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守夜
「看來這幫人的宗門歷練,似乎跟這個什麼人魈,有關係啊……」袁銘略一沉吟,也跟了上去。
一群人搜尋了一夜,最終一無所獲。
「喂,那個獸奴,你當真看到了人魈?」東方魚肚白時,衆人停止了搜尋,坤圖有些不悅,衝著袁銘問道。
「什麼人魈?」袁銘故作不解道。
「就是你昨晚描述的那個怪物!」坤圖一臉怒氣道。
「我若沒看到那怪物,又怎麼描述得出來?」袁銘反問道。
一句話就嗆住了坤圖,讓他想要發怒都沒了藉口。
「按宗門給的情報,人魈不應該在這邊活動啊。」巴達開口說道。
「或許是情況有變化,刑執堂那邊調查反饋的消息,也不一定準確。」陳婉說道。
袁銘略一猶豫,還是開口說道:「如果你們說的人魈,就是我昨晚見過的怪物的話,那去年的時候,就有人已經遇到過了。」
「你說什麼?去年……在哪裡?」陳婉連忙問道,其餘人也是神情各異的看了過來。
袁銘隨即把哈貢遇襲的事,跟他們說了一遍。
「這怎麼可能?」央嬋一臉難以置信。
坤圖扭頭看向烏保,後者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算是為袁銘所說做了證。
「若真是這樣的話,那人魈活躍的時間要比宗門告訴我們的更早,活動範圍也更廣,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陳婉聞言,面色不禁凝重了幾分。
「那……要不要上報給宗門?」巴達試探著問道。
「上報?為什麼要上報?這個消息只有我們知道,不是更好嗎?」坤圖反問道。
「不上報的話,其他同門很可能會意外遇襲。」陳婉說道。
「陳婉師妹,別忘了,這次試煉,可事關我們能否順利成為內門弟子。一旦我們回去報信,耽擱了行程,被別人捷足先登的話……」坤圖沉吟道。
他並沒有直接反駁陳婉,但他的話,卻讓陳婉的神色起了變化。
眼見陳婉不再說話,坤圖嘴角抽動,露出一抹不屑笑意。
之後,衆人趕路的速度開始減慢下來,變成了一邊搜尋人魈,一邊順帶趕路。
然而花了比預計多出兩天的時間,他們一行人也終究沒能再遇到人魈。
……
「轟隆隆」
一聲雷鳴炸響,高空中一道雪白電光亮起,將陰沉漆黑的天幕,短暫地撕開一道口子。
淅淅瀝瀝的雨滴落了下來,原本靜謐的山林旋即被密集的落雨聲遮蔽,空氣中開始彌漫起塵土和青草的味道。
坤圖仰頭看了一眼頭頂積壓到幾乎貼住樹頂的鉛雲,駕馭著青狼來到陳婉身邊。
「師妹,看這雲,這場雨應該小不了,天色也已經晚了,不如我們找個地方暫做修整,等到雨停之後,再繼續趕路如何?」他開口問道。
「袁銘,這附近可有合適避雨歇腳的地方?」陳婉看向袁銘,問道。
一路行來,她對袁銘帶路的本事,已經頗為認可。
在袁銘的指引下,他們這幾天雖未能找到人魈,但路上也沒怎麼遇到過凶獸襲擊,時間可以說是被充分的利用到了。
坤圖和央嬋幾人雖然依舊看不上這個披毛獸奴,但也同樣下意識地向他投來詢問的眼神。
「這片區域,我沒來過,只能走走看了。」袁銘說道。
陳婉聞言,倒也沒有如何失望,點了點頭,繼續趕路。
走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天上雷鳴之聲越來越頻繁,雨勢也越來越大。
山林裡的天光已經暗了下來,四周都是霧濛濛,黑黢黢一片,溫度也變得越來越低。
就在這時,袁銘看到前方山林中,竟然出現了一大片黑色陰影,他抹了一把臉上雨水,正凝神細看時,一道閃電光芒亮起,照亮了四方。
「那邊好像有一座房子。」袁銘指著那片黑影,喊道。
說著,他就帶著衆人忙往那邊趕去。
到了近前,他才看清,那赫然是一座破敗的建築。
建築屋牆下半部分都是以岩石壘砌,上半部分則是土坯搭成,牆皮脫落得厲害,上面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坑窪,和一個個大小不一的窟窿。
「這房子的樣式,看起來像是野人們供奉的神廟?」在隊伍裡一直沒什麼存在感的烏保,忽然開口說道。
神廟沒有大門,只有一個空蕩蕩的門洞,裡面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清。
袁銘伸手探入懷中,正打算取出火摺子照明,忽聽耳旁「呼啦啦」一聲響,便有一個拳頭大小的火團懸空飛進了神廟裡。
「火球術?」袁銘下意識回頭看去,發現施術的正是陳婉。
緊接著,又是一陣「呼啦」之聲響起,接連有三四個火球飛進了神廟,將裡面映照得通明起來。
袁銘走入神廟,就見裡面空空蕩蕩,幾乎沒有什麼陳設,地面和牆上全都積著厚厚的塵土,顯得荒涼又破敗。
一轉身,他看到了一座三尺來高的神壇,上面赫然有一尊泥塑的神像。
那神像與尋常的神像截然不同,長得虎背狼腰,雙頭四臂,非但沒有一絲莊嚴肅穆之感,反而顯得邪異鬼祟。
袁銘仔細看去,就見其肩膀上扛著的兩個腦袋,沒一個有人模樣,一個是狐狸腦袋,一個是野狼腦袋。
神像的破損也很嚴重,身上各處都能看到裸露出來的木頭支架和稻草,想來也已經廢棄了許久了。
「還好,還好……屋頂沒有破損,今晚就暫且在這裡休息了吧。」巴達環顧四周一圈後,顯然對這裡很是滿意。
「烏保,你出去打點肉食回來。袁銘,你負責拾柴生火。」坤圖吩咐一聲。
烏保連忙應聲跑了出去,袁銘也順從地出去撿拾柴火。
過了沒多久,神廟裡面就已經架起了兩座篝火,一個旁邊圍坐著坤圖幾個記名弟子,一個則對坐著袁銘和烏保兩人。
烏保正盡心盡力照顧著火堆上架著的野豬,袁銘則是閉目休息,一言不發。
這時,坤圖忽然看向袁銘這邊,開口吩咐道:「袁銘,前半夜由你警戒,去外邊守著。」
袁銘聞言睜開眼,起身走了出去。
