了力氣朝她們這邊喊。而楊氏則一臉得意地看著她們。

    顧麗娘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權當沒聽見,倒是老太太聽了直張望,「我好像聽到有人叫我。」

    「你聽錯了。」顧麗娘面不改色地道,牢裡的飯哪能吃飽人?楊氏她們所在的牢裡少說也有近二十人,她便是發了善心,把食物給了那孩子,也會被顧家的女人們搶光的。那孩子沒有自保能力,給了她食物等於把她置於危險之中。當所有的人都忙著搶食物的時候,沒人會顧及一個孩子的安然的。餓著肚子,總比頭破血流來得好。

    「哦。」老太太聽了她的話,果然不再張望。

    見她們不為所動,楊氏暗恨,「這老太婆和賤人果然是狠心的,連自己的子孫後代都不顧了。」

    見老太太吃飽了,顧麗娘收拾一番,準備出去了。差爺讓她呆在這兩刻鐘,已經很通融了,她也不能讓人難做不是?

    「食物不准分人,要聽話哦。」現在牢裡寬鬆,使點銀子他們還能趁機進來。但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萬一他們進不來了,至少她還有點糧食能墊墊肚子。

    「哦。」老太太點了點頭。

    「你先在這呆一下,我得空再來看你。」

    顧麗娘站起來,往外走的時候,老太太眼巴巴地跟著她,想出去。

    顧麗娘知道,她畢竟是犯人,是出不去的,外面的差爺也不會讓她出去。為了不讓老人難過,顧麗娘只好停下來,把她哄好了,才走。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36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5 09:37 PM 編輯

第五十一章

    京城緊張壓抑的氣氛被兩封八百里捷報打破了,其中一道是大將軍徐輝擒拿了羅剎國的一個重要首領,迫使羅剎國投降,遞交降書。

    如今羅剎國降了,皇帝自然能騰出手來收拾廣安王了,國泰民安,指日可待。在這兩個好消息的刺激下,皇帝精神振奮了,上朝了。出門的人多了,街上熱鬧起來了。

    顧麗娘只希望當今聖上一個高興,就把老太太給赦免了。雖然這聽起來很癡心枉想,但她就忍不住存了這樣的想法,電視上不都這麼演的嗎?

    等了兩天,卻只等來了顧家被提審的消息。升堂前晚,顧麗娘夫婦再次來到馮家見了馮老。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利的證據或證人,楊氏雖然尖刻了點,但若說她一個婦道人家,敢窩藏叛賊,他們卻是不信的,她的膽子還沒那麼肥。他們如今只希望顧家的罪名能小一點,到了馮家,馮老聽了他們的話,點了點頭,然後說了一句寬慰的話,「放心吧,都安排好了,一切都會好的。」

    見他不想多說對此事的安排,顧麗娘與許強沒有多問。人家肯幫忙就算不錯了,又不是你手下,沒必要事事與你交待得一清二楚。一切,看明天吧。

    升堂那天,顧麗娘與許強早早便去了,佔了一個視野極佳的位置。主位上的官老爺是誰,顧麗娘不認識,但看著挺威嚴公正的。當顧家眾人被拉上來的時候,顧麗娘一眼便看到了老太太,她看起來還算精神,沒有遭太大的罪。

    老太太見了顧麗娘,明顯一喜,掙扎著就要過來,嘴時喃喃,「麗娘麗娘。」

    顧麗娘心一緊,朝她緩緩搖了搖頭。老太太一愣,癟了癟嘴,悶悶地跪坐在地上。

    顧麗娘看老太太那樣子,卻是記住了她的話,『當她搖頭時,她就要聽話,不要吵鬧。』這是她在牢裡叮嚀過的,顯然老太太記在了心裡。

    江墨染上了公堂見著顧麗娘後,指著她激動地大喊,「大人,冤枉啊,我不姓顧,我姓江,叫江墨染,和顧家完全沒有關係啊。程家的人可以證明,對,程家大太太和大奶奶都可以為我證明。那個才是顧家五小姐,大人,快把她捉起來。」

    主審大人看了顧麗娘一眼,師爺上前耳語了兩句,主審大人驚堂木一拍,呵道,「肅靜!公堂之上,豈容你吵吵鬧鬧?再吵,就掌嘴!」

    江墨染這才不鬧了。

    接著,驚堂木一拍,便開始升堂了。

    顧家大部分人都是被牽連的,幾乎不用審問,關鍵便是審楊氏。在官老爺的威嚴下,楊氏哆嗦著將一切罪都推到了娘家頭上,說她並不知道娘家拿了這宅子作何用途,她除了每半月拿千兩白銀外,並不過外那莊子的事。

    楊氏所說的話,在楊家一個小廝的作證下得到證實。雖然事實如此,但楊氏如此的做法,未免叫人心寒。

    楊家也喊著冤枉,說是一個姓周的商人向他們租賃了城外的幾個莊子,他們也並不知情。可惜他們卻沒能拿出有利的證據來證明他們的冤屈,於是,他們只能啞巴吃黃連,有口說不出。

    於是,顧家的罪就減了點,而楊家就悲劇了。

    主審大人正準備在堂上宣讀結果時。

    「大人,大人,皇上大赦天下啦。」一個官差飛奔而來。

    「此話當真?」主審大人激動地站了起來。

    顧麗娘也覺得自己心撲撲直跳。

    「是的,皇榜都張貼出來了。」

    「你把皇榜上的聖意給我說說。」

    「是,皇榜上所說,奉天承運,皇帝昭曰......」

    一堆文謅謅的話,顧麗娘聽得雲裡霧裡。大致意思是,隨著大捷之後,皇三子降生,為了慶祝大捷以及為了皇三子祈福,而今大赦天下。除十惡不赦之罪外,皆在赦免之列。不施行連坐,除罪者本人,其餘人一概釋放!

    皇三子,乃皇后所出。先前皇后所出大皇子於兩年前夭折,如今的皇三子可謂是名正言順的嫡子,若不出意外,極有可能是未來的太子。莫怪乎當今聖上如此龍心大悅了。

    主審大人沉吟片刻道,「既如此,顧家除顧蘊升夫婦外,其餘人等,一律釋放!楊家,暫且押後再審!」

    江墨染張大了嘴,眼神一片悔恨。

    劫後餘生,顧家眾人如釋重負,有些個更是放聲地哭了起來。

    顧麗娘高興極了,忙過去把老太太從地上扶了起來。

    「麗娘,回去了?」老太太懵懵懂懂地問顧麗娘,完全不知道她已經從鬼門關裡走了一遭。

    「嗯,回去!」顧麗娘重重地點了點頭。

    「麗娘,以後咱們都不要來這裡玩了好不好?這裡不好玩,東西難吃,又冷。」老太太喃喃地抱怨。

    「嗯,不來了,永遠都不來了。」

    顧家眾人互相攙扶著出了公堂,見顧麗娘與許強扶著老太太往前走,那路明顯不是回顧府的路,顧長樂嘴巴動了動,終是什麼也沒說。見族長這般,大伙也都沉默著。

    「娘,咱們該回府了。」一道低低的聲音打破了平靜。

    眾人一看,樂了,「江墨染,你當所有人都是傻子不成?」

    「就是,我還是頭一回見到臉皮這麼厚的人。剛才也不知道是誰公堂上一直嚷著不是咱們顧家的子孫來著。」

    「你從哪兒來的滾回哪裡去,我們顧家要不起你這等好子孫!」

    「族長,我知道錯了,我不該胡言亂語的,請原諒我一回罷。」江墨染見顧長樂皺著眉不為所動,「便是我再多的不是,我身上流著的也是顧家的血啊。」

    顧長樂一笑,「我不管你姓江還是姓顧,現在也沒空理會你這事,顧家也沒你安身的地方,你走罷。」說完不再理會她。

    江墨染咬了咬唇,衡量了一番,轉身走了。

    「麗娘,我要吃六合居的香芋酥,還要吃你做的餃子,嗯,還有——」老太太邊走邊數著自己想吃的食物。

    「行行行,都吃都吃。」顧麗娘好脾氣地哄著。

    「族長——」顧蘊升的大兒子顧銘淵看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遲疑地道。再怎麼說,老太太也是他們顧家二房的祖宗,這樣被人帶走,真的沒關係嗎?

    顧家眾人被捉之時,顧家就被抄了家,如今只給回顧家的祖宅以及祭田。祖宅裡貴重之物怕是全被一搬而空了罷,百廢待興。老太太留在顧家,一時之間怕也難顧及,還不如讓她跟著去呢。看顧麗娘在牢裡的行動,不似是會慢待老太太的。

    「五娘子,二弟妹且去你家哪擾幾日,等咱們顧家安置妥當後,再叫人去接,可是使得?」顧長樂道,他這話已經算是承認了顧麗娘是他們顧家的子孫了。有道是患難見真情,不管上回滴血認親的事如何,顧麗娘這些日子的表現都是極得他的讚賞。

    顧麗娘頓了頓腳步,道,「顧大叔放心罷,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好她的。」

    回到家,許老爹見他們順利領了人回來,「可算好了,一家子聚在一處了。」

    小石頭和妞妞也挺喜歡這個疼他們的老太太的,見了她就圍了上去。

    老太太也高興,蹲下來摸摸他們的頭,慈愛地道,「小石頭,妞妞,我的乖孫孫哦,姥姥想你們好久了。」

    「娘,你還記得他們呀?」自打顧家被釋放,顧麗娘便改口了。

    「你娘我記性好著呢,怎麼會忘了三個小孫孫?」

    顧麗娘讓小石頭和妞妞陪著老太太,許老爹看著福哥兒,她便一頭鑽進廚房忙碌開來,一會就到吃午飯的時候了,而且老太太在牢裡呆了挺久,該洗漱一番的。

    許強見家裡沒事了,便去鋪子轉了轉。

    ******

    「你個破落戶,和你娘一個死樣子,光吃飯不幹活,還說會釀醋,浪費了老娘多少糧食,醋也沒給老娘整出半滴來,老娘當初瞎了眼才會信你!」張氏插著腰罵道。

    罵完破屋子裡的那對母子,張氏繼續數落自己的丈夫,「還有你這死鬼,什麼八桿子打不著邊的親戚也收留,嫌家裡糧食多啊?」

    「當初我就說不收留他們的,是你說人家會制醋,硬要留下來的。」張氏男人小聲地反駁。

    張氏惱羞成怒地吼,「好哇你,學會頂嘴了是不是?我不管,今天,你一定要把那兩個廢物給我趕出去!」她這不是眼氣許家會制醋,大把大把地往家裡摟銀子嗎?聽那姓陳的說會制醋,本以為撿到寶的,哪知是兩塊狗屎!白白浪費了她幾十斤的糧食,想到這,她的心肝一擰一擰地疼。

    破屋裡,陳來福滿臉沮喪,「娘,我失敗了,我制不出三叔公的醋,您罵我罷。」

    孟氏摸摸他的頭,安慰道,「傻小子,失敗一回算什麼?娘相信你總有一天會製出醋來的。」

    「可是,三表嬸要把我們趕出去了。」陳來福覺得很愧疚,他本來想讓他娘享福的,卻不想,讓她跟著吃足了苦頭。他真是太沒用了。

    「不住這裡也好,省得你的方子被他們偷了去。等離了這,娘出去幫人漿洗衣物,掙來錢買糧食與你釀醋,我兒一定會成功的。」

    若是這般,他也太不孝了。陳來福想到許家甜醋鋪,心裡暗暗下了個決定。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37 PM

第五十二章

    老太太算是正式入住許家了,顧麗娘在東廂收拾出一間屋子給老太太睡。屋子裡的地龍燒了起來,被子什麼都是簇新的,洗漱過老太太一沾枕,便睡了個香甜。

    次日,許強備了份厚禮,與顧麗娘一道去了馮家。老太太能出來,馮老先生在背後出了不少的力,幫楊氏指證楊家的小廝,極有可能就是他找來的。若楊氏的罪名坐實了,任憑老太太與楊氏的婆媳關係,即便皇上真的大赫天下,老太太怕也不在赦免之列!不管這茬是不是真的,人家為了老太太奔走了一番是事實,於情於理,他們都應該感謝一番。若他們一點表示都沒有,未免叫人寒心。

    「馮老先生,這是我和內子的一片心意,還望你笑納。」許強道。

    「不用不用。」馮老罷罷手,他從來都不在意這些,「你們回去好好待她便好了。」

    「老太太還好嗎?」馮老關心地問。

    「挺好的,回到家吃得香,睡得也香。」

    「那就好,那就好。」馮老笑著點點頭。

    「老太太又迷糊過去了,等她清醒,我們再與她一道來拜訪你一回罷?」顧麗娘提議。

    其實顧麗娘挺好奇兩老之間的事兒的,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情份,但她可不敢問,只敢在心裡臆測一番。

    「也好。」馮老摸摸鬍子。

    ******

    快晌午的時候,許強一人扛著二三十斤山豬肉回來。到家的時候,顧麗娘正在打掃院子。

    「爹,麗娘,瞧瞧,俺帶了些好東西回來。」許強一高興,家鄉話又帶了出來。

    許老爹慢悠悠地從屋裡出來,見著那塊肉,眼睛一亮,「喲,這頭山豬挺肥的嘛,福哥兒他娘,今晚你不用收拾飯菜了,我給你們弄個烤肉吃。」

    「那敢情好,咱們就坐著等吃了。」顧麗娘笑道。

    許老爹懷裡的福哥兒見眾人說得熱鬧,這個看看,那個瞅瞅,啊啊叫了幾聲,然後伸手就要抓那山豬肉。

    「呵呵,爺爺的小乖孫也想吃肉肉了是不?」許老爹抱著大胖孫子,在他肉呼呼的臉上親了一記。鬍子立即被那小調皮揪住了,一扯就落下幾根。

    「哎喲,我的乖孫啊,別玩咯,爺爺的鬍子快給你扯沒了。」

    顧麗娘看不過眼,把那小壞蛋抱過來,巴掌就往他屁股上招呼,「你個小調皮,該打。」

    許老爹忙阻止,「哎喲喲,別打別打。」打壞了他要心疼的。

    福哥兒看著他娘直笑,朝她嚷著,「囊,囊,包,呃,親——」

    小傢伙十一個多月了,已經會說幾個字,常常是一個一個地往外蹦。

    「不親——」

    「福哥兒,快叫哥哥——」

    「叫姐姐——」

    小石頭和妞妞原本在院子玩耍的,也跟著圍了過來。不甘落後地讓福哥兒叫他們。

    「呃,國?潔——潔——」

    聽到小傢伙的叫喚,小石頭和妞妞都很滿足,想再接再厲教弟弟說話的時候,福哥兒已經不耐煩了。怎麼逗都不在再開口了,再娃頓覺得沒趣。

    「福哥兒學話早,看著就和他哥一般,是個聰明的。」許強在一旁笑得一臉滿足。他如今就指望兒子長大後,給他掙個舉人老爺回來,讓他也威風威風。

    小石頭聽到許強的讚美,努力地抿著嘴,但那微彎的嘴角及時晶亮的眼睛,讓人察覺到他的興奮。

    「可不是,小傢伙學什麼都快,將來一定能有大出息的。」許老爹一臉贊同。

    顧麗娘不理會正在興頭上的兩人,孩子才一歲,能看出什麼?況且,傷仲永的例子還少麼?看著他們爺倆寵孩子的勁,自己這個嚴母是躲不開的了。家裡就得有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若不然是教不好孩子的。

    妞妞膩在顧麗娘身邊,仰著頭問,「娘,什麼叫山豬啊?山豬和我們豬舍裡的豬不一樣嗎?」

    「自是不一樣的,山豬是野生的,咱們家的豬是人工養的。」

    妞妞哦了一聲,似懂非懂。

    許強談完寶貝兒子,回過頭來笑道,「這山豬肉咱們留出一半,另一半分三份,給錢家送一份,夏家送一份,馮家送一份。」

    「嗯,我省得了。」來這裡三年了,顧麗娘對這裡的人情來往已經很習慣了。這兒的人不習慣吃獨食,有什麼新鮮的好吃的,都會送點給交好的人家嘗嘗,便是殺個豬,也會送過去一兩斤肉。

    前些日子,顧麗娘見那回請齊慧娘納的鞋挺好,又拿了一些暖和厚實的布與她,說了一個樣子叫她幫做了幾雙,其實就是現代的室內拖棉拖。

    顧麗娘知道她不會收工錢的,便去布店扯了幾尺好布送給她,算是工錢。

    不過齊慧娘是個伶俐人,她見那鞋子樣子特別,穿著又暖和,便照著樣子又做了幾雙棉鞋拿去賣,想不到沒兩下便賣出去了。她見此,與錢婆子及二弟媳一合計,便決定趁著空閒多做幾雙鞋,賺些大錢或貼補家用或存做體已都是極便宜的。

    緊趕慢趕,錢家在年前總共賣了五六十雙鞋,因樣子特別,被一個布店的老闆相中,給了高價錢買了下來,倒是小賺了一筆。後來因為跟風的人多了,這鞋便也不比當初值錢了。錢婆子仨這才罷了手,專心籌備過年的事宜。

    為此,錢婆子還特意割了兩斤豬肉來謝顧麗娘呢,不過卻被她退回去了。饒是如此,顧麗娘也不得不感歎古人的智慧,舉一反三的能力不比現代人差。

    其實錢家現在的日子過得還不如他們許家,大兒子錢貴全一身力氣,在一家糧行做夥計,每天扛上扛下的,一個月也有一千五百大錢的進賬。小兒子錢貴福伶俐,在許強的說情下,去給聞香樓當小二去了。因為為人機靈,那兒來往的都是些有錢有勢之人,得到的賞銀也挺多的。每個月多的有十幾兩銀子,少的也有四五兩銀子的進賬,混得倒比他大哥好多了。不過不管如何,總算是在京城站住腳了,至少沒餓肚子,每個月要是捨得,也能日日見些渾腥的。

    ******

    眼見著要過年了,鋪子裡的買賣紅火極了,許強常常忙得腳不踮地,常常天擦黑才能回家,顧麗娘忙完家裡的瑣事也會過去搭把手。

    鋪子開張至今,已有三個月了,他們大概賣出了一萬五千斤醋!三個月來,他們倒是賺了不少,減去成本,約摸有三百六十多兩銀子進賬。咋一看這數字很龐大,其實鋪子每日也不過賣出百來斤左右的醋而已,酒樓飯莊這邊才是大頭,每月穩定的供給量約兩三千斤左右。

    好在如今許家的宅子大了許多,一回制上四五千斤的醋完全沒問題。

    儘管如此,他們的醋仍舊供不應求,每逢月底,各大酒樓飯莊的掌櫃們再忙再累都記得叫人去許家來提貨,生怕晚了就沒了。有些大酒樓,有時要求加量,許強也會先緊著他們來。這讓那些大客戶對許家鋪子極為滿意。

    年三十那晚,許強早早便關了鋪子,給兩個僕人叫了一桌醉仙樓的酒菜,算是勞他們幾月的辛勞,每人還發了一兩銀子,把兩人喜得跟什麼似的。然後他便兜著近百兩銀子往家裡走去,今兒是年尾,各大酒樓為了圖以後好合作,都把各個款項給結過來了。

    許強的心情頗好,一路哼著小調往家裡走去。

    制醋之事,顧麗娘與許強都不假他人之手,這制醋的本事,算是他們在這世道上唯一的依仗了,將來兒子進學討媳婦嫁閨女,都指著它呢。他們寧願自個兒辛苦一點,也不願被人偷學了去。

    顧麗娘都是依著每月收進來的糧食來制醋的,許家鋪子每天雷打不動就收糧食一百五十斤,今日是大米,明兒是麥麩,後兒是糠皮,輪著來。因價錢給的極公道,願意賣與他們家的人還真不少,通常一百斤糧食下來,就能多賺二三十文。不說這二三十文能買什麼,至少能買一斤醋吧?或者打一壺酒,儘夠了。

    每月他們用去的糧食約三千斤,剩餘的千把斤,都存起來,以防萬一到青黃不接的季節糧食收購不上來的時候,可以應一下急。

    許強如今也習慣了這樣安定的生活,雖然每日仍舊忙忙碌碌,但這日子透著甜味兒。每天天擦黑,就關了鋪子慢慢踱回家,到家後逗逗兒子,瞧瞧女兒,再吃一頓熱騰騰的飯菜,讓人打心底裡覺得暖和。

    許強想起以前為了多賺些銀子,常年在外頭奔波勞碌,時不時還得風餐露宿,最重要的是走鏢時整個人都得緊繃著,連睡個安穩覺都不得。通常一趟鏢下來,累得夠嗆。當時要不是他還年輕,恐怕都捱不得這種日子。

    人有了對比,才會惜福。如今這種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許強做夢都能笑出來。

    商人通常都是極精明的,這仗還沒打完呢,聽著頻傳的捷報,不少人腦子就琢磨開了。這叛亂的平定只是日子問題,他們也該開始準備大展手腳了。拾回老本行的拾回老本行,瞄準別的行當的,也開始著手了。其中就有不少人看上許家的甜醋。

    如今許家甜醋可謂是獨一家,便是山西老醋這個老字號仍在,與許家甜醋相比,亦是各有風味,誰也未能壓過誰。況且,據一些消息傳來,退居山西的廣安王為了逼迫當今皇帝做出一些讓步,殺了不少的山西百姓;最可惡的是,為了保留叛軍的口糧,他們大面積地屠殺當地百姓。山西已經是千瘡百孔了,餘下的百姓不過當初的十分之一,特別是一些如山西王家等有傳承的大戶,受到的迫害更是巨大。恐怕,山西老醋的煉製方法會失傳。

    如此一來,許家甜醋更受追捧。那麼,它帶來的利潤也是巨大的。能看出這點的商人不少,這些日子以來,就有不少人與許強接過頭,問過他合作的事。可惜,許強一律都推說要考慮一段時日再給答覆。這些商人中,就包括沈金龍。

    「許老闆,你有手藝,我有本錢,咱們何不合作賺它一番?你提供手藝,我提供本錢,五五分,如何?」沈金龍抑制著心中的激動,提出建議。

    「抱歉,沈老闆,我們暫時還沒有這方面的想法。」在京城呆久了,知道的小道消息便多了,這姓沈的,有些風評不太好。慢說他們確實沒有擴張的打算,便是有,合夥人也不會是他沈金龍。與他合夥,無疑是與虎謀皮,指不定哪天他就吞了你!

    「許老闆不必急著拒絕嘛,分成方面不滿意,咱們可以再商量商量,買賣就是得談,你出價我還價,很正常。」沈金龍以為許強是不滿他所提的分成了。不過他也沒真指望能五五分。

    「沈老闆,說實話,最近想和我許家合作的人不少。我誰也沒答應,合作是大事,我自己得仔細思量一番才能做決定,你說是吧?」許強把其他人扯進來,讓沈金龍有所顧忌。

    沈金龍臉色微微一變,「那許老闆可得好好考慮啊,我便不打擾了,告辭。」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38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5 09:40 PM 編輯

第五十三章

    顧麗娘想做些軟糖的,但想了好久也不知道瓊脂是怎麼做的,便放棄了。她不禁苦笑,自己果然不是萬能的,會的東西還真是太少了啊。不過她不會做糖,還會做別的吃食啊,至少南方的?粑,她可是會包的。

    一大早,她早早便絆好了餡,韭菜粉絲腐竹香菇豬肉花生,都處理好絆在一塊。然後去看昨晚磨好的糯米漿,見已經凝成一團了,便抬開石磨,把它們取下來。初秋時收集好的粽葉也拿出來用滾水燙開,洗乾淨了備用。

    顧麗娘的手腳很麻利,沒多久,第一批?粑就出爐了,顧麗娘忙找了個盤子撈了幾個,叫小石頭端出去嘗嘗鮮。

    顧銘淵進來的時候,聽到堂屋裡發出陣陣笑聲,再看看許家的宅子,對比他們顧家的老宅,雖小了點,卻處處透著溫馨精緻。

    其中老太太的笑聲也傳進了他耳朵裡,想到來接人時,他家那位的種種不樂意,他嘴巴越是發苦。如今他們顧家二房真是家不成成,他爹和娘連同外家,都被沒入官府充當奴僕,如今已被押往邊城。

    他剛才在外頭躊躇了半天不敢進門,要不許強回來時看到,他還不知道要在門外站多久呢。

    許強領人去了堂屋,然後就去廚房找顧麗娘,「麗娘,出來一下,顧家來人了。」

    顧麗娘愣了一下,趕忙收拾了一下灶前,然後雙手往圍裙上擦了一把。

    顧銘淵愣愣地看著笑得見牙不見眼的老太太,他好久沒見過他阿奶笑了。現在看來,他家阿奶在許家過得極是快活。

    「銘淵來了?快來嘗嘗你姑姑做的糌粑,味道好極了。」老太太招呼他。

    「阿奶,你好了?」顧銘淵一喜。

    老太太搖搖頭,「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迷糊過去。」

    顧銘淵咬了一口,有點食不知味。如今他們二房的日子很是難捱,因為大房和三房怪二房叫他們落到這步田地,只分給他們幾畝田地。要不是還有顧叔這個族長在,恐怕李家退回來的嫁妝也被分了個乾淨,族長大人發話,他們二房才發到了一個莊子,也是那批嫁妝中唯二值錢的物什,如今他們就靠幾畝田和一個莊子的產出過活了。

    因為他們顧家被捉那天,正巧是江墨染出嫁之日,嫁妝剛抬到李家。也虧得這樣,現在李家不要這個媳婦了,也把嫁妝給退了回來,他們顧家才多了一些傍身之物。

    顧麗娘進了堂屋,一番見禮之後。顧銘淵開口道,「姑姑,族長叫我來接老太太回去吃個年夜飯,明兒一早再送過來,你看?」

    「娘,您的意思?」顧家那頭算是她的子孫,於情於理也應該回去吃個年夜飯。而且顧家這麼久才來接老太太,已經算是很給情面的了。

    「回去一趟罷。」老太太點頭。

    老太太既然發話了,顧麗娘便起身去收拾她的衣物。

    次日,老太太回來,拉著她的手,長吁短歎了一番。

    顧麗娘如此也知道了顧家的光景並不是很好,但她也無能為力,至少他們還能維持生計不是嗎?比起京城一些貧苦百姓來說,已經好太多了。當然和他們之前是不能比的。

    「娘,你也別發愁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不是嗎?只要努力,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唉,我也知道,但兩相一對比,難免心生悲涼。」說話間,老太太從懷裡摸出一件東西,用布包著的,顧麗娘也不曉得是什麼。

    「以前我藏在屋子裡的東西都不見了,也不知道是誰拿了,藏了三處,如今只剩下這對白玉鐲子了。這是你外婆給我做陪嫁的,你拿著罷,全當是你的嫁妝了。」說著,老太太一陣歎息。女兒出嫁時,沒有一件像樣的嫁妝,一直是她心裡的痛,好在許強也是個好的,並不介意這個。

    「娘——」顧麗娘心裡沉甸甸的,手中的鐲子彷彿有千斤重。從來沒有人為她想得如此深遠,她心裡暗暗發誓,就衝著這份情,她也一定要好好待她,讓她安度晚年。

    過年,許強鬆快了幾日,每天串串門,和男人們喝點小酒,侃侃大神,日子過得也悠閒。不過過了初八,他們的鋪子便開門做買賣了。

    「嘶——」顧麗娘疼得皺眉,一巴掌往小傢伙屁股上招呼過去。

    小傢伙抬頭,委委屈屈地看了顧麗娘一眼,奶水不多,他吃得急了點,能怪他麼?。

    許強一瞧便知道兒子弄疼媳婦了。當下一把把兒子抱過來,先罵了起來,「叫你好好吃奶,猴急什麼?弄疼你娘了沒?」說著還偷瞄了顧麗娘幾眼,生怕她又來打他兒子。

    顧麗娘有點啼笑皆非地看著這對父子,「哎,他爹,你說是不是該給這小子斷奶了?」顧麗娘看著打了個飽嗝的小傢伙說,這都整整一年了,也該斷奶了罷?小傢伙長牙了,每回吃奶都磕得她生疼。偏生又是個猴急的主,每回吸不出來,就用牙啃,訓了幾回都不長記性。

    許強有點猶豫,大戶人家的孩子吃奶吃到兩三歲呢,自家兒子吃長些時日咋了?但看他媳婦這樣子,像是鐵了心要給娃斷奶了。

    「斷就斷吧,也是日子斷了。」兒呀,瞧你猴急了喂,這回把自家糧食給猴急斷了沒?

    次日,顧麗娘就在一進那收拾出一個房間來,準備在那躲幾天,不叫小傢伙找到。其實斷奶這事她上回就試過,但沒斷成,主要是一兩頓沒給他吃奶後,一見著他娘,便追著她討奶吃,不給吃就哭。這樣哪裡能戒得了?

    一進那有五間大屋並一間小屋,小屋用來裝碳了。三個被那制醋的缸全都佔滿了。還有一個裡面鋪滿了三寸厚的沙子,上面長滿了綠油油的豆芽菜。對比外頭都是光禿禿的一片,這一屋子的綠意倒叫人心喜不已。

    京城的冬天極少鮮菜,顧麗娘入冬前醃了不少的醬菜泡菜醃菜乾菜,以為能安然過冬了。但連吃了兩三個月這樣的菜,再美味的,也吃膩了。再加上她又是個缺不了青菜的主,兩三個月已是她的極限了。窮則思變,這話果然沒錯。被逼至絕處的顧麗娘這回倒想出了一個點子,那便是發豆芽!

    這發豆芽並不難,只要有沙堆,再把黃豆種子綠豆種子撒進去,澆點水,加以時日,便能長出豆芽來了。於是顧麗娘叫許強弄來兩牛車的沙子,考慮到京城冬天的寒冷,她便收拾出一間空屋,叫許強把沙子全都弄進屋裡去。

    許強也由著她折騰,叫幹啥就幹啥。他也沒料到他媳婦使的法子果真能長出豆芽來。

    不過因為是冬天,外面飄著雪呢,屋裡再暖和,也比不得非冬時節的,遂豆芽的長勢有點慢。顧麗娘在每天燒灶後,都會把剩下的碳灰拿兩個盆裝好,擺在豆芽屋子的兩個角。就希望屋子能暖和點,豆芽們長得快一點。

    不過顧麗娘已經很滿足了,看著這長勢,再過個十天八天就能採摘了。要是真饞的話,再過三五天,她也準備采上一些來嘗嘗鮮。

    如今就剩下一章放雜物的房間了,沒辦法,顧麗娘便收拾出半間來住,先躲上一陣子再說。待那小傢伙斷了奶,她再回二進去。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40 PM

第五十四章

    給孩子戒奶,真是個技術活。

    為了順利給孩子斷了奶,顧麗娘每天連做個飯都偷偷摸摸的,盡量不讓他瞧見。第一日小傢伙沒見著她,怪想的。但許強和許老爹兩人哄著,倒也相安無事。第二日,小傢伙開始發了瘋般地找人,廚房臥室書房,幾乎每個房間他都爬去了,就是沒見著人。

    小傢伙連著整整兩天沒見著她,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娘——嗚嗚——娘。」

    福哥兒不常哭,哭一回那叫一個不管不顧。

    許老爹在一旁乾著急,推了推站在一旁的許強,「你倒是哄哄啊。」

    許強也是一臉沒轍,朝他伸出雙手哄道,「福哥兒,爹抱抱啊?」

    推開他伸過來的手,小傢伙如今除了他娘誰也不要,誰上來想抱他就推誰,坐定定在那,自己哭自己的。

    顧麗娘在窗口外面看著小傢伙揉著眼睛直掉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心肝一陣陣地疼,她真恨不得上前抱了他好好疼哄一番。

    「小孩子斷奶的時候都這樣過來的,鬧過這回就好了。」老太太安慰。

    顧麗娘終於狠下心來。

    鬧過這場後,小傢伙總算沒再鬧過,給他吃什麼他也吃,乖巧極了。第七日後,大家都覺得這奶是戒成了。顧麗娘再也不用躲著他走了,便回到屋子裡。

    本以為小傢伙隔了幾日見了她定會撲上來讓抱的,哪知他只瞅了她一眼,便低頭玩自己的腳丫子去了。

    「寶貝,來,給娘抱抱?」顧麗娘蹲□,與他平視,朝他討好地笑笑。

    小傢伙挪了挪屁股,不理她。

    「好啦,娘的福哥兒,別氣了,啊?」顧麗娘輕撫他挺得直直的小背脊,柔聲哄道。

    小石頭在一旁看了個稀奇,「娘,弟弟挺早慧的,現在都曉得和你生氣了。」

    可不是,不就狠心躲了他幾天嘛,回來還和她擰上來了,這氣性真大。

    「哥,抱——」小傢伙聽見小石頭的聲音,朝他張開手。

    小石頭一向稀罕這弟弟,沒事都愛帶著他,遂福哥兒還是挺親這個哥哥的。

    「好,抱。」小石頭對弟弟的要求一向很難拒絕,當下使了大力氣將他抱了起來。

    小傢伙窩在哥哥懷裡平靜地看了他娘一眼。

    顧麗娘決定使出殺手鑭,只見她站了起來,拍拍衣裳上的灰塵,「不叫我抱啊?那我走了哦。」

    小傢伙一直扁著嘴看她一步步走出房間,終於在她踏出房門的時候破功了,「哇,娘——」淚珠子迅速地往下掉,還掙扎著要下地。

    這回顧麗娘也扛不住了,趕緊一個箭步,將他抱了過來,「乖乖,娘逗你玩的呢,娘不走啊。」

    小傢伙不管,一直哭一直哭,直至都打嗝了,才止住了淚。

    「哭得跟個小花貓似的。」顧麗娘笑著給他抹淚,看著他紅紅的眼睛,紅紅的小鼻子,心裡陣陣發疼。

    小傢伙也知道顧麗娘這是笑話他呢,將小臉埋進她懷裡蹭了蹭,還愛撒地叫了聲娘。

    「可算不哭了,他一嚎起來,嗓門那叫一個嚇人。」許老爹推門進來,拍拍胸口道。

    「弟弟很好帶的。」小石頭是很維護弟弟的。

    「是啊,這孩子平日裡是很乖的。」許老爹點頭贊同。

    本以為戒奶這事算是搞定了,哪知,晚上睡覺的時候,福哥兒拱著她的胸脯討奶吃。

    「娘,呃,奶,吃——」福哥兒如今說一句話能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了,不過有時把話說得顛三倒四的。

    接下來又鬧了許久,許強捨不得兒子,就勸顧麗娘讓他再吃一回。其實顧麗娘又哪裡捨得看兒子哭得這般狼狽?於是,解衣——

    不過,才吃了一下,便沒奶水了。小傢伙扁扁嘴,吐出含在嘴裡的奶/頭,吃起了另一邊的。她這些天都吃了回奶藥,如今就還只有一點點奶水了,哪裡夠他吃的?

    不過小傢伙倒容易滿足,得吃了後,他便呼呼睡了過去。

    次日,顧麗娘在錢婆子過來的時候和她抱怨了這事。錢婆子叫她弄點龍膽紫的藥水,抹上去,孩子看著紫黑的□,就不敢吃了。

    顧麗娘一想,這也是個辦法,忙去藥店買了些回來弄好了塗上去。

    小傢伙鬧著要吃奶的時候,顧麗娘這回大方地給他掀了衣裳。小傢伙剛想湊上去,看著黑紫黑紫的□嚇得直往外倒。

    顧麗娘暗笑,問他,「福哥兒還吃奶嗎?」

    「吃。」小傢伙一臉怕怕地湊上來,猶豫了一會,才張開小嘴含住□。頓時小臉一皺,吐了出來。顧麗娘知道那藥水抹在上頭,苦苦的。她心想,這回應該能戒掉了罷?