外面的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著,沉悶的雷聲時不時炸響,將夜幕照亮。
袁銘來到門洞外,靠著牆站立,頭頂上又短又淺的屋檐,根本沒辦法遮蔽所有雨水,不一會兒,他的身上就濕了一大片。
寒冷的山風穿身而過,即便是袁銘,也覺得有些透骨的冷,方才那點睡意已經全都消除,只能瞪著眼睛盯著漆黑的山林夜幕。
神廟裡傳來陳婉幾人的交談聲,袁銘也竪耳聆聽,很快就聽了個大概。
原來,這次進入十萬大山的記名弟子,可不止陳婉幾個,整個宗門至少有一百多記名弟子都參加了試煉。
而他們試煉的目標,便是獵殺人魈。
聽坤圖的話裡說,他們這次試煉的表現,似乎還事關他們能否被門中長老看中,能否成為這些長老的親傳弟子,也就是內門弟子。
袁銘雖然不太清楚,但也猜得到,這肯定是天大的殊榮,否則也不至於讓這些人不惜冒著如此大的風險,進入十萬大山。
黑沉沉的雨夜裡,無法看到月亮,難以辨別時間。
袁銘忽然聞到一股濃郁肉香從神廟內傳來,立即皺著鼻子朝裡面打量過去。
只見坤圖幾人圍坐在一起,依舊在聊著天,而烏保身前的篝火上,架著的烤野豬已經變得通體金紅,散發著油亮的光澤,烤得滋滋冒油,令人食指大動。
「沒想到,這傢伙手藝還真不賴。」袁銘都忍不住贊嘆一聲。
可就在這時,他忽然發現,烏保額頭滲著汗水,臉上神情卻有些緊張,目光時不時地往坤圖幾人那邊飄過去。
正在他驚訝這傢伙怎麼鬼鬼祟祟時,烏保卻突然扭頭朝著他這邊看了過來。
袁銘立馬轉身,背對著廟門,一副認真守夜的模樣。
停頓了兩個呼吸後,袁銘忽然扭過頭,就看到烏保正有些顫抖地從懷裡取出了一個小瓷瓶,拔掉瓶塞後,將裡面盛放的液體撒在了烤野豬的身上。
「他這是要做什麼?」袁銘心中疑惑。
他皺著鼻子又仔細聞了聞,並沒有聞到什麼特殊氣味,再結合烏保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便知他放的肯定不是調料,心中越發疑惑。
「莫非是在下毒?」袁銘眉頭緊皺了起來。
就在這時,烏保的視線又轉了過來,看向袁銘這邊。
袁銘早有察覺,也已經轉過了身,心中各種念頭卻在瘋狂翻騰。
「烏保這廝就算再怎麼大膽,也不敢給這些記名弟子下毒吧?除非他不想活了?」袁銘腦袋急轉。
可很顯然,能夠拉幫結夥混到頭領的人,自然不可能平白無故地找死。
袁銘眉頭緊皺,正想轉身回去舉報此事時,心中忽然警鐘狂鳴:「對呀,烏保那廝不可能不想活了。他之所以敢這麼做,背後肯定有人指使,那麼這個人……」
袁銘視線一陣逡巡,最終還是落在坤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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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救人救己
「這是要搞內訌?」袁銘心中疑惑。
能讓他們花這麼多心思用毒,肯定不是要對自己出手,巴達和央嬋又是一副追隨者的模樣,那麼坤圖要對付的人,也就不難猜了。
還不等袁銘想明白,烏保的聲音就響了起來:「稟幾位大人,野豬肉已經烤好了,請你們品嘗。」
「要動手了嗎?」袁銘略一猶豫之後,還是決定先不插手。
「拿過來吧。」坤圖開口喝道。
烏保立即將整塊烤熟的野豬肉,搬到了坤圖幾人跟前。
坤圖拿出一柄短匕,在豬肉身上輕輕劃了幾下,整個大塊的野豬肉上就裂開一道道口子,分割成了七八塊。
「陳婉師妹,這肉看著還不錯,你也吃點吧。」他率先拿出脊背上的一塊肉,遞給了陳婉。
陳婉不好拒絕,便接了過來。
其他人也都各自捧起肉塊,大快朵頤起來。
這時,坤圖忽然想到一事,對烏保說道:「去給袁銘也拿一塊。」
「主……大人賞你的。」烏保沒有二話,立馬雙手捧著一大塊豬腿肉,來到了袁銘身邊。
袁銘面無表情地接了過來,敷衍地道謝了一聲,要不是知道這肉有問題,他還真有可能會被烏保和坤圖,這突如其來的善意感動一回。
「嘗嘗吧。」烏保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說道。
袁銘咬了一口,咀嚼起來,含糊說道:「味道不錯。」
烏保見此,這才轉身回了神廟,袁銘立即吐掉嘴裡的野豬肉,並張嘴接了一口雨水漱了口,這才作罷。
神廟裡面時不時傳來幾人的誇贊之聲,就連陳婉也覺得烏保手藝不錯。
只是沒過多久,袁銘就聽到裡面傳來一聲響動,似乎是有人摔倒的聲音。
緊接著,便是坤圖虛情假意地詢問:「陳婉師妹,你怎麼了,師妹?」
袁銘聽著裡面的動靜,心中暗自譏諷一句,借著一聲雷鳴,將手中的肉塊剃下扔走,只把剩下的肉骨抓在手裡,也順著牆躺倒了下去,假裝毒發。
廟裡,坤圖還在連聲叫著陳婉,可後者雙眼緊閉,睫毛顫動,已經昏死了過去。
「行了,別叫了,已經昏死過去了。」這時,央嬋雙手抱臂,托著胸前的山巒,斜眼瞥了陳婉一眼,不耐煩道。
「嘿嘿,這小娘皮,平日裡仗著火煉堂那個老母雞護崽,從來不肯正眼看我,今天落在我手裡,保管叫你知道,什麼叫人間極樂。」坤圖開口,滿是得意之色。
「坤圖師兄,那個……這藥太猛,用量沒敢用太多,您抓緊時間,別中途醒來可就麻煩了。」一旁的巴達走上前來,一邊說著,一邊偷眼瞄了地上的陳婉一眼。
「行了,你那點小心思我能不知道?放心吧,我享用完之後,不會忘了分你一杯羹的,哈哈……」坤圖朗笑道。
央嬋看了兩人一眼,不屑駡道:「你們這些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
坤圖聞言,略有不悅地看了她一眼。
央嬋見狀,馬上換了笑臉,說道:「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嘛。也就是陳婉這小蹄子,不解風情。她也就是沒經人事才如此,一旦食髓知味,就是這披毛獸奴,只怕她也得自己撲。」
烏保見央嬋提到他,連忙低下頭,不敢再偷看陳婉。
「烏保,我們已經快到目的地了,袁銘已經沒什麼用了,你現在就去把他宰了,省得後面麻煩。」坤圖俯下身,伸手去摸陳婉的臉蛋,忽然想起一事,回頭吩咐道。
「是,主人。」烏保聞言,立馬朝著廟門外趕去。
「帶遠一點處理,別讓血腥味兒飄進來,掃了我的雅興。」坤圖又出聲提醒道。
「是。」
烏保來到門外,看了一眼癱倒在地的袁銘,咧嘴露出一抹笑意。
他俯下身,拽住袁銘的兩條手臂,拖著他踏入了雨幕,朝著幽深黑暗的山林裡挪去。
坤圖輕撫著陳婉的臉頰,寵溺似地捏了一下,笑吟吟道:「多漂亮的臉蛋兒啊,嘖嘖,我也不想這樣的,怪只怪你太不識抬舉了。」
說著,他抓住陳婉的領口向下一扯,紅色衣裙頓時被扯得領口敞開,露出裡面的內襯小衣,和大片豐腴白晰的肌膚。
坤圖正看得目眩神迷,忽聽身後傳來「咕」的一聲輕響,卻是巴達看得雙眼發直,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央嬋瞥了他一眼,心中更加鄙夷。
坤圖也覺得被兩人如此圍觀,實在有些不適應。
他當即一摸腰間的一個青色布袋,上面綉著一團奇特符文,光芒忽的一閃。
下一瞬,一張帶有幔帳的雕花牙床,就憑空出現在了神廟裡。
「坤圖師兄,你有儲物袋了?」央嬋見狀,先是一楞,隨即反應過來,目光死死盯著他腰間懸掛的青色布袋,驚訝叫道。
「這次出來之前,蒙山長老賞賜的。」坤圖頗為得意,說道。
「能得蒙山長老如此賞識,這次回去,想來你成為內門弟子的事,是十拿九穩了。」央嬋滿眼艶羨,說道。
坤圖咧了咧嘴,沒有說話,心中卻是腹誹不已:「那老東西這些年不知道從我這裡撈走了多少好處,早該讓我成為內門弟子了。」
「坤圖師兄,別說那麼多了,您抓緊時間吧。」一旁的巴達急躁道。
坤圖冷笑一聲,俯身抱起陳婉,就扔進了牙床幔帳內。
央嬋眼底閃過一絲憤恨,扭著腰肢去了神廟門口,巴達則依依不捨地在火堆旁坐了下來。
神廟外,黑風漆雨,電閃雷鳴。
距離神廟百丈遠的山林裡,烏保渾身濕透,拖拽著袁銘來到一處坑窪,隨手將他扔了進去,而後便從懷中摸出一把短刀來。
看著這個讓他記恨許久的傢伙,此刻癱軟得好似爛泥一般,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俯身將刀尖對準了他的心臟,作勢就要戳下去。
他絲毫沒有注意到,袁銘一直懸在腰後的那柄長劍,已經被他悄然握在了手中。
「哢察」
一道雪白電光閃亮,烏保的短刀上反射出一片亮光,照在了袁銘的臉上。
他驚駭地發現,雪亮刀芒下的袁銘,竟然睜開了雙眼,正對著他露出笑意。
還不等他反應過來,腳下突然傳來一陣劇痛,一根木刺突兀地從地面升起,直接刺穿了他的整個腳掌,尖端扎在了他低伏下來的小腹。
烏保强忍劇痛,立即壓下手中短刀,試圖一刀殺死袁銘。
然而,早有防備的袁銘怎麼可能給他機會?早有一隻手掌探出,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另一隻手握劍一揮。
劍身反射起一道青光,從烏保的脖頸上一閃而過。
霎時間,血光噴湧而出,一顆圓滾滾的腦袋已經拋飛而起,滾落在了一邊。
「唉,這下想置身事外,都不可能了。」袁銘向後一退,坐在濕滑冰涼的泥地上,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和雨水。
透過雨幕和重重樹影,他看到了神廟那邊微弱的火光,緩緩站起身,將長劍上的血跡抖落之後,提劍走向那邊。
返回神廟後,袁銘沒有莽撞地往裡衝,而是小心地爬上了屋頂。
透過屋頂上的瓦片破洞,袁銘看到了那張做工精緻,卻與四周格格不入的牙床,看到了賭氣坐在門口的央嬋,和坐在火堆旁一臉猥瑣的巴達。
牙床之內,陳婉的外衣已經整個都被剝去,內襯的小衣遮蔽不住雪白如玉的身軀,露出的肌膚泛著淡淡的光澤,畫面旖旎。
一陣風出來,掀開一片紗帳,袁銘看到坤圖正騎坐在陳婉修長的雙腿上,手裡捧著她的紅裙把頭埋了進去,貪婪地嗅著上面的氣味。
「這廝好生猥瑣……」袁銘見狀,後背不禁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這時,他卻又有些猶豫起來。
通過這幾日的觀察,他發現坤圖幾人的修為都不弱,至少都在煉氣四層以上,即便對上一個,他都沒有能贏的把握,更別說一次對上三個。
可如果放任不管,且不說自己良心上是否過得去,單憑他殺了烏保這一件事,坤圖這些人就不會放過他。
不是因為烏保一條人命,而是因為他目睹了眼下這件事。
所以,袁銘只有救下陳婉,才有可能找到保命的機會。
「只能如此了。」他眼眸亮光一閃,變有了決斷。
就在坤圖將手伸向陳婉嬌軀的時候,神廟中兩團火堆下,忽然同時有一根青色地刺破土而出,一下就將篝火拱翻。
一條條燃燒著的柴火四散飛開,迸濺起大片的火星,將篝火旁的巴達嚇了一跳。
濺起的火星飛到了床榻上,瞬間就將紗帳引燃,熊熊大火「騰」的升起,立即籠罩了整個牙床。
火焰當中,傳來坤圖一聲暴怒吼聲。
下一瞬,一圈白色風刃從牙床中央驟然擴張,橫掃向四面八方。
一陣「砰噹噹」亂響,籠罩牙床的火焰被勁風彈開,連帶著牙床頂子和四柱都被風刃切斷,朝著四面八方迸射而去。
風刃席捲,地上殘留的火星也被彈開,整個神廟之內光亮大減,陷入昏暗。
「喂,巴達,你在搞什麼鬼?」坤圖赤裸著上身,暴怒喝道。
即便是這樣大的動靜,陳婉依舊沒有蘇醒。
「坤圖師兄,我什麼都沒幹。」巴達連忙喊冤。
央嬋不等責問,也立馬撇清關係,喊道:「也不是我,我也什麼都沒做。」
正在這時,一聲雷鳴乍響!