    見她要把衣服放下,小傢伙不死心,又試了一回,還是苦不溜丟的。

    「娘這生病了,痛痛,等以後好了再吃,啊?」顧麗娘故做出一臉痛痛的表情來哄他,她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懂,反正慢慢教罷。

    「痛?呼呼。」小傢伙磕磕碰碰的地方挺多,每回摔疼了,顧麗娘都給他呼呼,還一直說呼呼後不痛不痛之類的。久而久之,他就知道痛痛的時候要呼呼了。

    顧麗娘看著使勁給她呼呼的小傢伙,心裡一片柔軟。她斜躺在床上,直起身來親了親他的小臉,又摸摸他的頭,讓他跨坐在自己腰際,陪著他玩了一會。

    小傢伙是精明的,只要在屋裡,他便時不時地掀開顧麗娘的衣裳瞅一瞅,看她好了沒。每回看見黑呼呼的□,他的小臉就一陣失望。不過他怕顧麗娘哪天忘了,不放心地一直提醒她,「好了,就,呃,吃,啊?」

    「嗯,好了再吃。」顧麗娘保證。

    有好幾回許強見了兒子被騙得團團轉,心裡不忍極了。可憐的娃,你被你娘騙了啦。

    顧麗娘發的豆芽初八的時候她忍不住摘了一回來嘗鮮。

    「沒想到,還真被你折騰出來了。」許強吃了一口爽脆的豆芽,笑道。

    顧麗娘嗔了他一眼,「我做事,你還不知道呀?」

    「這時候能吃上個鮮菜,真不錯。」許老爹也是滿臉笑意。

    幾個孩子更是胃口大開地多吃了半碗飯。

    隨後,一屋子的豆芽也陸陸續續地得了,他們一家子一時也吃不完,再不採摘的話過些時日就老了。顧麗娘便摘了一些給錢家夏家馮家各送了一些,嗯,顧家也送了一些。不過不多,每戶也就三兩斤左右。顧麗娘想了想,又採了些放在鋪子裡頭賣。

    在這初春的時候,好些植物也才剛冒個綠芽呢。許家這兩簸箕的豆芽可真惹人眼,剛放上去便有人來問價了。

    「許老哥,你家的豆芽咋賣呀?」

    許強看向顧麗娘,顧麗娘笑道,「這時節種點豆芽可不容易,費了我們老大的精力了才得了這麼些,價格自然是高點的。」

    許強見自家媳婦睜眼說瞎話,心裡暗樂。

    那人理解地點點頭。

    「嗯,我也不賣貴,八十文一斤好了。」

    那人倒是有禮的,掂量了下荷包,又看了那豆芽一眼,搖搖頭走了。

    顧麗娘也不攔,拿了紙筆,寫了個價錢掛上頭,省得老費口舌回答。

    這豆芽這時候是個稀罕貨,不少人倒是想買點,不過一看它那比豬肉還金貴的價錢,不少人望而卻步。顧麗娘也不急,她這豆芽也不是賣給他們的。她的目標是那些大戶人家,這時候還沒出年,這些新鮮豆芽對吃慣了大魚大肉油膩菜餚的大家族來說,是個稀罕貨。價錢自然得貴一些了。

    這時有個機靈的管家來買醋時見了,二話不說,掏出銀子買了下來。豆芽輕,看著多,實則不重。兩簸箕也才二十四五斤而已。一下子賣得了二兩銀子。

    顧麗娘笑瞇瞇地接過錢,心裡想著,回頭再種上一些。現在才正月,等地裡長出莊稼來,還有兩三個月呢。若每日一二兩銀子的進賬,一個月下來少說也有四五十兩了。也算是一個頂不錯的進項,如今他們一家子的開銷可不小呢。特別是冬天,用碳特別多。雖然他們現在靠著那鋪子也不成問題,但能多點進項是一點。

    還有,今年小石頭也七歲了,她尋思著等過了十五,她便將他送去清遠書院。這又是一筆開支,若擱以前,還指不定怎麼難呢。

    當小石頭知道他娘要將他送去書院讀書的時候,驚訝地張大了嘴。

    他們搬來此處日子也不短了,小石頭也有了一些玩伴。他們每回看到從書院里昂頭走出的孩子時,心裡總是忍不住地羨慕。他心裡也好想去的,但他知道想進去一定要花好多銀子的。像他們家斜對門賣豆腐的小胖子,今年都八歲了,家裡還在努力攢錢給他進清遠書院。小石頭是個過過苦日子的孩子,知道要花許多銀子,他不想娘為難,便忍住心裡的渴望。

    如今他娘竟然要說送他去清遠書院耶。

    「娘,真的嗎?是真的嗎?你真要送我去學院?」小石頭回過神,忍不住一再確認。

    「瞧這孩子,都高興傻了。」顧麗娘見他這樣子,知道他是歡喜的,心裡也高興。給孩子留得再多家產,也不若他們有自個兒的本事強。

    許強也笑道,「早叫你告訴小石頭了,你偏說要給他什麼驚喜。」

    顧麗娘摸摸小石頭的腦袋,笑道,「娘還能騙你不成?」

    小石頭抱著顧麗娘的大腿蹭了蹭,「娘,爹,你們真好。」

    「這孩子——」

    於是,小石頭進學的事,便這麼定下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有人說看不到,我再發一次。

    給孩子戒奶,真是個技術活。

    為了順利給孩子斷了奶,顧麗娘每天連做個飯都偷偷摸摸的,盡量不讓他瞧見。第一日小傢伙沒見著她,怪想的。但許強和許老爹兩人哄著,倒也相安無事。第二日,小傢伙開始發了瘋般地找人,廚房臥室書房,幾乎每個房間他都爬去了,就是沒見著人。

    小傢伙連著整整兩天沒見著她,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娘——嗚嗚——娘。」

    福哥兒不常哭,哭一回那叫一個不管不顧。

    許老爹在一旁乾著急,推了推站在一旁的許強,「你倒是哄哄啊。」

    許強也是一臉沒轍,朝他伸出雙手哄道,「福哥兒,爹抱抱啊?」

    推開他伸過來的手,小傢伙如今除了他娘誰也不要,誰上來想抱他就推誰,坐定定在那,自己哭自己的。

    顧麗娘在窗口外面看著小傢伙揉著眼睛直掉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心肝一陣陣地疼,她真恨不得上前抱了他好好疼哄一番。

    「小孩子斷奶的時候都這樣過來的,鬧過這回就好了。」老太太安慰。

    顧麗娘終於狠下心來。

    鬧過這場後,小傢伙總算沒再鬧過,給他吃什麼他也吃,乖巧極了。第七日後,大家都覺得這奶是戒成了。顧麗娘再也不用躲著他走了,便回到屋子裡。

    本以為小傢伙隔了幾日見了她定會撲上來讓抱的,哪知他只瞅了她一眼,便低頭玩自己的腳丫子去了。

    「寶貝,來,給娘抱抱?」顧麗娘蹲下身,與他平視,朝他討好地笑笑。

    小傢伙挪了挪屁股,不理她。

    「好啦,娘的福哥兒,別氣了,啊?」顧麗娘輕撫他挺得直直的小背脊,柔聲哄道。

    小石頭在一旁看了個稀奇,「娘,弟弟挺早慧的,現在都曉得和你生氣了。」

    可不是,不就狠心躲了他幾天嘛,回來還和她擰上來了,這氣性真大。

    「哥,抱——」小傢伙聽見小石頭的聲音,朝他張開手。

    小石頭一向稀罕這弟弟,沒事都愛帶著他,遂福哥兒還是挺親這個哥哥的。

    「好,抱。」小石頭對弟弟的要求一向很難拒絕,當下使了大力氣將他抱了起來。

    小傢伙窩在哥哥懷裡平靜地看了他娘一眼。

    顧麗娘決定使出殺手鑭,只見她站了起來,拍拍衣裳上的灰塵,「不叫我抱啊?那我走了哦。」

    小傢伙一直扁著嘴看她一步步走出房間,終於在她踏出房門的時候破功了,「哇,娘——」淚珠子迅速地往下掉,還掙扎著要下地。

    這回顧麗娘也扛不住了,趕緊一個箭步,將他抱了過來,「乖乖,娘逗你玩的呢,娘不走啊。」

    小傢伙不管,一直哭一直哭,直至都打嗝了,才止住了淚。

    「哭得跟個小花貓似的。」顧麗娘笑著給他抹淚,看著他紅紅的眼睛,紅紅的小鼻子,心裡陣陣發疼。

    小傢伙也知道顧麗娘這是笑話他呢,將小臉埋進她懷裡蹭了蹭,還愛撒地叫了聲娘。

    「可算不哭了,他一嚎起來,嗓門那叫一個嚇人。」許老爹推門進來,拍拍胸口道。

    「弟弟很好帶的。」小石頭是很維護弟弟的。

    「是啊,這孩子平日裡是很乖的。」許老爹點頭贊同。

    本以為戒奶這事算是搞定了,哪知,晚上睡覺的時候,福哥兒拱著她的胸脯討奶吃。

    「娘,呃,奶,吃——」福哥兒如今說一句話能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了,不過有時把話說得顛三倒四的。

    接下來又鬧了許久,許強捨不得兒子,就勸顧麗娘讓他再吃一回。其實顧麗娘又哪裡捨得看兒子哭得這般狼狽?於是,解衣——

    不過,才吃了一下,便沒奶水了。小傢伙扁扁嘴,吐出含在嘴裡的奶/頭,吃起了另一邊的。她這些天都吃了回奶藥,如今就還只有一點點奶水了,哪裡夠他吃的?

    不過小傢伙倒容易滿足,得吃了後,他便呼呼睡了過去。

    次日,顧麗娘在錢婆子過來的時候和她抱怨了這事。錢婆子叫她弄點龍膽紫的藥水,抹上去,孩子看著紫黑的奶頭,就不敢吃了。

    顧麗娘一想,這也是個辦法,忙去藥店買了些回來弄好了塗上去。

    小傢伙鬧著要吃奶的時候,顧麗娘這回大方地給他掀了衣裳。小傢伙剛想湊上去,看著黑紫黑紫的奶頭嚇得直往外倒。

    顧麗娘暗笑,問他,「福哥兒還吃奶嗎?」

    「吃。」小傢伙一臉怕怕地湊上來,猶豫了一會,才張開小嘴含住奶頭。頓時小臉一皺,吐了出來。顧麗娘知道那藥水抹在上頭,苦苦的。她心想,這回應該能戒掉了罷?

    見她要把衣服放下,小傢伙不死心,又試了一回,還是苦不溜丟的。

    「娘這生病了,痛痛,等以後好了再吃,啊?」顧麗娘故做出一臉痛痛的表情來哄他,她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懂,反正慢慢教罷。

    「痛?呼呼。」小傢伙磕磕碰碰的地方挺多,每回摔疼了,顧麗娘都給他呼呼,還一直說呼呼後不痛不痛之類的。久而久之,他就知道痛痛的時候要呼呼了。

    顧麗娘看著使勁給她呼呼的小傢伙,心裡一片柔軟。她斜躺在床上,直起身來親了親他的小臉,又摸摸他的頭,讓他跨坐在自己腰際,陪著他玩了一會。

    小傢伙是精明的,只要在屋裡,他便時不時地掀開顧麗娘的衣裳瞅一瞅,看她好了沒。每回看見黑呼呼的奶頭,他的小臉就一陣失望。不過他怕顧麗娘哪天忘了,不放心地一直提醒她,「好了,就,呃,吃,啊?」

    「嗯,好了再吃。」顧麗娘保證。

    有好幾回許強見了兒子被騙得團團轉,心裡不忍極了。可憐的娃,你被你娘騙了啦。

    顧麗娘發的豆芽初八的時候她忍不住摘了一回來嘗鮮。

    「沒想到,還真被你折騰出來了。」許強吃了一口爽脆的豆芽,笑道。

    顧麗娘嗔了他一眼,「我做事,你還不知道呀?」

    「這時候能吃上個鮮菜,真不錯。」許老爹也是滿臉笑意。

    幾個孩子更是胃口大開地多吃了半碗飯。

    隨後,一屋子的豆芽也陸陸續續地得了,他們一家子一時也吃不完,再不採摘的話過些時日就老了。顧麗娘便摘了一些給錢家夏家馮家各送了一些,嗯,顧家也送了一些。不過不多,每戶也就三兩斤左右。顧麗娘想了想,又採了些放在鋪子裡頭賣。

    在這初春的時候,好些植物也才剛冒個綠芽呢。許家這兩簸箕的豆芽可真惹人眼,剛放上去便有人來問價了。

    「許老哥,你家的豆芽咋賣呀?」

    許強看向顧麗娘,顧麗娘笑道,「這時節種點豆芽可不容易,費了我們老大的精力了才得了這麼些,價格自然是高點的。」

    許強見自家媳婦睜眼說瞎話,心裡暗樂。

    那人理解地點點頭。

    「嗯,我也不賣貴,八十文一斤好了。」

    那人倒是有禮的,掂量了下荷包,又看了那豆芽一眼,搖搖頭走了。

    顧麗娘也不攔,拿了紙筆,寫了個價錢掛上頭,省得老費口舌回答。

    這豆芽這時候是個稀罕貨,不少人倒是想買點,不過一看它那比豬肉還金貴的價錢,不少人望而卻步。顧麗娘也不急,她這豆芽也不是賣給他們的。她的目標是那些大戶人家,這時候還沒出年,這些新鮮豆芽對吃慣了大魚大肉油膩菜餚的大家族來說,是個稀罕貨。價錢自然得貴一些了。

    這時有個機靈的管家來買醋時見了,二話不說,掏出銀子買了下來。豆芽輕,看著多,實則不重。兩簸箕也才二十四五斤而已。一下子賣得了二兩銀子。

    顧麗娘笑瞇瞇地接過錢,心裡想著,回頭再種上一些。現在才正月,等地裡長出莊稼來,還有兩三個月呢。若每日一二兩銀子的進賬,一個月下來少說也有四五十兩了。也算是一個頂不錯的進項,如今他們一家子的開銷可不小呢。特別是冬天,用碳特別多。雖然他們現在靠著那鋪子也不成問題,但能多點進項是一點。

    還有,今年小石頭也七歲了,她尋思著等過了十五,她便將他送去清遠書院。這又是一筆開支,若擱以前,還指不定怎麼難呢。

    當小石頭知道他娘要將他送去書院讀書的時候,驚訝地張大了嘴。

    他們搬來此處日子也不短了,小石頭也有了一些玩伴。他們每回看到從書院里昂頭走出的孩子時,心裡總是忍不住地羨慕。他心裡也好想去的,但他知道想進去一定要花好多銀子的。像他們家斜對門賣豆腐的小胖子,今年都八歲了,家裡還在努力攢錢給他進清遠書院。小石頭是個過過苦日子的孩子,知道要花許多銀子,他不想娘為難,便忍住心裡的渴望。

    如今他娘竟然要說送他去清遠書院耶。

    「娘,真的嗎?是真的嗎?你真要送我去學院?」小石頭回過神,忍不住一再確認。

    「瞧這孩子,都高興傻了。」顧麗娘見他這樣子,知道他是歡喜的,心裡也高興。給孩子留得再多家產,也不若他們有自個兒的本事強。

    許強也笑道,「早叫你告訴小石頭了,你偏說要給他什麼驚喜。」

    顧麗娘摸摸小石頭的腦袋,笑道,「娘還能騙你不成?」

    小石頭抱著顧麗娘的大腿蹭了蹭,「娘,爹,你們真好。」

    於是,小石頭進學的事,就這麼定下來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40 PM

第五十五章

    此時正是青黃不接之際,一時之間,許家鋪子所賣的豆芽就成了走俏貨。不過顧麗娘深諳物以稀以貴的道理,每天就賣那二三十斤,多了也沒有。那些個掌櫃管家來晚點都買不上。

    有心人見許家的豆芽買賣如此紅火,都暗暗地在家琢磨著怎麼發豆芽。不過大半個月的時間,還真被他們琢磨出來了。顧麗娘看著突然多出來的一兩家豆芽攤子,雖然賣相沒有他們家的好,卻也是正正綜綜的豆芽。由此她不得不再次感歎不能小看了古人的智慧,她相信,這豆芽攤子會一日比一日多起來的。於是,她家便漸漸少發豆芽了,只發夠自家吃的便行。

    自此,豆芽的價格漸漸受到影響,從八十文一斤到六十文一斤,最後只賣二十文一斤。由此,黃豆綠豆的價錢上漲了不少。不少人因為跟風,本錢高,最後還虧本,捶胸頓足了好久。

    ******

    「為什麼,為什麼我制不出來?」陳來福看著滿缸的糧食食糟揪著自己的頭髮,一臉痛苦。

    自從他與他娘從三表嬸那搬出來後,他把他爹留給他的貼身玉珮當了,賃了一處屋子給他們娘倆安身。看著餘下的銀子,他不死心,又買了些糧食回來試著制了一回。他娘對此也沒說什麼,只每天都出去幫人家漿洗衣物。看著他娘佝僂的背以及生滿凍瘡的手,他就滿心自責。如今當玉珮的銀子已經花光了,醋還是沒製成。

    他生氣,憤懣,想把這缸礙眼的東西給踢了,腳都抬起來了,還是沒捨得。這缸糧食糟雖然制不成醋,但賣給別人做豬食,還能換回十來個大錢的,他娘出去給人洗幾盆衣裳才能賺十幾個大錢。

    看著這缸子食糟,他的眼眶漸漸紅了。他一直沒弄明白,到底哪個地方錯了。明明他每一步都是照著三叔公所教的做的,為什麼就是沒法製成醋呢?他這回還特意多等了五天,可惜,還是不成。還是因為時間太匆忙,三叔公有些地方沒有交待清楚?

    或許,他可以去許家鋪子請教一下?大家都是制醋的,方法或許不盡相同,但總有些相通之處的。不過他有點拿不住主意,人家也不知道肯不肯,畢竟這些都是人家吃飯的手藝,哪能輕易說與人聽呢。

    發了半天呆,他想,他該出去找個活兒干了。總不能讓他娘年紀這般大了,還操心生計。

    「這位小哥,你想要點什麼?」

    陳來福一愣,看了一眼週遭,原來他走著走著就走到許家鋪子來了。聽到老闆的詢問,他搖了搖頭。

    「哦,那你隨意。」許強笑著說了這句,便忙碌起來,把屋裡的醋搬出來上貨架什麼的。

    「老闆,你們這裡缺不缺人?」陳來福站了好久,終於鼓起勇氣問出口。

    許強打量了他一眼,身量小,單薄。只一眼,許強便否定了,「這個——」

    陳來福一看有戲,立即接口說道,「老闆,你別看我身板小,我幹起活來可有力氣了。」

    許強看他也是個窮苦出身的,加上他說得誠懇,而自己也的確有招個人手的打算。現在奴隸少了,買一個也要十幾兩銀子了。他也看過一批,老的老,小的小,確實不怎麼好。不如招個人划算,不滿意他還能解雇了。

    「好吧,你先來上一天工,若是合適咱們再來說工錢。」

    得了機會,陳來福很是歡喜,忙鞠了幾個躬,「謝謝老闆,我一定會賣力的。」

    顧麗娘來鋪子送飯的時候,許強和她說了這事。顧麗娘瞅了一眼在外頭幫忙裝車的小伙子幾眼,道,「看著比來旺大不了幾歲,不過幹活時倒也捨得下力氣,不錯。」

    許強笑道,「呵呵,如今多請了個人手,你也不用大中午地跑過來幫忙了,得空歇個午覺也是極好的。」

    顧麗娘捏了捏腰,笑著應了下來,這是丈夫疼她呢。

    也不知怎的,近來老覺得乏累,每天都睡不夠似的,顧麗娘以為是春困,也不大在意。

    待許強他們進去吃飯時,顧麗娘拿了幾個銅板給陳來福,叫他到旁邊的鋪子對付一頓。陳來福接過錢,千恩萬謝地去了。他也沒想到老闆娘竟然如此和氣,心裡想留下的念頭更重了。

    因了許家鋪子的好生意,他們這條街算是興旺起來了。附近的街坊都是人精,繼許家鋪子之後支起了許多買吃食的攤子,生意竟還不錯。許家對門那柳寡婦因為許家搬家前鬧的那出,實在沒臉住在這了,便搬走了。至於搬去哪了,顧麗娘也懶得關心,搬了就好,省得成天見著堵心。

    次日,陳來福忐忑地等著許強的宣判。他昨晚回去和他娘說去找活幹時,他娘又是心疼又是欣慰的。他原本就極想在許家鋪子找活幹的,想著平時看看能不能得些什麼啟發,如今見他娘這般,八分的願意也變成十分了。

    「來福,看了你昨日的表現,我決定將你留下來。工錢一個月是一千五百大錢,管午飯,你要是覺得可以就應一聲。」

    陳來福搖搖頭又點點頭。

    許強拿不準他這是什麼意思,「你這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啊?」

    「答應!」這回他回答得倒爽快了。

    陳來福猶豫了一會還是決定問出口,「老闆,你管住嗎?」

    許強很意外,「你沒住的地方嗎?」後院是有三間房,但梁叔和來旺一人住了一間,只剩下一間還放著一些雜物和醋呢。

    陳來福不好意思地道,「其實我還有個老娘,我們住的地方不算好,我怕娘身子受不住冷。我看兩位大哥都是住裡頭,就問問。」

    「這樣啊。」許強接著說道,「後院倒是還有間房,但也不夠你們娘倆住啊。」

    「沒事沒事,我身體壯實,隨便搭個棚子給我住就行了。」

    「那行,今兒你把那屋收拾一下,順便在院子裡搭個棚,然後便搬進來吧。」

    「嗯嗯,謝謝老闆。」

    「你也甭謝我,我可是醜話說在前頭,若你是個耍奸賣滑的,別怪我不給工錢將你打發了出去。」

    「老闆,你且看罷。」

    *****

    來福娘跟著他搬進了許家鋪子後院的屋子,她顫巍巍摸了摸那些傢俱,最後拉著兒子的手道,「兒呀,娘不知道你為什麼要來許家鋪子幹活,但許家給了咱這麼好的屋子住,咱得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你可千萬不能行差踏錯呀。」

    「娘,兒子哪裡是那種人?」陳來福一臉受辱,他只是想在這幹活,然後混熟了套個交情,希望老闆能替他解下惑罷了。當然,還有一點就是,他不想他娘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還天天給人漿洗衣裳。

    「你沒起那起子齷齪心思娘就放心了。」

    *****

    「秦四爺,這聞香閣的菜可還過得去?」沈金龍涎著笑問。

    這秦四爺是鎮寧侯府的四公子,鎮寧侯府傳到這一代已經沒落了,雖不至於落魄到與平頭百姓一般的程度,聲望卻已不如從前多矣。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但這侯府的名號一抬出來,尋常百姓可不敢輕易招惹。雖然這秦四爺只是個庶出之子,但於他沈金龍的計劃來說,已夠份量了。

    「不錯。」秦四爺剔剔牙,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秦四爺可知這聞香閣的生意曾一度蕭條?」沈金龍漸漸放下餌。

    「廢話!」秦四爺白了他一眼。

    「呵呵,這聞香閣可是多虧了許家的甜醋鋪子啊。」

    秦四爺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喂,我說沈金龍,你約我出來不是只為說這廢話的吧?」

    「四爺,您消消氣,且聽我慢慢道來。你可別小看了許家的甜醋鋪子,這可是門賺錢的買賣,如今還不知道多少人想與它合作呢。」

    「一間醋鋪子而已,你當我沒做過買賣呢。」秦四爺不屑一顧。

    「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咱們京城可就許家一家賣醋的鋪子。醋是不貴,但架不住它量大啊。我派人注意了,許家每月賣出的醋少說都有四五千斤,每斤近三十文,你想想,一個月一百五十兩的進賬,便是去掉一半的成本,一個月也有百八十兩的賺頭。而且這還僅僅只是京城而已,如今廣安王已經如同拔了牙的老虎,被皇上收拾那是遲早的事,到時若是咱們能拿到那制醋的秘方,憑咱們的資金,若舉國上下都來咱們這買醋,那一個月得有多少銀子的進賬啊。」

    秦四爺被他的話引起了心思,暗想,他如今每個月也不過是幾十兩一個月的月例,若真能拿得下來,他不僅能在他爹面前露一回臉,於荷包更是一件大大的進項啊。

    「好!老沈,你這回算是立了大功一件,你速速去辦理此事,若那制醋的秘方能到手,以後少不了你的好處。」秦四爺大樂,讓沈金龍倒了酒又喝了一杯。

    沈金龍低著頭應了聲,他上回談過,估計這回也是沒什麼結果的。不過這結果儘管他早就知道,他還是得去走個過場。戲得演全套嘛,總不能把人家秦四爺當傻子耍。

    趁著低頭的時候,他的嘴角不屑地勾起。沒腦子,便是他選擇秦四爺的一個原因,還有個原因便是他的後台了。侯府倒沒什麼,關鍵是他還有一個司錄參軍的舅舅。司錄參軍或許算不得什麼,但得了京兆尹的器重,那便是了不得的本事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41 PM

第五十六章

    「許老闆,你考慮考慮吧,若與我們合作,銀子也不用你們出,其他事也不用你們操心,坐等著收銀子就是了。」臨走前,沈金龍站起來道。

    沈金龍是個有頭腦的,若他一開口就是要那制醋的秘方,許家不可能給的。而且他也有點顧忌,來找許家合作的人不少,若一開始他們的手段太強硬,怕許家就尋了別家人合作,到時自己就得不償失了。還不如先哄了他們與自己合作,到時再給些甜頭,若能把那手藝哄騙過來那是最好不過的了。若是不行,自己再使了手段讓他們乖乖交上秘方也可,到時便是他們兩家的事了,旁人也說不得什麼。到時,若許家——大不了料理了就是了。

    「沈老闆且讓我考慮些時日吧。」許強笑笑,將人送了出去。

    晚上,照例一場情事之後,許強給她擦了擦汗濕的發後,習慣性地把手擱在顧麗娘的胸前把玩。

    顧麗娘一把拍開他的手,「別,剛回奶不久,等過些時日再說。」

    許強狠狠地捏了一把才不甘願地收回手,將人連被攬進自己懷中,舒服地歎了口氣。

    顧麗娘被他來了這麼一下,忍住出口的呻吟,身子不自覺地蹭了蹭他。

    許強往她彈性十足的屁股上拍了一記,「別招我,我可不管你這會累不累的。」要不是見她近來乏得慌,他才不會委屈自己咧。

    「呵呵,不敢。」顧麗娘縮了縮脖子乾笑,再來一次,她明兒就不用起床了。也不曉得他的體力怎麼這麼好?她在現代也是交過兩三個男朋友的人,那些人在床上還可以了,但和許強比起來,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許強的體力耐力都是極好的,估計是他以前幹的都是體力活,這裡的環境沒有過多的污染與輻射的關係吧。

    許強臉上的線條縱然硬了點,卻是個有擔當的人,加上□那物事大,本錢夠,在床上弄得她甚是舒坦,儘管有些個時候常覺得吃不消。顧麗娘看著眼前的男人,越看越愛,再想起如今的日子,忍不住滿心甜蜜。

    當下許強一陣失望,不過來日方長,咱也不急在一時。

    「今兒沈金龍又來問我擴大營生之事。」許強低語。

    「那瘟神咋又來了?」顧麗娘很是不待見沈金龍,談不上為什麼,就是見了這人心生反感而已。

    許強摸摸她的頭髮,也不介意他的稱呼,「說是鎮寧侯府的四公子想入股,讓咱們把鋪子開得大一些。」

    顧麗娘冷哼了聲,話雖如此,但誰不知道他擺明了想以勢壓人?

    「那人後台很硬?」若不然,他今兒也不會如此頭疼了。

    「據說,還有個在京兆尹當司錄參軍的舅舅。」許強的聲音有點沉。

    這官很大嗎?司錄參軍是幾品她不曉得,聽許強的語氣就知道這回麻煩挺大的。心裡不禁一煩,對那沈金龍如死蒼蠅一般粘著他們更是不耐。你說,這世上幾百幾十個行當營生,他怎麼就死死盯著他們許家不放了呢。

    「咱們也不一定就要與那姓沈的合作啊。來找咱的人中就沒有人後台比他還硬的麼?若咱們這一回在他們的軟性逼迫下屈服了,日後恐怕連骨頭都被吃干抹淨了。」

    「哪有你說的這般嚴重,這事我心裡有數,你莫操心,以前來找我的那些人中,我冷眼瞧著,就有好些個比那姓沈的好。」許強輕拍她的肩安慰道,其實他心裡也很沉重。看這情勢,他勢必得在這麼些人中挑個人來合作了。那人背景不能低了,為人還不能太過奸詐,行商有口碑的,有點難啊。

    這也是無奈之舉,想來也是他們許家根基不夠,光靠著一些朋友的幫襯終是難站住腳的。

    顧麗娘想了半天,明白他們之前那套過時了,如今這些人明擺著看著他們制醋一行有利可圖,如今光和一些小頭目打交道套交情已經行不通了。

    憑著他們這點根基想做獨門買賣,怕是難。前頭沒人理會自己,恐怕也是不曉得其中的利潤吧。但山西一出事,或許不至於全軍覆沒,但自己家這現成的制醋手藝就變成了點石成金的來財路子,有點腦子的人就轉過彎來了。

    「合作是合作,但怎麼個合作法,卻是咱們能夠做主的。」主動權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才好,如今商量出個章程,心中有數,省得到時候任人隨意宰割。

    許強低頭,正好瞧見顧麗娘目光中閃過的黠光。許強愛極了她這副模樣,忍不住親了親她,笑道,「那媳婦你有啥好主意?」

    「我們可以這樣啊——」

    許強沉吟片刻,也覺得這算是個好主意,這樣他們就不必要承擔虧錢的風險了,「只不過如此一來,你就更辛苦了。」這制醋全部都是由她經手,有時他也只是幫襯一二而已,現在每月制幾千斤的量已經挺吃力了,將來再追加幾千斤甚至上萬斤,累的人只會是她。

    「沒事,只要咱們家好,累點算不得什麼。」顧麗娘搖搖頭。

    「娶了你真是我許強的福氣。」

    接著許強抱著顧麗娘很是溫存了一番,直至三更了兩人才瞌眼睡去。

    ******

    廣安王被殺了,打了一年多的戰事終於停了。雖然廣安王世子仍在逃,但已經不足為患。許多背井離鄉的人紛紛收拾行囊,準備回老家去。但對許家來說,沒什麼變化,因為他們已經打算在此落地生根了。

    戰事已了,意味著商人們又可以大展身手了。好些人都登門詢問與許家合作的事宜,許家已經拖不下去了,而且他們心中也決定了合作的人選。

    二月二十六,是個好日子。許強約了京城有名的商行大有生在聞香閣談香醋的事。

    新衣裳固然好,但第一回穿肯定不如舊衣裳舒服,顧麗娘給他挑了件八成新的藏青色鑲藍邊的錦袍,再仔細給他束了個發。整個人一瞧,顯得幹練利落得緊。

    顧麗娘給他拉了拉袍子,「照著咱們那晚商量的,好好與大有生談,哪兒可以讓步哪不能讓步,我想你心裡也有個數了,可別吃虧了。我今兒做幾個你愛吃的菜,等你回來。」

    「嗯,放心吧。」

    聞香閣的包廂裡頭,除了大有生的竇滿天外,還請來了兩個這一代素有名望的人來作見證人。他們寒暄了幾句,便開始了。

    大有生是個有名的商舖老字號,他們以販賣土儀特產出名,每種貨物就賺個差價,但螞蟻腿多了,也能整成一盤肉啊。竇家後台挺硬的,雖然不知道與朝中誰人有關係,這不是他們這種平頭百姓能知道的。不過有一點就是,想鬥倒他們大有生的人都被斗倒了。之所以看中大有生,就因為它適合。生意做得雜,那就不會專打他們醋的主意,後台硬,他們許家才能背靠大樹不是?

    「先前我也與許老闆談過,我們竇家出銀子,你們許家出手藝,在臨安、建康、紹興和蘇州、揚州等地開一些鋪子,鋪子的利潤三七分,你們三,咱們七。當然,若是你們不滿意這個章程,我們還有第二個章程,那便是把你們制醋的秘方賣給我們,我們大有生出價一萬兩銀子,不過自此後,你們許家便不可再把秘方告知他人,也不可再經營甜醋鋪子。」

    許強聽到一萬兩時,心一跳,不過他在心裡默默算了一下。若他們再開一個鋪子,一年下來應該也能賺千把兩千兩,五六年賺一萬兩不成問題,一萬兩買斷,不划算。再說了,這是一門手藝,若是子孫不出息,還能靠著它維持生計,遂這門手藝不能賣。

    「這絕對不行的。我這裡也有個章程,竇老闆你且看看可好?」許強笑著說道,「咱們也不談在哪開舖子了,你們若真開了,賺了多少銀子也是你們竇家的,我們許家也不要你一分。不過咱們許家的醋你拿銀子來買,咱們也只賣給你一家,價錢嘛,只比我們鋪子裡頭的售價少三成。」

    竇滿天思量了一會,覺得不太好,如此一來,他們大有生就被許家鉗制住了。而且他本來是打算有了秘方然後便在當地選個地方來制醋,這樣一來便能節約不少本錢,若是按許強的法子,光運費這一塊他們便要花費不少,「要不,咱們走第一個章程,利潤四六分可好?」

    「竇老闆,也不怕與你們說實話,這門手藝我是打算傳下去的,斷不可能拿出來的。」利潤怎麼分都是假的,人家大有生人才濟濟,做個假賬還不容易?

    「其實竇老闆,這醋以低三成的價錢賣與你們,我們許家也不過是收回個成本價,不過你們大有生不可在京城出售咱們許家的醋。你在外頭賣多少錢也是你們竇家的事,即便你們翻倍賣,大把大把地摟銀子,我們許家也不眼氣。而且我們許家保證,除了咱們京城的鋪子,許家的醋也只會賣給你們大有生。」

    只賣給大有生啊,這點還勉強,若番倍賣,一斤也能賺個五六十文,「你們一個月能賣多少醋給大有生?」

    「一個月一萬斤,香醋三千斤,米醋七千斤。」

    「太少了。」竇滿天皺眉,一萬斤也只能賺個五六百兩,「再加一萬斤!而且香醋和米醋各佔一半。」

    許強一臉為難,「竇老闆,這實在沒辦法,這一萬斤也是加班加點做的。」

    最終,兩家各退一步,許家追加了量,每月給大有生一萬五千斤醋,六千香醋,九千米醋。

    兩家寫了正經契約,兩位見證人各簽了字,算是正式生效了。

    許強心裡也暗自高興,其實比他們鋪子少三成的售價,他們也是賺錢的,只不過每斤少賺點罷了。最重要的是背靠著竇家,旁的人想來招惹,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

    許強將合同妥貼收好,笑道,「各位也忙了一天了,我來之前已經和掌櫃的打過招呼了,大家給個薄面,讓我做回東才好。」

    幾人客氣了一番,便都高興地坐下了。

    開吃的時候,掌櫃徐青又親自上來了一趟給許強做臉,還送了兩三道聞香閣的拿手菜說是謝謝許強,這讓許強很是高興。客氣了一番這才收下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42 PM

第五十七章

    「爹,娘,你們先吃吧,強哥恐怕一時還走不開身呢。」她家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老人孩子都不禁餓,顧麗娘給許強留了菜,然後讓他們先吃了。

    「嗯,給強子留點菜,咱們先吃吧。」許老爹點頭。

    「嗯,已經留了,放在鍋裡用余碳溫著。」顧麗娘一邊盛飯一邊說。

    吃了飯,顧麗娘又給幾個孩子洗了澡,天都完全黑了。顧麗娘接著安置了兩個孩子,又去老太太的房間檢查了一回,給她掖好被角,這才關上了門去大廳抱回福哥兒。

    「爹,我等門就行了,你早點睡吧。」

    「嗯,這天冷得緊,你回屋等吧。」

    顧麗娘抱著精神頭十足的福哥兒回到屋裡,沒多久,許強便回來了。他帶著一身的寒氣進了屋,呼的氣一離嘴都成了白霧。

    「回來了?餓不餓?」顧麗娘本來正在炕上給逗著兒子玩,見此忙下了炕,隨手披上一件衣裳。

    「在外頭吃過了,不餓,爹和岳母他們呢,吃過了?」

    「嗯,燒好了菜見你那麼久還沒回來,我們就先吃了。」

    福哥兒歪著半邊身子往外瞅著,見著了許強,忙張開手眨巴著眼睛叫他抱,「呃,爹,抱抱——」

    許強忙對兒子笑了笑,「爹一會再抱你。」他可不想凍著他兒子。

    說話間,顧麗娘給他除了滿是雪片的大衣,「手怎麼凍得跟個冰溜子似的?」接著又拉著他的手來到碳盆旁,「趕緊烤烤。」

    許強坐下後,拿著小木枝撩開碳盆的碳,讓它們燒得更旺一點,「外頭又下起了大雪,今年咋那麼怪,往年這個時候怕是早就暖和起來了。」

    最後他還咕噥了句,「再這樣下去,莊稼都種不上。」

    「老天這樣,咱也沒辦法不是?」顧麗娘拿著雞毛彈子扑打著他棉襖上的雪,她倒沒多大的擔心,畢竟他們家不僅僅是靠那幾十畝地過活的。不過若是今年收成不好,也會影響糧食的價格,那麼他們制醋的成本又得上漲就是了。

    「對了,事情談得怎麼樣了?」

    「和咱們那晚商量得差不多,只不過咱們每月要供給大有生一萬五千斤醋,量大了些,怕是你要操勞了。」

    「不妨事。」這麼多的醋,一個月也能賺百八十兩銀子,權當辛苦費了,「只是糧食方面?」

    「竇老闆說改日介紹個糧行的掌櫃給我認識,咱們也算是大宗交易了,給我們的價錢應該會比市面上的略低吧。不過這個還得再瞧瞧。」

    「那就好。」

    隨後,顧麗娘披著衣裳到了外間提了灶前用碳火溫著的水壺進來,拿了毛巾濕了水擰乾叫他擦擦身子。

    許強已經習慣了他媳婦這般愛乾淨的習性,不擦上了炕還不叫他碰,不過擦了後確實鬆快了許多,他也就由著她去了。擦了身子後,又泡了腳,整個人果然暖和了許多。見兒子在炕上無聊地打著滾,許強輕笑一聲,忙脫了鞋上炕逗兒子去了。

    夫妻倆人陪著兒子玩鬧了一陣,福哥兒總算困了。哄睡了他,顧麗娘才吹燈上床。

    「哎,強哥,咱們經營了小半年,手頭上也有了三四百兩的閒錢了,你說是咱們是不是再盤個鋪子來做?近來不少人抱怨,打個醋要跑老遠,還建議咱們開個分號呢。」

    許強搖搖頭,躺下,「我看還是不了,銀子是賺不完的,咱們根基不穩,也沒那麼多精力再管理一個。有閒錢還是多置點地吧,穩妥還省心。」

    顧麗娘想想也是,而且還是京城這一片置地,只漲不跌的份。她晃了晚許強的胳膊,「好呀,咱們再置上十畝良田吧?」

    「你別急,這兩天我會叫人留意一下的,先睡吧。」

    「要挨著咱們那一片地來買呀,等以後咱們的地再多些的時候,咱們把它整整,做成一個大莊子,閒了咱們一家子可以去散散心,你說好不好?」

    「嗯。」沒一會輕微的鼻鼾聲響了起來。

    啪!「這許家真真可恨可惱!」沈金龍滿臉鐵青。他今天得知了許家與大有生合作的消息,還被秦四公子叫過去生生罵了個狗血淋頭,叫他好生沒臉。

    沈金龍眼中閃過一抹狠毒之色,不給他個厲害瞧瞧,他真當他沈金龍是吃素的不成?

    「老闆娘,你找少錢給我了。」

    「老闆娘,給我打兩斤甜醋,趕緊地。」

    ......

    這邊叫,那邊叫,顧麗娘忙了個暈頭轉向。

    「娘,我帶弟弟去後面的院子裡玩兒。」妞妞見顧麗娘在鋪子裡忙得不可開交,鋪子裡又人來人往,遂自告奮勇領著弟弟去後面的院子玩。

    顧麗娘實在是太忙了,梁叔生了病,此刻在屋裡躺著呢,店裡少了個人手,差點忙亂了套。她倒是想把兒子女兒都放在眼皮底下,但鋪子裡的人實在太多了,若是磕著碰著,能心疼死她。早知道就把他們放在家裡讓許老爹帶著了,哎,誰讓她受不了那小魔星的磨功,把他帶到鋪子裡來了。她尋思著妞妞也住過後院,領著福哥兒去那玩一會也好。

    「仔細點,別叫他摔著了。」顧麗娘交待。

    「嗯。」妞妞吃力地抱著他往後院裡走去。

    「老闆娘,找錢——」

    顧麗娘想過去,但實在是抽不開身,見妞妞抱著福哥兒雖然吃力,但還算穩當,也就由著她去了。

    好容易過了最忙的那個時間段,顧麗娘才坐下,想喝口水,就見妞妞一臉驚慌地跑出來。

    顧麗娘心裡頭有了不好的預感,忙站了起來急切地問道,「妞妞怎麼了?」

    「弟弟不見了。」妞妞哭著說。

    顧麗娘一聽,顧不得什麼,忙衝向後院,「福哥兒,福哥兒,你在哪?應娘一聲。」

    「怎麼會不見的?」許強在一旁也聽見了,抱了女兒追著進去。

    「爹,我去小解回來,弟弟就不見了,嗚嗚——」妞妞一臉害怕。

    「別哭了。」許強四處檢查,心裡希望是兒子調皮和他們玩躲貓貓。

    「強哥,你瞧,這瑣壞了。」顧麗娘推開那小門,走了出去。

    為了方便出入,梁叔他們還在後院西邊開了個小門。許強看著這壞的瑣一眼,心猛地一沉。看樣子,他兒子多半是遇上拐子了。唉,他頭一回如此後悔。

    「你往右邊,我往左,看能不能把兒子找回來。」顧麗娘說話間,眼眶早已紅了。兒子那麼小,也不知道有沒有遭罪。要是找不回來——

    顧麗娘沿路一路找去,逢人就問,「大嬸,你有沒有見過一個一歲多的孩子,長得虎頭虎腦的,對了,他還穿了件紅色的襖子的。有沒有見過?」

    「大叔————」

    所有人都搖頭,顧麗娘強忍住淚,繼續往前,找了二里路,她的心漸漸往下沉。

    顧麗娘一邊抹淚一邊說,「福哥兒,別玩了,出來,再不出來娘就要生氣了哦。」

    「生氣了就會打你屁屁的哦,福哥兒也不想被打是吧?那就快出來啊。」

    ......

    「福哥兒,你出來,出來啊,娘再也不打你了,你想吃奶是不是?你出來,娘以後都給你吃,嗚嗚——」說著說著,顧麗娘就跌坐在一旁,捂著臉直哭。

    她一想到自己的小粉團被人拐了,她的心就一抽一抽地疼,心如同被用刀子割了一般。也不知道那麼小的人兒會不會鬧?鬧了會不會被打?小傢伙?,被打了,只會哭得更厲害,惡性循環,顧麗娘根本不敢再想下去。

    「咦,老闆娘?」陳來福的聲音在顧麗娘背後響起。

    顧麗娘回頭一看,正好看到陳來福抱著一個孩子站在那。顧麗娘一眼就認出那是福哥兒,她猛地站了起來,因為起得急了,踉蹌了一下。

    「老闆娘,你慢點,福哥兒睡著了。」

    顧麗娘接過他,仔細地檢查了一遍,發現他除了臉上和手腳等地方有些紅腫了之外,倒也沒什麼大的傷口了,不過儘管如此,也夠她心疼的了。

    顧麗娘抱著兒子,泣不成聲,「兒子,你真的嚇死娘了。」

    福哥兒本來就是哭淚了才睡的,睡得並不沉,此刻緩緩睜開眼,見著顧麗娘便抱著她哇哇地哭了起來,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般。

    「好了乖寶貝,別哭了,哭得娘心都疼了。」顧麗娘輕拍著他低聲哄著,親親他的臉親親他的額頭,一片舔贖之情。

    哭了好久,小傢伙終於打了個嗝,在她懷裡蹭了蹭,困得睡了過去。

    拒絕了陳來福的好意,顧麗娘一個人抱著失而復得的寶貝,與他一同往回走。

    「來福,怎麼回事?」

    「今兒我去給我娘送飯回來,在路口那見著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抱著福哥兒匆匆而過,當時我就追了上去。費了番功夫才把福哥兒抱回來的。」陳來福省略了中間一些打鬥的情節,若不是他小時練過幾年,恐怕他也不是那男子的對手。

    顧麗娘自然看到了他臉上傷得不輕,光那腫得老高的嘴角和眼角,就知道他很是費了番力。顧麗娘對他很是感激,「來福,這回還真多虧了你,要不是你把福哥兒救回來,我們夫妻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陳來福不好意思地抓抓頭,「老闆娘,舉手之勞而已。」

    「對你來說是舉手之勞,對我們來說卻不僅僅如此。來福,我在這說句話,你要是有什麼難事,告訴我們一聲,只是我們能辦得到的,我們都幫你辦了。這話便是到了你老闆面前,也依然行得通!」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43 PM

第五十八章

    發生了這種事,許強也沒有心思再開著鋪子了,便讓來旺關了鋪子歇一天。

    許老爹一接到消息,就忙從錢家趕回來了,抱著福哥兒心啊肝啊肉啊地叫了起來。

    許強給陳來福請了大夫,處理好傷口後,許強才開口,「來福,你老闆娘的話就是我的意思,你有什麼想要的,只要我們能辦到,絕不推辭。」他二十大幾了,才得了這麼個兒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哪裡能承受得住?虧了他,兒子才福大命大逃過一劫,怎麼說陳來福也算得上他們家的貴人了。

    陳來福抓抓頭,看了許強一眼,不好意思地說道,「其實,我還真有個請求。」

    許強與顧麗娘對視一眼,「你說。」

    陳來福鼓足了氣道,「老闆,老闆娘,其實我是從山西來的,我們陳家本來也是制醋的,只是我照著我三叔公教的法子試著制了兩回,都制不出醋來,也不省得是不是哪些地方我做得不對。你們能幫我瞧瞧,指點一下嗎?」

    顧麗娘與許強都很驚訝,顧麗娘眉頭一擰,「可是你這制醋的法子,是你們陳家不外傳的獨門秘方吧,給我們看不要緊嗎?」

    陳來福苦澀一笑,「這方子我自個兒已經琢磨了許久了,卻仍是制不出來。這麼些日子了,我看老闆你們也不是歹人,再者這方子女我藏著掖著也沒甚用,倒不如賭這一回,若你們真是歹人我也認了。」

    「此事暫且不提,你且仔細考慮一下,若你的決定仍然不變,再說吧。」

    還沒到飯點,本來顧麗娘尋思著要留他下來吃一頓的,但今兒明顯大伙都沒那個心思,便罷了,改日再請回來就是。顧麗娘去雞捨那捉了只大公雞,又拾掇了幾斤米和別的吃食叫他帶回去。陳來福推辭不過,只好接了。

    打發走了陳來福,顧麗娘夫婦兩人又進屋去看了福哥兒一回,福哥兒的臉及身上擦了藥,總算是好點了。顧麗娘憐愛地摸摸他的頭,又親了他一下,兩人才輕手輕腳地退出了房間。其中,許強將一旁的妞妞抱了出來。

    適才忙忙亂亂的,見她說要守著弟弟,他們也沒在意,便由她去了。夫妻倆人剛才也是忙暈了頭,這會才注意到妞妞的樣子不對勁,小姑娘這回看著就像被嚇著了。

    「妞妞,弟弟沒事,爹和娘都沒怪你,別怕,啊?」顧麗娘蹲在地上,將她擁入懷中,輕聲安慰。

    「娘,剛才我好怕——」小姑娘在她的輕哄下有了反應,小臉埋在她懷裡嗚嗚地哭了起來。她人小,卻也知道自己闖下了大禍,她心裡一直很怕,怕爹娘罵她或打她。

    「別怕,弟弟不是找回來了麼。妞妞很乖的,還會幫娘看弟弟呢。爹和娘都很歡喜妞妞呢。」

    福哥兒甫一不見的時候,顧麗娘後悔之餘,心裡下意識裡確實有點遷怒於她的,要不是她沒看住弟弟,福哥兒也不會叫人抱了去。這都是人的劣根性,她也不例外。

    後來兒子找了回來,她心落了地,心裡卻是後悔不該叫兩個孩子離了自己眼皮底下的。要是那起子黑心肝的人連大的這娃也一起抱了去,她就欲哭無淚了。

    但心裡卻沒有再怪她了,一個六歲出頭的女孩子懂什麼?擱現代那會,她自個恐怕還在玩泥巴。妞妞還算是個好的了,偶爾能幫襯著她看看孩子。這麼乖的孩子,她還要怪,真是該死極了。

    「真的嗎?」妞妞抹著淚,仰著頭追問。

    「真的。」

    小姑娘這才破涕為笑。

    顧麗娘心裡也鬆了口氣,妞妞的情緒發洩出來了就好,就怕有什麼心裡陰影。

    到小石頭放學的時候,福哥兒已經睡了一覺起來了,整個人紅潤紅潤的,追著人滿屋子跑,皮實得緊。

    顧麗娘看他這樣,著實放心了不少。

    小石頭回來聽了他弟弟差點被拐的時候,飯都顧不上吃了,抱著福哥兒不肯撒手,可把那小傢伙樂壞了,嘎嘎的笑聲在屋外都聽得到。

    「弟弟,痛不痛?」小石頭輕輕捏著仍有點紅腫的藕臂。

    福哥兒皺著一張包子臉,「痛痛,壞人打打。」

    「嗯,壞人該打,哥哥幫你呼呼,呼呼就不痛哦。」說話間,小石頭對著他的小手臂吹起氣來。

    涼涼的氣讓傷處很舒服,福哥兒舒服得瞇起了眼,「嗯,呼呼。」

    「小石頭,你上了一天的學了,過來喝點粥吧,娘給你熱過了,還炒了個你最愛吃的鹹脆蘿蔔乾。」顧麗娘憐惜孩子進學辛苦,每回下了學,總是備了些點心饅頭米粥等吃食,叫他先填填肚子。要不然餓著肚子到晚飯時候,鐵打的身子都受不了。

    「嗯。」小石頭應了聲,抱著福哥兒,艱難地吃起了粥。

    「多,要要,要吃。」福哥兒拍著小手,指指這個又指指那個。

    「這個你還沒大牙,不能吃。」小石頭只拿勺子餵了半勺粥給他,福哥兒嫌這個沒味道,撇過臉不吃。

    小石頭也不惱,把那粥餵進自個兒嘴裡。

    福哥兒是個好動的,見啥都想伸手去拿,見人家吃什麼都好奇,抱著他吃飯,你就別想安生了。便是如此,小石頭依然耐心極了。

    吃完了粥,小石頭抱著福哥兒來到廚房,廚房裡頭就顧麗娘一個人在忙和。

    「娘,要不我不上學了,在家幫帶弟弟吧。」

    「傻孩子,你有這份心就好,家裡哪裡就用得著你這樣了。」顧麗娘曉得他是被今兒的事嚇著了,卻料想不到他竟然生出了這種念頭,忙給他掐斷了去。

    「這回只是意外,這樣的事斷不會再發生的。家裡還有你爺爺和我看著呢,你且安心讀書罷。」

    小石頭沒有再言語,再有主意的孩子也敵不過父母的,況且小石頭是甚喜讀書的。聽了母親的保證,便安下心來了。

    睡前,許強聽了今兒小石頭的表現,感慨,「這孩子是個好的,不怪乎你一直以來這麼疼他。咱們許家親戚少,他雖不是我親生兒子,衝著他這純善的性子,也該好好栽培一番,便是日後給他些本錢或是置上一些家業也是使得的。以後福哥兒及後頭的孩子也算有個兄長好能相互扶持一番。」

    顧麗娘聽後很高興,她最擔心莫過於這個大兒子了。她以後的孩子,只要是從她肚子裡爬出的,只要不是爛泥扶不上牆,前程都不會差。因為他們有個極本事的爹,許強自然會為他們謀劃好。可是小石頭不一樣,他姓方不姓許。儘管對她來說,都是自己的孩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夾在中間很是為難。最為難的一點便是她沒有什麼可留給這孩子的,就一對白玉鐲子,便是分了一個給他,他也只能當傳家寶般供著,哪裡敢用?而且光靠之前變賣了他名下的兩畝薄田得的十幾兩銀子,又做得了什麼事?或許有人會說,有本事的人通常都是白手起家的。但白手起家,說得輕巧,其中的辛酸又有誰知?她的孩子,她自然希望能盡自己之力讓他少走些不必要的彎路。

    現在好了,有了她當家的話,小石頭也算是有了個比較明朗的未來。她總算可以放下提著的心了。

    「哥,謝謝你。」顧麗娘張開雙手,抱住他的腰,臉貼著他的胸前。

    「傻媳婦。」

    「對了哥,你說這回福哥兒被人抱走,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

    「瞧不出來,來福說,那男子年近四十,而且會開瑣,看來是個慣犯了。可惜被他逃了,要不就能問問他是不是有人在背後指使了。」

    許強話鋒一轉,「不過不管如何,咱以後得看緊幾個孩子倒是真的。」

    顧麗娘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這種事一回就夠受了。

    ******

    次日,陳來福跟著許強來到許家。

    顧麗娘看他那樣子,便知道他已經下定了決心了。當下也不含糊,「為了公平起見,我也把咱們許家制米醋的方子拿出來。大家一起參詳參詳,這制米醋的法子,我們一定不藏私。不過,能學到多少便是你的本事了。」

    陳來福是他們許家的貴人,他們許家也不想佔了他的便宜,才決定拿出制米醋的方子出來,只保留了一門制香醋的手藝。

    「這,這如何使得?」福來福吶吶地道,這不相當於交換了麼?他這制醋的法子還不曉得行不行得通呢,而且他在許家鋪子呆了挺久,自然也知道米醋也是個極來錢的東西,怎麼好意思交換?

    「你們山西醋一向舉國聞名,其實我也一直很好奇你們的制醋工藝,這回你就當給我開開眼界吧。」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44 PM

第五十九章

    「山西不愧是食醋的發源地,不說這繁複的工序,光這曲的種類就與眾不同,底蘊果然非咱們這種速成的米醋可比的。」顧麗娘看了陳來福寫下來的釀製工藝,感歎又惆悵,感歎自己的不足。

    他們許家的醋,若想改進,其一,恐怕就是由所用的曲入手了。如今他們制醋所用的曲都是由外頭買的,種類單一,若想更進一步,少不得要改良一下曲種曲質。其二,就是多加幾道工序,讓其充分發酵。如此一來,不僅能加快醋的生成,更能增加其營養價值。

    「老闆,你們的米醋就這麼簡單?」陳來福反反覆覆看了紙上的工序不下五六回了,仍覺得不可置信,就這麼簡單?

    顧麗娘掩嘴輕笑,「這是速成的,風味自然比不得你們山西人精釀而成的那些。」

    陳來福想起自己至今仍制不出一滴醋來呢,神情不禁一萎,「老闆,老闆娘,你們瞧著這法子能否可行?」

    「可行。」顧麗娘點頭。制醋的方式縱然千變萬化,但萬變不離其綜,選料,加入大曲,固態醋酸發酵、熏醅、陳釀等等工序都做到了,時日到了,醋自然就出來了。

    「可是為什麼我做了兩回都制不出來醋呢?第一回我以為是我帶來的酒麴有問題,第二回我買了新的酒麴,可是還是沒製成。」陳來福很焦急,以為他們也看不出他到底哪兒做錯了。

    「你兩回都是怎麼做的,說說。」

    「我買回制醋的原料,加水拌勻......」

    顧麗娘一邊聽一邊皺眉,都沒錯了,怎麼會制不出來呢?

    「將近一個月的時候,我就打開來瞧了,那些原料幾乎沒什麼變化。」

    等等,一個月?「你一個月就打開來瞧了?」

    「是啊,我在老家那時,三叔公就是這麼教我的,制了幾回都是用了一個月左右。」

    問題原來出在這啊,顧麗娘哭笑不得,這陳來福真是太死守著規矩了。

    「你聽我說,你釀醋的方法沒錯,錯就錯在你太心急了。應該讓它發酵的時間更長一點的。」這麼多工序製出的醋需要更長的時間讓其發酵啊。山西醋含有多種營養成分,所需要的發酵時間更長才是。而且京城的冬天比山西要冷上一些吧,這麼冷的天,微生物都不怎麼活動,釀製期長一些也是預料中的。

    陳來福將信將疑地看著他們。

    「你第二回制醋的那個缸及裡頭的原料還在嗎?」

    「在,在。」自打許家給了份活兒他後,上回那缸子原料他沒捨得賣給別人,現在還擱在院子裡呢。

    「你且回去看看,是不是已經和之前不一樣了或者已經有醋出來了。」

    「好好,老闆,老闆娘,我先走了啊。」沒等顧麗娘他們說什麼,他就跑出了許家。

    許強看著他跑得飛快的背景,笑著搖了搖頭。

    「強哥,看了來福帶來的方子,我很受啟發啊。你說,我們試著制些大曲好不好?」居安思危,隨著廣安王的死,顧麗娘心底有了一些顧慮。

    「這制曲的法子倒是不難得,回頭我去問人,弄幾個法子給你。」

    「嗯。」顧麗娘笑著點點頭,「哥,這回看著是來福佔了便宜,其實我們才是最受益的。」

    許強思索了一陣,仍覺得是自家被佔了便宜,「怎麼說?」

    「廣安王已死,不久後,咱們許家獨霸食醋市場的局面怕會被打破啊。山西是食醋的發源地,看著吧,很快就會有許多制醋的匠人來到京城乃至分散至全國各地。儘管這些匠人儘管不得制醋精髓,但其皮毛也夠用的了。到時米醋定然是不缺的,咱們家的米醋不過是抿然眾人矣的貨色,若想在醋這一行當裡站穩腳,唯有靠著咱們的香醋了。來福帶來的方子讓我很受啟發,這是更高一層的工藝,咱們琢磨一下,若能試著加幾道工序,或許咱們家能製出更高品質的香醋也不一定。」顧麗娘倒沒想過要壟斷食醋的行業了,許家沒那個根基,若長此以往,定會招人嫉恨的。能靠著這個順順當當地在京城站住了腿跟,又置下了這些產業,她已經很滿足了。

    許強的腦子不差,「聽你這麼一說,確實是我們佔了他的便宜。」

    「這回我們給他看了這普通米醋的釀製方法,這幾天咱們看看,若他是個好的,咱們不妨好人做到底,借些銀子給他做本,也是全了他的救子之恩了。」

    「這樣妥當嗎?於咱們的買賣會不會有影響?」

    顧麗娘搖了搖頭,笑得意味深長,「影響是多少都會有點的,但於我們沒多大妨礙。」

    她看的是以後,便是他們不許陳來福賣普通的米醋,難道以後他就不會起家了?而且還有一點就是,等他第一批醋製出來大概需要一個來月吧,於他們影響不大。到時,京城裡怕已經不止咱們家一個賣醋的鋪子了,若真到了那時才說要借銀子與他做本錢,意義不大。與其百般阻撓,還不如此時賣個好,多結一份善緣。

    許強琢磨了一陣,隱約能猜出自家媳婦的心思,當下也不再反對,且等三五日瞧瞧陳來福的品性再說。

    ******

    廚房裡,顧麗娘在看火,小石頭緊緊挨著她,軟著聲音道,「娘,明兒你再做一回那個紅燒肥腸好不好?」

    這孩子,只有在沒人的時候,才會親近她才會向她提一點要求。這讓顧麗娘既心酸又心疼。

    「小石頭喜歡吃呀?」顧麗娘看著他,小傢伙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耳朵有點紅紅的,顧麗娘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耳朵,「我兒不用不好意思,以後想吃什麼就告訴娘,娘給你做。」

    「嗯,娘,其實不是我想吃哦。是大胖啦,今天他聞著我的飯菜香,央著我給他吃了一塊,然後你做的那些肥腸都進了他的肚子了。」說到這,小傢伙嘟著嘴加了一句,「害我都沒得吃幾塊!」

    清遠書院中午是不讓學生出來的,學院裡自帶了伙房,這些學生要麼在學院裡吃,要麼自帶要麼就讓家裡人送。許家住得近,自然是送了。倒不是吃不起裡面的飯菜,只是許強去伙房看過一回,飯菜又貴又沒什麼營養。自然是吃家裡的比較有好了。

    每回到了午飯時候,顧麗娘總會提著食盒來到學院門口,等小石頭出來取。這樣他就能吃到熱騰騰的飯菜了。

    「小石頭和大胖很要好?」顧麗娘笑問。

    「還好啦,其實他除了饞點兒,人挺好的。」

    「那小石頭對好朋友就要大方點哦,不能太小氣了,知道不?」

    「嗯。」小石頭點點頭。

    「明兒娘再給你做紅燒肥腸。」

    「嗯,謝謝娘。」

    ******

    陳來福回去後,果然發現缸裡有了些一些醋,他真真是欣喜若狂,拉著許強的手叨念了許久。一連幾日,他都在折騰著制醋的事。而且許強也看了他的做法,確實不是制米醋的法子。說明他沒有起貪念。

    第六日,許強找到他,笑問道,「來福啊,你這制醋的手藝不錯,有何打算?」

    陳來福站起身,憨厚地笑笑,「攢錢,到時賃個鋪子,制醋,賺些錢叫我娘享福。」

    「想法不錯,現在你有多少本錢呢?」

    「兩弔錢。」這還是他娘幫著他省下來的。

    「你怎麼不試制一下咱們許家米醋?」

    陳來福直搖頭擺手,「那能啊,這是老闆你們的東西,我怎麼能隨便做呢,這和偷有什麼分別?」

    「來福,你是個好的,遂我決定借二十兩銀子給你做本錢。」許強見他搖頭要拒絕,當下搶白道,「你先別急著拒絕,聽我說,這銀子是借,不是給,要還的,好嗎?那天你救了我兒子,我們一家子是很感激你的。你就給我們一個機會報了你這個恩情吧。還有,你想想,你工錢一個月才一千五百錢,要攢到什麼時候才能賃個鋪子?你可以等,你娘呢,你還讓她跟著你吃苦吃到什麼時候?」

    陳來福喘著氣,抱著頭坐在地上。

    許強知道他要思考,也不打擾他。

    良久,陳來福才抬頭,沙啞著聲音道,「老闆,這銀子就當我借你的,等我賺到錢了再還。我們先去立個借據。」

    立了借據,許強才地道,「我們許家的米醋,你也可以試著制點來賣,這個發酵時間短,來錢快。」

    說完,他便慢悠悠地往前走去,一句飽含感激的謝謝從背後傳來。

    七日後,陳來福在南城那邊賃了個帶院子的鋪子,與他老娘一道搬了過去。又從許家這邊進了些米醋放在鋪子裡賣,許強給了個成本價與他,不過陳來福賣出的價錢倒是和許家一樣。

    *******

    「我說,不就是弄不到人家一個醋方子嗎,至於這樣要死要活的?忒丟臉了。」秦家四公子秦淮陽踢了沈金龍一腳。

    大把大把的銀子,見得著摸不著,他能不心疼嗎?

    「四爺,你找我有何貴幹?」沈金龍忙狗腳地站起來,涎著臉笑道。

    「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什麼地方啊?」這不是他外宅的地窯嗎?來這兒做什麼?

    「這是?」沈金龍想拿起一塊似冰一樣的東西。

    「別亂碰!一會你的狗爪子出事,可別哭爹喊娘的。」

    「二狗子,去拿點水來。」秦淮陽吩咐。

    沒一會,僕人便拿著一瓢水過來了,秦淮陽把沈金龍手中那塊東西扔了進去,沒一會便化開了。

    「喝一口。」秦淮陽命令他。

    「這這——」沈金龍很是猶豫,這不會是什麼劇毒吧?

    秦淮陽似是知道他在想什麼,嘲諷地笑道,「放心喝吧,我要你那狗命來做什麼?」

    沈金龍閉上眼,小心地啜了一口,待那液體在舌尖化開後,他瞪大了眼睛,「這這這—是是醋?」

    「沒錯!這些全是冰醋,用水兌開,就能成為食醋!」

    「這些都是哪——哪兒來的呀?」

    「告訴你也無妨,羅剎國最近不是在和我們講和嗎?這些都是他們隨隊而來的商人帶來的,我只花了二百兩,就買下了這麼多的冰醋,要是全兌子水拿去賣,賺個上千兩,完全不成問題,哈哈。」也是他運氣,要不是他那天心情不好出去逛了圈,也不會遇上那個羅剎國商人,還機緣巧合下救了他。若他們沒遇上,這冰醋子指不定就叫人捷足先登了。合該老天爺叫他發一筆橫財,哈哈哈。

    「沈金龍,你趕緊去安排,爺這回要發一筆大財!」

    「東家東家——」周來旺邊叫邊衝進鋪子裡。

    「慌什麼?被狗追了?」許強看他差點撞到了客人,不禁眉頭一皺。

    顧麗娘聞言也看了過來。

    「不是呀東家,東城那邊開了間醋坊,價錢比咱們這還低幾文呢,人都往那邊去了。」周來旺一臉焦急。

    顧麗娘看了許強一眼,見他臉色還算平靜,然後她拿出三十文錢對周來旺說道,「來旺,你也跟著去買一斤回來,剩下的錢給你當跟腿費了。」

    「哦。」周來旺看了兩人一眼,見沒什麼異色,心裡納悶,也只能默默地去做事了。

    「強哥,沒事吧?」顧麗娘關心地問了句。

    「沒事,我們不是早料到會這麼一天了麼,只是沒想到這天來得這般快而已。」許強罷罷手,笑得有點勉強。

    「強哥,放心吧,咱們家的醋歷來都是有口碑的。東城那邊跟著開了間醋坊,咱們的生意或許會受到點影響,但我想不會也不會差到哪去的。」

    「嗯。」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45 PM

第六十章

    「老闆娘,醋買回來了。」陳來福打到醋,就跑著回來了。

    「拿來我瞧瞧。」

    顧麗娘倒了些進碗裡,發現這醋清澈透明得緊,並不像米醋一樣,有些許渾濁。現在的過濾設備,有些雜質很正常,這麼純的色,一看就知道有問題。

    許強也湊了過來,「這色澤,比咱們家的醋要乾淨許多啊。」

    「嗯。」顧麗娘湊近鼻子聞了聞,除了衝鼻的酸味外,並無其他味道。此時她皺了皺眉,這個時候,應該還沒這種東西出現吧?為了得到確切的答案,顧麗娘低頭啜了一小口,細細地口味其中的滋味。

    「怎麼樣?」說話間,許強也跟著喝了一口,「啊呸,怎麼這麼酸?」

    顧麗娘笑睇他酸得眉頭都皺了起來的樣子,嗔了他一眼,「誰讓你喝那麼大口的?」

    連喝了幾口水,許強才覺得好點,「我不知道它這麼酸啊,簡直把我的牙都酸掉了。這醋到底怎麼做的啊,除了酸,啥味都沒了。」

    「老闆娘,你了不得啊,這醋比那些大肚婆吃的酸梅子還要酸幾倍,你還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絲——」周來旺一陣牙酸的模樣。

    顧麗娘並不答話,她手中這醋,確實是白醋,亦稱化學合成醋。此種醋以冰醋酸為原料,加水稀釋而成,沒有任何營養成分。除了酸得叫人皺眉外,沒什麼其他味道了。不像米醋,或者帶了點甜或者帶了點酸或者又帶了點鮮味。

    而且冰醋酸還有食用冰醋酸和工業冰醋酸之分。就不知道東城那家鋪子用的是哪個了。不過不管哪種,都是不好的。這種冰醋酸勾兌而成的醋,若長期食用,則對人體有害。特別是當勾兌的比例不恰當時,食用起來,燒傷胃腸道粘膜的可能性極高。

    顧麗娘問周來旺,「對了,來旺,你知道東城那邊的醋坊是誰開的嗎?」

    「好像是沈金龍開的。」

    「是他呀。」若是他的話,能做出這麼缺德的事,不出奇。

    許強見她臉色有異,問道,「有什麼不對嗎?」

    這兒哪裡是說話的地方,顧麗娘看了他一眼,笑道,「沒什麼,回去再說。」

    *****

    晚上的時候,顧麗娘與許強說了那東城醋坊的問題。

    「什麼,你知道那醋不好,還吃進肚子裡?」許強緊張地看著顧麗娘,一個勁地拉著她的手追問她有沒有覺得哪兒不舒服。

    顧麗娘心裡暖暖的,反握住他的手笑道,「沒事沒事,你別緊張。那醋要吃多了才會不好,我只吃了一點,哪會有什麼事呀。」

    「既然那家醋坊有問題,咱們能做什麼?」

    他沒一開口就說出要送人家去官府之類的話,這讓顧麗娘很多欣慰,覺得自家的男人還是挺有頭腦的。

    「咱們啥也不能做。」他們許家沒那個能力去多管閒事,麻煩不找上門就好了,還要去招惹回來,嫌日子過得太順當了罷。

    「可是,這都是無辜的百姓。」許強不忍。

    「娘,咱們就不能把害處告許別人麼?這樣嬸嬸伯伯們就不會去買他家的醋了。」小石頭突然插嘴。

    顧麗娘許強以為孩子不懂,所以談話並不避諱他們。

    不過這回顧麗娘倒被小石頭的話嚇了一跳,又看到許強有點意動的樣子,心裡更是焦急,就怕他一時犯渾,害了這個家。

    「小石頭,這事不是那麼簡單的。其實那醋只要不長期食用就會沒事的。況且剛才那話也只是娘的片面之詞,若我們四處去說人家的醋坊有問題,同行相忌,人家指不定還會以為我們許家為了打擊對手,不惜出言污蔑同行呢。況且這醋一時半會也瞧不出啥害處來。咱們這般冒冒然去說,吃虧的就是咱們自個兒。」這時代的化學可不發達,根本無法驗證那合成醋其中的成分。他們根本就拿不出證據,何必去招惹這場官司呢。

    「還有,小石頭,娘告訴過你,凡事都要量力而行的。那壞人家裡有權有勢,咱們和人家斗沒有勝算,咱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個兒,明白嗎?當然,或許等哪天小石頭當上大官的時候,咱們就不用怕他們那些壞人了。」

    「娘,這樣會不會太委屈了?娘說的話,與夫子所說的很不一樣呢,夫子說,只要所行之事是正道,就應隨心。」

    「人生在世,誰不委屈呢?」人生在世,誰想委屈求全呢,誰不想肆意而行?現實所逼,他們這些小人物就得認清自己的份量,知輕重,這樣才能平安到老。

    「隨心而為,但有時你得掂量一下隨心而為的後果是你承擔得起的嗎?」顧麗娘說完,仍覺得不放心,就怕小石頭被他夫子教傻了。隨後又教了小石頭獨善其身的道理,當然,這僅限於陌生人及交情一般的人。對待親人乃至至交好友之類的,若他們落難時,自然應當盡全力護他們周全......