神廟本就破舊的屋頂上,「哐啷」落下無數瓦片,坍塌出一個露天大洞。
一道魁梧高大的白色影子,從露出地洞口處砸了下來,直接以泰山壓頂之勢,朝著床上的坤圖砸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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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鑽洞
坤圖不明所以,不敢貿然硬捍,只能一躍跳開,來到了央嬋身邊。
白色身影砸在牙床之上,直接將床鋪踩塌,扭過頭,朝著靠得最近的巴達,張開血盆大口發出一聲狂暴嘶吼。
「吼……」
巴達瞳孔瞬間放大,看清了那身影的大致模樣,渾身雪白長毛,外形似人非人,五官模湖不清。
「人魈,是人魈……」他立即發出一聲驚恐嚎叫。
話音還沒落,他就忙不迭地從坤圖和央嬋身邊跑了出去。
央嬋本來還沒覺得有多害怕,被他這麼一逃,頓時也萌生了退意,只是還沒來得及走,就被坤圖一把抓住了骼膊。
「怕什麼?別忘了我們是來幹什麼的?」坤圖衝著她一聲怒吼。
央嬋這才反應過來,他們本就是來尋找人魈,斬殺人魈的。
「哼,都怪巴達那個孬種,害我也嚇了一跳。」央嬋啐駡了一聲,穩住了心神。
施展披毛之術化作白猿的袁銘,眼見他們沒有被嚇退,心中嘆息一聲,卻沒有絲毫退縮,再次一躍而起,雙拳握捶砸向地面。
「轟」的一聲響。
神廟地面劇烈一震,央嬋和坤圖腳下的地面頓時崩裂,飛起無數碎片。
靠近兩人附近的一根破損石柱上裂紋擴大,「轟」然碎裂開來,連帶著半片屋頂也跟著坍塌,大量的瓦片和塵土紛紛傾瀉而下。
央嬋兩人連忙向後躲避,一直退出了神廟外。
煙塵裡,袁銘抱起玉體橫陳的陳婉,粗略地幫她整理了一下衣衫,身形一躍,就朝著屋頂上方跳了上去。
方才那一拳,並非是他力量强橫,真的能一拳錘爆半座神廟,而是使用木刺術,配合著衝擊了那根本就腐朽的石柱,才有了這唬人的一幕。
眼見有機會逃走,袁銘自是不敢耽擱。
他的身形剛剛衝出屋頂,才剛感受到雨水臨在身上的觸感,忽然就發覺頭頂上方有一片陰影遮蔽了過來,擋住了落下的雨水。
袁銘仰頭望去,就見一對幽綠色的「燈籠」在夜幕中亮了起來,那幽幽綠光外圍區域,卻浮現出一塊塊菱形的暗紅鱗片。
不等他看清楚,一陣「嘶嘶」聲響傳來,那片陰影快速落下,現出一顆碩大的蟒蛇頭顱,張著血盆大口,朝著袁銘咬了下來。
「央嬋的靈獸。」袁銘身形一頓,一拳朝著上方砸了過去。
「砰」的一聲悶響,火紅大蟒被砸得頭顱倒縮,袁銘的身影也從高空中掉落了下來。
兩人甫一落地,外面雨幕中就遠遠傳來了巴達的叫喊聲:「坤圖隊長,烏保死了,那個叫袁銘的獸奴不見了!」
坤圖聞言,立馬醒悟過來。
「上當了,裡面的不是什麼人魈,是那個披毛獸奴。」他一聲怒吼,當即一拍腰間靈獸袋。
一道青光從中飛出,一頭兩丈來長的高大青狼現出身形。
不用坤圖吩咐,那青狼脖子上的鬃毛聳動,渾身肌肉一陣收縮,一雙暗紅眸子閃出微光,朝著已經破爛不堪的神廟張口發出一聲震天咆哮。
「吼……」
伴隨著狂吼之聲響起,青狼的口中狂風噴湧,無數道散發著青光的風刃絞爛雨幕,形成一道道肉眼可見的氣旋,撞入破廟。
「轟隆隆」的聲響裡,碎石和瓦片四下崩飛,撞向廟內。
袁銘感受到那股狂暴力量,只能連忙閃身,朝著那古怪神像側方躲避。
那狂暴風刃席捲而過,直接撞擊在了後方尚未坍塌的牆壁上,將搖搖欲墜的石牆撞開一個巨大的豁口。
袁銘望向身後牆壁的豁口,正想出逃之際,就看到外面的黑暗中,兩道綠色幽光已經朝著這邊急速衝了過來。
得知裡面不是人魈,而只是一個披毛獸奴後,巴達也立即沒了恐懼,喚出了自己的靈獸。
那頭毛髮聳然的黑毛野豬身上籠著一層烏光,四蹄狂奔著朝袁銘橫衝直撞而來,兩根尖銳利齒上泛著悠悠光澤,似乎還塗有毒藥。
袁銘見狀,一隻手掌猛然按在地面上,丹田法力湧動,朝著地下灌注而去。
木刺術旋即發動。
只見他身前兩丈開外,地面土石崩起,三根牛腿粗細的青色木刺傾斜著破土而出,如同拒馬樁一樣斜刺向衝撞而來的黑毛野豬。
「砰」的一聲響。
黑毛野豬直撞在粗壯的青色木刺上,身上迸濺起一串血花的同時,也將木刺撞得崩碎,完全潰散。
而其速度只是稍稍減緩,依舊衝撞了過來。
袁銘心中一沉,連忙向旁側一個翻滾躲避開來。
這些記名弟子們的靈獸看似與自己平日獵殺的凶獸差不多,實際戰力卻是天差地別,根本不是他能輕易對付的。
更別說還有他們的主人,個個都是正兒八經的碧羅洞弟子,是可以學習各種宗門功法秘術的。
袁銘心中頓覺有些懊悔,不該頭腦一熱就出手,導致自己幾乎陷入絕境,至少應該找個更合適的契機。
「轟」的一聲巨響。
那蠻橫衝來的黑毛野豬,一下子撞在了那座形狀古怪的凶神塑像上,直撞得泥塑的神像土崩瓦解,潰散開來,就連神像下的底座都跟著掀飛了出去。
劇烈的撞擊,讓黑毛野豬都有些頭暈,搖晃著腦袋,辨別了一下方向,旋即又朝著袁銘衝了過來。
身陷包圍中的袁銘,目光急轉,想要尋一個出路,這時忽然發現,被黑毛野豬撞塌的神像下方,竟然出現了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他心思急轉,立馬做出了決斷。
只見其撤去披毛之術,雙手橫抱著陳婉,身形前衝,躲避開火蟒的衝擊,直面黑毛野豬跑了過去。
眼看就要裝上之時,他的身形忽然一矮,借助體型優勢,從黑毛野豬身下一滑,直接鑽了過去,來到了那個洞口旁。
袁銘探頭朝著洞口裡面望了一眼,只見裡頭黑漆漆一片,一股股陰冷的風從裡面吹出,根本看不出有多深。
「狗奴僕,還不束手就擒?」這時,坤圖的聲音傳來。
他帶著自己的青狼靈獸,也已經衝了進來。
袁銘無暇再去思量,直接抱起陳婉,朝著洞口縱身跳了下去。
落下三四丈後,他掉落在了一個斜坡上,開始朝著斜下方飛速滑落下去。