    「好啦好啦。」許強笑道,「小石頭還那麼小,儘管啟蒙得早,但也才進學幾月,能撿夫子的兩句話已算不錯了。你與他說這些大道理,他能聽得懂才怪呢。」

    顧麗娘白了他一眼,「我這不是怕你們一大一小的腦袋犯渾,惹得全家擔心麼?」

    「麗娘,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我既然知道了這事,若不為咱們老百姓做點事,我於心不安啊。」

    「那你想如何?」

    「咱們降低米醋的價格吧,東城那醋坊賣多少文一斤,咱就賣多少文一斤,當然,這是在不虧本的前提下。咱們許家的醋歷來都有口碑,這樣一來,人們多半會來咱們鋪子,而不去東城那家醋坊了罷?」

    顧麗娘明白他的意思,卻不看這個法子。他是不知道冰醋酸的成本,一百斤的冰醋酸能兌出上萬斤甚至更多的醋來,成本低廉到他想像不到的價錢。要是他知道,他肯定不會說出這個法子來的。不過看著他堅定的面容,顧麗娘卻想讓他去試試了。摔摔跟斗也好,這樣才會記得住教訓。若她什麼都攔著,以後要是有人因那家的醋出了問題,指不定他心裡還埋怨她鐵心石腸呢。況且若她真攔著,也解釋不清楚其中的原因。

    儘管不看好他的法子,但顧麗娘還是挺欣賞許強的,在允許的範圍裡,能犧牲自己的部分利益為百姓做些事,這是她做不來的。

    她在現代社會摸爬打滾了十幾年,冷漠慣了,心腸也漸漸地被薰染得冷了硬了。她曾經也熱血過,但當所有的好心愛心都被有心人利用來牟取暴利時,像紅X字會暴露出來的種種惡行,再熱血的心腸也無以為繼的。但她也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強加於別人身上不是?許強想試試,那便試試吧,就當為家中的老人小孩積福積德了。

    「對了麗娘,你是怎麼看出這醋有問題的?」

    「這是我無意中在一本雜書上看到的。」

    「哦。」

    見許強沒有多問,顧麗娘心裡鬆了口氣,她實在是不知道和他怎麼交待她穿越這事,太匪夷所思了。若是可以,她打算瞞他一輩子。

    許家鋪子食醋降價一事,反響巨大。儘管只是普通米醋降價,香醋沒降,仍叫人瞧足了熱鬧。

    「嘖嘖,前幾日東城沈家的醋坊剛開張,次日許家的醋鋪就開始降價,兩家掐尖兒似的降價,他們不會有什麼過節吧?」

    「我看像,這兩家子打擂台似的,火藥味濃著呢。」

    「那可好,這兩家最好狗咬狗一嘴毛,醋價一路下跌,便宜咱們了。」

    「你想得倒美!你當這醋是糧食啊,能頓頓吃。便是頓頓叫你喝二兩醋,又能喝多少?而且這許家忒精明了,每人每天限量只能打一斤醋。許家外頭買醋的排得老長一條龍了,為了那幾斤醋,你有那個閒功夫,一天到晚就擱在這醋鋪子裡頭?」

    「排隊便排隊吧,那沈家醋坊的醋便宜是便宜,但那個味兒不行,我吃不慣。還是許家的好啊,特別是那香醋,吃著就覺得香甜甘美。」

    「嘿,這許家也忒大牌了,限量什麼?搞得像咱們求著要買他家的醋一樣。人家東城那邊愛買幾斤就幾斤。幹他娘的,惹火了老子,老子煽動那些人全都去東城買醋去!」

    「劉鐵頭,你在這嚎什麼?要去東城便去,誰不知道你昨兒打回來兩斤醋,你老子吃著不對味,滿街追著你來打?」

    .......

    外頭議論紛紛,許強卻有更重要的事要忙。

    許家米醋降價一事,影響極大。因只是部分降價,即鋪子裡散賣出的米醋降價,賣與酒樓飯莊等大批量並不隨著一起降價。這也是顧麗娘與許強商量好的,若都降了價,那基本他們就少賺很多甚至做白工。因此他們才做了這個決定。

    正因這個決定,引起了這些老客房的嘩然,覺得許家這樣做太不公平了,不少人上門想討個說法。

    許強約他們去聞香樓開了間包箱商量此事,顧麗娘亦隨同。

    「各位或許很難理解我們的做法,其實我們許家只不過是想為百姓做事點罷了。其中原因我也不想細說,你們就當我是為了家中老人孩子積點德罷。」

    第一個開口的是膳食居的江掌櫃,算是老客戶了,「許老闆,鋪子是你的,醋也是你的,你想降價,也是你的事。按理說,我們也無從干涉起。只不過咱們都是你家的老客戶了,每月的拿貨量也大,你是不是也該給咱們個實惠什麼的?」

    商人逐利,三句不離本行。其他人紛紛附和。

    「我知道你們的意思,我和內子也商量出了一個法子,那就是賣與你們的醋比原價少一成。本來這醋就是小本買賣,還望大家莫要再砍價了。我亦在此說個話,這是我們許家的底線了,若是諸位有不滿意的,我許強也不勉強。」

    底下的十幾號人交頭接耳,有些個人自然不滿意這個價錢,拂袖而去。

    顧麗娘與許強不為所動,剩下的人見他們如此,也知此事沒有商量的餘地了。

    「許老闆,我們聞香樓也不叫你便宜賣醋,只是每月多供給咱們聞香樓一百斤香醋,可好?」徐青站了出來。

    他心裡很不屑這些眼皮子淺的東西的,開酒樓的和人家計較那買醋的幾兩銀子,掉份不掉份?那沈家醋坊的醋他也叫人買過來用,他親自嘗過用那醋燒出的菜餚並且也問過大廚了,知道那沈家的醋根本就比不上許家的。按理說,許家專門做醋的,應當也看得出這點才對,他們大可高高站著,犯不著和沈家死磕上。不過想到許強剛才的話,什麼積德之類的,他的心一跳,有什麼想法在他心中模糊而過。

    「徐掌櫃真愛說笑,每月供給你們聞香樓的兩百斤香醋還是咱們緊趕慢趕製出來的呢,哪裡能再給你追加香醋的量?」顧麗娘笑道。

    一般來說,許多商人要是遇到他們這種情況,多半都願意再搭幾十斤醋做個添頭什麼的。但因每個月釀製醋的量實在太大了,便是如今叫上梁叔來旺他們幫襯一些,這活兒還是很重。遂他們這回寧願降些價,也不願意再多制點醋來安撫這些大客戶了。

    梁叔與來旺兩人的賣身契在他們手中,加上這些日子的觀察,兩人還算本份,制醋不夠人手時,許強也會叫他們幹些不重要的活計了。

    「那真是不走運了,不過咱們打交道那麼長時間了,賣給咱們聞香閣的醋就不降價錢了。我們聞香閣也不在乎那麼點小錢,和氣生財嘛。」徐掌櫃豪爽地一揮手,許家每月便多了千把兩千大錢的進賬。

    「呵呵,徐掌櫃就是豪爽,那許某在此多謝了。」

    眾掌櫃紛紛捏鼻,看不得徐青那得意的樣,真真財大氣粗,氣死個人了。他這話不是打他們的臉是什麼?不過他們卻也沒說什麼。如今買賣可不好做,螞蟻腿再小也是肉啊,醋錢下降了一成,省點是點。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45 PM

第六十一章

    「掌櫃的,掌櫃的,許家又跟著降價了。」

    沈金龍怒極反笑,「好好,和我打價格戰是吧?降,再給我降!他二十文是吧,那咱們賣十八文一斤。」

    夥計一臉為難,「東家,再降,咱們的利潤又被吃了一截,我怕秦四爺知道了會不高興啊。」

    「秦四爺那兒我會去說的,照我說的做。」沈金龍思索了一陣,一拍桌子,陰狠地笑道,「許強,我就不信這回整不死你!」

    *****

    「東家,沈家醋坊又降價了,這回降到十八文錢了。」來福喘著氣道,這些天他都成了報馬仔了,成天就在東西城兩邊來回地跑。

    許強沉著臉,不說話。

    顧麗娘知道他的為難,現在這醋價已經降到了二十文,再降下去,利潤會越來越少,指不定哪天就要做白工了。

    「許掌櫃,你們還降不降價啊,不降價我們可就到東城去買醋了啊。」王老大問。

    「是啊是啊,你們不便宜點我們就不來這買醋啦。」

    有些個旁觀的人作勢要走。

    顧麗娘面無表情地看著起哄的那幾人,「大門在那,慢走,不送。」

    王老大被她噎了一下,梗著脖子道,「你一個婦道人家能代許掌櫃做主嗎?」然後轉過頭道,「許掌櫃,你倒是給個話啊。」

    許強看了他一眼,沉聲道,「她的話就是我的意思。」

    「呸,什麼男人,受制於婦人之手。走吧走吧,去東城買便宜的醋去。」

    「這樣的店,下回求我我也不來了。」

    在王老大的帶頭下,有些個人罵罵咧咧地走了。沒多久,鋪子就空了大半。

    顧麗娘知道許強的心情不好,拍拍他的手安慰,「強哥,你做得已經夠多了。」

    許強歎了口氣,「麗娘,我不知道我這做法是不是對的。」剛才那些人的反應,真真令他寒心。

    顧麗娘示意他看看來來往往的顧客,「不管怎麼樣,咱們也算幫到一些人了,問心無愧就成。」

    許強這回可算笑了。

    「那東家,咱們還跟著降價嗎?」周來旺見許強臉色好點了,忙湊上前問。

    梁叔拍了那小子後腦勺一掌,「降你個頭啊,你個朽木腦袋!沒聽明白老闆娘的話嗎?」

    許強搖搖頭,給了個准話,「不降了,咱們的米醋就定二十四文一斤,香醋三十二文一斤。」

    「可是,除了東城沈家外,還有兩家醋坊的米醋是賣二十八文一斤的,咱們米醋的價兒是不是低了?」

    啪,周來旺又挨了一記,拖著他往另一邊走,「東家怎麼說你就怎麼做,膽兒肥了?連東家的話都敢質疑了?」

    「梁叔,有話好說,別老動手嘛。人家腦筋本來就不靈光,你還成天打,沒傻也被你打傻了。」

    「想明白了?」顧麗娘笑他。

    許強點頭,「是啊,咱們一直和他們耗下去,也不是個事,再說了,咱們家也沒那麼厚的家底。而且人若要貪便宜,咱們怎麼拉也是拉不住的。「

    「不過你把米醋的價錢定在二十四文一斤,我看得出來你還沒放棄。」

    「是啊,能幫一點是一點吧。」

    顧麗娘笑笑,這點事不算什麼,只要他不和沈家死磕著就行,就當是為她肚子裡的孩子積德吧。她在心裡尋思著,是不是該告訴他了?也好叫他高興高興。

    「強哥,和你說個事啊。」

    「啥事呀?」許強正把賬拿出來整理,也沒抬頭。

    「我有了身子了。」

    啪,賬本掉在地上了,許強也不管,拉著顧麗娘的手直追問,「真的嗎?多久了?你什麼時候知道的,怎麼現在才告訴我呀。」

    「快三個月了吧。」

    突然許強臉色一白,聲音驀地拔高了,「你知道自己有了身子那天還喝——」

    「我沒事,放心罷。」顧麗娘忙摀住他的嘴,生怕他禍從口出。這鋪子裡人來人往的,被人撿了話去學,就惹麻煩了。

    「不行,一會我陪你去莊大夫那檢查一下我才放心。對,現在就去。」說著,許強就站了起來,「梁叔,看著鋪子,我領她去看下大夫。」

    「好咧。」

    「強哥,莊大夫都說了,肚子裡的孩子強壯著呢,你幹嘛要浪費銀子買這些保胎藥啊。」顧麗娘抱怨。

    「有備無患嘛,莊大夫說了你最近有些勞累,得仔細調養才行。」

    「但藥吃多了對胎兒不好的。」是藥三分毒,而且大夫都說了,這胎兒挺健壯的,真不用吃藥。

    「胡說,莊大夫在婦科養胎方面是極出名的。不少大戶人家還專門出銀子養了他家的供奉,安胎養胎使的都是他家的藥。麗娘,我曉得你不愛吃藥,但為了孩子,你且忍忍,啊?」

    顧麗娘見他說不通,也知道他是心疼自己和孩子,面上應了下來,不過心裡卻是打定了主意不吃的。

    「麗娘,我想我們要不要推了大有生的單子?每月一萬五千斤的醋,著實不是個小數目。」莫怪乎莊大夫說她有點勞累了,再這樣下去,不病倒才怪。

    「別,不說別的,單這一百兩的罰金咱們就得慎重。」

    「嗯。」

    當他們把好消息告訴許老爹時,許老爹也樂呵了挺久,還一個勁地讓許強買個婆子回來,「強子,過兩天去牙行買個婆子回來唄。小石頭他娘如今雙身子,可勞累不得。每日忙著制醋已經夠累的了,還得給咱們燒飯燒水的,我怕她吃不消啊。」

    「爹,我哪有這般金貴了?」顧麗娘覺得自個兒挺幸運的,公爹是個明理的,丈夫又疼自己,兒女又聽話,日子過得殷實又甜蜜。

    「爹說的是啊,上回我說給你買兩個丫環婆子使使的,那會沒錢就沒買。後來忙得都忘了,你也不提醒我一下。」許強埋怨地瞅了她一眼。

    「合則還是我的不是了?行行行,隨你們折騰吧。」顧麗娘笑著搖搖頭,起身想去廚房。

    「你仔細點,要什麼我幫你拿。」

    ******

    「竇老闆,你可考慮清楚了。我知道你生意做得極大,臨安、建康、紹興等地都有你的鋪子。咱們沈家的醋冰子容易攜帶,價錢又公道。你買了這些醋冰子,到了臨安建康那頭兌兌水就能賣了。可比買許家的醋方便多了。」

    「雖說我沈某人做生意手段有點上不得檯面,但這回的醋確實是好貨,完全沒有問題,不信你可以拿點回去叫大夫驗驗。」

    「沈老闆的話我會考慮的。」

    其實竇滿天如今也正後悔與許家簽的那個契約,若是當初許家肯拿出制醋的方子,他在臨安、建康、紹興等地建個制醋的坊子就極便宜了。可惜,如今貨全從許家那拿,雖然給的價錢也公道,他也能賺上一些,但這些醋從京城運到臨安等地,終是太過麻煩。加上這兩三個月不少地方陸續冒出一些小醋坊,對他們這醋的價錢影響極大,利潤都沒剩下多少了。他如今都有心想收手,不想賣醋了。反正他家經營的是雜貨鋪子,少個一樣兩樣的,影響不大。

    如今沈金龍的話說得他的心思活絡了起來,沈家的醋他也聽過,因為價錢便宜,在京城賣得極好。聽這姓沈的說,一百斤的醋冰子能兌出近萬斤的醋,若真是這樣,那是極易攜帶的了。

    但一想到與許家的那紙契約,他又心疼,一百兩的罰金他不是拿不出,但這些銀子都不是大風刮來的,平白撒了出去,他也心疼。那契約他簽得謹慎,雖然時間只有半年,但如今也才過了兩月。許家是沒什麼背景,但他若毀約在先,又不付罰金在後,於他在商場上的名聲有礙。傳出去誰還敢和他做買賣?

    *****

    沈金龍走進許家鋪子,笑容裡難掩得意,「喲,今兒怎麼這麼冷清啊?」

    許強見是他,漫不經心地道,「是沈老闆你啊,怎麼有空過來這兒?」

    「路過而已,我可是很忙的。真羨慕許老闆你啊,清清閒閒,極好極好。唉,我也是沒辦法,鋪子裡的生意實在太紅火了,昨兒又臨時招了兩個夥計,人手還是不夠。這不,我還得趕過去幫忙呢。」

    「哈,一大早就有條狗在這亂吠,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病的。有病就去看獸醫咯,到處發瘋,哪天被人一棒打死了就不好了。」顧麗娘提著食盒慢慢走進鋪子裡。

    沈金龍哪裡不明白她這是指桑罵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許強一個挺身,冷冷地看著沈金龍,為顧麗娘擋住了那惡意的目光。

    「喂,臭婆娘,你罵的是誰呢?」沈金龍的跟班挺身而出。

    「我罵的是狗不是人,小兄弟,你可不要對號入座哦。」顧麗娘一臉無辜。

    「你——」

    「來旺啊,下回見了那些瘋狗別和他囉嗦,直接亂棍打了出去。」

    目光較量下,沈金龍敗北,「哼,我看你們能得意多久,大有生已經決定和我們沈家醋坊合作了,你們這鋪子就等著倒閉吧。」擱下狠話,沈金龍便走了,走的時候鐵青著臉,顯然被氣得不輕。

    聞言,顧麗娘和許強交換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

    顧麗娘的心情明顯好了許多,「梁叔,來旺,先來吃早飯吧。」

    「老闆娘,你好厲害,一張嘴直說得那姓沈的臉都青了。」周來旺眼睛直冒星星。

    「那是你還沒見過厲害的。」顧麗娘可不認為自己厲害,她這點段數,對付個男人還行,和那些個媳婦子婆子相比,根本就不在一個層次上的。

    「不提他了,倒胃口,來來來,嘗嘗吳嬸的手藝,還不錯的。」

    許強的辦事速度挺高的,那晚剛說了買僕人,次日便去牙行領了個婆子回來。那婆子姓吳,身強力壯的,極擅長廚藝,只一點不好,就是她是個啞巴。許家不介意這點,花了八兩銀子把她買了回來。

    如今廚房院子裡的活計都是她干了,一時間顧麗娘輕省了許多。

    傍晚的時候,竇滿天果然不出所料,約了許強去酒樓談事情。

    顧麗娘給他整理衣裳,「真是磕睡就有人送枕頭,這回你去,聽聽他怎麼說再作打算。竇滿天每隔一兩個月都要到各地補貨順帶巡視一番,通常都不會在京城留太久的。料想他如果真如沈金龍所說的話,應該會急切地想要了結此事。」

    「嗯,你放心罷,我知道怎麼做的。」雖然每個月少了一萬五千斤的大單子,很可惜。但比不得媳婦及她肚子裡的孩子重要。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47 PM

第六十二章

    許強與竇滿天閒扯了一堆天南地北的事,許強走的地方多,和他倒滿能聊得來的。聊到最後,竇滿天倒生出了幾分真心,到喉頭的話更是說不出來,甚至打起了退堂鼓。許強也不急,就陪他慢慢喝著酒。

    「許老弟,有件事,我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竇大哥有事你就說吧。」

    伸頭一刀,縮頭一刀,竇滿天做事從來都是有決斷的人,「本來這回我約你出來,是想中止咱們兩家的合作關係的,不是你家的醋不好,而是這醋運送起來實在太過麻煩。這是一百兩的罰金,你收好。老哥哥我再自罰三杯,以示歉意。」

    許強阻止不得,沒一會,三杯黃湯就下了他的肚。

    「竇大哥,買賣不成仁義在。不怕與你說實話,我也有心終止兩家的合作契約,內子她如今有了身子,實在不宜太過操勞。」許強將那一百兩銀子推回去,「所以這銀子我不能收。」

    「哦。」竇滿天倒沒料到,愣了一下,當下對許強更是欣賞,笑道,「這銀子你拿回去,就當是我給侄子的見面禮。」

    「不成不成。」許強拒不接受。

    「叫你拿你就拿,這是給我侄子的,不是給你的,你沒資格拒絕。」

    兩人爭執了一陣,許強最後推脫不過,才受了那銀子。

    想起今兒沈金龍的話,許強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把心裡的話說出來,「竇大哥,你是不是想進沈金龍家的冰醋子?」

    「哦,想不到許老弟消息還挺靈通的。」

    「竇大哥你別誤會,今兒他去我鋪子裡走了一圈我才知道的。我只是想說,他家的醋有點問題,但大夫是瞧不出來的,你可千萬別與他有什麼干係。」

    「許老弟可否說清楚點嗎?」

    許強搖搖頭。

    最後,竇滿天謹慎起見,還是沒與沈氏醋坊合作。也因此躲過了一難,後來更是幫襯了許家不少,不過這都是後話了,暫時不表。

    *****

    福哥兒一歲多了,已經站得很穩了,能搖搖晃晃的走一段了。每天傍晚都會由妞妞領著他在院子裡玩,許老爹和老太太就在一旁看著,見到他爹回來時,小傢伙就會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往他爹那兒撲過去。通常沒走幾步,就被他爹叉著他的胳膊轉著一圈,然後就和他玩拋高高的遊戲,整個院子裡就會充滿小傢伙嘎嘎嘎的笑聲。

    聽到外頭的動靜,顧麗娘從廚房裡走出來,擦了把手,倚著門柱看著父子倆的互動,笑道,「今兒怎麼那麼早回來?」

    如今雖然有了吳嬸燒飯做菜,但顧麗娘也會偶爾下廚,增進家人間的情感。

    「鋪子不怎麼忙,就回來咯,有梁叔與來旺守著,沒事的。」

    如今京城開了七八個醋坊,許家的買賣也受到了影響,不過好在像聞香樓等一些老客戶支撐著,每個月也能賣出三千來斤的醋。除去一應用度,四五十兩的進賬還是有的。

    「爹,哥哥,找——」福哥兒一個勁地拉著他爹的手往大門口拖。

    可惜他人小力氣小,怎麼能拉得動?許強明知故問,「福哥兒要去哪?」

    他們家所在的這條街道叫三元巷,隔壁的金魚巷就是一條以吃出名的街道。每天傍晚,小石頭下學時,顧麗娘總會拉著一雙兒女與老太太一塊去接了他下學,接著他們一行五人就會去清遠學院對面花家的豆腐店吃豆腐腦,要不就是去柳記吃荷葉餅兒,要不就去買上一包棗糕,拿回家在院子裡的石桌上吃,每日的花樣都不同。不過若是吃得好,總不忘打包兩份回來給許老爹和許強,頗有現代下午茶的那種感覺。

    養成了習慣,福哥兒每天一到傍晚就坐不住,要是你不抱他出去,他還會指著大門,一個勁地拉著你。

    見許強不為所動,福哥兒急了,「去,找哥哥,吃——。」

    見他都快哭了,許強終於不再逗他了,將他抱了起來,輕點他的鼻子,「好好,你個小饞貓,成天都饞外頭的東西,家裡短你吃還是短你喝的了?」

    小傢伙以為許強在和他玩,摟住他的脖子親了他一口,撒嬌地叫了聲爹後,一個勁地說吃吃。

    許強是個兒控,如今被兒子叫得心都軟了,哪會拒絕他的要求?「行了行了,今兒我帶你去接你哥哥,然後帶你去吃東西。妞妞,跟上——爹,娘,要不要一塊去?」

    許老爹和老太太搖搖頭,俱慈愛地道,「你們去吧,我們一把老骨頭了,在家坐坐就行了。」

    許強也不勉強,「麗娘,你要不要一起去?」

    顧麗娘有點心動,「不了,你們一塊去吧,廚房裡的牛腩我還沒燉好呢。」

    「叫吳嬸看著就行了,咱們一塊去接小石頭吧?我都沒陪你逛過呢。」許強將福哥兒放下,福哥兒一把抱住顧麗娘的大腿,仰著腦袋,扭動著小身子,「娘,娘,去——」

    許強親手給她去了圍裙。顧麗娘笑意盈盈,「真是的,你一個人帶著他們去就成了,幹嘛還硬帶上我嘛。」

    「機會難得,走吧。」

    ********

    去接了人,又去吃了點東西,再逛了一下書肆,給小石頭添些用品,去布店扯了幾尺布,許強又給她添了一對金耳環,待他們拿著這大包小包的回到家時,夕陽已經緩緩而下了。

    他們剛到大門,裡面就傳來一陣哭鬧聲,不知道裡面發生什麼事。許強焦急,忙開了大門衝進去。

    顧麗娘拉著幾個孩子跟在後頭,只見一名老婦人與許老爹抱頭痛哭,看面容,依稀有幾分相似。

    「強子,快來見過你姑姑。」

    「姑姑。」

    「這是你兒子?都這麼大了。」

    「嗯,後面的是我兒媳婦還有孫子。」

    「好好好,大哥,如今你也算是子孫滿堂了。」

    老婦人摸了摸身上,什麼都沒摸出來,最後把左手上的銀手鐲褪了下來,遞給許強,「姑姑第一回見你,這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拿著。」

    許老爹認出這是他娘留給她的,忙叫她拿回去,「這是娘留給你的唯一一件東西了,哪能輕易送人?」

    老婦人罷罷手,「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到了強子手裡,總好過——」話沒說完,她便住了嘴,臉色一片黯然。

    「對了妹子,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好與不好,都挺過來了。」老婦人笑得有點勉強。

    許老爹也是一陣心酸,他這妹子,小時候最是要強,從未對人服過軟。而今看她的穿著,料想這些年過得也並不算太好。

    幾個老人略聊了幾句,老婦人便站了起來,「今兒也有點晚了,我再不回去,兒子和女兒該擔心我了。如今認了門就好辦了,改日我再過來與大哥你敘敘舊。」

    「我送你回去罷。」許老爹道。

    「不用不用,其實我們住得不遠,就兩條街的路。」

    許老爹見他妹子的臉色不似客氣,只得暗自歎了口氣,「強子,送送你姑姑。」

    「你再拒絕,就不用回去了。」

    老婦人見許老爹一臉堅持,知道沒法推脫,便默默地起身。

    許強扶著她往外慢慢走去。

    「錢叔,怎麼回事?」顧麗娘見錢叔在一旁抹眼淚,忙靠近了追問。

    錢大明擦了擦眼角,道,「剛才那位是你公爹的妹妹,今兒我與幾個老傢伙坐在樹下乘涼,是她先認出我來的。後來我便帶她來找你公爹了。「

    「你這小姑也是個命苦的,當年硬頂著家人的反對嫁給了一個走商的鰥夫,次年就與丈夫離開了家鄉去了別處走商。之後南邊發生戰事,家人都死了,我與你明叔就逃到通州一帶,靠著一點莊稼把式賣身給人當了護院。年近四十才靠著那些年攢下的銀錢給自己贖了身,後來我們各自說了個媳婦,這才有了今天的好日子。這麼些年,我以為再也見不著親人了,卻不料還能見到我那命苦的妹子。」憶起往事,兩個老人嗚嗚地哭了起來。

    顧麗娘被他們弄得手足無措,「爹,明叔,一切都過去了,咱們現在不是過得好好的嗎?」

    「錢爺爺,莫哭了。」

    「爺——,不,不哭。」

    幾個孩子圍著兩老安慰著。

    老太太歎了口氣,「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好一會,兩人才擦了眼淚。此時許強回來了,許老爹拉著他追問他姑的情況。

    「你姑她住得好不好?」

    「見到你那些老表了沒?可是個孝順的?」

    許強記得他姑姑的吩咐,只管往好的說,說不好的,除了讓他爹擔心外,也沒啥用。

    「爹,姑姑住在安平街,宅子是一進的,倒也夠住。只見著了一個表妹,性子我瞧著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趕明兒你去挑個好日子,咱們請你姑姑一家來聚聚,認認親戚。」認回個妹子,許老爹很高興,晚飯也多吃了半碗。

    睡覺前,顧麗娘問許強,「強哥,你說實話,真見著了表妹?表兄弟呢?」

    「只見著了表妹。」許強的表情有點遲疑。

    「有什麼不妥?」

    「看她梳的發,表妹是個寡居的婦人。而且我看姑姑的家境不會頂好。」

    「哦。」顧麗娘心裡有自個兒的想法,窮親戚倒不怕,若是個會弄事兒的,扶持一把也是行的。就怕是個爛泥扶不上牆偏又愛惹事的,真有這種親戚,那可煩死個人,光替他擦屁股就夠受的了。

    「睡吧,過兩日就能見著他們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47 PM

第六十三章

    許老爹重視這回的團圓飯,顧麗娘自然得盡心做好。還有,這些年錢家與許家好得就像親兄弟似的,這回的團圓飯許老爹也說要叫上錢家,所以顧麗娘他們少不得提前做準備。

    顧麗娘擬好了菜單,拿去給許老爹過目,看看是不是還有什麼地方遺漏的。

    「爹,菜單我擬好了,每個席面一個梅菜扣肉,一道木耳炒肉絲,一個姜絲鴨肉,一個白切雞,再加一道紅燒魚,還有一個雜菌湯,兩個青菜。你看看是不是還要再加點什麼?」

    雞鴨魚肉樣樣俱全,這樣的席面擱哪兒,都是極體面的了。

    許老爹看著這菜單子是極滿意的,「這麼多菜了,我也沒什麼要補充的了。一會你叫強子去把食材買回來,可別落下什麼才好。」

    「放心吧爹,就算落下什麼,要去買也是極便宜的。」

    「是啊,我都忘了這裡不是我們那個小村子咯。」

    「強哥,要買的東西我都列在單子裡了,你照著買就是了。對了,還差兩壇宴客的白酒我忘了寫上去,你可千萬得記得啊。還有,瓜子果仁之類的,你記得去**齋買呀。」這回也算是他們許家第一回比較正式的宴客,不說怎麼體面,至少不能太寒酸了。明兒來的孩子多,沒些零嘴可不像樣。

    「省得了,我去了,你在家也別太累了,什麼搬不動的千萬別逞能,等我回來。」交待好了,許強才出門。

    辦個席面不容易,顧麗娘為了這回的團圓飯,足足忙碌了兩天。

    *****

    他姑來吃飯的那天,通共來了六個人。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外加一個大兒媳婦及一個孫子。最大的兒子叫王順發,比許強大不了幾歲,最小的女兒蘭姐今年也二十有四了。

    他大姑沒有名字,其實農村很少給女孩子起名的,嫁人後叫的都是姓氏。

    顧麗娘看著覺得納悶,許老爹的終身大事被耽擱了。可許氏不一樣,不說她比許老爹年輕幾歲。嫁人時也才十五六,沒被誤了信期。按理說,她的孩子應當比許強大上十來歲才合理的。

    後來她才曉得,原來他大姑生第一胎時是雙生子,可惜沒站住,沒滿月就去了。然後許氏也由此落下了病根,加上小產後操勞了好些年,身子一直調養不好。後來養了幾年,虧得老天開眼,年過三十後,才陸續生了幾個孩子,後來許氏精心養著,倒也全都站住了。

    王順發的媳婦周氏一見到顧麗娘,自來熟般,拉著顧麗娘的手就是一陣親熱,「喲,這是表弟媳吧?模樣果然長得齊整。」

    「表嫂。」顧麗娘笑著點了點頭。

    「博文,快,叫表嬸。」周氏推推她身旁的兒子。

    「表嬸。」那孩子叫了一聲,然後低頭玩自己手上的小物件去了。

    「挺乖的。」顧麗娘拿出準備好的銀手鐲給他戴上,「這是表嬸給你的見面禮,戴好哦。」她早就知道他姑有個孫子,這見面禮是必備的,代表了她與許強的心意。

    從顧麗娘拿出銀手鐲時,周氏就一直雙眼發亮地盯著她,「還不快謝謝你表嬸?」

    「謝謝表嬸。」

    然後周氏又一把握住她的手,「我一瞧你就知道你性子極好,咱們以後合該多往來才是。咱娘與你爹可是嫡親的兄妹,莫要生分了。」

    對她的熱情,顧麗娘有點吃不消,只得岔開話題,「姑姑,爹在堂屋裡等你們好久了,咱們進去吧?」

    許氏笑著點點頭,「好。」

    顧麗娘將人領進了屋,又給倒了茶水,才退出來,「爹,姑姑,錢叔你們聊著,我去廚房看看。」

    「去吧去吧,你自忙你的,我與你姑姑敘敘舊。」

    周氏順勢問,「大舅,我能不能四處走走?來京城這麼久,我還沒見過這麼雅致的宅子呢。」

    自己媳婦什麼德性,許氏哪裡能不知道,當下回了她一句,「你消停一下吧,在這陪陪我老太婆。」

    周氏只得不甘地坐下,眼睛在堂屋四處打量著。

    因這回不單單請了他姑姑一家,還請了錢家,錢家倒來得早。錢婆子他們一到,就與兩個媳婦鑽進廚房幫忙去了。

    顧麗娘一向與齊慧娘交好,齊慧娘雖然見識短些,但心眼實,顧麗娘極愛與她嘮叨些家常。

    顧麗娘見廚房裡就錢嬸吳媽還有齊慧娘,隨口問道,「貴福媳婦呢?」

    齊慧娘朝外頭呶呶嘴,「她說身子不爽利,娘叫她休息去了。」

    顧麗娘聽後也是搖搖頭,她說的是錢貴福來京後討的媳婦劉氏。這劉氏是劉家莊的,因模樣好,錢貴福一眼就相中了,死活要娶。錢婆子一見劉氏,就知道不是個會過日子的人,攔著不讓娶,可惜最終還是擰不過兒子,將這尊菩薩娶了回來。這劉氏一副身嬌肉貴的樣子,每天除了打扮得花枝招展外,啥活計都不想沾手。一叫她做些事,不是這個疼就是那個痛。

    錢婆子與老二貴福也提過這問題,叫他管管媳婦,可他卻渾不在意,還說他媳婦若真不舒服做不來這些事兒也是可以的,大不了花點銀子買個僕人回來就是了。這話可把錢婆子氣個倒昂,種一年地下來,節餘也買不了一個婆子,再說了,她也沒讓劉氏做什麼重活,不過是些家務罷了。他倒好,每天把媳婦伺候得跟個少奶奶似的。是,現在他是賺得了些錢,若不攢起來,還當每年的光景都會這麼好的?以後他就知道錯了。

    「甭提她了,對了,菜燒得怎麼樣了?」顧麗娘問。這麼好的光景,她可不想提那些個糟心事。

    「菜都燒好了,我放在灶裡溫著,就差兩個青菜,可以開席了。」

    「那就好,我去叫他們開席了。」

    「嗯。」

    ******

    堂屋裡的人顧麗娘都認識,她一眼看去,看到許老爹和老太太等四個老人在一起說說笑。而許強卻被王順發拉著說話,不知道說的是什麼,總之許強的笑容裡帶了點不耐煩。

    「爹娘,姑姑,錢叔錢嬸,準備上菜了,大家趕緊找位子坐好吧。」

    人少,又都是相熟的親人,沒什麼避諱。他們就在堂屋那裡擺了兩桌,一桌專門坐男子,還擺上了兩壇白灑,另一桌則是坐女人和孩子的。

    男子那桌,顧麗娘還叫吳媽炸了盤香噴噴的花生給他們下酒,所以他們吃得極歡實。

    「大家吃啊,沒什麼菜,將就將就,都別客氣啊。」顧麗娘抱著福哥兒笑著勸道,旁邊那桌也傳來了許家與許老爹的勸吃聲。

    顧麗娘他們這桌有十三個人,錢家五人,許家四人,王家四人,略顯擠了點。但吃飯的時候還算斯文,沒有出現爭搶的情況。

    顧麗娘去吃過兩回席面,那些女人的搶菜功夫那叫一個厲害。一道菜上桌,筷子伸慢點,你就啥都撈不著。碗裡的菜他們也不怎麼吃,都聚精會神地等下一道,直到所有的菜都搶光了,她們就心滿意足地開始清數自個兒的戰利品,要是能搶到幾塊雞肉扣肉的,能高興好幾天。之後他們就會吃掉一些青菜肉沫之類的,成塊的肉都拿油紙之類的打包回家,與家中的孩子一道吃。

    「娘,雞腿雞腿,我要我要!」王博文大胖子一上桌就叫囂著。

    「好好好,娘給你挾。」

    不過一鍋粥裡總會出現那麼一兩顆老鼠屎的,這不,錢家的劉氏與王家的周氏,兩人專把好的往自已碗裡挾。不單這樣,周氏還老往自己兒子碗中挾菜,沒一會,兩人碗中就堆滿了高高的菜。許氏瞪了周氏一眼,錢婆子的臉色也不咋好看。

    許氏踢了周氏一眼,又警告地看了她一眼,『你給我消停點。』

    周氏這才不甘不願地埋頭苦吃起來。

    「哥哥,我要扣肉——」妞妞見大伙吃得香甜,碗裡就剩下最後一塊了,她也想試試。

    「娘,我要扣肉——」王博文見最後一塊扣肉被挾走了,急了,忙嚥下口中的扣肉嚷道。

    周氏反射性地伸長筷子一搶,小石頭的力道哪敵得過她,那片梅菜扣肉很快便到了周氏手中。

    「哥哥?」妞妞撅著嘴,可憐兮兮地看著小石頭。

    「妞妞別難過,哥哥把碗裡的雞肉讓給你好不好?」小石頭哄道。

    顧麗娘摸摸她的頭,安撫,「是啊,娘這塊魚肉剔好刺了,也給妞妞好不好?」

    蘭姐兒低頭,眼睛一抹不屑一閃而逝,「呸,上不得檯面的東西。」

    他姑看見周氏碗裡還有一塊沒吃過的梅菜扣肉,還要去搶孩子的肉,臉一沉,「家裡是短你吃了還是短你喝了?讓你在外頭活像個餓死鬼似的丟人現眼?趕緊給我把肉還回去!」

    周氏低聲嘟嚷,「可不就是短我吃的短我喝的麼?一個月就沾兩回葷腥,肚子裡哪有什麼油水?」

    「你——」

    顧麗娘笑著打圓場,「姑姑,不用了,博文喜歡就讓博文吃吧。」

    許氏剛才的呵斥聲惹來男子那桌的注意,許老爹高聲說道,「妹子,孩子喜歡吃就叫他吃嘛。我們這邊還有梅菜扣肉,強子,拿點過去,別餓著孩子。」

    許強端著扣肉過來,給幾個孩子一人挾了一塊才把剩下的放在她們的桌子上。

    「吃飯罷。」許氏的聲音有點悶。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49 PM

第六十四章

    吃罷飯,知道許老爹兄妹倆許久未見,定有許多話要說的。錢家倒是識趣,聊了兩句就告辭了。

    顧麗娘與吳媽一道利落地將堂屋拾掇乾淨,又給兩人上了碗水,見老太太坐在一旁頭一點一點的,忙上前,「娘,困了?」

    「嗯,麗娘,好困好睏,想睡。」老太太使勁睜開困頓的眼。

    「娘,我扶你回房睡會吧。」顧麗娘扶著眼神迷瞪的老太太去了她屋子。

    喝著水,許氏道,「大哥,你這兒媳婦瞧著倒是個孝順的。」

    「可不是?我屋裡短了什麼她總是最先補上,還有啊,這屋裡屋外都是她拾掇的,從沒叫我操過心。」許老爹樂呵呵地道,「其實這兒媳婦最叫我滿意的是能生養,你也知道,我就強子一個兒子,自然希望咱們老許家的子孫越多越好。石頭她娘不光去年年頭生了一個,如今又揣著一個。這回不管是男是女,都是好事兒。」

    「多子多福自然是好事。」許氏亦跟著笑道。

    「對了,如今兩個外甥做何營生?」

    許氏長長歎了口氣才道,「大哥,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我雖有三個孩子,卻沒一個比得上強子的。老二還好,做事踏實,如今在糧行給人當學徒,工錢雖然少點,可至少是份穩當的活。但老大和蘭姐兒不省心,老大成天踅摸著做買賣,整日游手好閒的,活也不去找。蘭姐兒前年死了丈夫,虧得膝下沒孩子,這才跟著來了京城。這一年前前後後也給她說了幾門親事,但沒一個是她看得上眼的,唉。」

    「兒孫自有兒孫福,姻緣的事的確急不得。只是老大沒份穩當的活計確實不行。」

    ......

    *******

    「表弟妹,來來來,咱們來這坐會。」顧麗娘剛從老太太出來,便被周氏纏住。

    「表嫂,啥事啊?」顧麗娘禮貌地笑著。

    「也沒啥事,就是見你如今雙身子還忙進忙出地張羅,心疼罷了。」

    「我沒事兒,多走動走動也好。」顧麗娘笑笑,對她的說辭不予置否。人說,以小見大,剛才吃飯時,周氏吃起獨食來不管不顧的,一轉眼就知道替人想了?

    兩人閒扯了一些有的沒有的,周氏終於開口了,「表弟經營這般大的鋪子,一定很累吧。要不,叫你表哥去鋪子裡幫忙管管?都是自己人,有你表哥在鋪子裡,表弟也好多些時間回來陪你不是?」

    「這怎麼好意思?」都知道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這話果然不假。

    「大家一家人,哪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其實呢,你表哥他做買賣也挺拿手的,還開過兩個鋪子呢。也是他運氣不好,才都關了罷了。不過經驗在那擺著呢,叫他去幫管著鋪子,準能立即上手。」

    「都關了?」經營不好,難道真的只是運氣問題嗎?

    周氏搖了搖頭,長歎了口氣,「唉,你表哥就是太實誠了,被人坑了兩回。」

    顧麗娘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周順發,不像啊。他長了一張鑽營的臉,實在不像是實誠人,看眼神也不像。「表嫂,我想你問錯人了,這些事都是他們爺們在管,我哪懂什麼呀?」

    「這我知道,但表嫂想讓你幫著敲敲邊鼓,男人嘛,在床上最好說話了。」說著,周氏瞧著她,意味不明地笑了。

    顧麗娘滿頭黑線,表嫂,我們才見第一回好不好。非親非故的,你當你是誰啊,賃啥我要幫著你來算計我丈夫?莫非她把自個兒當作無知婦孺了,以為她說兩句好話就能哄住?

    「嗤——」蘭姐兒經過,剛好聽到周氏的話,忍不住嘲笑出聲。

    「你笑什麼?」周氏怒目而視。

    「我笑你啊,敗了自己家還不夠,還想去敗別人家,真是一點廉恥都沒有。」蘭姐兒笑著搖搖頭。

    「我再沒廉恥也比不得你,你吃我家的,用我家的,有什麼資格說我?我再怎麼說也是你大嫂,你有沒有尊重過我?」

    「我吃你家的用你家的?你臉皮真的比城牆還厚!這一年多來,我花用的都是自己的嫁妝,與你沒有半文錢干係!?,我倒想花娘家的銀錢,但娘家的錢呀,都被你和大哥敗光了。」說到最後,蘭姐臉上一臉不屑,「成天踅摸著做買賣,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塊料,敗光了家財還賴著在家等老娘養的,有這樣的大哥大嫂,我都覺得丟臉!」只可惜了她那老實的二哥。

    「覺得丟臉就滾出我家!」周氏被她批得面上無光,氣得胸脯上下起伏著。

    「我偏不,那是娘的房子,你以為是你的啊?真不要臉!」蘭姐兒說完,看也沒看顧麗娘一眼,就慢悠悠地往堂屋那邊走去。

    「這個掃把星,真是氣死我了!」周氏回頭見到顧麗娘,扯開臉乾笑幾聲,「表弟妹,別信她的話,你這表妹自打成了寡婦後,性子就更尖刻了,看誰都不順眼,嘴巴不饒人得緊。」

    「呵呵。」顧麗娘不知道說什麼,也不想與她呆一處了,剛尋了個借口想走身,妞妞屋裡就傳來了哭鬧聲,她站起來,快步往她屋裡走去。

    「哇嗚,我咬死你這個壞蛋!」妞妞的哭聲從房裡傳了出來。緊接著傳出王博文刺耳的尖叫聲。

    「怎麼了怎麼了這是?」

    「發生什麼事了?」

    大人們都坐不住了,全往書房湧去。只見小石頭摔倒在地,地上還滿是瓷器碎片以及一些零散的銅錢。而妞妞的臉也有幾條紅痕,顯然是被掐的。

    看著一雙兒女如今的樣子,顧麗娘真的很心疼。將小石頭從地上抱起來,發現他的左手被碎片劃了一道口子,而且還見了紅。

    「疼嗎?」顧麗娘仔細看了那傷口,見沒有殘片沾在上頭,才略為安心。

    小石頭搖搖頭,「娘,快去看看妹妹,剛才他掐了妹妹好幾下,都把她掐哭了。」

    顧麗娘小心地把一雙兒女抱到旁邊,伸出手給妞妞擦了淚,才問,「妞妞,怎麼回事?」

    小姑娘一邊抹淚一邊控訴地道,「娘,這個壞蛋不但掐妞妞,還要搶妞妞的豬罐罐。嗚嗚,妞妞不給,哥哥和他講道理還被他推了一把,豬罐罐也被他摔壞了。」

    顧麗娘輕輕將她摟進懷裡,「乖,別哭了,壞了娘再買個好的給你。」

    這豬罐罐是顧麗娘買給孩子攢錢用的,來京後,自打手頭寬裕了後,顧麗娘逢年過節都會給些零散的銅板孩子,讓他們買些自己喜愛的東西。

    小石頭進學,身上有些銅板比較好。而妞妞是女兒,要富著養,銀子從來都不是省下來的,她不想把銀錢抓得太緊,把女兒養成那種小氣的性子。待妞妞大些她自會教導她如何管家。

    王博文一見到他娘就告狀,「娘,她咬我!打她!」

    顧麗娘見她一臉凶相,忙站起來上前打圓聲,「他表嫂,孩子們在一塊,磕磕碰碰難免的,你——」

    顧麗娘還沒說完,就被她一把推開,加上她剛才蹲在地上有一會,剛站起來有點不穩,被推了這把身體有點搖晃著往後倒去,好在剛進門的許強眼明手快扶住了她。

    周氏手指著妞妞,不分青紅皂白地數落開了,「你這孩子怎麼搞的?小小年紀怎麼可以隨便咬人?他是你表哥知不知道?要是咬出個好歹,你賠得起嗎?」

    許強與顧麗娘的臉色都不好看,但怎麼說,周氏都算是客,他們也不好說什麼。而且周氏罵人只一小會,等他們回過神來時,她已經罵完了。

    妞妞幾時見過這種架式,頓時嚇得不敢出聲,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

    小石頭將妞妞拉開,護在身後,仰著頭瞪著周氏,「說話就說話,手指不要指來指去的。夫子說了,這是潑婦的行徑。」

    周氏數落完妞妞,見他這樣,瞪了他一眼,「你個小崽子,胡說八道什麼?知不知道我是你長輩?果然是有娘生沒爹教的小拖油瓶!」剛才被蘭姐數落了一頓,周氏本來就有氣沒處發,加上前頭顧麗娘一直推脫,多半是不會應承那事的,一想到這,她的邪火更大了。

    緊接著,她又過來數落顧麗娘,「?,表弟妹,我先前瞧你也是個好的,但你是怎麼教孩子的?你看看,他們一個小小年紀就知道打人,一個卻和長輩頂嘴,以後大了還了得?」

    顧麗娘被她氣得肺都快炸了,欺負?誰欺負誰還不知道呢,王博文本就比小石頭他們大了好幾歲,力氣自然大了。兩個娃都被他欺負得哭了,她這表嫂還賊喊捉賊!

    兒子女兒被人數落成這樣,她再忍下去她就是龜孫子!

    「我怎麼管教孩子不勞你費心!你有這閒功夫還不如回去好好管教一下你家兒子,省得霸道慣了,哪天出門衝撞了貴人,到時——」

    「嗷——你咒我兒子,我跟你拼了!」周氏扑打著上前。

    許強攬著顧麗娘往旁邊退去,然後將她與兩個孩子護在身後。

    王順興上前攔住他二嫂,「二嫂,你別這樣。」大哥上個茅房,怎麼還沒回來?

    「夠了,要撒潑就給我滾出去!」許氏站在門外,臉色鐵青地呵斥。

    周氏不依不饒地,「娘,你咋幫著外人說話?博文都被人咬了,我訓他們兩句算是便宜他們了。」

    「頭一回來親戚家你就鬧得不可開交,你不嫌丟臉我還要臉面!你帶著孩子家去吧。」

    「可是——」咬傷了人,他們不該賠咱們一點醫藥錢的麼?

    「還不趕緊?」許氏拔高了聲音。

    周氏見她婆婆臉色不好,便是不甘,也只得領著孩子回去了。

    「強子,強子媳婦,你表嫂不懂事,你們看在你姑姑的老臉上且原諒她一回罷?」

    長輩都這麼說了,他們還能如何?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50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6 08:39 PM 編輯

第六十五章

  好好的團圓飯發生了這麼件不愉快的事,兩家子也沒了聊性。於是他姑領著一家子草草地打道回府。

  臨出門前,王順發特意落後了幾步,挨著許強道,「表弟,別忘了剛才我說的事啊,不懂的再來問我,表哥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熱點小說坊

  許氏轉過頭瞪他,「你與強子說什麼了?來之前我叫你安分點,又忘了?」

  「娘啊,我也是為了表弟好嘛,若他照我說的做,保證財源滾滾。那個好點子我自己都捨不得用呢,便宜他了。」

  許氏一陣頭疼,「好了好了,你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別去挑唆人家了。」

  訓完王順發,許氏回過頭來對許強說,「行了,強子,你也不用送了。就兩三條街的路,咱們自個兒走回去就是了,你趕緊進去看看孩子罷,莫要被嚇到才好。」

  「那姑姑和表哥表妹你們慢走。」

  許強將客人送走,回到屋時,顧麗娘已經幫兩個孩子上好藥了。

  小姑娘臉上掛著淚,顫著聲音道,「哥哥,剛才大表嬸好可怕,眼睛瞪得大大的,感覺要吃人一般,嚇死妞妞了。」

  小石頭抿了抿嘴,給她抹掉眼淚,「莫哭,有哥哥在,不會讓她打你的。」

  顧麗娘聽妞妞這麼一說,也覺得周氏有點不對勁。剛才她們說話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突然變得那麼易怒和急躁?還有,罵妞妞那會的樣子真真可怖,眼球突出,臉紅脖子粗的,仿似與妞妞有什麼深仇大恨一般,當時她在一邊看了都嚇了一跳。她這表嫂莫不是得了甲亢吧?這裡叫大脖子病。若是這樣,一切都說得通了。顧麗娘越想越像,因為這個病,所以她整個人才會那麼消瘦,所以才有那麼亢進恐怖的食慾。

  多了門親戚,日子還是照常過,只不過平日裡多了戶人家走動,逢年過節有什麼新鮮物什分一份過去罷了。

  因為競爭,他們流失了不少大客戶,鋪子裡的生意沒有之前忙。不過還有四五家酒樓一直固定地從他們這兒拿貨,加上鋪子零散的銷售,每個月也能固定賣出兩三千斤醋左右。

  顧麗娘已經把制醋的本事全教給他了,如今只需要安心養胎便可。

  鋪子裡有梁叔與來旺儘夠了,許強只每晚過去鋪子一回拿賬回來對一下便可。除了酒樓來提貨的日子較忙外,許強有了更多空閒的時間,一得空他便窩在家裡捉摸著怎麼製出更好的醋來。

  如今已經十一月份了,她的肚子聳得老高,走動都十分困難。她的產期就在這半月裡了,許強也早早就與王家穩婆打好招呼了。

  王文博進了門,正巧看到妞妞與小石頭領著福哥兒在院子裡玩兒,忙跑了過去,「妞妞,我有好東西要給你。」熱點小說坊

  「你又來做什麼?」小石頭眼明手快地將妞妞護在身後,瞪著眼前的小胖子。

  「我來這關你什麼事?拖油瓶,滾開!」王文博推了小石頭一下。

  小石頭聞言,抿著嘴不說話。

  小石頭不姓許,外人很容易看出問題來。

  顧麗娘剛好扶著肚子經過,聽到這話,心裡恨死了這個沒口德的小胖子。還沒等她有什麼動作,旁邊就傳來了許強訓人的聲音。

  「他不是拖油瓶,文博,怎麼說話的?」許強板著臉訓了他一句,「下回再這樣張嘴就罵人的話,就不許你進來了。」

  「表叔一一」王文博囁嚅,看得出來他挺怕許強空上表叔的。

  「等等,你手上拿的是什麼?」許強眼尖,看到他縮在背後的手裡拿著一塊紅色的布片之類的。

  王文博背了背身子,「沒,沒什麼。」

  許強覺得不對勁,彎下腰,將那布從他手裡扯了出來。

  「表叔,你不能拿,這是我送給表妹的啦。」

  許強看清楚手裡的東西後,臉色就鐵青著,「你把這玩意兒給妞妞?」

  顧麗娘也看清了許強手裡的東西,那是一件紅色的肚兜,還有一本小人書,她拿過來翻開一看,接著臉色一下子變得很怪。這王文博都十歲出頭了,半大的孩子,又成天在外頭野,學到一些不三不四的也不奇怪,但他怎麼能送這玩意給妞妞?叫外人看了會怎麼想他們許家?翻過年,妞妞就八歲了——

  王文博點頭,「是啊,娘說了,這個好,她花了大價錢才從錦繡坊買回來的呢。表叔,我我——」

  他這話無疑地火上澆油,許強聽了後火冒三丈,二話不說,扛著他就往王家走去。

  顧麗娘一看不妙,忙扶著肚子跟了上去。待她到王家時,已經鬧將開來了。她進了門,仔細地將大門瑣好,這才走了進去。

  ***

  「表嫂,你怎麼能叫文情送這種東西給妞妞?要是被人見了豈不是壞了她的名聲?」

  周氏一見了許強手裡的肚兜,正是自己遍尋不著的那件,忙一把搶了回來。後來聽清楚他說什麼,立即化身成為炸毛的母雞,「你腦袋被門擠了啊?你知道這肚兜多少錢一件麼?兩百文錢!我是傻了才會把它送人。」最後她還不忘倒打一耙,「哦,該不會是你家妞妞挑唆我家文博的吧?難怪我最近家裡不是短了這個就是缺了那個的。原來——」

  顧麗娘剛進門就聽到她的污蔑,新仇加舊恨,頓時爆發了,「放你的狗屁!一個破肚兜我們許家還不至於買不起。別說一個,就是買一堆砸死你都夠。」

  「好呀,你們許家錢多欺負人是不是?」周氏一聽這話氣得發抖,雙目圓瞪,如同個吊死鬼般。

  顧麗娘被她嚇了一跳,心裡直打鼓。心裡越發肯定周氏是得了那大脖子病,看著挺恐怖的,也不知道病得嚴不嚴重?

  許強見顧麗娘挺著個大肚子過來,忙上前扶了她,倒沒注意到周氏的異狀,「你怎麼來了?仔細你的身子。」

  「我沒事,怕某些人胡攪蠻纏,你應付不了。」顧麗娘保守地退後一步。

  周氏見他們不答話,自以為得計,當下嚎得更起勁了,「老天爺,我怎麼那麼命苦啊,本以為多了門親戚就多了份助力。想不到人家平日裡不幫忙就算了,屎盆子還盡住我們頭上扣。虧我平日裡受了人家丁點恩惠還傻了吧卿地四處給他說好話,好人果然做不得啊。」

  顧麗娘與許強拿她這種撒撥的行徑沒辦法,「等姑媽回來再說吧。」

  「大清早的,你又鬧什麼?」許氏剛從外頭回來,就聽到周氏在屋裡嚎,當下眉頭緊皺。

  「不是我要鬧的,人家都欺負上門來了,我還乖乖地讓人家打不成?」

  許氏這才注意到屋裡還有其他人,「強子,強子媳婦,你們咋來了?」

  許強三言兩語便將事情的經過說了,最後補充了一句,「姑媽,你別怪我魯莽,這事事關妞妞的名聲,我不得不慎重。」

  許氏點點頭,眼睛看向王文博,「文博,怎麼回事?」

  周氏往前走了幾步,道,「文博,別怕,告訴娘和你奶奶,是誰教唆你拿家裡的東西的?」

  王文博看了大夥一眼,才低下頭道,「我偷聽到娘說這件兜兜好,還說穿在身上最是舒服,所以我就偷偷拿了它,想把它送給妞妞。」

  周氏一聽,又鬧騰起來,「好你個臭小子,我怎麼那麼命苦啊,養了你這個討債的,家裡有點好東西就尋思著送去給外人。你給我說清楚,是不是有人挑唆你的?」

  顧麗娘覺得有點無力,和周氏這種人說道理,簡直自討苦吃,她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錯的。而且她得了這種病,越吵越起勁。熱點小說坊

  許氏氣得踢了她一腳,「你給我消停會,天天為這麼些個雞毛蒜皮的小事鬧個不停,你不煩我聽著也煩了。」

  接著又道,還有,文博這孩子都十歲出頭了,還成天就知道瘋玩,你這當娘的也不知道管管。這樣下去,遲早要被你慣壞,到時我看你指望誰去。

  姑媽,還有這個,也是文博拿給妞妞的。」許強拿出那本小人書。

  只消一眼,許氏便知道那是什麼,她二話不說,拿起一旁的掃帚就往王文博身上招呼,「我打死你個禍胎,好的不學,偏學這些個壞的,那些書也是你能看的?」

  「娘,好痛,嗚嗚——」王文博一邊躲一邊哭。

  「娘,別打別打,他是你唯一的孫子啊。」周氏見了那小人書也愣了一下,聽見兒子的求救聲,就上前想攔著許氏,不料挨了好幾下,特別是臉,被重重掃了一下,泥塵嗆得她直咳。

  「打死了乾淨!」打了好一會,許氏也累了,撐著掃帚直喘氣。

  「姑媽,你坐。」許強給她搬了一張椅子,「姑媽,說句不熱中點聽小的說話坊,文博這孩子真該管管了,再不管的話,待性子一定,就來不及了。我看表嫂也不是個會教孩子的,這事兒還得姑媽你親自捉起來。」

  許氏剛平復下來,聽到這話神情一凜,「這孩子我一定會好好管教的,這回連累你家妞妞了,對了,這渾小子這回辦的事兒沒人見著吧?」

  許強搖搖,「姑媽,翻過這個年頭,妞妞就八歲了,我也該替她留意婆家了。文博這孩子也十一歲了,古人云,男女七歲不同席,咱們還是避避嫌吧。不過姑媽還得多去我家走動走動才行,要不爹就該晚叨我了。」

  「好孩子,放心罷,姑媽省得怎麼做的。」許氏自然明白他言下之意,其實真正的意思,不過是不想被文博帶累罷了。也怪自己孫子這事做得不地道,若說許氏之前還有些別的心思的話,這會什麼念頭都該滅了。

  又嘮叨了一會,許強夫婦便告辭了。許氏將兩人送到門外,顧麗娘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回到家,許強才問,「剛才在姑媽家出來時,見你似乎有話想說?」

  顧麗娘想了想,歎了口氣,還是決定把它說出來,「表嫂這麼易躁易怒,可能是得了大脖子病。」

  「我看她好好的呀,脖子很平整,和尋常一樣,你是不是想多了?」

  「那天吃團圓飯時你沒注意,她吃了足足三大碗飯,還有許多菜,但你看她的身裡,座小得緊。還有,她的一雙眼睛是突出來的,這些都是大脖子病的前期症狀。」

  「這些我倒沒注意,我以為是表嫂性子一向如此。」

  強哥,你和姑媽提一下吧,瞧一下大夫比較穩要。」她也是看在許家的面子上多嘴說一句,至於治不治就看他們的了。

  「嗯,我會的。」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51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6 08:40 PM 編輯

第六十六章

    「嗚嗚——」壓抑的哭聲從被子裡隱隱傳來,「我不是拖油瓶,不是,不是,嗚嗚——」

    小小的身子在被子裡一聳一聳的,顯然小石頭哭得很專心,若不然不會連她推門進來也不知道。

    天,她的不作為竟讓自己的孩子受了這麼大的委屈。回想起他倔強地與周氏對抗的那幕,以及他抿著嘴被王文博指著鼻子罵那場景。

    小石頭才不到八歲,都知道用自己小小的身體對抗壞人,保護自己的弟弟妹妹。現在想來,她不如小石頭多矣,她是個不合格的母親。這般想著,顧麗娘的眼淚掉了下來,她捂著嘴看著自己的孩子。當他被欺負的時候,她這做娘的一定會第一時間站出來擋在他面前的,而不是讓他一個人面對。

    或許是感覺到屋裡有人,那團被子動了動,露出小石頭那張小臉。臉很乾淨,顯然已經擦拭過了,只是紅腫的眼睛掩飾不了他哭過的事實。

    「娘?」他試探著叫了聲,或許是剛才哭得太用力,他打了個嗝。

    「嗯。」顧麗娘狠狠吸了下鼻子,然後坐在他的小床上。

    小石頭不安地看著她,心中忐忑,娘來了多久,剛才他的話又聽到了多少?他不想叫娘知道了難過。

    顧麗娘給他輕輕地擦掉了眼角的淚,笑道,「這麼大了,還躲在被子裡哭鼻子,福哥兒要是知道了,定要笑話你這哥哥的。」

    「娘,你都知道了?」小石頭沮喪地看著她。

    「嗯。」

    小石頭垂著腦袋,沒什麼精神。

    顧麗娘覺得很有必要和他深談一番,而不是得過且過。他心裡有個結,日子怎麼都不會快活的,「小石頭,你要記住,娘是愛你的。你絕對不是什麼拖油瓶,如果說,當初你爹不能夠接受你,娘也堅決不會嫁給他的。你是娘的孩子,在娘心裡,你是最重要的,你明白嗎?」

    小石頭不確定地看著顧麗娘,「娘,小石頭真的是最重要的嗎?」

    「當然,小石頭是最重要的。」她深吸了口氣道,「小石頭,娘其實想告訴你,為別人的閒言閒語傷心難過,那是最蠢的事。對你有惡意的人,你越難過,他們就越得意。而對真心疼你的人來說,你難過,我們比你更難過,懂嗎?」

    顧麗娘將他摟進懷裡,「小石頭你知道嗎?當娘看到你為這些事情難過時,娘比你更難過。不過——娘要在這和小石頭說聲對不起,娘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嗚嗚——」顧麗娘說著說著,眼淚又流了下來。她不想哭的,真的,可不知怎麼地,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或許是孕婦的情緒起伏大吧。

    「娘,你別哭,別哭,你是世上最好的娘。」小石頭退出她懷裡,手忙腳亂地給她擦眼淚。

    顧麗娘止不住眼淚,把小石頭也急得跟著哭了起來,「娘,你別哭了好不好?都是小石頭不好,下回我再也不會了,嗚嗚。」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許強推門進來就見他們母子倆在抱頭痛哭,以為發生什麼事,急得團團轉。

    每晚睡前顧麗娘都會去孩子屋裡轉轉,看看他們有沒有踢被子。本來已經檢查妥當的了,可她想起還有件東西落在小石頭屋裡就回頭尋。可她去了好久了,許強左等右等都等不著人,就索性起身過來看看,卻沒料到會看到這個場面。

    沒人理他,許強又查看了一番屋裡,沒發現有什麼異常,可他們母子兩人又哭得起勁,可把許強急壞了,「到底什麼事解決不了的,說出來,我給你們辦了。」

    看著兩人不聲不響地抱頭痛哭,許強也覺得心裡堵得慌,索性在床邊坐了下來,將兩人攬進懷中輕聲安慰著,「乖,都別哭了,仔細傷了眼睛。」

    許是哭夠了,顧麗娘漸漸止住了淚,而小石頭先前也哭了一聲,這回又哭,見他娘不哭了便也很快就收住了淚。

    「我們沒事,只是被風沙迷住了眼睛而已。」顧麗娘也知道這借口很爛,但她顧不得這麼多了。

    「哦。」許強看她的樣子就明白她不想叫自己知道,儘管心裡好奇,卻也沒有再勉強。

    「你先回去,我哄他睡了就回房了。」顧麗娘推推許強。

    許強見她似乎還有話與小石頭說,便應了聲,「嗯,可別再哭了,仔細你的眼睛。」說完,他便走了出去,臨走前還不忘給他們關上門。

    待他走後,顧麗娘才回過頭來問小石頭,「小石頭,剛才的話你記住了嗎?」

    他點點頭,「娘,我記住了。」

    「娘就盼著你每天都過得開心,有些事無需太過介懷,你過得快活了,娘也就快活了。」

    「嗯。」小石頭重重點頭,然後躺回床上,扯過被子,露出一個頭,催她,「娘,很夜了,你快回去睡罷,我也要睡了。」

    顧麗娘起身,給他掖好被子,「嗯,你睡罷。」

    顧麗娘回到屋裡,許強體貼地不追問剛才的事,伺候她睡下,才鑽進被窩。

    ******

    十一月十九,顧麗娘經過三四個時辰折騰,終於產下了一對龍鳳胎。生完後,顧麗娘就脫力地昏了過去。虧得黃穩婆是個經事的,又略懂醫術,給她把了脈,發現只是力竭而已。幫顧麗娘清理乾淨,她才出去堂屋向許家眾人道喜。

    許家眾人得知顧麗娘沒事,才有心情感受新生兒的喜悅。

    許家一下子添了兩個娃,可把許老爹樂壞了。他抱著孫子就不肯撒手,老太太則抱著女娃娃哄著。

    小石頭領著妞妞福哥兒好奇地看著弟弟妹妹,龍鳳胎呢,也不曉得兩人會不會相像?

    「爺爺,給我看看弟弟。」福哥兒仗著身量小,一下子就擠到了前頭。

    「好好,給你看。」

    ......

    那邊正樂呵著,這邊,王穩婆告訴許強,「強子,你媳婦這回生了雙胎,傷了身子,最好調養幾年再要孩子。若不然,怕生產時會有性命之危。」

    許強一聽,立即緊張地追問,「王嬸,我媳婦要不要緊?是不是有什麼不妥之處?」

    王穩婆搖搖頭,「於醫術方面我也只是略懂皮毛,待她出了月子,你最好請個大夫給她仔細瞧瞧吧。」

    「那她身子有沒有事?」大夫是一定要看的,就不知道現在她有沒有事兒?

    「她只是虛弱了點,調養一段時日便無大礙了。」

    「謝謝你啊王嬸,不知吃些什麼調理好?」

    「一會我給你寫張方子,那幾個湯都是給女人在月子間調養的,只要不吝嗇銀錢,料想能好的。」

    「錢是其實,人才是最重要的。」如今他膝下也有四個孩子了,夠了。雖然他心裡有點遺憾,但媳婦對他來說才是最重要的,他不想她有危險。

    說著,許強拿出一個紅包遞給王穩婆,「王嬸,這個紅包你拿著,洗三那天還得麻煩你再來一趟。」

    王穩婆也不客氣,笑著接過,「那是自然,我也好久沒接生過龍鳳胎了,這回沾沾這兩娃的喜氣。」

    顧麗娘因為產後體弱,奶水少,一個娃還夠吃,兩個就不夠了,這可把她急壞了。聽著兒子女兒因為吃不飽的哭聲,她只能拚命地吃著湯水進補。

    許老爹心疼兩個孩子,想請個奶娘回來。被顧麗娘否決了,新生兒腸胃弱,已經吃了母乳了,隨便換人對孩子不好。最後無奈之下,只得讓許強買只奶山羊回來,奶水不夠吃的時候再餵他們吃一些羊奶。又因為羊奶熱氣,顧麗娘加了些蜂蜜下去中和一下。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51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6 08:40 PM 編輯

第六十七章

    「蘭姐兒,大嫂我可是為你好。」

    許蘭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然後眉眼一挑,深感懷疑地道,「你有這般好心?」

    周氏拍著大腿表衷心,「哎呀,天地良心,若我有一點壞心腸就叫我不得好死。別看我以前和你不大對付,但這回大嫂可是實實在在為了你好。我呀,就盼著你有個好前程後,能好好地提攜一下自家的兄弟了。你想想,許家在京城有兩處產業,據說在劉家莊那兒還有三四頃良田。他們如今住著的宅子你也是去看過的,比咱們這破屋子不知道強上多少倍。再加上西城那鋪子,哎喲,那個生意火得...銀子是大把大把地往懷裡摟啊。大嫂我看了都要眼紅,你不比顧氏差,賃啥她吃香的喝辣的,你就得天天面對那些閒言閒語啊?你瞧瞧,顧氏帶了個拖油瓶都能嫁到表弟這般好的男人,你哪兒比她差了?大嫂我見了都替你覺得可惜,雖說你也是嫁過人的,但畢竟沒有生過孩子,光這點就比那顧氏強了不知多少倍了。」

    見許蘭沉默不語,周氏以為她有所鬆動,遂決定再把勁,「你想是不是,你若嫁過去,當個平妻是一定的了。看在娘的份上,大舅爺能不抬舉你?到時你再藉機壓那顧氏一頭,家中還不是你說了算?到時若把銀錢抓在手中,還愁沒好日子麼?」

    「說完了?」許蘭諷刺地笑了,「真不知道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再怎麼說你也是因為顧氏才撿回這條命的,如今半分不念人家的好也就罷了,還成天算計著往人家屋裡送女人,原來你就是這般對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啊。這麼記仇狠毒的你,怎麼能讓我相信你是為了我好呢?」於她有恩的人她都能算計,何況她這成天與她不對付的呢。信她?呵——

    若不是許蘭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當正頭娘子,指不定會被她的話給迷了心神。平妻,終究是比正緊的繼室矮了一頭。她不願委屈自個兒,也不願自個兒的孩子一出生就矮人一截,那是在剜她的心。

    「我真的是為了你們好。」

    「這樣的好我受不住,你還是留給你自個兒慢慢享用吧。」

    周氏當沒聽到,繼續說著,「她如今坐月子,不能伺候她家男人。而男人就是那德性,憋不住的,與其表弟出去尋花問柳,還不如找個像姐兒一般知根知底的呢。而姐兒嫁過去也能有個好歸宿。」

    「大嫂,你真可怕。」把毒藥當作蜜糖送給人,還一副我為你好的樣子。

    「我真是為了你們好,積陰德呢。」

    許蘭見她說不通,搖搖頭走了。

    ********

    顧麗娘正在餵奶,見許強帶著滿身的寒氣進了屋子,「回來了?去屋裡看過孩子了沒有?」自打顧麗娘生產,福哥兒就搬去和小石頭一塊睡了。福哥兒知道爹娘要帶弟弟妹妹,也不鬧騰人,反而很新奇地打量著新的住處。不過他們這些大人不放心,每晚睡前總要瞧個一兩回,生怕他們踢被子凍出個好歹來。

    「剛回來,孩子們睡得香甜著呢。」許強脫下外衣,湊近火堆烘烤著衣裳祛寒。

    「又去喝酒了?渾身上下一鼓子酒味。」顧麗娘嫌棄地皺皺鼻子。

    「嗯,今兒和表哥去吃涮鍋了,還別說,那家新開的涮鍋店味道還真不錯。等你出了月子,咱們一家子去吃吃看,保管你滿意。」這麼冷的天吃涮鍋那是最好不過的了,吃了後渾身暖和。

    「上回聽你提過了,叫和記的,對不對?」顧麗娘有點印象。

    「對,就是那家,據說是羅剎國的人過來開的。想不到人家在吃食方面做得這般好。」

    「不過前兩天不是才去過麼?怎麼又去?」

    「還不是表哥,非拉著我去,說給我介紹什麼大買家,唉。我就鬧不明白了,他分明不是做買賣的那塊料,怎麼就那麼熱衷於這個行當呢。」

    顧麗娘瞥了他一眼,「你沒事少和他摻和,得空的話就在家多制幾斤香醋吧。這回新出爐的香醋我嘗過,味道比以前好上不少。相信徐掌櫃他們會很滿意的。」

    關於她這位大表哥的事,她最近都聽得耳朵長繭了。三天兩頭想拉她當家的出去,說去談什麼生意談什麼合夥之類的,變著法子想與他們借銀子。姑媽老早就叮嚀過他們了,若他這個大表哥想借銀子做買賣什麼的,叫他們一定不許借,即便借了他們王家也不會認的。姑媽都放出話來了,誰敢借錢給他?不過她也不想借就是了,明顯是打水漂的,她是嫌錢多了沒處花才會借。

    一提到醋,許強的興致明顯更高了,旁的事被他一股腦放在兩邊,「為夫我能幹吧?才折騰了幾回就把那大曲給製出來了。那天你嘗的醋就是用新大曲制的,味道比以前香多了吧?」

    見他一臉得意,顧麗娘忍不住笑他,「才誇你一句呢,尾巴就翹起來了。」

    許強摸摸鼻子,嘿嘿笑著。

    顧麗娘餵飽女兒,輕輕搖晃幾下,等她打了奶嗝後將她放在炕上。

    許強迫不急待地靠過來,「來來,給我抱抱果果。」果果是他們女兒的小名,他們的兒子一出生沒幾天,許老爹便給他取了個福全的大名。

    顧麗娘推開他,「再去烤一會,渾身的寒氣,沒得凍著了女兒。」雙生的孩子本就比不得旁人健壯,餵養起來需要更精心細緻。

    許強搓著手,沒有不應的。

    顧麗娘將一旁的兒子抱起來,親親他的臉,將他的小拳頭從嘴巴裡拿開,柔聲說道,「全哥兒乖乖,吃奶咯。」

    每回顧麗娘都是餵飽了妹妹才餵他的,全哥兒很乖巧,沒喂到的時候都是把自己的大拇指伸進嘴裡吸得滋滋作響,以此來解饞。手指被拿開了,他漆黑的眼珠子看著顧麗娘歡實地叫了兩聲,估摸著是知道是到了飯點了。

    見兒子吃得歡實,夫妻倆的心裡俱是一片柔軟。

    「奶水夠不夠?不夠的話,明兒我再去割一隻豬蹄回來給你燉湯。」

    「也好,這些天兩個小傢伙長得壯了點,吃的也多了,總覺得奶不夠吃。」

    果果和全哥兒的滿月酒離過年沒幾天了,許家僅擺了三四桌席面,請了相熟的幾家來吃個便飯。

    夏家、馮家、顧家都有派人送禮來,甚至稀奇的,顧麗娘的外家程家也送來了一份薄禮。

    顧麗娘有點不知所措,老太太對她說,「人家送來的你收下便是,該怎麼還禮就怎麼還禮。」

    顧麗娘聞言照做,也懶得猜測其中的深意了。若真有什麼企圖,總會顯現出來的。

    鑒於上回團圓飯的事,這回許家備的材料都是足足的,光梅菜扣肉每桌就上了兩大碗。上回吃酒席時周氏的吃相太難看,知情的人都不大願意坐她旁邊。周氏卻像個沒事人似的,照常吃喝。