坤圖見狀,立即追了上來,來到洞口處查看了一下大小,當即對央嬋喊道:「快!讓你的火蟒進去,今日必須殺了他們,不然等回到宗門,我們就慘了。」
央嬋臉孔緊綳,也不囉嗦,立馬指揮著火蟒朝著洞窟裡鑽了進去。
除非是他們幾個人親自冒險去追,否則能夠鑽入這洞窟裡的靈獸,也就只有火蟒一個。
火蟒一頭扎入洞窟內,當即吞吐著蛇信,身形蠕動,快速朝著下方追擊而去。
洞窟之內並不平坦,到處都有岩石突起,袁銘在裡面四處衝撞,渾身已是傷痕累累,卻不敢有絲毫遲滯。
這時,他忽然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響,頓時大感不妙。
緊接著,身後就傳來一聲嘶吼,那頭火蟒已經追了上來,一張血口猛然張開,當中竟然有一條火線噴湧而出,化作一團充斥整個洞窟的火浪湧了過來。
袁銘只覺四周溫度驟然升高,心中一凜,只能立即催動木刺術,讓身後地面升起三根粗壯木刺,試圖擋住火焰。
熊熊赤火穿過了木刺縫隙,凶猛噴吐,火焰還是燎在了他的後背上,劇烈的灼燒感讓他痛得幾乎止住呼吸。
「砰」
身後傳來木刺被撞斷的聲音,火蟒依舊毫不停息地朝他追了上來,轉瞬間,那張血盆大口,就已經近在遲尺了。
感受著裡面傳來的灼熱溫度,袁銘一手緊緊握住長劍,打算做最後的抵抗。
這時,他忽然感覺到懷中的嬌軀一動,陳婉似乎轉醒了過來。
「喂!不想死的話,就趕緊想想辦法。」袁銘大聲疾呼道。
此時的陳婉頭腦昏沉,雙眸茫然而迷離,在看到身後的一幕時,瞳孔微微收縮,下意識地在袖中一摸,朝著身後那張血盆大口中扔了進去。
「嗖」
只見一個核桃大小的金屬彈丸飛出,其上銘刻的鏤空火焰紋路微微亮起,裡面似乎有點點火星閃動,一閃而逝的飛入了火蟒口中。
下一瞬,陳婉整個人縮入了袁銘懷中。
袁銘還沒反應過來,身後就傳來「轟隆」一聲爆鳴。
一團熾烈火焰在他身後猛然爆裂開來,將火蟒的頭顱炸得四分五裂,灼熱的火浪一下衝擊在了袁銘的後背上,推著他朝著下方飛也似的滑了下去。
身後爆炸的火浪朝著洞窟上下兩端狂湧,强大的衝擊力震蕩不休,洞窟瞬間節節崩塌。
墜落的土石封堵了洞窟,泥石土塊化作滾滾洪流,朝著袁銘兩人追擊而來。
强大的衝擊力混合著爆炸的轟鳴,在封閉的空間中發揮出最强的共鳴震蕩,那股力量衝撞袁銘的瞬間,便讓他識海一震,眼前一黑,昏死了過去。
他懷中的陳婉,也沒好到哪裡去,同樣在衝擊震蕩中,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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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療傷
不知過了多久。
幽暗的山洞中,袁銘有些艱難地睜開了雙眼,只覺得眼睛又酸又痛,下意識想要伸手去揉一下,卻突然感到脖頸處傳來一陣冰涼。
「不想死就別亂動。」這時,一個冰冷卻清脆的女子聲音響起。
「陳婉……師姐?」袁銘遲疑著叫道。
「我給你一次解釋的機會,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陳婉問道。
她還記得自己在神廟中與坤圖幾人交談和吃烤肉的情形,記得自己好像很困,睡了過去。
昏睡中,她似乎還做了一個與凶獸戰鬥的夢。
等她醒來時,卻發現自己竟然躺在這個披毛獸奴的懷裡,睡在這幽深昏暗的洞窟中。
袁銘用力眨了眨眼,依舊視線模糊,頭腦昏沉。
「你被坤圖幾個人合謀暗害,他們給你吃的肉裡下了藥,等你昏睡過去之後,試圖輕薄你,是我救了你。」袁銘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
「你和我非親非故,怎會救我?」陳婉明顯不信,手中的冰冷又向前遞了遞。
「他們為了滅口,還想殺了我,我也是迫不得已。」袁銘如此說道。
陳婉聞言,眉頭微蹙。
坤圖覬覦她的事情,她一直都知道,這次和他分到一個隊伍裡,她本就很抵觸,但從沒想過,他敢對自己用出下三濫的手段。
「你說謊,坤圖能對你滅口,還能連巴達和央嬋一起滅口?」陳婉面色依舊冰冷,語氣卻稍稍鬆了幾分。
「我一個外人都看得出來,央嬋嫉妒你,巴達垂涎你,他們是合起夥來對付你的,否則,你以為能夠將你迷暈的藥是哪裡來的?」袁銘冷笑一聲,說道。
陳婉聞言,心中一沉。
「還有後來洞窟裡追殺我們的火蟒,你以為是來救你的?那是奔著滅口來的。」袁銘繼續補充道。
聽到這裡,陳婉連忙一摸袖中,發現真的少了一枚赤火雷,才醒悟過來,原來那不是做夢,而是真實經歷。
對於袁銘所說,她依舊半信半疑,不過還是收回了架在袁銘脖子後的匕首。
陳婉揉著有些酸疼的眉心,抬手一揮,身前亮起一團火光。
凝聚成團的火球懸浮在半空中,將四周的黑暗照亮,袁銘這才看清楚,他們此刻正身處在一個巨大的地下溶洞中。
四周陰冷潮濕,頭頂上方還有一根根倒垂下來的鐘乳石,上面「滴答滴答」的滴著水。
在他對面,一襲紅裙的陳婉髮絲淩亂,臉上多有污痕,衣衫也不整齊,顯得有些狼狽,又有幾分楚楚可憐,讓人看之心生憐愛。
他只看了一眼,就忙移開了目光。
陳婉下意識緊了緊身上的衣衫,但已經被坤圖扯壞的外衣卻怎麼都無法恢復原狀了。
她目光落在對面的袁銘身上,眉頭不禁微微一蹙。
只見他的身上到處都是擦傷和淤痕,雖然已經不再流血,結成了一塊塊乾痂,可看著還是有些觸目驚心。
「你受傷了。」陳婉說道。
袁銘聞言,這才朝自己身上打量過去,看到自己手臂和腿上的衣衫都已經磨破,扭過頭又朝肩膀上看去。
這才一動,劇烈的疼痛就讓他疼得一陣齜牙咧嘴。
後背上一片火辣辣的灼痛傳來,似乎比身上其他地方傷得更嚴重。
「你轉過去,我看看。」陳婉見狀,說道。
袁銘略一猶豫,還是忍著疼痛轉過了身子。
在看到袁銘後背的一瞬,陳婉雙眼瞬間睜大,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
只見那裡焦黑一片,幾乎整張後背的皮膚都已經燒得焦黑,兩處肩胛骨白森森地裸露在外,傷勢顯然極重。
「他是怎麼忍受這麼重的傷的?」陳婉不禁在心中疑問。
再一看自己身上,除了衣衫淩亂些,手腳上有點微不足道的擦傷外,就再無其他傷口了,她不由這樣想到:「他是為了保護我,才受這麼重的傷?」
袁銘自是不知她在想什麼,心中疑惑地問道:「好了嗎?」
「你後背燒傷嚴重,憑自身血氣一時半會兒很難恢復。你別動,我,我替你塗些藥……」陳婉恍然回神,略微一頓,說道。
「不用了,我……」袁銘下意識就想拒絕。
他剛想轉回身,就聽身後人嚴詞說道:「不許動。」
袁銘不由一怔,當真停下了動作。
緊接著,他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瓶塞拔掉的聲音,然後脊背上就突然傳來一陣火辣辣的劇痛,讓他忍不住發出一聲低吼。
「呃……」
袁銘强行壓下低吼聲,背上的那種灼痛只持續了三四息,就很快變成了一種冰冰涼涼的奇特感覺,繼而開始變得有些微微發癢。
他能感覺到,身後女子的動作很細緻,將藥粉撒在了他背上的每一處傷口。
這時,懸在半空中的火球突地一下熄滅,陳婉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玉屏散的藥力很快,最多半日,你的傷口就能全部結痂,想要恢復如初還得三日。」陳婉的聲音在黑暗中傳來。
「多謝了。」袁銘道謝一聲。
他稍微活動了一下,發現後背的疼痛也減輕了不少,當即將捆縛在腰上的白猿獸皮拉起,披在了身上。
黑暗中,兩人都沒再說話,一時間陷入了寂靜。
片刻之後,袁銘打破了沉默,開口問道:「這裡不宜久留,咱們得想辦法出去。」
他的話音剛落,一團火球再次亮起,「呼啦啦」地向上飛起,直衝上了高空,撞在了地底洞窟的穹頂上,濺起一片火星。
「你醒來之前,我查看過了,我們是從上面的竪洞裡掉出來的,不過竪洞的轉彎處已經崩塌,想要從原路返回,是不可能了。」陳婉說道。
袁銘仰頭看了一眼,掙扎著站起身,踉蹌了一下,說道:「那就找找別的路。」
說罷,他朝著左右打量起來。
「這裡是地下河水蝕出來的一處涵洞,豐水期時應該會被河水整個淹沒。我看過了,兩邊都沒有出口。」陳婉嘆了口氣,說道。
袁銘聞言,朝著前方走了十幾步,果然看到了一條地下暗河橫亙於前,水勢平緩,看不出來深淺。
他伸手一摸,冰涼刺骨。
這時,陳婉也走了過來,只是看了一眼,就突然皺眉道:「河面漲水了,我之前來查看時,水線還沒到這邊,怎麼才這一會兒,就漲了這麼多?」
「現在雖然不是豐水期,可昨天那場雨下得不小,地下河水位會漲,也不奇怪,只是不知道會漲多少。」袁銘沉吟道。
說著,他走回另一邊的石壁前,上下一打量,眉頭便擰了起來。
「怎麼了?」陳婉有所察覺,問道。
「你看,石壁上有一處明顯的水線痕跡,上面略顯乾燥,生有青苔,下面則更加潮濕光滑,可見這裡近來應該經常會被水淹。」袁銘說道。
陳婉一看那高出丈許的水線,臉色不禁微微一變。
「水勢繼續上漲的話,早晚會淹到這裡。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得想辦法逃出去。」袁銘繼續說道。
「怎麼逃,這裡根本沒有出路。」陳婉說道。
「陸上沒有,可以走水下,地下暗河一定會有出口。」袁銘看向陳婉,說道。
陳婉面露難色,遲疑道:「我……我不通水性。」
「那……我先去水下探探路,你在此稍候片刻。」袁銘聽罷微微一怔,旋即說道。
說罷,他摘下腰間懸掛的青銅長劍,取下身上的白猿獸皮,從破爛的衣衫懷中,取出一張顔色漆黑,表皮布滿疙瘩的獸皮,披在了身上。
他走到河邊,催動法力,施展了披毛之術。
緊接著,那張黑色獸皮便如活物般裹在他的身上,很快就覆蓋住全身各處,完成了變身。
只見他全身都被黑色獸皮覆蓋,背上長滿鼓鼓囊囊的黑色疙瘩,看起來非常堅固,雙手手指間長出了蹼膜,腳趾間也是如此,眼睛卻上吊了很多。
那模樣,看起來很像是一只人形蛤蟆。
陳婉被他突然變化出的模樣嚇了一跳,忍不住向後退開一步,與他拉開些許距離。
袁銘活動了一下身體,張口猛地一吸,只覺胸腔內隱隱有一股氣流湧動,整個腹腔似乎變大了很多,雙腿突然一蹬地面,一躍而起,直接落進了河水之中。
一股冰涼徹骨的寒冷襲來,讓水中的袁銘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雙腿隨即一蹬,以蛙泳之姿潛入水下,順著河水流淌的方向,穿梭而去。
水面上濺起一團水花,很快恢復平靜,袁銘的身影隨之消失不見。
陳婉站在岸邊,靜靜等候。
可是過去了許久,水下都不見有任何動靜,袁銘始終沒有回來。
就在這時,地下洞窟裡忽然傳來陣陣悶雷般的聲響,「轟轟」的響著,令陳婉一陣心悸。
火球術熄滅之後,她便立即再次揮出,照亮四周。
這時,她的腳邊忽然一涼,低頭看去,發現地下暗河的水位居然再次上漲,速度似乎比之前更快了。
陳婉連忙後退,心中不禁有些焦急和擔憂起來。
然而她越是焦急,洞窟裡的轟鳴聲響就越是急促,地下河也隨之變得湍急起來。
看著波濤起伏,流速明顯變快的地下暗河,陳婉暗道不妙,知道這是山洪爆發的徵兆,恐怕水位很快就會急速上漲,將整個山洞淹沒了。
可袁銘,卻始終不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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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霸王蠑螈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後,陳婉就被快速上漲的水位逼得不斷向向後倒退,她懷中抱著袁銘的白猿獸皮和青銅長劍,整個人已經貼在了石壁上。