    許家自打日子好過起來後,從不在飯菜上虧待了孩子和老人,所以許家的飯菜,油水一向都很足。特別是入了冬,許家三天兩頭都能吃上一頓肉。遂小石頭他們對肉的克制力比旁的孩子強上不少。比起錢家王家小子們餓死鬼般的吃相,小石頭他們無疑要斯文許多。惹得錢婆子他們紛紛誇讚。

    「表弟,我約了人在和記談點事情,我先走了啊。」王順發見有人擱了筷子,忙站起來道。其實他早就食不知味了,每坐一刻都覺得是煎熬。

    「表哥,你飯還沒吃完呢。」許強指著他那碗僅吃了一半的飯。

    「老大,你給我回來!」許氏瞧見他中途離席,站起身來斥道。

    「娘,我真有事,回來再和你說。」王順發急忙忙往外走。

    「大表哥這是?」顧麗娘疑惑地問,「是不是飯菜不合胃口?」

    許氏氣悶地坐下,「別管他,咱們吃吧,他現在除了和記的羊肉,多好的飯菜都吃不下。」

    周氏見丈夫招呼也不和她打一聲就跑了出去,氣白了臉。

    許氏越想越不對勁,「強子,你老實說,和記裡面是不是有什麼粉頭之類的?」近來老大對和記的癡迷程度以及日漸消瘦的身子,看起來真像是外頭有了人。

    「姑媽,沒有啊。那和記我去過幾回,真的只是正經的涮鍋店。」

    許氏聽後直嘀咕,「那倒奇怪了,現在老大一個月裡有十幾次是去和記的,難道真的是和別人談事情?」

    「姑媽,先吃飯吧,可能表哥真的有急事呢,別多想了。」顧麗娘勸菜。

    「是啊娘,趕緊吃吧,省得呆會菜都被某人吃光了。」許蘭瞥了周氏一眼。

    「渾說什麼,趕緊吃吧。」許氏輕斥了女兒一番,家醜不可外揚,在家怎麼鬧都行,在外頭就不能丟臉。

    吃罷了飯,周氏對顧麗娘說,「表弟妹,這梅菜扣肉做得真好吃,能不能讓我打包點回去?上回我們吃回去後文博還和我鬧騰著要吃這個呢。這回我只好腆著臉問你拿點回去給他解饞了。」

    許蘭看得直撇嘴,她還真好意思!虧得娘現在不在,若不然,又是一頓好罵。

    「呵呵,其實你不說我也會叫吳媽給你們包點回去的,每家都有。這梅菜扣肉做起來也挺簡單的,一會我把做法寫下來給你們拿回去,想吃的話照著做就行了。」顧麗娘抱著孩子笑著說。

    「那是最好不過的了。」周氏擦擦嘴道。

    作者有話要說:「蘭姐兒,大嫂我可是為你好。」

    許蘭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然後眉眼一挑,深感懷疑地道,「你有這般好心?」

    周氏拍著大腿表衷心,「哎呀,天地良心,若我有一點壞心腸就叫我不得好死。別看我以前和你不大對付,但這回大嫂可是實實在在為了你好。我呀,就盼著你有個好前程後,能好好地提攜一下自家的兄弟了。你想想,許家在京城有兩處產業,據說在劉家莊那兒還有三四頃良田。他們如今住著的宅子你也是去看過的,比咱們這破屋子不知道強上多少倍。再加上西城那鋪子,哎喲,那個生意火得...銀子是大把大把地往懷裡摟啊。大嫂我看了都要眼紅,你不比顧氏差,賃啥她吃香的喝辣的,你就得天天面對那些閒言閒語啊?你瞧瞧,顧氏帶了個拖油瓶都能嫁到表弟這般好的男人,你哪兒比她差了?大嫂我見了都替你覺得可惜,雖說你也是嫁過人的,但畢竟沒有生過孩子,光這點就比那顧氏強了不知多少倍了。」

    見許蘭沉默不語,周氏以為她有所鬆動,遂決定再把勁,「你想是不是,你若嫁過去,當個平妻是一定的了。看在娘的份上,大舅爺能不抬舉你?到時你再藉機壓那顧氏一頭,家中還不是你說了算?到時若把銀錢抓在手中,還愁沒好日子麼?」

    「說完了?」許蘭諷刺地笑了,「真不知道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再怎麼說你也是因為顧氏才撿回這條命的,如今半分不念人家的好也就罷了,還成天算計著往人家屋裡送女人,原來你就是這般對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啊。這麼記仇狠毒的你,怎麼能讓我相信你是為了我好呢?」於她有恩的人她都能算計,何況她這成天與她不對付的呢。信她?呵——

    若不是許蘭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當正頭娘子,指不定會被她的話給迷了心神。平妻,終究是比正緊的繼室矮了一頭。她不願委屈自個兒,也不願自個兒的孩子一出生就矮人一截,那是在剜她的心。

    「我真的是為了你們好。」

    「這樣的好我受不住,你還是留給你自個兒慢慢享用吧。」

    周氏當沒聽到,繼續說著,「她如今坐月子,不能伺候她家男人。而男人就是那德性,憋不住的,與其表弟出去尋花問柳,還不如找個像姐兒一般知根知底的呢。而姐兒嫁過去也能有個好歸宿。」

    「大嫂,你真可怕。」把毒藥當作蜜糖送給人,還一副我為你好的樣子。

    「我真是為了你們好,積陰德呢。」

    許蘭見她說不通,搖搖頭走了。

    ********

    顧麗娘正在餵奶,見許強帶著滿身的寒氣進了屋子,「回來了?去屋裡看過孩子了沒有?」自打顧麗娘生產,福哥兒就搬去和小石頭一塊睡了。福哥兒知道爹娘要帶弟弟妹妹,也不鬧騰人,反而很新奇地打量著新的住處。不過他們這些大人不放心,每晚睡前總要瞧個一兩回,生怕他們踢被子凍出個好歹來。

    「剛回來,孩子們睡得香甜著呢。」許強脫下外衣,湊近火堆烘烤著衣裳祛寒。

    「又去喝酒了?渾身上下一鼓子酒味。」顧麗娘嫌棄地皺皺鼻子。

    「嗯,今兒和表哥去吃涮鍋了,還別說,那家新開的涮鍋店味道還真不錯。等你出了月子,咱們一家子去吃吃看,保管你滿意。」這麼冷的天吃涮鍋那是最好不過的了,吃了後渾身暖和。

    「上回聽你提過了,叫和記的,對不對?」顧麗娘有點印象。

    「對,就是那家,據說是羅剎國的人過來開的。想不到人家在吃食方面做得這般好。」

    「不過前兩天不是才去過麼?怎麼又去?」

    「還不是表哥,非拉著我去,說給我介紹什麼大買家,唉。我就鬧不明白了,他分明不是做買賣的那塊料,怎麼就那麼熱衷於這個行當呢。」

    顧麗娘瞥了他一眼,「你沒事少和他摻和,得空的話就在家多制幾斤香醋吧。這回新出爐的香醋我嘗過,味道比以前好上不少。相信徐掌櫃他們會很滿意的。」

    關於她這位大表哥的事,她最近都聽得耳朵長繭了。三天兩頭想拉她當家的出去,說去談什麼生意談什麼合夥之類的,變著法子想與他們借銀子。姑媽老早就叮嚀過他們了,若他這個大表哥想借銀子做買賣什麼的,叫他們一定不許借,即便借了他們王家也不會認的。姑媽都放出話來了,誰敢借錢給他?不過她也不想借就是了,明顯是打水漂的,她是嫌錢多了沒處花才會借。

    一提到醋,許強的興致明顯更高了,旁的事被他一股腦放在兩邊,「為夫我能幹吧?才折騰了幾回就把那大曲給製出來了。那天你嘗的醋就是用新大曲制的,味道比以前香多了吧?」

    見他一臉得意,顧麗娘忍不住笑他,「才誇你一句呢,尾巴就翹起來了。」

    許強摸摸鼻子,嘿嘿笑著。

    顧麗娘餵飽女兒,輕輕搖晃幾下,等她打了奶嗝後將她放在炕上。

    許強迫不急待地靠過來,「來來,給我抱抱果果。」果果是他們女兒的小名,他們的兒子一出生沒幾天,許老爹便給他取了個福全的大名。

    顧麗娘推開他,「再去烤一會,渾身的寒氣,沒得凍著了女兒。」雙生的孩子本就比不得旁人健壯,餵養起來需要更精心細緻。

    許強搓著手,沒有不應的。

    顧麗娘將一旁的兒子抱起來,親親他的臉,將他的小拳頭從嘴巴裡拿開,柔聲說道,「全哥兒乖乖,吃奶咯。」

    每回顧麗娘都是餵飽了妹妹才餵他的,全哥兒很乖巧,沒喂到的時候都是把自己的大拇指伸進嘴裡吸得滋滋作響,以此來解饞。手指被拿開了,他漆黑的眼珠子看著顧麗娘歡實地叫了兩聲,估摸著是知道是到了飯點了。

    見兒子吃得歡實,夫妻倆的心裡俱是一片柔軟。

    「奶水夠不夠?不夠的話,明兒我再去割一隻豬蹄回來給你燉湯。」

    「也好,這些天兩個小傢伙長得壯了點,吃的也多了,總覺得奶不夠吃。」

    果果和全哥兒的滿月酒離過年沒幾天了,許家僅擺了三四桌席面,請了相熟的幾家來吃個便飯。

    夏家、馮家、顧家都有派人送禮來,甚至稀奇的,顧麗娘的外家程家也送來了一份薄禮。

    顧麗娘有點不知所措,老太太對她說,「人家送來的你收下便是,該怎麼還禮就怎麼還禮。」

    顧麗娘聞言照做,也懶得猜測其中的深意了。若真有什麼企圖,總會顯現出來的。

    鑒於上回團圓飯的事,這回許家備的材料都是足足的,光梅菜扣肉每桌就上了兩大碗。上回吃酒席時周氏的吃相太難看,知情的人都不大願意坐她旁邊。周氏卻像個沒事人似的,照常吃喝。

    許家自打日子好過起來後,從不在飯菜上虧待了孩子和老人,所以許家的飯菜,油水一向都很足。特別是入了冬,許家三天兩頭都能吃上一頓肉。遂小石頭他們對肉的克制力比旁的孩子強上不少。比起錢家王家小子們餓死鬼般的吃相,小石頭他們無疑要斯文許多。惹得錢婆子他們紛紛誇讚。

    「表弟,我約了人在和記談點事情,我先走了啊。」王順發見有人擱了筷子,忙站起來道。其實他早就食不知味了,每坐一刻都覺得是煎熬。

    「表哥,你飯還沒吃完呢。」許強指著他那碗僅吃了一半的飯。

    「老大,你給我回來!」許氏瞧見他中途離席,站起身來斥道。

    「娘,我真有事,回來再和你說。」王順發急忙忙往外走。

    「大表哥這是?」顧麗娘疑惑地問,「是不是飯菜不合胃口?」

    許氏氣悶地坐下,「別管他,咱們吃吧,他現在除了和記的羊肉,多好的飯菜都吃不下。」

    周氏見丈夫招呼也不和她打一聲就跑了出去,氣白了臉。

    許氏越想越不對勁,「強子,你老實說,和記裡面是不是有什麼粉頭之類的?」近來老大對和記的癡迷程度以及日漸消瘦的身子,看起來真像是外頭有了人。

    「姑媽,沒有啊。那和記我去過幾回,真的只是正經的涮鍋店。」

    許氏聽後直嘀咕,「那倒奇怪了,現在老大一個月裡有十幾次是去和記的,難道真的是和別人談事情?」

    「姑媽,先吃飯吧,可能表哥真的有急事呢,別多想了。」顧麗娘勸菜。

    「是啊娘,趕緊吃吧,省得呆會菜都被某人吃光了。」許蘭瞥了周氏一眼。

    「渾說什麼,趕緊吃吧。」許氏輕斥了女兒一番,家醜不可外揚,在家怎麼鬧都行,在外頭就不能丟臉。

    吃罷了飯,周氏對顧麗娘說,「表弟妹,這梅菜扣肉做得真好吃,能不能讓我打包點回去?上回我們吃回去後文博還和我鬧騰著要吃這個呢。這回我只好腆著臉問你拿點回去給他解饞了。」

    許蘭看得直撇嘴,她還真好意思!虧得娘現在不在,若不然,又是一頓好罵。

    「呵呵,其實你不說我也會叫吳媽給你們包點回去的,每家都有。這梅菜扣肉做起來也挺簡單的,一會我把做法寫下來給你們拿回去,想吃的話照著做就行了。」顧麗娘抱著孩子笑著說。

    「那是最好不過的了。」周氏擦擦嘴道。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52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6 08:40 PM 編輯

第六十八章

「徐掌櫃,怎麼是你來提貨?」顧麗娘看到徐青親自來提貨,覺得很驚訝。

    「年終了嘛,這不,我尋思著過來和你們把賬給結一結,順便提貨算了,就沒讓夥計跟著過來。」

    「那敢情好,對了,這回還像以前一樣?」

    「啊?」徐掌櫃走了下神,沒聽清她的話。

    顧麗娘又重複了一遍之前的話,他才點點頭。

    「徐掌櫃,你等會啊,他爹正去拉貨過來。」

    「沒事,等一下不打緊。」徐青罷罷手,然後又皺起眉頭,似乎有什麼煩惱困擾一般。

    他的反常倒惹著顧麗娘多看了幾眼,徐青是老主顧了,她便多嘴關切了地問了兩句,「徐掌櫃,這都過年了,怎麼愁眉苦臉的?」

    「唉,還不是被那和記鬧的。自打這間食肆開了後,酒樓的顧客少了近一半。」徐青恨恨地道。

    顧麗娘失笑,「和記啊,聽我家掌櫃的提起過,似乎生意挺紅火的。那徐掌櫃有沒有去吃過啊?所謂知已知彼,百戰百勝嘛。」

    「去了,怎麼沒去,不過只去過一回,後來就沒去了。」

    顧麗娘不解,「那家店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吸引人的地方?」

    徐青歎了口氣,似乎很遺憾,「沒有,食材什麼的是大路貨,只是那湯底吃起來特別香,不知道是什麼材料熬的。」

    「其實徐掌櫃,既然客人喜歡吃涮羊肉,你們聞香閣也可以增設一些涮鍋嘛。」合作久了,多少有幾分交情在裡頭,顧麗娘也是本著良心建議他。

    徐青搖頭,「不管用,通不管用。若真是那的食物真做得好我也就認了,只是那食物多半是生料的多。什麼山珍海味吃過幾回後會膩味了才是,但它不,客人吃過後跟著魔似的,吃過後不去吃的話週身不自在,若說其中沒有貓膩,打死我都不信。」

    說到最後,徐青猛拍大腿。瞧見顧麗娘被他激動的神色嚇得後退了幾步,徐青老臉一紅,不好意思地抓抓頭,「許夫人,抱歉啊,我一時太激動了。」

    「沒事沒事。」她嘴上這麼說著,心裡卻直犯嘀咕,這聽著怎麼那麼像吸毒似的,想到吸毒二字,顧麗娘的心一跳,不是吧?她想起現代的一些報道說有些火鍋店為了牟取暴利,往火鍋底料放了一些罌粟殼,如此一來不止能使湯底香一點,最重要的是叫人吃上癮,繼續光顧。

    不過,顧麗娘想想覺得不對,罌粟毒品大煙之類的,不是在清朝末期才會出現的麼?但一想到她如今轉身的是架空時代,她就不敢肯定了。越想越心驚,她可是聽她掌櫃的說他去過幾回的,莫要成癮了才好。想到這個,她也沒閒情和徐青閒扯了。不管如何,她都得拘著她家那位不許去才成,小心使得萬年船,罌粟呢,能隨便碰的麼。

    正巧此時許強用牛車拉著一車的醋到了鋪子外頭,看到徐青就笑道,「徐掌櫃的,咱就不麻煩地卸來卸去了,你驗驗,然後我直接給你送到酒樓裡去?」

    徐青自然是沒有不應的,當下清點檢查了貨,交了錢,就讓許強給他送過去。

    顧麗娘接過銀子,找補了零錢給徐青。她縱然心急,也只能等許強送完貨回來再說了。

    許強送貨回來,顧麗娘還沒找著時機說那事呢。許強就喜滋滋地開口了,「麗娘,上回我和你說過等你出了月子咱們就去和記吃頓好的,今兒正巧結了賬,咱們下午早點關鋪子,一家子去和記吃頓好的怎麼樣?」

    真是想什麼就來什麼,顧麗娘看著鋪子裡人來人往,實在不是個說話的地方,只好含糊地對許強說道,「這事咱們晚點再說。」

    「和記那邊生意很紅火的,要是去吃的話,就得早點去訂位子了。那的涮鍋真的不錯,人吃了精神頭都好上許多,這些日子見爹和岳母都有點畏寒,今天正好給他們補補身子。」

    顧麗娘越聽越心驚,挺擔心許強在她坐月子期間給兩老「進補」了。

    「我坐月子那會,你有沒有給他們帶和記的湯水?」

    「沒有啊,想吃的話就去和記吃唄,咱們家現在又不是吃不起,叫老人吃別人的剩菜,這事我幹不出來。」

    有了許強的這話,顧麗娘才把提著的心放下,若和記真如她所想那般的話,那老人染上毒癮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表弟,表弟,借我二兩銀子吧,我有急用。」王順興衝進了鋪子,一把捉住許強的手哀求道。

    「表哥,你怎麼——」許強見到王順發的樣子,大吃一驚,以為發生什麼事,緊張地追問,「發生什麼事了?」

    顧麗娘見了王順發如今枯瘦如柴眼眶凹陷的樣子,不用看她就知道是染上毒癮了。

    「孽子,你給我回來!」許氏氣喘吁吁地跟著進了鋪子。

    「姑媽,你怎麼來了?」許強忙去扶她。

    許氏指著王順發的鼻子罵道,「我是造的什麼孽,這孽子竟然淪落到偷錢的地步!」

    偷錢!許強寬慰許氏,「姑媽,你慢慢說,到底什麼事。可能表哥真有急事要用錢也不一定。」

    「他個死吃貨能有什麼正經事,唯一的急事就是去和記大吃大喝!他就巴不得一天去三回,也不想想家裡哪有那麼多銀錢給他揮霍?

    人人都說那和記邪門,瞧瞧,他都吃成這個鬼樣子還要去吃。不給銀子他去還學會偷了,我——」說到最後,許氏激動得一口氣喘不過來。

    顧麗娘見狀,忙給她撫著胸口順了氣,「姑媽,別激動,好好說。」

    許氏見鋪子裡的人不住地瞅著他們看,才醒過來,對許強道,「沒什麼好說的了,反正我這輩子是不指望他了,強子,麻煩你幫我壓著他回家,我要把他鎖起來。雖然他不爭氣,但我這做娘的也不能眼睜睜看他去死。他什麼時候能不惦記著去和記,我就什麼時候放他出來。」許氏挺直了腰桿道。

    顧麗娘是佩服許氏的,雖然她不知其中原委,卻能果斷地下了這種決定,果然是一個好母親。

    許強不忍心,「姑媽,這——」

    顧麗娘挨近他,掐了他一把,「照姑媽說的做。」

    「娘,你就讓我去一回和記吧,就一回,真的,兒子求你了,娘——」王順發掙扎著說道。

    「休想,看你這樣子分明是被迷了心竅了。強子,幫我把他壓回家。」許氏按奈下心中的不忍,不為所動地道。

    顧麗娘決定跟去瞧瞧,把店交給梁叔後,她就一道去了。週遭的人對著王順發指指點點的,許強他們也顧不得他們說什麼閒話。

    「娘?」周氏看到王順發被許強壓著回來,心中很是不快。

    許蘭見到如此情況,木頭般地站在一旁,顯然是懶得摻和這檔子事。

    「就是這間屋子,強子,把人扛進去。」

    王順發眼見著大門就要鎖上了,他不笨,知道掙扎鬧騰沒用之後,就安靜下來。他知道他娘一直以為他被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迷了心竅,當下一臉悔痛地道,「娘,叫表哥放開我罷。我清醒過來了,我再也不去和記了。」

    周氏一臉驚喜,而許氏則狐疑地看著他。

    王順發見他娘沒有立即把他關進屋裡,以為他的說辭打動了她,心裡暗喜,繼續道,「娘,我決定聽您的話,好好找份活計來養家。然後好好孝敬您,叫你享幾天清福。」

    見許氏仍沒說話,王順發急了,「娘,要不我去表弟鋪子裡幫忙吧,有他看著,這樣您總算能放心了罷。」

    許氏臉色一動,顧麗娘急了,若真讓王順發來鋪子幫忙,以後有個什麼事還不怨死他們啊?再說了,毒癮可不是那麼容易戒的,王順發騙得了別人騙不了她。

    「表哥,鋪子裡全是搬上搬下的活,你如今的身子骨怕吃不消吧。其實找活的事不急,你現在最緊要的是將養好身子。」

    王順發見是顧麗娘攪亂了他的計劃,趁人沒注意時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你表弟妹說得對,你如今身子骨不好,還是在家將養一段時間再說罷。這段時間你哪也不要去了,有什麼需要就和娘說。」許氏說完,大鎖頭一鎖。

    王順發大叫著拍門,他不明白,為什麼他已經說了那麼多,他娘還是要關他?「娘,放我出去,我不要被關在屋子裡!」

    許氏一臉平靜地聽著。

    王順發又叫,「梅子,快給我開門!」

    周氏不忍地想上前,被許氏攔下了,「若不想守寡,就不要放他出去,你這時心軟不是幫他,是害他,懂嗎?」

    原來,許氏剛才一直未曾相信王順發的話。警告了周氏,許氏也懶得理會她,領著許強夫婦來到堂屋,才露出一臉的疲憊,她按按額頭勉強地笑道,「強子,強子媳婦,這回虧了你們了。」

    「姑媽,別那麼見外。」許強是個有眼色的,看得出他這姑媽情緒不高,「姑媽,剛才離得匆忙,我鋪子裡還有事沒弄好,先告辭了。若有什麼事需要幫忙的,姑媽讓表弟或表妹過來打聲招呼就成。」

    許氏點頭,「不留下來吃個飯?」

    「不了。」

    「那這回我也不留你們了,下回吧,下回等你表哥好了,姑媽請你們來家裡吃頓飯。」

    臨走前,顧麗娘多嘴了說一句,「姑媽,表哥這病可不能心軟,少說也得關上一個月才能好。還有,要煮些有營養的飯菜給他吃才行。可能一開始沒啥胃口,挨過了最難的那段時間就好。待他飯量正常了,就好了。」其實關於戒毒的事,她懂得也不多,只能給一點點建議了。

    許氏見顧麗娘說得頭頭是道,以為她見過,忙追問,「強子媳婦,你認得這個病?是不是,是不是被人——」

    「姑媽,我是見過像表哥這樣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不過若是斷不了,後果會很嚴重,當時我就見著一個人口吐白沫而死,死的時候身體沒幾兩肉了,很痛苦。」

    顧麗娘特意把話說得很嚴重,只有認識到這事的嚴重性,人們才會認真地去執行。

    許氏聽了果然臉色一凜,「強子媳婦,謝謝你了,上回也是多虧了你叫強子讓我帶你表嫂去看大夫。說起來,你真是咱們王家的大恩人。」

    「我也只是多嘴說個兩句而已,哪值當您這樣。不過姑媽,剛才的話別忘了啊,千萬得關夠一個月才能斷的。」

    許氏慎重地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一更

    「徐掌櫃,怎麼是你來提貨?」顧麗娘看到徐青親自來提貨,覺得很驚訝。

    「年終了嘛,這不,我尋思著過來和你們把賬給結一結,順便提貨算了,就沒讓夥計跟著過來。」

    「那敢情好,對了,這回還像以前一樣?」

    「啊?」徐掌櫃走了下神,沒聽清她的話。

    顧麗娘又重複了一遍之前的話,他才點點頭。

    「徐掌櫃,你等會啊,他爹正去拉貨過來。」

    「沒事,等一下不打緊。」徐青罷罷手,然後又皺起眉頭,似乎有什麼煩惱困擾一般。

    他的反常倒惹著顧麗娘多看了幾眼,徐青是老主顧了,她便多嘴關切了地問了兩句,「徐掌櫃,這都過年了,怎麼愁眉苦臉的?」

    「唉,還不是被那和記鬧的。自打這間食肆開了後,酒樓的顧客少了近一半。」徐青恨恨地道。

    顧麗娘失笑,「和記啊,聽我家掌櫃的提起過,似乎生意挺紅火的。那徐掌櫃有沒有去吃過啊?所謂知已知彼,百戰百勝嘛。」

    「去了,怎麼沒去,不過只去過一回,後來就沒去了。」

    顧麗娘不解,「那家店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吸引人的地方?」

    徐青歎了口氣,似乎很遺憾,「沒有,食材什麼的是大路貨,只是那湯底吃起來特別香,不知道是什麼材料熬的。」

    「其實徐掌櫃,既然客人喜歡吃涮羊肉,你們聞香閣也可以增設一些涮鍋嘛。」合作久了,多少有幾分交情在裡頭,顧麗娘也是本著良心建議他。

    徐青搖頭,「不管用,通不管用。若真是那的食物真做得好我也就認了,只是那食物多半是生料的多。什麼山珍海味吃過幾回後會膩味了才是,但它不,客人吃過後跟著魔似的,吃過後不去吃的話週身不自在,若說其中沒有貓膩,打死我都不信。」

    說到最後,徐青猛拍大腿。瞧見顧麗娘被他激動的神色嚇得後退了幾步,徐青老臉一紅,不好意思地抓抓頭,「許夫人,抱歉啊,我一時太激動了。」

    「沒事沒事。」她嘴上這麼說著,心裡卻直犯嘀咕,這聽著怎麼那麼像吸毒似的,想到吸毒二字,顧麗娘的心一跳,不是吧?她想起現代的一些報道說有些火鍋店為了牟取暴利,往火鍋底料放了一些罌粟殼,如此一來不止能使湯底香一點,最重要的是叫人吃上癮,繼續光顧。

    不過,顧麗娘想想覺得不對,罌粟毒品大煙之類的,不是在清朝末期才會出現的麼?但一想到她如今轉身的是架空時代,她就不敢肯定了。越想越心驚,她可是聽她掌櫃的說他去過幾回的,莫要成癮了才好。想到這個,她也沒閒情和徐青閒扯了。不管如何,她都得拘著她家那位不許去才成,小心使得萬年船,罌粟呢,能隨便碰的麼。

    正巧此時許強用牛車拉著一車的醋到了鋪子外頭,看到徐青就笑道,「徐掌櫃的,咱就不麻煩地卸來卸去了,你驗驗,然後我直接給你送到酒樓裡去?」

    徐青自然是沒有不應的,當下清點檢查了貨,交了錢,就讓許強給他送過去。

    顧麗娘接過銀子,找補了零錢給徐青。她縱然心急,也只能等許強送完貨回來再說了。

    許強送貨回來,顧麗娘還沒找著時機說那事呢。許強就喜滋滋地開口了,「麗娘,上回我和你說過等你出了月子咱們就去和記吃頓好的,今兒正巧結了賬,咱們下午早點關鋪子,一家子去和記吃頓好的怎麼樣?」

    真是想什麼就來什麼,顧麗娘看著鋪子裡人來人往,實在不是個說話的地方,只好含糊地對許強說道,「這事咱們晚點再說。」

    「和記那邊生意很紅火的,要是去吃的話,就得早點去訂位子了。那的涮鍋真的不錯,人吃了精神頭都好上許多,這些日子見爹和岳母都有點畏寒,今天正好給他們補補身子。」

    顧麗娘越聽越心驚,挺擔心許強在她坐月子期間給兩老「進補」了。

    「我坐月子那會,你有沒有給他們帶和記的湯水?」

    「沒有啊,想吃的話就去和記吃唄,咱們家現在又不是吃不起,叫老人吃別人的剩菜,這事我幹不出來。」

    有了許強的這話,顧麗娘才把提著的心放下,若和記真如她所想那般的話,那老人染上毒癮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表弟,表弟,借我二兩銀子吧,我有急用。」王順興衝進了鋪子,一把捉住許強的手哀求道。

    「表哥,你怎麼——」許強見到王順發的樣子,大吃一驚,以為發生什麼事,緊張地追問,「發生什麼事了?」

    顧麗娘見了王順發如今枯瘦如柴眼眶凹陷的樣子,不用看她就知道是染上毒癮了。

    「孽子,你給我回來!」許氏氣喘吁吁地跟著進了鋪子。

    「姑媽,你怎麼來了?」許強忙去扶她。

    許氏指著王順發的鼻子罵道,「我是造的什麼孽,這孽子竟然淪落到偷錢的地步!」

    偷錢!許強寬慰許氏,「姑媽,你慢慢說,到底什麼事。可能表哥真有急事要用錢也不一定。」

    「他個死吃貨能有什麼正經事,唯一的急事就是去和記大吃大喝!他就巴不得一天去三回,也不想想家裡哪有那麼多銀錢給他揮霍?

    人人都說那和記邪門,瞧瞧,他都吃成這個鬼樣子還要去吃。不給銀子他去還學會偷了,我——」說到最後,許氏激動得一口氣喘不過來。

    顧麗娘見狀,忙給她撫著胸口順了氣,「姑媽,別激動,好好說。」

    許氏見鋪子裡的人不住地瞅著他們看,才醒過來,對許強道,「沒什麼好說的了,反正我這輩子是不指望他了,強子,麻煩你幫我壓著他回家,我要把他鎖起來。雖然他不爭氣,但我這做娘的也不能眼睜睜看他去死。他什麼時候能不惦記著去和記,我就什麼時候放他出來。」許氏挺直了腰桿道。

    顧麗娘是佩服許氏的,雖然她不知其中原委,卻能果斷地下了這種決定,果然是一個好母親。

    許強不忍心,「姑媽,這——」

    顧麗娘挨近他,掐了他一把,「照姑媽說的做。」

    「娘,你就讓我去一回和記吧,就一回,真的,兒子求你了,娘——」王順發掙扎著說道。

    「休想,看你這樣子分明是被迷了心竅了。強子,幫我把他壓回家。」許氏按奈下心中的不忍,不為所動地道。

    顧麗娘決定跟去瞧瞧,把店交給梁叔後,她就一道去了。週遭的人對著王順發指指點點的,許強他們也顧不得他們說什麼閒話。

    「娘?」周氏看到王順發被許強壓著回來,心中很是不快。

    許蘭見到如此情況,木頭般地站在一旁,顯然是懶得摻和這檔子事。

    「就是這間屋子,強子,把人扛進去。」

    王順發眼見著大門就要鎖上了,他不笨,知道掙扎鬧騰沒用之後,就安靜下來。他知道他娘一直以為他被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迷了心竅,當下一臉悔痛地道,「娘,叫表哥放開我罷。我清醒過來了,我再也不去和記了。」

    周氏一臉驚喜,而許氏則狐疑地看著他。

    王順發見他娘沒有立即把他關進屋裡,以為他的說辭打動了她,心裡暗喜,繼續道,「娘,我決定聽您的話,好好找份活計來養家。然後好好孝敬您,叫你享幾天清福。」

    見許氏仍沒說話,王順發急了,「娘,要不我去表弟鋪子裡幫忙吧,有他看著,這樣您總算能放心了罷。」

    許氏臉色一動,顧麗娘急了,若真讓王順發來鋪子幫忙,以後有個什麼事還不怨死他們啊?再說了,毒癮可不是那麼容易戒的,王順發騙得了別人騙不了她。

    「表哥,鋪子裡全是搬上搬下的活,你如今的身子骨怕吃不消吧。其實找活的事不急,你現在最緊要的是將養好身子。」

    王順發見是顧麗娘攪亂了他的計劃,趁人沒注意時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你表弟妹說得對,你如今身子骨不好,還是在家將養一段時間再說罷。這段時間你哪也不要去了,有什麼需要就和娘說。」許氏說完,大鎖頭一鎖。

    王順發大叫著拍門,他不明白,為什麼他已經說了那麼多,他娘還是要關他?「娘,放我出去,我不要被關在屋子裡!」

    許氏一臉平靜地聽著。

    王順發又叫,「梅子,快給我開門!」

    周氏不忍地想上前,被許氏攔下了,「若不想守寡,就不要放他出去,你這時心軟不是幫他,是害他,懂嗎?」

    原來,許氏剛才一直未曾相信王順發的話。警告了周氏,許氏也懶得理會她,領著許強夫婦來到堂屋,才露出一臉的疲憊,她按按額頭勉強地笑道,「強子,強子媳婦,這回虧了你們了。」

    「姑媽,別那麼見外。」許強是個有眼色的,看得出他這姑媽情緒不高,「姑媽,剛才離得匆忙,我鋪子裡還有事沒弄好,先告辭了。若有什麼事需要幫忙的,姑媽讓表弟或表妹過來打聲招呼就成。」

    許氏點頭,「不留下來吃個飯?」

    「不了。」

    「那這回我也不留你們了,下回吧,下回等你表哥好了,姑媽請你們來家裡吃頓飯。」

    臨走前,顧麗娘多嘴了說一句,「姑媽,表哥這病可不能心軟,少說也得關上一個月才能好。還有,要煮些有營養的飯菜給他吃才行。可能一開始沒啥胃口,挨過了最難的那段時間就好。待他飯量正常了,就好了。」其實關於戒毒的事,她懂得也不多,只能給一點點建議了。

    許氏見顧麗娘說得頭頭是道,以為她見過,忙追問,「強子媳婦,你認得這個病?是不是,是不是被人——」

    「姑媽,我是見過像表哥這樣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不過若是斷不了,後果會很嚴重,當時我就見著一個人口吐白沫而死,死的時候身體沒幾兩肉了,很痛苦。」

    顧麗娘特意把話說得很嚴重,只有認識到這事的嚴重性,人們才會認真地去執行。

    許氏聽了果然臉色一凜,「強子媳婦,謝謝你了,上回也是多虧了你叫強子讓我帶你表嫂去看大夫。說起來,你真是咱們王家的大恩人。」

    「我也只是多嘴說個兩句而已,哪值當您這樣。不過姑媽,剛才的話別忘了啊,千萬得關夠一個月才能斷的。」

    許氏慎重地點了點頭。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54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6 08:40 PM 編輯

第六十九章

    離得王家遠了,許強才道,「想不到短短幾天未見,表哥就變成這副模樣了。」聲音裡難掩唏噓。

    「看你現在還敢不敢去和記?」顧麗娘笑他。

    「不敢了。」許強猛搖頭。

    「對了,你今天沒應我去和記吃晚飯,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你去拉醋的時候,我聽徐掌櫃嘮叨了一陣,覺得那地方不對勁。我聽人說過有種罌子粟的東西,放進湯裡,能使湯底更加鮮美一點,不過吃多幾回卻能讓人上癮,一旦上癮,不吃的話會覺得渾身不對勁,就像表哥這樣的。但這東西越吃癮越大,如果戒不掉的話會死人的。我想和記多半是放了這樣的材料進湯裡。」

    許強倒吸了一口冷氣,「還有這種害人的東西?」

    顧麗娘點頭,而且罌子粟這種毒不比砒霜,用銀針根本就驗不出來。

    「好在我沒去幾回。」許強慶幸的同時又覺得氣憤,「那和記這麼做也太損陰德了,真真可惱可恨。」今天他還想叫上一家子去和記吃涮鍋,現在想來,許強仍感到一陣後怕。

    「這東西少見得緊,許多人都不認識,更不知道其中的害處,著道是正常的事。不過你也別氣了,和記幹這種損陰德的事,遲早會有人收拾它的,咱們且等著瞧罷。」

    一路無話,回到鋪子時,見一個婦人追著一個十來歲的少年打。

    「你不要命了?沒見著今天王家大郎那個樣子麼?還敢去和記吃涮鍋?」

    接著那少年便乖乖跟著婦人家去了。

    許老爹知道王順發的事時,將許強夫婦招了過去,「你姑媽是我嫡親的妹子,她家此時落難,你姑媽又是個倔?的,輕易不肯開口求助。但咱們有能力助她一助,可不能冷眼旁觀,明兒強子你背些米糧過去。」王家本來是有點家底的,卻被順發敗得精光,如今他們家就靠著順興一個人的工錢過活,手頭怎能不緊?