此時的河水已經鋪滿了整個洞窟,水位也已經來到了陳婉的腰伴。
她心中已經從焦急,轉為了絕望,不可避免的冒出了一個想法:「我怎麼這般傻,他不會回來了……」
那傢伙畢竟只是一個披毛獸奴,即便沒有出意外,真的找到了活路,也不可能再冒險回來救她了,畢竟二人非親非故,不過萍水相逢。
可笑看到他離開時,留下獸皮和長劍,她還感到了難言的安心。
就在陳婉正自怨自艾的時候,她身前的水面突然浪花湧起,一個黑乎乎的人影突然冒了出來,發出一陣「呼呼」的喘息聲。
她差點一個沒忍住,就要朝那人發出一記火球術。
待看清來的是一個醜陋無比的人形蛤蟆時,她突然有些激動,眼眶都要濕潤了。
趕回來的袁銘,也對這裡的變化感到詫異,開口甕聲道:「看樣子是山洪爆發了,差點找不到你的位置了。」
「怎麼樣,找到出口了嗎?」陳婉急忙問道。
「地下暗河遠比我想得要長,我游了許久也沒能到達出口。」袁銘搖了搖頭,喘著粗氣說道。
陳婉頓時面色一僵,心如死灰。
「不過,前面我找到了一處腔洞,空間比這裡大了不少,暫時不會被淹沒,我們可以先去那邊暫歇,換氣之後,再繼續向下游尋出路。」袁銘深吸了口氣,話鋒一轉,繼續說道。
「只能一試了。」陳婉對於袁銘說話大喘氣的舉動有些無語,說道。
看到逐漸上漲到胸口位置的水位,她是一刻都不想再多呆了。
「你的氣息,能維持多久?」袁銘問道。
「我沒修行過水法,最多只能維持半刻鐘。」陳婉想了想,說道。
此刻,她是無比後悔,不該因為自己是火煉堂的弟子就歧視水法,好在火煉堂弟子因為要長時間錘煉器胚,對氣息也有要求,所以她的氣息不算弱。
「半刻鐘的話,差不多夠了,等會兒你伏在我的背上,我帶著你潛游。」袁銘略一思量,說道。
陳婉聞言,看了一眼袁銘遍布黑色疙瘩的後背,面露猶疑。
「以你的速度,沒有我帶著,半刻鐘的時間絕對游不到那邊。」袁銘看了她一眼,漠然說道。
陳婉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她一手拿著袁銘的白猿獸皮和青銅長劍,一手忍著不適搭在了袁銘肩膀上。
「深吸一口氣。」袁銘叮囑了一聲。
陳婉立即照做。
下一瞬,袁銘的身子突然向下一沉,帶著陳婉的身軀猛得鑽入水中。
袁銘雙腿向外一翻,奮力一蹬,繼而雙腿回收一夾,身子便順著水流的方向猛然躥出,一下子便游出了七八丈遠。
來到洞窟邊緣,河水收束湧入一條地洞之中。
袁銘沒有絲毫停留,帶著陳婉鑽入其中,奮力朝著下游蛙泳而去。
洞窟之內,漆黑一片。
陳婉雙眼緊閉,耳邊只有沉悶的水流聲,她心跳不禁加速,抓在袁銘肩膀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摳緊了幾分,身子也是下意識貼緊了袁銘的後背。
袁銘感受到了身後陳婉的緊張,只能手腳並用,快速朝著下游游去。
約莫一盞茶功夫過去,陳婉逐漸適應了水下的冰冷感覺,忍不住睜開了雙眼。
然而,黑漆漆的水中什麼都看不清,只能隱約感受到籠罩在上下左右的石壁,讓人生出幽閉的恐懼之感。
看了一會兒,她便重新閉上了雙眼,這樣反而能好受一些。
可就在這時,她忽然感覺腳後跟觸碰到了什麼東西。
然而,她根本沒有亂動,也沒有做出踢踩的動作,根本不可能觸碰到除了水之外的東西。
如此的話,那便只能是有什麼東西,追著觸碰到了她。
「這地下河中有魚?」陳婉疑惑想道。
還不等她想明白,那種觸碰之感再次襲來,並且力度比之前大了許多。
察覺到不對勁,陳婉立馬睜開雙眼,扭頭朝著身後望去。
這一看,卻將她嚇得一個激靈,差點沒忍住張口呼喊,抓著袁銘的手也用力抓了一把。
只見身後幽暗的河水中,赫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色陰影,怎麼看也不像是條魚。
陳婉强壓恐懼,抓著獸皮和青銅長劍的手,用力地拍打著袁銘的後背。
袁銘馬上也反應過來出事了,扭著脖子回頭,想看看出了什麼問題,結果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嗚嗚」的哭聲。
那聲音略顯稚嫩,在水流的傳播中,清晰無比地鑽入了他的耳中。
要不是他披著蛤蟆獸皮,此刻定然渾身汗毛竪起,生了一脊背的雞皮疙瘩。
就在這時,陳婉將白猿獸皮和青銅長劍壓在身下,體內法力運轉而起,抬掌向著身後一揮。
她的掌心當即亮起一片朦朧紅光,將身後水域照亮了三分。
幽暗的光芒中,她看到了一張巨大卻被壓扁了的白色人臉,嘴巴大咧,占據了整張臉三分之一的面積,兩顆如豆一般的黑色眼珠,反而極省地方,長在了臉頰兩側。
嚇得她「哇」地驚叫一聲,一口水嗆入喉嚨,原本的氣息被瞬間打亂。
那張白慘慘的人臉似乎也受到了驚嚇,「嗚嗚」的哭聲變得更加急切,白色的臉頰上忽然泛起紅黑色的斑紋,張開血盆大口,朝著袁銘兩人咬了過來。
袁銘也在回頭的瞬間,看清了那東西的面貌,心中暗呼一聲:「霸王蠑螈?」
他當即雙腿一蹬,奮力向前游動,速度陡然提升,與那鬼東西拉開了距離。
然而,身後「嗚嗚」之聲大作,那疑似霸王蠑螈的凶獸卻沒想放過他們,朝著兩人猛追了上來。
陳婉在驚嚇之中,已經亂了方寸,五指死死扣著袁銘的脊背,指甲深深嵌入他的皮膚之中,嘴巴裡也已經連嗆了好幾口冰涼河水。
就在這時,她的腳踝突然傳來一陣灼痛,扭頭看去時,才發現那酷似人形的怪物嘴裡,竟然能夠噴出如同岩漿一樣的赤紅粘液。
那粘液粘在腳踝上,便將她的衣褲腐蝕出一個大洞,連帶皮膚也被灼傷。
不過,也正是這劇烈的疼痛,激發了陳婉的鬥志,反倒讓她從驚慌中醒悟過來,探手在自己袖中一摸,又拿出了一枚赤火雷。
可就在她想要扔出時,又想到了先前在地洞被火蟒追擊時的一幕,若是在這裡扔出赤火雷,能不能炸死那凶獸且不說,光是水浪衝擊都可能震暈他們二人。