    許強自然不會反對。

    顧麗娘也點頭,認回這門親後,她冷眼看著,這王家除了王順發夫婦不著調外,其他人還是挺可以的。姑媽許氏自不消說,卻說表妹王蘭,嘴巴雖然厲害了點,但為人還不錯,老二王順興也是老實巴交的一個人。要是沒有老大夫婦,一家子不知道多合合美美。不過,世事都是沒有十全十美的。

    「爹,送多少這些您和強哥拿主意就成,我估摸著果果和全哥兒也該醒了,先回屋去了啊。」送多少她公爹心中應該有數了,她聽不聽都沒甚干係,若不合她心意,她提出異議來也招人反感,索性就來個眼不見為淨。

    回到屋裡,暖和暖和的,幾個孩子都呆在大房間裡。雙包胎一個多月了,身子慢慢將養,與一般孩子無異。不過因為如今冬天,外頭可是大雪茫茫的,顧麗娘怕孩子凍著,都擱屋裡養著呢。

    孩子小,見不得風,許老爹也不好意思進兒子媳婦的臥房。遂當顧麗娘有事沒法照料孩子時,都是叫妞妞或小石頭幫照看一二的。福哥兒將滿兩歲,尚未定性,不搗亂就算不錯了,能指望他做啥?而小石頭倒是個沉穩的,可惜下學回來還要做一些功課,倒是妞妞幫得上忙。妞妞如今是越來越有大姐的模樣了。

    「娘,困了?」顧麗娘一進屋就見老太太支著手坐在那打磕睡,腿上還蓋著一張毯子。

    「麗娘,你回來了?」老太太睜開迷瞪的眼,「這炕暖和暖和的,一不仔細就睡過頭了。」

    「困了瞇一下不打緊,不過要記得不要被凍著哦。」顧麗娘給她拉好被子才過去餵雙胞胎。

    坐月子時,老太太每日都進來看孩子,順便與顧麗娘說些閒話解悶。當時房間唯一暖和的地方就是炕上了,那會她正坐月子,那個炕的高度也不適合老人坐上去,每回老太太進去都是坐冷板凳。顧麗娘過意不去,叫許強弄了張暖炕擱在窗邊,老太太來了也有地方坐了,不會凍著了。

    「困勁過了就睡不著了,你陪我說說話吧。」老太太呵呵直笑,摸著身下暖暖的炕,女兒的孝順讓她很受用。

    「娘,娘,我要出去玩雪。」福哥兒是個坐不住的,能呆在屋裡這麼久已經算是少見了。

    「乖,這麼冷的天,別出去了,仔細凍著,到時叫大夫給你開苦苦的藥。」顧麗娘想起回來路上那刺骨的寒氣,自然一口否決了。這年頭,若不小心得個傷寒什麼的,可是絕症。

    「乖福兒,玩什麼雪,過來姥姥這邊,姥姥給你說故事。」

    「不嘛不嘛。」小傢伙扭著身子不答應。

    顧麗娘懶得理他,專心喂兒子女兒,孩子就是不能寵的,越寵越淘氣。

    福哥兒見她不理會自個兒,臉一扭,便扭著身子滑下炕,妞妞怕他摔著協助他一把。

    福哥兒看了顧麗娘一眼,見她仍舊不理會自己,便氣哼哼地往外走去。

    「娘,要不我陪他出去逛逛吧?」妞妞不忍心。

    福哥兒見娘和姐姐都不理會自個兒,很是猶豫,他探出脖子往外看了一眼,見院子裡已經積著厚厚的一層雪了。此時一陣冷風吹來,直冷得他打哆嗦,他縮了縮脖子,始終提不想勇氣跨出門口半步。

    「別理他,沒人陪他瘋,他自然就消停了。外頭冷得跟什麼似的,他還尋思著去受凍,他要去就自己去,別連累人。」顧麗娘瞥了他一眼,見他小小的身子縮著脖子站在門口那猶豫著,故意拿話激他。

    「福哥兒回來啦,改天等天放晴了,我再陪你去玩雪好不好?」妞妞走過去哄道。

    福哥兒扭開臉,不搭理她。

    顧麗娘雖然餵著孩子,但還是時不時注意一下這邊的動靜的。

    老太太要下炕,去抱他。被顧麗娘攔著,「等他自己回來。」

    「娘沒叫我,我不過去。」聲音悶悶的。

    顧麗娘聽了,好氣又好笑,這般小年紀就知道好面子,大了還了得?

    老太太催麗娘,「快去抱孩子啊,站在門口,時間長了凍出個好歹來心疼的還不是你?」

    「不去。」其實顧麗娘早就心軟了,哪個做娘的能和一個孩子較真?可是就是忍不住逗一下這個?小子。

    「嗚嗚,娘欺負福哥兒——」小傢伙抬起小手,一邊抹淚一邊控訴他娘的惡行。

    「好啦好啦,別哭了。」顧麗娘走過去,將小傢伙抱了起來,仔細地給他擦眼淚。這孩子的脾氣不知道隨了誰,臭?臭?的。

    小傢伙抱著顧麗娘哭得委屈。

    顧麗娘哄了許久又割地賠款什麼的,才把小傢伙哄得破涕為笑。

    次日,許強親自挑了兩包好米好面去了王家。因許家制醋需要用到許多糧食,許家從來就不缺糧。可以說,許家隨時都積攢著三五千斤的糧食。又割了十斤豬肉捉了兩隻雞,這才挑著擔晃悠悠地去了王家。

    許氏聽到許強挑著一擔糧食來的時候愣了一下,她前頭還在為家中的銀錢發愁。她給老大請了幾個大夫,大夫也說不出他是什麼毛病,似乎週身都是病,也不敢隨便開藥,只叫好好養著。家中用錢的地方多,可進項本就不多,老二每個月就只有一千五百錢的工錢,加上她平時繡些東西去賣補貼一番,倒還能對付過去。

    「家裡又不是揭不開鍋了,哪裡用得著你們專程送食糧過來?快拿回去,要不別怪我不給你進門。」許氏板著臉道。

    「姑媽,你這是做甚?我是來送年禮的。」被堵在門外,許強有點無奈。

    「年禮隨便幾斤米糧再加幾斤豬肉就行,不帶你這般貴重的。」說什麼她都不開門。

    「姑媽,這是爹吩咐的,糧食我是送到了,放這了啊。你要是不肯,就和爹說去吧。」許強見他姑媽說不通,當下擱下挑子,把糧食扔在他們門口,便一溜煙跑了。

    「哎,這孩子,怎麼就走了。」等了好一會,也沒見許強回頭拿糧食,許氏有點沉不住氣了。外頭的東西少說也值幾兩銀子,要是被人順了去就不好了。

    「娘啊,這是舅舅和表哥的心意,你就收下罷,日後咱們有能力了,再還回去就是了。」王蘭勸道。

    「是啊娘,家裡的糧不是很多了,而且今年肉也沒買幾斤。這下好了,今天做個肉粥給當家的補補身子。」周氏在一旁計算著做什麼菜式了。

    王蘭撇撇嘴,光會吃不會幹活的傢伙。

    「大事大事,和記那邊死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推薦好友的文,遠古悠然生活~~

    離得王家遠了,許強才道,「想不到短短幾天未見,表哥就變成這副模樣了。」聲音裡難掩唏噓。

    「看你現在還敢不敢去和記?」顧麗娘笑他。

    「不敢了。」許強猛搖頭。

    「對了,你今天沒應我去和記吃晚飯,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你去拉醋的時候,我聽徐掌櫃嘮叨了一陣,覺得那地方不對勁。我聽人說過有種罌子粟的東西,放進湯裡,能使湯底更加鮮美一點,不過吃多幾回卻能讓人上癮,一旦上癮,不吃的話會覺得渾身不對勁,就像表哥這樣的。但這東西越吃癮越大,如果戒不掉的話會死人的。我想和記多半是放了這樣的材料進湯裡。」

    許強倒吸了一口冷氣,「還有這種害人的東西?」

    顧麗娘點頭,而且罌子粟這種毒不比砒霜,用銀針根本就驗不出來。

    「好在我沒去幾回。」許強慶幸的同時又覺得氣憤,「那和記這麼做也太損陰德了,真真可惱可恨。」今天他還想叫上一家子去和記吃涮鍋,現在想來,許強仍感到一陣後怕。

    「這東西少見得緊,許多人都不認識,更不知道其中的害處,著道是正常的事。不過你也別氣了,和記幹這種損陰德的事,遲早會有人收拾它的,咱們且等著瞧罷。」

    一路無話,回到鋪子時,見一個婦人追著一個十來歲的少年打。

    「你不要命了?沒見著今天王家大郎那個樣子麼?還敢去和記吃涮鍋?」

    接著那少年便乖乖跟著婦人家去了。

    許老爹知道王順發的事時,將許強夫婦招了過去,「你姑媽是我嫡親的妹子,她家此時落難,你姑媽又是個倔?的,輕易不肯開口求助。但咱們有能力助她一助,可不能冷眼旁觀,明兒強子你背些米糧過去。」王家本來是有點家底的,卻被順發敗得精光,如今他們家就靠著順興一個人的工錢過活,手頭怎能不緊?

    許強自然不會反對。

    顧麗娘也點頭,認回這門親後,她冷眼看著,這王家除了王順發夫婦不著調外,其他人還是挺可以的。姑媽許氏自不消說,卻說表妹王蘭,嘴巴雖然厲害了點,但為人還不錯,老二王順興也是老實巴交的一個人。要是沒有老大夫婦,一家子不知道多合合美美。不過,世事都是沒有十全十美的。

    「爹,送多少這些您和強哥拿主意就成,我估摸著果果和全哥兒也該醒了,先回屋去了啊。」送多少她公爹心中應該有數了,她聽不聽都沒甚干係,若不合她心意,她提出異議來也招人反感,索性就來個眼不見為淨。

    回到屋裡,暖和暖和的,幾個孩子都呆在大房間裡。雙包胎一個多月了,身子慢慢將養,與一般孩子無異。不過因為如今冬天,外頭可是大雪茫茫的,顧麗娘怕孩子凍著,都擱屋裡養著呢。

    孩子小,見不得風,許老爹也不好意思進兒子媳婦的臥房。遂當顧麗娘有事沒法照料孩子時,都是叫妞妞或小石頭幫照看一二的。福哥兒將滿兩歲,尚未定性,不搗亂就算不錯了,能指望他做啥?而小石頭倒是個沉穩的,可惜下學回來還要做一些功課,倒是妞妞幫得上忙。妞妞如今是越來越有大姐的模樣了。

    「娘,困了?」顧麗娘一進屋就見老太太支著手坐在那打磕睡,腿上還蓋著一張毯子。

    「麗娘,你回來了?」老太太睜開迷瞪的眼,「這炕暖和暖和的,一不仔細就睡過頭了。」

    「困了瞇一下不打緊,不過要記得不要被凍著哦。」顧麗娘給她拉好被子才過去餵雙胞胎。

    坐月子時,老太太每日都進來看孩子,順便與顧麗娘說些閒話解悶。當時房間唯一暖和的地方就是炕上了,那會她正坐月子,那個炕的高度也不適合老人坐上去,每回老太太進去都是坐冷板凳。顧麗娘過意不去,叫許強弄了張暖炕擱在窗邊,老太太來了也有地方坐了,不會凍著了。

    「困勁過了就睡不著了,你陪我說說話吧。」老太太呵呵直笑,摸著身下暖暖的炕,女兒的孝順讓她很受用。

    「娘,娘,我要出去玩雪。」福哥兒是個坐不住的,能呆在屋裡這麼久已經算是少見了。

    「乖,這麼冷的天,別出去了,仔細凍著,到時叫大夫給你開苦苦的藥。」顧麗娘想起回來路上那刺骨的寒氣,自然一口否決了。這年頭,若不小心得個傷寒什麼的,可是絕症。

    「乖福兒,玩什麼雪,過來姥姥這邊,姥姥給你說故事。」

    「不嘛不嘛。」小傢伙扭著身子不答應。

    顧麗娘懶得理他,專心喂兒子女兒,孩子就是不能寵的,越寵越淘氣。

    福哥兒見她不理會自個兒,臉一扭,便扭著身子滑下炕,妞妞怕他摔著協助他一把。

    福哥兒看了顧麗娘一眼,見她仍舊不理會自己,便氣哼哼地往外走去。

    「娘,要不我陪他出去逛逛吧?」妞妞不忍心。

    福哥兒見娘和姐姐都不理會自個兒,很是猶豫,他探出脖子往外看了一眼,見院子裡已經積著厚厚的一層雪了。此時一陣冷風吹來,直冷得他打哆嗦,他縮了縮脖子,始終提不想勇氣跨出門口半步。

    「別理他,沒人陪他瘋,他自然就消停了。外頭冷得跟什麼似的,他還尋思著去受凍,他要去就自己去,別連累人。」顧麗娘瞥了他一眼,見他小小的身子縮著脖子站在門口那猶豫著,故意拿話激他。

    「福哥兒回來啦,改天等天放晴了,我再陪你去玩雪好不好?」妞妞走過去哄道。

    福哥兒扭開臉,不搭理她。

    顧麗娘雖然餵著孩子,但還是時不時注意一下這邊的動靜的。

    老太太要下炕,去抱他。被顧麗娘攔著,「等他自己回來。」

    「娘沒叫我,我不過去。」聲音悶悶的。

    顧麗娘聽了,好氣又好笑,這般小年紀就知道好面子,大了還了得?

    老太太催麗娘,「快去抱孩子啊,站在門口,時間長了凍出個好歹來心疼的還不是你?」

    「不去。」其實顧麗娘早就心軟了,哪個做娘的能和一個孩子較真?可是就是忍不住逗一下這個?小子。

    「嗚嗚,娘欺負福哥兒——」小傢伙抬起小手,一邊抹淚一邊控訴他娘的惡行。

    「好啦好啦,別哭了。」顧麗娘走過去,將小傢伙抱了起來,仔細地給他擦眼淚。這孩子的脾氣不知道隨了誰,臭?臭?的。

    小傢伙抱著顧麗娘哭得委屈。

    顧麗娘哄了許久又割地賠款什麼的,才把小傢伙哄得破涕為笑。

    次日,許強親自挑了兩包好米好面去了王家。因許家制醋需要用到許多糧食,許家從來就不缺糧。可以說,許家隨時都積攢著三五千斤的糧食。又割了十斤豬肉捉了兩隻雞,這才挑著擔晃悠悠地去了王家。

    許氏聽到許強挑著一擔糧食來的時候愣了一下,她前頭還在為家中的銀錢發愁。她給老大請了幾個大夫,大夫也說不出他是什麼毛病,似乎週身都是病,也不敢隨便開藥,只叫好好養著。家中用錢的地方多,可進項本就不多,老二每個月就只有一千五百錢的工錢,加上她平時繡些東西去賣補貼一番,倒還能對付過去。

    「家裡又不是揭不開鍋了,哪裡用得著你們專程送食糧過來?快拿回去,要不別怪我不給你進門。」許氏板著臉道。

    「姑媽,你這是做甚?我是來送年禮的。」被堵在門外,許強有點無奈。

    「年禮隨便幾斤米糧再加幾斤豬肉就行,不帶你這般貴重的。」說什麼她都不開門。

    「姑媽,這是爹吩咐的,糧食我是送到了,放這了啊。你要是不肯,就和爹說去吧。」許強見他姑媽說不通,當下擱下挑子,把糧食扔在他們門口,便一溜煙跑了。

    「哎,這孩子,怎麼就走了。」等了好一會,也沒見許強回頭拿糧食,許氏有點沉不住氣了。外頭的東西少說也值幾兩銀子,要是被人順了去就不好了。

    「娘啊,這是舅舅和表哥的心意,你就收下罷,日後咱們有能力了,再還回去就是了。」王蘭勸道。

    「是啊娘,家裡的糧不是很多了,而且今年肉也沒買幾斤。這下好了,今天做個肉粥給當家的補補身子。」周氏在一旁計算著做什麼菜式了。

    王蘭撇撇嘴,光會吃不會幹活的傢伙。

    「大事大事,和記那邊死人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54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6 08:40 PM 編輯

第七十章     

    「大事大事,和記那邊死人了。」來旺一進鋪子就嚷嚷開了。

    「啥情況?」

    「咋死的?」

    「報官了沒?」

    鋪子裡一片鬧轟轟的,自打許家的香醋鋪子開在西街後,帶動了不少生氣,西街開始人來人往的。週遭的都是人精,瞅著這個時候陸續開了不少的攤子鋪子,都是賣一些吃食及日常用品的。不說別的,許家鋪子旁邊就開了個餃子店和茶水攤。加上來旺和梁叔都是隨和之人,所以他們鋪子常常是最熱鬧的地兒。

    許強在鋪子裡聽到和記那死了人的時候,渾身一震,顧不上理會算了一半的賬,抬頭,與顧麗娘對視了一眼。兩人眼中都有震驚之色。今天早上他與顧麗娘去了趟劉家莊與佃戶們商量明年春耕的事,不在鋪子裡,所以完全不知道這些事。

    來旺也不賣關子,上來就說,「死的人叫王二,聽說是和記的常客了,不久前正在和記海吃海喝呢,吃到一半的時候不知怎的,拿頭去撞門,這一撞竟然死了,白花花的腦漿流了一地,當時嚇壞了不少人呢。」

    「我還當什麼事呢,這都多久的老黃歷了,來旺你也好意思拿出來顯擺?這事咱們早就知道了。後來的事我們還去了呢,用不用和你說說呀?」

    「就是,那江掌櫃一開始還死不承認是他們店裡的東西吃死人的,杵作也驗不出死因,加上那和記的後台挺橫的,京兆尹只得將人放了。李鐵嘴,是也不是?」王老漢也搭嘴。

    來旺也不惱,看了他們一眼,神神秘秘地道,「剛才和記又死了一個人,你們曉得不?」

    人群開始騷動。

    「又死一個?」

    「怎麼會?」

    「誰那麼倒霉啊?」

    「江掌櫃剛從衙門回來不久,豈料,轉個頭,店裡又死了一個。這回死的人是葉少炎,葉少炎知道吧?葉家的第三子啊,雖說是個不爭氣的,但好歹也是葉家的子孫,葉家能讓他這麼不明不白地去了那才叫怪了。葉家畢竟是出過兩任尚書的大家啊,如今雖然沒有人身居要職,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真要追究起來,我瞧這和記也落不著好。」說到最後,來旺帶了那麼點幸災樂禍的意味。

    「來旺,後來呢,和記被查封了沒?」眾人追問。

    「查封了,是廖捕頭親自帶人來查封的。」來旺道。

    眾人聞言只覺得解氣,「這下看那和記還怎麼辯!」

    「這樣的店就該給他死。」

    「早該查了,最近咱們京城發生太多事了,件件莊莊都與那和記有關。」

    「唉,可惜了那和記的香湯了。」

    「香什麼,那是奪命湯,你還敢吃啊?」

    「你是不是也覺得可惜呀?」顧麗娘用手肘碰碰許強,促俠地追問。

    「我又不嫌命長。」許強一臉嫌棄。

    和記,許強是去過兩三回。顧麗娘怕他出現戒斷反應後忍不住去吃,一直留意他,發現他除了略有乏力以及嗜睡還有沒什麼精神頭外,其他都正常。這些症狀還算輕微的,這讓顧麗娘放心不少,染上毒癮是個很麻煩的事。前幾天她一想到許強有可能會染上,渾身就是一陣哆嗦。

    她和天下所有的女人一樣,就盼著家庭和和睦睦,日子平平順順的,最好是什麼波折也沒有。她是個知足的人,也不奢求什麼大富大貴的生活,現在的日子就挺不錯的。安身之處有了,鋪子生意也不錯,除去吃穿用度外還能有些盈餘。手裡頭除了田產外還略有存款,真有什麼大事發生,也能拿出錢來應付。她如今就盼著身邊的人都平平安安而已。

    怕顧麗娘再調侃她,許強衝著來旺就是一嗓子,「來旺,幹活了,一天到晚偷懶,今晚不給你飯吃了。」

    來旺衝來人群,嗷嗷叫,「東家,別這樣,你不知道半大小子,餓死老子這話麼?你怎麼狠心叫我餓肚子?」

    「你也知道那說的是半大的小子,翻過年,你都十八了吧?該找個媒婆給你張羅親事了。」

    其他人紛紛發出善意的笑聲,總算把剛才沉重的氣氛沖淡不少。還有些熱心的大叔大嬸說要幫忙作媒。

    梁叔在一旁點頭附和,來旺鬧了個大紅臉,杵在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關了鋪子後,許強還特意去了王家一趟,叮囑他許氏一定要好好看住王順發。顧麗娘說了,只要人在屋子裡,過了最關鍵的一個月,就沒事。

    今天的事許氏也聽說了,許氏省得其中的厲害,這回便是許強不說,她也打算這一個月裡盡量不出門,在家守著大兒子了。其實,事發後許氏還特意叫上老二,壓著老大去了一趟和記,叫他親眼看看那王二的下場,好使他清醒清醒。王順發精神恍惚地去到和記,一眼就認出了那王二是經常與他到和記吃飯的一個酒肉朋友。見了王二的慘死狀,王順發當下一個激靈,總算知道怕了。許氏很欣慰,當下決定幫著老大度過這個難關。

    不過許強能來一趟,許氏很感激,走時,她一直送到門外很遠才折回。

    本以為和記封了就萬事大吉了,豈料才過了一兩天,聽說吃慣了和記的客人都到京兆尹鬧事,叫他們把江掌櫃放了,讓和記重新開張。不少人因此被捉進了牢裡,但鬧事的人絡繹不絕。京兆尹大人一瞧這苗頭不對,因為鬧事的人幾乎都是枯骨消瘦,狀似癲狂,他疑心和記是不是用了什麼蠱惑人心的秘法。遂將此事上報了天聽,當今對此事甚是重視,派了重臣查實此事。後來一位醫術超群的太醫在和記用的涮鍋底料裡發現了罌子粟。他回家查了醫書,證實了此罌子粟有迷惑心智的功效,能敗壞人的經脈五臟,而且易成癮。

    當今震怒,和記的主事斬立決,其餘相干人等皆入了大獄。當得知這罌子粟是從羅剎國傳過來的時候,當今差點就驅逐來使,對羅剎用兵了。後來在羅剎國使者一再請求下,又加了一倍的歲貢,這才消了氣。

    百姓聽聞,都覺得大快人心,紛紛稱讚當今聖明。

    聽說和記連窩都被踹了後,顧麗娘心中也歡喜,沒了這和記,表哥王順發應該能順利戒掉毒癮的。雖說顧麗娘瞧不起王順發這人,但畢竟親戚一場,她也是打心底裡盼著王家的日子能好起來。若是王順發不好,王家也會被他拖累的,到時許老爹心裡也不快活,於老人身體不利。現在好了,一切都朝著好的方面發展。

    臘月二十二那天,清遠書院總算放假了。小石頭有二十來天的假,待來年過了元宵再回去進學。其實顧麗娘看著孩子大冬天的,早早便冒著雪去書院,極是心疼,但她也知道這是沒法子的事。小石頭多學點本事也是好事,這事她幫不上他,只得在衣食住行方面精心點,不叫他凍著冷著。

    他手上的小手套就是她細心織的,入冬的時候她就開始織了。不光手套,還有帽子,棉鞋,她都有準備。家裡人手一套,連吳媽梁叔他們也沒落下。要不是不允許,她還想給家中的人每人做一身裌襖和一條棉褲呢。可惜當時她身子笨拙,許強怕她傷神,只讓她做些小東西。

    裌襖棉褲什麼的,許強不吝銀錢,親自去買了上好的棉花和棉布,尋了他們這兒極有口碑的方大娘,給了工錢叫她幫縫幾件衣裳褲子。

    許老爹和老太太收到這成套的衣裳褲子帽子手套棉鞋的時候,眼睛都濕潤了,一個勁地誇好。其實老人所求的不多,不一定要你每年孝敬多少銀子或者買什麼貴重的物什給他們,他們只要兒女真心實意的關心而已。

    許老爹和老太太穿戴著孩子們孝敬的衣裳,整個冬天都覺得心裡暖烘烘的,說不出來的舒服。

    到了小年,顧麗娘領著孩子拜了灶神,便讓小石頭領著孩子出去玩兒。福哥兒早就呆不住了,一個勁地催著小石頭。

    許強尋來幾掛鞭炮,留了幾掛大的待過年備用,給了小石頭幾掛小的,叫他燒著玩。

    福哥兒在一旁看著羨慕極了,只恨自己人小個子小,連爹有好玩的也不給他,老叫哥哥看著自己,他什麼時候能能長大呢?

    自打會走路後,福哥兒從來就不是一個省心的娃。過年的瑣事多,她也忙得跟個陀螺似的。生怕一個不留神,照看不到他,叫他溜了出去。過年拐子多,前幾天還聽說有個四歲的娃不見了,家人遍尋不著,孩子的娘哭得眼睛都差點瞎了。

    顧麗娘把這事學嘴給福哥兒聽,小傢伙總算知道怕了,安分了幾天,又故態萌發。

    如今有小石頭幫忙看著,她總算能鬆口氣了。而且福哥兒鬧鬧,小石頭也不能成天坐在書房裡看書。這孩子都放假了,還是一思不苟地做學問。每日除了吃飯睡覺,偶爾陪陪他們外,幾乎所有的時間都耗在書房了。顧麗娘擔心小石頭身子骨吃不消,陪著福哥兒,他也能趁機鬆快鬆快。

    想著兩個兒子的性子,顧麗娘就一陣頭疼。這兩個兒子,一個太嚴謹了,一個太調皮了,若是能中和一下,她就省心了。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女兒好,看妞妞就知道,多乖啊。

    作者有話要說:「大事大事,和記那邊死人了。」來旺一進鋪子就嚷嚷開了。

    「啥情況?」

    「咋死的?」

    「報官了沒?」

    鋪子裡一片鬧轟轟的,自打許家的香醋鋪子開在西街後,帶動了不少生氣,西街開始人來人往的。週遭的都是人精,瞅著這個時候陸續開了不少的攤子鋪子,都是賣一些吃食及日常用品的。不說別的,許家鋪子旁邊就開了個餃子店和茶水攤。加上來旺和梁叔都是隨和之人,所以他們鋪子常常是最熱鬧的地兒。

    許強在鋪子裡聽到和記那死了人的時候,渾身一震,顧不上理會算了一半的賬,抬頭,與顧麗娘對視了一眼。兩人眼中都有震驚之色。今天早上他與顧麗娘去了趟劉家莊與佃戶們商量明年春耕的事,不在鋪子裡,所以完全不知道這些事。

    來旺也不賣關子,上來就說,「死的人叫王二,聽說是和記的常客了,不久前正在和記海吃海喝呢,吃到一半的時候不知怎的,拿頭去撞門,這一撞竟然死了,白花花的腦漿流了一地,當時嚇壞了不少人呢。」

    「我還當什麼事呢,這都多久的老黃歷了,來旺你也好意思拿出來顯擺?這事咱們早就知道了。後來的事我們還去了呢,用不用和你說說呀?」

    「就是,那江掌櫃一開始還死不承認是他們店裡的東西吃死人的,杵作也驗不出死因,加上那和記的後台挺橫的,京兆尹只得將人放了。李鐵嘴,是也不是?」王老漢也搭嘴。

    來旺也不惱,看了他們一眼,神神秘秘地道,「剛才和記又死了一個人,你們曉得不?」

    人群開始騷動。

    「又死一個?」

    「怎麼會?」

    「誰那麼倒霉啊?」

    「江掌櫃剛從衙門回來不久,豈料,轉個頭,店裡又死了一個。這回死的人是葉少炎,葉少炎知道吧?葉家的第三子啊,雖說是個不爭氣的,但好歹也是葉家的子孫,葉家能讓他這麼不明不白地去了那才叫怪了。葉家畢竟是出過兩任尚書的大家啊,如今雖然沒有人身居要職,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真要追究起來,我瞧這和記也落不著好。」說到最後,來旺帶了那麼點幸災樂禍的意味。

    「來旺,後來呢,和記被查封了沒?」眾人追問。

    「查封了,是廖捕頭親自帶人來查封的。」來旺道。

    眾人聞言只覺得解氣,「這下看那和記還怎麼辯!」

    「這樣的店就該給他死。」

    「早該查了,最近咱們京城發生太多事了,件件莊莊都與那和記有關。」

    「唉,可惜了那和記的香湯了。」

    「香什麼,那是奪命湯,你還敢吃啊?」

    「你是不是也覺得可惜呀?」顧麗娘用手肘碰碰許強,促俠地追問。

    「我又不嫌命長。」許強一臉嫌棄。

    和記,許強是去過兩三回。顧麗娘怕他出現戒斷反應後忍不住去吃,一直留意他,發現他除了略有乏力以及嗜睡還有沒什麼精神頭外,其他都正常。這些症狀還算輕微的,這讓顧麗娘放心不少,染上毒癮是個很麻煩的事。前幾天她一想到許強有可能會染上,渾身就是一陣哆嗦。

    她和天下所有的女人一樣,就盼著家庭和和睦睦,日子平平順順的,最好是什麼波折也沒有。她是個知足的人,也不奢求什麼大富大貴的生活,現在的日子就挺不錯的。安身之處有了,鋪子生意也不錯,除去吃穿用度外還能有些盈餘。手裡頭除了田產外還略有存款,真有什麼大事發生,也能拿出錢來應付。她如今就盼著身邊的人都平平安安而已。

    怕顧麗娘再調侃她,許強衝著來旺就是一嗓子,「來旺,幹活了,一天到晚偷懶,今晚不給你飯吃了。」

    來旺衝來人群,嗷嗷叫,「東家,別這樣,你不知道半大小子,餓死老子這話麼?你怎麼狠心叫我餓肚子?」

    「你也知道那說的是半大的小子,翻過年,你都十八了吧?該找個媒婆給你張羅親事了。」

    其他人紛紛發出善意的笑聲,總算把剛才沉重的氣氛沖淡不少。還有些熱心的大叔大嬸說要幫忙作媒。

    梁叔在一旁點頭附和,來旺鬧了個大紅臉,杵在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關了鋪子後,許強還特意去了王家一趟,叮囑他許氏一定要好好看住王順發。顧麗娘說了,只要人在屋子裡,過了最關鍵的一個月,就沒事。

    今天的事許氏也聽說了,許氏省得其中的厲害,這回便是許強不說,她也打算這一個月裡盡量不出門,在家守著大兒子了。其實,事發後許氏還特意叫上老二,壓著老大去了一趟和記,叫他親眼看看那王二的下場,好使他清醒清醒。王順發精神恍惚地去到和記,一眼就認出了那王二是經常與他到和記吃飯的一個酒肉朋友。見了王二的慘死狀,王順發當下一個激靈,總算知道怕了。許氏很欣慰,當下決定幫著老大度過這個難關。

    不過許強能來一趟,許氏很感激,走時,她一直送到門外很遠才折回。

    本以為和記封了就萬事大吉了,豈料才過了一兩天,聽說吃慣了和記的客人都到京兆尹鬧事,叫他們把江掌櫃放了,讓和記重新開張。不少人因此被捉進了牢裡,但鬧事的人絡繹不絕。京兆尹大人一瞧這苗頭不對,因為鬧事的人幾乎都是枯骨消瘦,狀似癲狂,他疑心和記是不是用了什麼蠱惑人心的秘法。遂將此事上報了天聽,當今對此事甚是重視,派了重臣查實此事。後來一位醫術超群的太醫在和記用的涮鍋底料裡發現了罌子粟。他回家查了醫書,證實了此罌子粟有迷惑心智的功效,能敗壞人的經脈五臟,而且易成癮。

    當今震怒,和記的主事斬立決,其餘相干人等皆入了大獄。當得知這罌子粟是從羅剎國傳過來的時候,當今差點就驅逐來使,對羅剎用兵了。後來在羅剎國使者一再請求下,又加了一倍的歲貢,這才消了氣。

    百姓聽聞,都覺得大快人心,紛紛稱讚當今聖明。

    聽說和記連窩都被踹了後,顧麗娘心中也歡喜,沒了這和記,表哥王順發應該能順利戒掉毒癮的。雖說顧麗娘瞧不起王順發這人,但畢竟親戚一場,她也是打心底裡盼著王家的日子能好起來。若是王順發不好,王家也會被他拖累的,到時許老爹心裡也不快活,於老人身體不利。現在好了,一切都朝著好的方面發展。

    臘月二十二那天,清遠書院總算放假了。小石頭有二十來天的假,待來年過了元宵再回去進學。其實顧麗娘看著孩子大冬天的,早早便冒著雪去書院,極是心疼,但她也知道這是沒法子的事。小石頭多學點本事也是好事,這事她幫不上他,只得在衣食住行方面精心點,不叫他凍著冷著。

    他手上的小手套就是她細心織的,入冬的時候她就開始織了。不光手套,還有帽子,棉鞋,她都有準備。家裡人手一套,連吳媽梁叔他們也沒落下。要不是不允許,她還想給家中的人每人做一身裌襖和一條棉褲呢。可惜當時她身子笨拙,許強怕她傷神,只讓她做些小東西。

    裌襖棉褲什麼的,許強不吝銀錢,親自去買了上好的棉花和棉布,尋了他們這兒極有口碑的方大娘,給了工錢叫她幫縫幾件衣裳褲子。

    許老爹和老太太收到這成套的衣裳褲子帽子手套棉鞋的時候,眼睛都濕潤了,一個勁地誇好。其實老人所求的不多,不一定要你每年孝敬多少銀子或者買什麼貴重的物什給他們,他們只要兒女真心實意的關心而已。

    許老爹和老太太穿戴著孩子們孝敬的衣裳,整個冬天都覺得心裡暖烘烘的,說不出來的舒服。

    到了小年,顧麗娘領著孩子拜了灶神,便讓小石頭領著孩子出去玩兒。福哥兒早就呆不住了,一個勁地催著小石頭。

    許強尋來幾掛鞭炮,留了幾掛大的待過年備用,給了小石頭幾掛小的,叫他燒著玩。

    福哥兒在一旁看著羨慕極了,只恨自己人小個子小,連爹有好玩的也不給他,老叫哥哥看著自己,他什麼時候能能長大呢?

    自打會走路後,福哥兒從來就不是一個省心的娃。過年的瑣事多,她也忙得跟個陀螺似的。生怕一個不留神,照看不到他,叫他溜了出去。過年拐子多,前幾天還聽說有個四歲的娃不見了,家人遍尋不著,孩子的娘哭得眼睛都差點瞎了。

    顧麗娘把這事學嘴給福哥兒聽,小傢伙總算知道怕了,安分了幾天,又故態萌發。

    如今有小石頭幫忙看著,她總算能鬆口氣了。而且福哥兒鬧鬧,小石頭也不能成天坐在書房裡看書。這孩子都放假了,還是一思不苟地做學問。每日除了吃飯睡覺,偶爾陪陪他們外,幾乎所有的時間都耗在書房了。顧麗娘擔心小石頭身子骨吃不消,陪著福哥兒,他也能趁機鬆快鬆快。

    想著兩個兒子的性子,顧麗娘就一陣頭疼。這兩個兒子,一個太嚴謹了,一個太調皮了,若是能中和一下,她就省心了。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女兒好,看妞妞就知道,多乖啊。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09:57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6 08:42 PM 編輯

第七十一章

  許強提著一大袋子東西回來,福哥兒眼尖,他一進門便跑過去撒嬌讓抱。

  許強放下東西,將他抱起來轉了幾個圈,把他逗得嘎嘎直笑。

  「爹,來來,陪我和哥哥玩鞭炮嘛——」福哥兒抱著許強的大腿仰著小臉央求著。

  糯糯的聲音讓人不忍拒絕,許強彎腰捏捏他的小臉,「等一會,我把這袋東西送去廚房給你娘再出來陪你玩好不好?」

  福哥兒小雞啄米般點頭。

  「這是啥?」顧麗娘老遠就聽到他們爺倆在院子裡嘻戲的聲音了,此時見許強提著一大袋的東西回來,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啥。

  「雞爪和鴨掌。」

  「哪來的呀?」顧麗娘掂量了下,怕有十來斤吧?

  「剛才回來的時候見著徐掌櫃,他正趕車回老家,見著我就給我扔了這麼一袋子,我推辭。他還說,都是打算拿回去送人的,沒等我再說什麼,就駕著車走了。」許強也是一臉無奈,這雞爪鴨掌,真真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這麼多,沒發臭吧?」顧麗娘打開袋子慢慢查看。

  「聽徐掌櫃說了,這些雞爪鴨掌都是這兩天的,這種天氣留個十天八天也不會發臭。」福哥兒在外頭催了,許強指著這堆道,「這些雞爪鴨掌你看著辦吧,我建議就是留幾斤來燉湯,剩下的,各家送一點吧?」

  「我省得的。」看到這些雞爪鴨掌,顧麗娘心思百轉,「對了,這些雞爪鴨掌貴嗎?」

  許強不甚在意地道,「貴什麼呀?聽徐掌櫃說,這些雞爪鴨掌等都是扔在廚房裡頭,晚上的時候讓廚房裡的人打包帶走的。其實不止聞香閣,許多酒樓都是這樣做呢。」

  顧麗娘不解,「他們為什麼不拿出去賣呀?不管是生賣,還是做成菜餚來賣,價格可能會賤一點,但終歸來說是一門進項。」

  「不管生賣還是熟賣,都賣不到好價錢。四五文錢一斤,除了窮苦的百姓,沒什麼人會買了。那些個掌櫃的都是人精,尋思著這種價錢也賣不了幾個錢,還不如留著來做人情呢。」許強解釋了一會,外頭福哥兒一個勁在催了,也不好耽擱,和顧麗娘說了聲就出去了。

  顧麗娘正沉浸在自個兒的思緒了,許強走了也渾不在意。她想到一個賺錢的點子,內心激動得發顫。沒錯,就是鹵雞爪和鹵鴨掌。穿越前,這些東西她可沒少做。

  以前她就在宵夜攤打過工,那個老闆的鹵鴨掌和鹵鴨翅做得極好,還有田螺及海鮮粥,是那裡的招牌。只要老闆出攤的那晚,其他宵夜攤都是閒得眼眨眨的多。為此,老闆沒少招人恨。可是老闆也是個奇人,一年就做三四個月的生意,賺夠了錢就開始享受生活,攤子也不擺了,直到用完錢了,才又開始工作。

  她在那打了小半年的工,每天晚上跟著出攤幫著收攤,老闆是個挺好的人,見她本份又肯幹,私下教了一些手藝。技多不壓身,顧麗娘也是個肯吃苦的,當下孜孜不倦地學了起來。

  小半年,那老闆也賺了十幾萬,但那份辛苦,沒經歷過的人永遠無法理解。早上六七點就得起來去菜市裡挑食材,然後回來處理,如何處理也算是秘製的一部分,可不能隨意請人。因為量大,弄好後就差不多到了下午四五點了,然後可以休息三四個小時,等八九點就得出攤了,一直忙到零晨三點才能收攤。

  做宵夜攤時,那老闆常常睡不夠,後來有了顧麗娘搭把手,才勉強能多睡一會。其實那老闆也有家室了,但家人沒一個做得來這活,而且他的孩子除了他做的飯菜外都不願意吃。他忙完食材的事,還得親自下廚伺候他老婆兒子。當那老闆再次賺夠了錢決定休養生息時,顧麗娘已經學會了他七八分的本事。

  顧麗娘倒想像那老闆一樣,可惜她一沒本錢,二沒什麼人手。光攤點的租賃費就不少,她做不來那麼大的場子。加上連續熬夜她也吃不消,後來改成白天做了。可惜白天的生意畢竟不如夜晚,後來只是小打小鬧做了些來維持生計。念了夜大出來後,她就順利進了一家公司了。攤子自然也不做了,只是偶爾嘴饞的時候自己會做一些來慰勞自己。

  時間久了,她都快忘了自己會這門技術的了,要不是這回看到這些雞爪鴨掌的,她還記不起來呢。

  現代宵夜攤,這些東西可是好賣級了,嗯,再搭上個鴨脖。絕味鴨脖,生長在都市裡的人都不會陌生。若是成本低廉,那她可以——嘿嘿——

  這些東西在現代宵夜攤上如此受歡迎,沒道理在古代會碰壁,不過冷天的銷量的確是比不得熱天的。她一開始也會先小量地來試探一下市場,看看人們的反應再說。

  她在心裡盤算著,這些雞爪鴨掌什麼的都不貴,四五文錢就能買到一斤了。憑他們許家與各大酒樓的交情,要貨怕也不難。一百斤也才四五百文錢,半兩銀子。但若是她製成鹵雞爪或鹵鴨翅,那價錢就得翻幾倍了。現代不就是了,一斤滷味比一斤豬肉的還貴。不說多,在這裡賺兩三倍的利潤她還是有信心的。

  一想到這,顧麗娘幹勁十足。她閉眼,細細回想那些滷味的做法,確定沒有遺漏哪個步驟後,便睜開眼,開始忙碌起來。她決定先做個鹵鳳爪和無骨鴨掌。

  沒有生粉,顧麗娘就抓了一把米粉替代,將鴨掌擦至白色,漂淨後用水滾至能拆去骨;把許強叫起來幫忙拆骨。

  許強也沒問,照做了,沒一會,一盤拆了骨的鴨掌就弄好了。見他事辦好了,顧麗娘便將他打發出去陪兒子玩了。許強臨出門前,好奇地看了那鴨掌兩眼,便耐著性子陪兒子玩去了。

  一個時辰後,灶間傳來陣陣香味,福哥兒嗅嗅小鼻子,頻頻往廚房看去,連玩兒也沒心思了。當下拋下和他一起堆雪人的老爹,屁顛屁顛地跑到廚房,掂著腳,探著身子往灶台看去。

  許強搖搖頭,從屋裡拿出斧頭出來劈柴。

  「娘,你在做什麼?好香啊。」近前了,香味更濃了,小傢伙困難地嚥了嚥口水。

  「呀,香味把小饞貓引來了。」顧麗娘撓撓小傢伙的下巴,取笑他。

  福哥兒轉而抱住她的大腿,不依地扭動著,大眼可沒離開過灶台,「娘,你煮什麼嘛?」

  「雞爪和鴨掌,一會娘再炒個青菜和蛋就能吃飯了哦。」考慮到老人牙口不好,顧麗娘不得不再添兩個菜。

  上桌前,顧麗娘炸了把花生,部分拍碎放了進去裝盤,又撒了把蔥末,暗自可惜沒有香菜在家。要不,味道會更好一點。

  不過儘管如此,一家子都覺得這鴨掌實乃美味,其實鳳爪也不錯吃的。但因為鴨掌拆了骨,更方便一點,也就更得他們喜愛罷了。許強更是喜得倒了二兩酒,慢悠悠地吃起來。

  許老爹問,「家裡還有多少雞爪和鴨掌?」

  「七八斤怕是有的。」

  「妞妞她娘,照著這樣再做點,今年給你錢叔和姑媽送些去。」

  顧麗娘自然沒有二話,「行。」本來她還想給夏家馮家送點的,但想到明年自個兒的計劃,便暫時歇了那份心。

  晚上,許強盤點了今年的營收,除去置辦田產及家中的花銷,還得扣除商稅和囤積的原料,一年總共掙了八百六十兩銀子。加上之前攢下的,有兩千多兩了。喜得許強抱著顧麗娘狠狠地親了幾口。

  經歷過戰爭,許強與顧麗娘都不會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這些銀子,有一半是存進了錢莊吃利息。一半留在自個兒手中,留了兩百兩銀子充作花銷外,其餘全兌成了金子藏在家中。

  顧麗娘趁著他在興頭上,把計劃和他說了。

  許強聽後,眼睛一亮,覺得這買賣非常划算。

  「這買賣成本低,拿貨也容易。現在這種天氣,晚上咱們叫人走一趟酒樓,就能將這些不用的雞爪和鴨掌拿回來。等天再熱點,咱們就分作一早一晚去拿。鋪子也不用尋了,就放在咱們的甜醋鋪子裡吧,另辟出一處櫃檯來放這滷味就行。咱們周圍都是做吃食的,也能引來也一些食客。」許強條理分明的說道。做了兩年買賣,許強也漸漸歷經出來了,想事情周到全面。

  「嗯,這些都不是問題,強哥,我有件事想和你說。」此事顧麗娘在心裡也斟酌了挺久的。

  見顧麗娘說得鄭重,許強有點訝然地看著她,「啥事?你說。」

  「這鋪子的盈利,我想拿出三成來給小石頭。小石頭在許家,一直都很敏感自卑,雖說你和爹也沒虧待過他,但旁人的閒話總讓他挺不起腰桿。我這個做母親的看著都覺得愧疚,如今這個,是我這個做母親的唯一能為他做的事了。希望他有了傍身之物後,能活得更有底氣一點。」顧麗娘說著,眼眶也紅了。

  許強輕輕將她攬過,拍拍她的肩,安慰,「我還當什麼事呢,這事好辦。這鹵雞爪和鴨掌都是你想出來的,別說你要分三成給小石頭,便是全給了他,也是行的。」

  「就三成吧,畢竟本錢和鋪子都是許家的。」

  「你我之間需要計算得如此清楚麼?小石頭雖然不是我親生的,但他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我也算得上是他半個父親了,自然也是盼著他好的。而且我也說過了,若他以後成家,我自會給他置一份家業,這話並非哄你的。」許強的聲音難掩希望。

  顧麗娘焦急地辯解,「不是,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除了小石頭,福哥兒,全哥兒,果果,他們也是我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福哥兒他們有你這個當爹的護著,我不是很擔心,但小石頭,我不得不為他多想想。」

  許強設身處地想了想,也能理解她。見她急得脹紅了臉,省得她是在意自己的,心裡不由一陣暖和,「你別急,我明白,剛才我的話是重了點。但你得記住,咱們是夫妻,若事事都算得清清楚楚,豈不是太生分了?」

  見許強臉色緩和了,顧麗娘這才放心地偎著他。軟玉溫香在懷,久未開葷的許強一陣意動,他把手放在她敏感的腰際捏了捏,在她耳際吐著熱氣輕問道,「可以了嗎?」從生產至今,也快四十天了吧?他有點憋不住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10:03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6 08:41 PM 編輯

第七十二章

  看他難受,顧麗娘心裡也不好過。不過身體是大事,她真不想一輩子和婦科病打交道。顧麗娘摟著他的脖子,親了親他道,「再忍兩天,啊?」

  許強狠狠地吻了她一下,然後深吸了口氣,按下腹部的騷動,伸手捏捏她的臉,「那到時怎麼補償我?」

  顧麗娘氣息不穩地攀著他,胸/脯上下起伏,聲音略顯沙啞,「你想要什麼補償?」

  看她媚眼如絲的樣子,許強定定地看著她,然後伏身她的耳際說了句什麼,顧麗娘臉紅地點了點頭,幅度很小,幾不可見。

  許強滿意地抱著她蹭了蹭。

  *****

  「你表哥拿來的那些雞爪鴨掌的,好吃,留些出來,其他的都拿來送人吧。」許氏提著一簸箕的草木灰去雞捨,見女兒在洗衣裳,想起來這事就拿出來說。

  王蘭一臉為難,「娘,那雞爪鴨掌我們吃著是好吃,賣相也不錯,但送禮不太好吧?看著不體面呢。」

  許氏不以為意,「啥體面不體面的,你表叔他們也不是那種眼皮子淺的,咱們只管送去。」

  「表嫂手巧,這些賤物一經她的手,倒成了美味了。」王蘭讚道。

  許氏亦含笑點頭。

  「娘,表弟他們送來的鴨掌還有沒有?」周氏叫嚷著從屋裡出來,一隻手還抓著一隻吃了一半的雞爪,另一隻手則抓著一隻空了的盤子,抱怨地嘟嚷著,「這雞爪咋不去骨呢?吃起來太麻煩了。」

  王蘭臉色一變,一把搶過那個空盤子,「大嫂,你把鴨掌都吃光了?」語氣中帶著一股不可置信。

  許氏的臉色也不好看。

  周氏一臉莫名,「是啊,我以為你們嫌棄,就全吃光咯。想不到味道還挺好的。」說完還咂咂嘴,似回味一般。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真是屬老鼠的,有點好東西都被你折騰光。」王蘭冷哼了一聲,看到剩下不多的雞爪,心疼地收拾起來。

  周氏不滿地叫囂著,「喂,我說你夠了,不就是幾文錢的東西,值當你這樣?」

  「有本事你去買回來自己做啊。」王蘭頭也不抬地頂了她一句。哼,她這嫂子,炒的菜難吃極了,人又懶又小氣,指望從她手裡掏錢出來做點好吃的?做夢吧。

  周氏被噎了一句,氣哼哼地回屋了,「牙尖嘴利的,難怪沒男人要!」許氏在,周氏也不敢放肆,只敢在心裡抱怨幾句。

  「娘,您看?這回可怎麼辦?」

  「還能咋辦,另外再置幾盒點心來送人唄。」許氏想起老大夫婦,一陣頭疼,活兒也沒心情做了,只得回屋裡躺著歇歇。

  因為和記被封,不少人出現了戒斷反應,大過年的鬧得人不安生。去問了大夫,也說只能拘在家裡。大伙都沒法,只得照做了。這一年,過得也不是很熱鬧。

  不過因為這事,引發了百姓們對羅剎國的不滿,許多有羅剎國人參與的店舖都扔爛菜葉垃圾什麼的了。連沈金龍的鋪子也不例外,生意一下子變得冷清極了。

  過年清閒了一段時間,顧麗娘腦子卻沒閒下來,一個勁地想著燒鹵店的事。家裡人手不夠,她也不想做得多大,每天賣個五六十斤的,她就滿足了。鹵鴨掌麻煩些,自然得賣貴些,價格就定二十文一斤,鹵雞爪就賣十五文一斤,除去成本,每天也有七八百錢,一個月下來,也有近二十兩,可比種地強上不少。

  開了年,酒樓就開門了。顧麗娘打發許強去和相熟的幾家酒樓問問,看能不能買到雞爪和鴨掌。因為顧麗娘每天要的貨不多,許強問了兩三家酒樓,就辦妥了。

  許強問顧麗娘可要打什麼契約之類的,顧麗娘問了那幾家酒樓的名字,發現聞香閣也在裡頭,其他兩家也是一直以來都合作著的,幾個掌櫃做買賣還算誠信,尋思片刻道,「若他們願意便打,不願意便算了。」她估摸著那些酒樓也看不上這些玩意兒,拿貨不難。而且做買賣憑的就是誠信二字,若是誠信出現危機,有契約也是栓不住人的。若到時真翻了臉,人家偷偷給你一些變質的貨,你有苦也說不出。

  開張那天,顧麗娘特意多做了二三十斤送給左右賣吃食的攤子做宣傳,吃過的人都覺得不錯,尤其是那些老漢,覺得吃這個特別下酒。打聽到是許家做的後,又去買了些回家。

  不到傍晚,那些雞爪鴨掌全都賣完了。

  「許掌櫃,那個鹵鴨掌,還有沒有?」

  「大哥,今天的賣完了,明天早點來啊。」顧麗娘一邊收拾善後一邊笑著說道。

  「沒有了啊?」那人隨後走了,聲音裡掩不住的失望。

  開了個好頭,隨後幾月,顧麗娘那滷味的買賣一直不錯。並且隨著天氣漸熱,銷售有上升的趨勢,最明顯的就是好多顧客都抱怨說來得晚點都買不著,有些人直接建議顧麗娘多做一些。

  顧麗娘都笑著應對,也不答應也不否定。她是打定主意不會增加銷量的了,如今每天六七十斤已經是她的極限,雖然拆骨等活都是許強和來旺他們幫做了的,但滷味容易做,但要做得好吃就不容易了,工序極多。再增加銷量,能累死個人。再說了,限量也有限量的魅力。

  再說,這幾個月來跟風的人不少。遠的不說,光附近就增加了好幾個滷味攤子,不過做得沒有顧麗娘那麼地道罷了。顧麗娘也懶得理會他們,也管不來。只要她那燒製方法不洩露,他們的生意就會一直紅火。

  過了清明不久,顧麗娘他們突然收到一個請柬,王蘭和陳來福成親的請柬。顧麗娘當時驚訝極了,她完結沒想到兩人會湊在一塊兒。王蘭比陳來福大三歲呢。

  喝喜酒那天,看著站在一旁笑得傻不拉嘰的陳來福和一臉嬌羞的王蘭,顧麗娘搖搖頭,果真是女大三抱金磚麼?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5 10:07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6 08:41 PM 編輯

第73章

「你家大姐兒這兩年出落得越來越標緻了也不知哪家小子有福氣得了去。」張氏抿了一口茶,笑道。

顧麗娘瞧了一眼妞妞脹紅的臉蛋,搖搖頭,「小姑娘臉皮薄,你快別誇她了。」

張氏放下茶杯,抱起在一旁扶著椅子學走路的全哥兒,逗著他。

全哥兒冷不防被人抱起來,也不認生,張著無齒的嘴巴,流著口水樂呵呵地看著張氏。

「想來還是你有福氣,如今兒女雙全,小石頭懂事又爭氣,說起來,小石頭比言哥兒還小一歲,比我那只知道瘋玩的兒子不知好多少倍。聽言哥兒說,夫子常常誇獎小石頭呢。料想,日後也是飛黃騰達的命,你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這兩年,因小石頭與夏家老二夏錦言交情甚篤,兩人感情好得跟什麼似的,連帶著夏家與許家來往得更親密了一些。

顧麗娘也抱起一旁張望的果果,親親女兒嫩呼呼的臉蛋,不以為意笑道,「孩子還小,這時能看出什麼呢?」兒子得了誇獎,她這當娘的自然也為他高興。不過誇讚過後,總是叫他莫要驕傲,要努力。並且不會在外人面前拿孩子的事來當做炫耀的資本,這樣會給他們造成壓力,那就不好了。

張氏自是明白她這不過是自謙之詞,自家的掌櫃每回見到小石頭,總要誇獎幾句。雖然她不服氣,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孩子小小年紀的,比她那大兒子看著還沉穩幾分,叫她越看越愛。

「比起你來,我那表妹真真是命苦之人,她打下便訂下了親,豈知嫁過去沖喜時,新郎一條腿已經踏進棺材裡了。用藥吊著,也不過是多了幾個月的命,短短幾個月,被她婆母折磨得生生老了幾歲。虧得她那丈夫是個有良心的,蹬腿前給了她一紙合離書。如今我姑媽正托我四處打探婆家呢,可是你說,這年頭,她又是合離過的,想找個好婆家,難哎。」

顧麗娘也不勝唏噓,她能有如今這番造化,福澤不可謂不深厚,若是她將許強看走眼,即便她能將許強擺脫,恐怕也是滿身傷痕。

此時正好妞妞領著福哥兒從外頭進來,臉上紅暈仍在,對顧麗娘靦腆地道,「娘,蛋羹做好了,我帶全哥兒和果果去餵點。」

孩子不禁餓,顧麗娘點頭,「也好。」拍拍女兒的小屁股,才讓妞妞將她抱走。

全哥兒見妹妹被抱走,心急地啊啊急叫,掙扎著要下地。

「小皮猴,別急,我一會便回來抱你,少不了你那份的。」妞妞輕點了全哥兒的腦袋,對他的饞樣打趣著。

全哥兒似懂非懂地看著她,這會倒是不鬧騰了。

張氏越看妞妞越愛,這孩子性子沉穩,若能配給她家老二,那是最好不過的了。定能治住他跳脫的性子,而且她現在才八九歲,臉還沒張開,不過依稀可見秀麗之姿,若是能結親,料想那小子大了也會滿意的。想到這個,張氏忍不住地心動。

待孩子們都被領了出去,張氏便忍不住開口了,「你家大姐兒,我看著都忍不住喜歡,她的親事,你和你家掌櫃的有個章程沒有?」

顧麗娘被問得一愣,「你也知道,前兩年我們才來京城,花了兩三年的時間才在京中站住腳跟,當時兩眼一抹黑的,實在也不敢給她相人。」

「我說你家大姐兒今年也有**歲了吧?雖然還有幾年才及笄,但她的親事,你也該上上心才行。」

顧麗娘點頭,「謝謝您的提點了。」

「你家大姐兒我瞧著是真真喜歡,你看我家言哥兒如何?」

顧麗娘微訝,這話的意思?顧麗娘斟酌著道,「你家的孩子,自然是不錯的。」

張氏道,「這些年來,咱們兩家來往得也不少,言哥兒你也是看在眼裡的,他雖不是長子,不能繼承家產,卻也是從我肚子裡爬出來的,日後我和他爹定不會虧了他的。」

顧麗娘可不敢應承什麼,「嫂子,你多少也知道我家的事,妞妞的親事,我一個人做不得主,這事呀,還得看她爹的意思。」

張氏也知道這事急不得,儘管心中急切,也得按奈下來,只得轉過話題說起別的事。

晚上的時候,顧麗娘和許強說了夏家的事。許強一聽便搖頭,「言哥兒?不成不成,要是老大還可以考慮。言哥兒的性子太跳脫,妞妞嫁過去要操心的事太多。」他嬌養出來的女兒可不是嫁過去給人當老媽子的。

顧麗娘聳聳肩,沒再說什麼,去看看一雙兒女,給他們蓋好被子。見他們張開小嘴呼呼大睡的紅潤樣子很可愛,忍不住各親了一口,惹得兩人吧噠了小嘴兩下。

「不過言哥兒看著也不錯啊,老大太精明了,咱妞妞拿捏不住,若是言哥兒的話,累是累了點,但易拿捏,穩當。」許強在一旁自言自語。

顧麗娘坐在梳妝台前兀自梳著發。

許強自言自語了一會,見麗娘也沒個反應,頓時瞪眼,「哎,和你說話呢,你咋都不關心妞妞的?」

顧麗娘在心裡翻了個白眼,俗話說,後娘難為,妞妞的親事,是她能隨便插手的嗎?嫁得好了,合合美美,那是她這當娘的本份,若有點小吵小鬧,回頭豈不埋怨她?再說了,夫妻間哪能沒個磕磕碰碰的,唇齒有時還能磕著碰著,何況是夫妻呢?

所以她呀,盡量不摻和這事。嫁妝她早已經準備好了,定讓人挑不出錯來就是。只要那人的性子差不離就行,若那人實在不行,她也看不過眼。

「誰說我不關心了?不過,我一個婦道人家,哪有你見識廣啊。這事,你拿主意,比我強多了。」顧麗娘直接一頂高帽子扔他頭上。

媳婦的恭維叫許強很受用,只見嘿嘿一笑,摸摸下巴,自得地道,「這倒是。」

許強得意了一會,無意間從銅鏡那覷見顧麗娘偷偷變起的嘴角,恍然醒悟過來,上前將她抱住,頭抵著她的香肩,「媳婦,別扯開話題,你還沒說是夏家老大好還是老二好呢。」

顧麗娘歎了口氣,停止手上的動作,轉過頭來,拉他坐下後,伸出手抱住他的腰,「我說,你咋就和夏家較上勁了呢。咱們家這些年雖然也小有積蓄,但終是比不得夏家的。說句不好聽的,高門嫁女,妞妞嫁過去,始終矮人一頭,你就忍心?」

許強擰起了眉頭,「不至於吧?夏大哥挺好說話的一個人,兩個侄子我也見過,性子都還不錯。」

夏雲生她瞭解不多,但對張氏,多少能看出點門道的,她雖然看著和氣,卻遠沒有表面好說話。不過顧麗娘也能理解,出身良好又沒經過大波折的人嘛,有點自恃甚高,不是大毛病,但於婆媳相處,卻是不好的。不過話又說回來,誰也不是完人,總會有一些小毛病。只能盡量幫她個合適的。「不過夏家雖然看著不錯,咱們也非賣女求榮之輩,亦不指望妞妞能借助夫家之力幫襯娘家什麼。依我看呀,不如給她找個門當戶對的呢只要她過得順順當當,比什麼都強,你說是不是?」

「你說的也有道理,這事讓我再看看吧,累了,睡吧。」許強揉揉腦袋,覺得這兒女事,就是叫人頭大。

一宿無話,次日醒來,一早就聽到姑媽許氏高亢的聲音。

「姑媽,一大早的啥事,這麼高興?」顧麗娘收拾妥當出得來門,笑問。

「還不是你表妹,今兒一早添了個胖小子,喜得我趕緊給你們報訊來了。」提起這事,許氏眉開眼笑的,「那小子,足足有八斤重呢,可把親家母給高興壞了。」

「那可真是件大喜事。」顧麗娘聽了也很高興,王蘭嫁過去也近兩年了,頭一年肚子裡愣是沒動靜,可把週遭的人都急死了。後來終於懷上了,王蘭也是憋著氣的。這會,她總算是在陳家站住了腳了。

自打王蘭和陳來福成親後,許強看在表親的份上,又借了他幾十兩銀子做買賣。陳來福倒也爭氣,花了兩年的時間,不光把欠的銀子給還上了,還另外又開了一家鋪子。如今日子過得越發滋膩了,許氏見自家姑娘和姑爺過得好,也是打心底裡替他們高興。

這兩年,她都是跟著老二王順興過的,老大一家,她已經漸漸撒手不管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她也不可能替他們操心一輩子。果然,老大夫婦也認命了,現在已經漸漸找些活幹了。雖說沒之前過得滋潤,但也不至於餓死。這就行了。

「行了,這事你們也知道了,我也該走了,我怕你表妹那邊一時忙不過來,得趕回去幫忙了。對了,過兩天洗三,你們到時可得過去撐撐場面啊。」

「嗯,那是一定的啊,就算你不給我去,我也要帶著咱們全哥兒去混一頓吃的。福哥兒,你告訴姑婆,是不是呀?」顧麗娘將兒子抱起來打趣。

福哥兒雙手捧著一隻紅皮雞蛋,鄭重地點著小腦袋,「姑婆,要吃肉肉。」

「好,過兩天,姑婆帶你去吃肉肉。」許氏滿臉慈愛地看著他,全哥兒是王蘭成親時幫滾床的童子,如今王蘭順利撿了個大胖兒子,她如今看全哥兒,怎麼看怎麼順眼。

「嗯嗯,姑婆,你一定要記得帶福哥兒去吃肉肉,啊?」臨走前,福哥兒還不忘叮嚀。

「好,姑婆一定記得。」許氏捏捏他肉呼呼的小臉,笑道。

許氏將一小籃子的紅皮雞蛋放下後,得回一些米,這才挎著籃子走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3-4 11:43 AM

第七十四章

時間在人們不經意間就過去了。眨眼間,小石頭已經十五歲,妞妞也十四歲了,另外的三個孩子,也都到了進學的年紀。而這些年,許強多方打探,終於給妞妞訂了門親事。對方家境尚可,男方比妞妞大三歲,是個務實的孩子,而且最重要的是,男方家兩老性子好,妞妞過去了,就能管家。還有一點就是,那孩子一看就知道是很稀罕她家姐兒的。

本來說是等妞妞一及笄就挑個好日子將她娶進門的,不過顧麗娘和許強說,妞妞還小,太早生孩子對母親和孩子都不好,才又決定拖一年,待她十六才讓出嫁。

小石頭十二歲的時候,他就曾靦腆地和她提過,想下場去考童生試。顧麗娘見他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就和許強商量著讓他去試試。

她當時就想讓他去見見世面,長長經驗,也不指望他真能掙個名頭回來。不過也不知道是小石頭運氣好,還是他的學問的確做得好,反正第一回下場就順利地取得了生員資格,成了一名小秀才。

那年他們書院一共四十名童生去考,只有十三名通過了。而小石頭,又是其中年紀最小的。受到的恭維吹捧也最多,每日的宴請吃喝也最多,當時顧麗娘擔心他定力不夠,被第一回的成功能沖昏了頭,生出驕傲自滿的情緒。不過他也算懂事,只給自己放了十日的假喘氣,十日後又開始專心讀書,顧麗娘才總算放下心來。

後來,他十五歲那年,頗自得意滿地去參加了鄉試。結果卻落榜了,小石頭把自己關在書房裡,誰也不見,連最鬧騰的全哥兒也不敢去鬧他。

顧麗娘見了,也沒說啥,只叫底下的孩子別去煩他,讓他清靜清靜,然後每頓都親手做了飯菜給他送進去。其實說實話,她心裡是狠狠鬆了口氣的。人生不可能一帆風順,起起落落才是正常的。她怕這回小石頭中舉,年少得志,會自得忘形。這人,不經一點挫折,爬得高了,日後摔倒了那才叫疼呢。

第二天晚上,顧麗娘推開門,將飯菜放在靠窗的炕桌上,看向兒子,「怎麼,還沒想明白?」

「娘——」小石頭抬起頭,略帶沮喪地看著她,「兒子沒能考中舉人——」

「傻孩子。」顧麗娘坐在他旁邊,伸出手揉揉他的頭,「這回沒考中不打緊,不是還有下回,有些事盡力去做了就行了,別太在意結果,明白嗎?」

小石頭還是悶悶不樂的,一副聽不進去的樣子。

顧麗娘歎了口氣,「兒子,其實你這回考不中,娘心裡是有點高興的。」

小石頭猛地抬起頭,有點不可置信,「娘?」他的目光中掩不住地傷心,原來娘是這麼不看好他的。虧得他還為沒能給他娘掙臉而難過

「你看看你,遇到多大點事,就這樣要死要活的,我以為給你兩天時間,你也該想明白了,哪知你卻鑽進了牛角尖裡。」顧麗娘的聲音裡有掩不住的失望,「你以後一定會遇到的比這更棘手的事,如果你現在就被這麼點小事打倒,還不如趁早不讀這書了,回家來種地吧。」

「人遇到困難不打緊,摔倒了也沒關係,最重要的是認清自己的錯誤和缺陷在哪裡,然後努力再站起來。可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真真叫我失望,我看我這一輩子也指望不上你了。」

顧麗娘的話很重,聽完,小石頭的臉色完全煞白了。

教育孩子,不能光打擊了,打一棒子給一甜棗這招她還是會的,「其實你有大好的優勢,何必為已經過去的事耿耿耿於懷呢?你想想,多少人考了一輩子,都還是個童生。如果三年後你考中舉人,那時也才十八歲,這個年紀中舉的人或許有,但絕對不算多。旁的我也不多說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當晚,小石頭在書房時坐了一晚,第四天早上,終於一身邋遢地走出書房。

「娘,我想通了。」這話他是看著顧麗娘,微笑著說出來的。

「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今兒我親自下廚,煮你最愛吃的紅燒豬蹄。」顧麗娘喜得有點哆嗦。

自此後,小石頭人變得更沉穩和淡然了些,做什麼事,也更加認真了。便是極簡單的事,他也會打起十二分精神,認真對待,絕不敷衍。

再三年,成功中了舉人的小石頭也娶了一門媳婦,女方是他的同窗的胞妹,姓曾,很是溫婉大方的一個人。反正顧麗娘看著就覺得挺滿意的。小石頭一成親,次日,顧麗娘便將他們夫妻倆單獨留了下來,將製作滷味的方子交給了曾氏,連帶兩頃的良田的地契。這些東西都是她這些年慢慢替他置辦下來的。另外,還給了兩百兩銀子。

曾氏拿著這些東西,有點不知所措地看著向小石頭,小石頭蹲在顧麗娘膝下,仰著頭道,「娘,你已經給了一間兩進的宅子了,夠了,這些東西就留給弟弟妹妹吧。他們都還沒成親呢。」

顧麗娘擺擺手,「這是給你們的,你們就拿著,他們那份,我給他們留著呢。」

推脫了好一會,鑒於顧麗娘的態度強硬,曾氏略帶不安及興奮地收下了這些東西。

此後,每半年,小石頭都會給顧麗娘一些銀子,一開始並不多,就是二三十兩的樣子。隨著他殿試外放做了個縣令後,每年都有孝敬給她。過年的年禮更是一車一車地往京城里拉,雖然都是一些各地的吃食土儀之類的,不算是貴重的東西,但那份心意,旁人看了都覺得感動。待福哥兒全哥兒及果果成親之時,他送的禮更是給他們添了不少底氣,雖然有些東西不能放在明面上顯擺,卻是實實在在的好東西。

小石頭每年回來的時候,顧麗娘都要念叨一次,說他在外面為官不易,自已家裡也幫不上什麼忙,家裡有吃有穿的,叫他不要給家裡帶太多東西。但他總說,這也是他的家,底下的都是他的弟弟妹妹,他怎麼能不管?

久了,見他送回來的東西也不是什麼太貴重的,顧麗娘也就丟開手,不管了。

某天,沈金龍的死了,在發了一筆大財後死的,死因不明。

顧麗娘知道後,歎了口氣,「人的一生,一飲一啄,皆有定數。這些年,沈金龍買賣做得大了吧?賺那麼多錢有啥用呀,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還有呀,我說你,也得愛惜一下自己的身體了,成天忙個沒完,錢是賺不完的,你以為自己還年輕呢。」

許強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哎,我這還不是為了幾個孩子嘛,福哥兒全哥兒不像小石頭那般出息,不給他們多攢點家底怎麼行呀。」

「你呀,這些話在我面前說說就行了,要是讓福哥兒全哥兒聽到,不得傷心一陣子啊?」

「娘,我們早就知道了,才不在意呢。」兄弟倆走進客廳,笑道。

「本來大哥就很厲害嘛。」福哥兒一臉與有榮焉。

顧麗娘一臉樂呵呵地道,「呵呵,不過在娘眼中,你們哥三個都是一樣地有出息。其實比起你們大哥,你們過得反而自在些。人生短短幾十年,能做自己喜歡的事,已經很幸福了。咱們要惜福,知道嗎?」

兄弟倆人相視而笑,俱點頭。

********

「日子過得真快,想當初我帶著小石頭嫁給你的時候,都還像昨天一樣明明白白呢。」顧麗娘略帶點傷感地道,「眨眼間,孩子們都大了,成家了,咱們也都老了。」

「沒事,不是還有我陪著你嗎?」許強摟著她的肩膀道。早在孩子滿二十的時候,許強就將家中的買賣交給他們去做了。他幫著盯了兩年,見他們漸漸上手後,就不再管了,如今他們買賣做得還算有聲有色。

「也就你還陪著我了。」顧麗娘摸摸他略顯乾枯的手,他的皮膚也在萎縮了,手上的青筋突突的,唉,儘管他的雙手仍舊有力,但他也老了啊。

「你要是覺得呆在京城悶的話,咱們回鳳台村去看看?」許強建議。

顧麗娘想了一下,她是想出去走走的,但想到這古代的治安和交通可不比現代,然後搖了搖頭,「算了,咱們兩把老骨頭真去了,家裡的孩子得擔心死了。」

哎,她還是在家逗孫子好了,得空時再種點菜,栽點花就行了。

「要不,咱們到莊子上住幾天?」莊子是兩個兒子修的,花了一兩年的時間才修好呢。雖然比不得人家大戶人家的,但住著也讓人心情開朗。

這回顧麗娘點頭了,「除了鑫哥兒,其他的三個娃都一塊兒帶去吧?」鑫哥兒是他們的第三個孫子,才半歲,還是不要帶出去得好。

「嗯,那這兩天咱們收拾收拾,就去。」

梨花樹下,一對年邁的夫妻坐在兒子孝敬的躺椅上,看著不遠處的幾個娃嬉戲。顧麗娘微微瞇起眼睛,注意著孩子們的情況,年紀大了,眼睛也不太利索了。

「哎,老伴,幫忙看著孩子們啊,別叫他們離水塘太近了。」顧麗娘推推在一旁研究棋普的許強。

「嗯,曉得了。」說著,許強便時不時抬頭注意一下幾個孫子的情況。

涼風微微地吹著,顧麗娘有點迷糊地睡過去。醒來時,發現身上披了床薄毯子。旁邊,許強一隻手打著棋普,另一隻手給她扇著扇子。

顧麗娘沒動,瞇著眼看著許強的臉,他的臉仍像年輕時的剛毅,只是臉上爬滿了皺紋而已。回想幾十年的點點滴滴,似乎,穿越前的生活就像上一輩子似的,南柯一夢。到了這的生活才是實實在在的,生兒育女,與丈夫一起為了過上好日子而奮鬥,為了這個家操持了一生。不過,她沒有覺得後悔過。因為一個女人不管如何,都得回歸家庭的。能把家庭經營得好的女人,才是成功的女人。她這一生,一個女人該經歷的她都經歷了,而且做得還不錯。算是無憾了。

-全文完-





歡迎光臨 伊莉討論區 (http://adults.wahas.com/) Powered by Discu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