若是洞窟再次崩塌,那他們連全屍都不用留了,直接合葬在此了。
陳婉心中鬱悶不已,偏是在這水中,她精修的火法,受到了極大限制,就連火球術都無法施展。
正在她猶豫之時,忽見身下的袁銘速度一緩,一隻手按在了石壁上。
「他這是要幹什麼?」
下一瞬,他們身後的石壁上,忽然左右兩側同時亮起青色光暈,兩根兩尺來長的尖銳木刺從中突兀刺了出來。
「木刺術。」陳婉驚訝,沒想到這個披毛獸奴還會術法。
追擊而來霸王蠑螈被木刺刺中,身上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赤紅的鮮血便流淌了出來。
它吃痛之下,凶性大發,張口猛然一噴,一大團赤紅粘液噴吐而出,朝著陳婉身上覆蓋而來。
若是被其打中,她的半張背只怕都要被腐蝕壞了。
千鈞一髮之際,陳婉抓在袁銘肩膀上的手突然被一把扣住,緊接著朝前一拉,便從他的肩膀被甩了出去。
那團赤紅粘液頓時落在了袁銘的後背上,發出一陣「嘶嘶」聲響。
袁銘强忍劇痛,朝前一衝,游到陳婉身邊,一手從她手裡抽出青銅長劍,一手推在她圓潤翹曲的臀上,將她送了出去。
緊接著,袁銘猛然回身,朝手握的青魚劍灌注法力,向追擊而來的霸王蠑螈一劍劈下。
「唰」
只見青魚劍上光芒一亮,强大的力量直接分開水流,迎面劈在了霸王蠑螈的面門上。
後者一聲慘烈嚎叫,面門上裂開一道血口的同時,嘴巴裡再次噴湧出了大股毒液,朝著袁銘疾射而來。
袁銘轉身逃離的同時,背上的漆黑疙瘩裡,忽然也噴射出一道黑色毒液,散入水中之後,星星點點連成一片,朝著霸王蠑螈湧去。
兩種毒液混合一處,稍稍對衝了蠑螈的腐蝕毒液的追擊。
袁銘則趁機奮力向前游去,追上陳婉的同時,一把將她攬入懷中,雙腿奮力疾蹬,帶著她瘋狂地朝前游去。
身後,霸王蠑螈一頭衝入毒液混合的區域,那裡的水液頓時沸騰了起來。
兩種毒液混合之後形成的毒素,竟然是它也無法抵擋的。
霸王蠑螈頓時慘嚎連連,再無力追擊二人。
經此一遭,袁銘兩人的體力被消耗不少不說,氣息也被打亂,能不能撐到那處腔洞,一下子變得未知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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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王
袁銘此時無暇多想,只能奮力游動,爭取在陳婉氣息耗盡之前,到達下一處可以換氣的所在。
陳婉也揮動手臂劃水,幫忙快速前行。
她這次冒險參加試煉,就是為了能夠更進一步成為內門弟子,自是不想就這麼死在這裡。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她存留胸肺中的那一點氣息也已經快要見底,胸腔裡從一開始的憋悶感,變得像是要炸開一樣的疼痛。
已經要到極限了,她撐不下去了。
就在陳婉身軀已經開始不受控制地想要抽搐的時候,卻發現袁銘正帶著她快速上浮,忽的一下,衝出了水面。
「呼……」
陳婉在浮出水面的一瞬間,胸中濁氣一吐而盡,緊接著就感到肺部傳來針扎般的疼痛,讓她忍不住發出一聲輕呼。
但緊接著,她便急促而貪婪地大口呼吸起新鮮空氣來。
等到終於恢復了些許後,她才朝四周打量過去,卻見自己仍舊身處在洞窟之中,頭頂上方距離不遠處,便是一片黑漆漆的穹頂。
「距離你說的腔洞,還有多遠?」陳婉深吸了一口氣,問道。
袁銘目光凝重,答道:「我們已經到了。」
「已經到了?」聽聞此言,陳婉如遭雷擊。
「地下暗河的水漲得太凶了,這邊也要被完全淹沒了。」袁銘嘆了口氣,說道。
黑暗裡,他的目光落在陳婉身上,後者衣衫緊貼在玲瓏的軀體上,被河水打濕的髮絲也粘在雪白的臉頰上,看起來有些狼狽,卻無損嬌美,反讓人心生憐惜。
可此刻,袁銘卻顧不上憐惜,心中所想的是,事關自己生死,要不要就此丟下她?
畢竟若只是他一人,定然能夠游得更快,氣息留存更長,或許能夠撐到找到暗河出口。
正在這時,陳婉手掌突然高高舉起,掌心中忽然亮起一團火光,繼而飛射而出,直衝向洞窟穹頂。
袁銘剛想責問,忽見那團火球竟然越升越高,一路鑽進了穹頂裡。
下一瞬,他眼眸一閃,臉上不由浮現出驚喜之色。
「穹頂裡有條竪洞。」陳婉叫道,語氣裡滿是驚喜。
這時,已經飛升出七八丈遠的火球像是撞到了什麼東西一樣,劇烈燃燒了一陣,旋即熄滅了。
「不會是死路吧?」袁銘兩人見狀,心裡皆是一沉。
「我上去看看。」袁銘說道。
說罷,他兩條蛤蟆腿突然用力一夾,一股水流從其雙腿中間排擠而出,上升的力量頓時推舉著他的身軀,直衝出了水面,撞向了上方的穹頂。
衝入竪洞之時,袁銘雙手左右一撐,穩穩地卡在了洞壁上。
隨後,他手腳並用著支撐攀爬,很快就到來到了竪洞的盡頭,那裡還殘留著火球術的余溫。
「怎麼樣?」陳婉在下方焦急問道。
黑暗裡沉默良久,才傳出袁銘有些甕聲甕氣的聲音:「有條斜洞連通,不知道通向哪裡?」
「先拉我上去,水位漲得很快,水勢也更急了。」陳婉急切說道。
此時的水位已經上漲了太多,她距離穹頂不過三尺來遠。
等了片刻,上方的竪洞裡一隻手掌探了出來,將她拉進了洞中。
袁銘在前面小心爬行,到了盡頭處,拐進了斜洞中,繼續前行,陳婉默然跟在他身後,心中感慨萬千。
她怎麼也沒想到,會跟一個才剛剛認識沒多久的披毛獸奴經歷這一遭。
也不知在黑暗又逼仄的洞窟裡匍匐爬行了多久,前面的袁銘忽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陳婉心頭一緊,連忙問道。
她生怕得到一個是死路的答案。
「前面好像有聲音。」袁銘壓低了聲音說道。
「有聲音……那不是快要出去了嗎?」陳婉心中頓時一喜,但很快發現前面的袁銘,身子有些緊綳,立馬意識到不對勁。
不是又遇到什麼危險了吧?
「怎……怎麼了?」陳婉也不由壓低了聲音。
「那聲音感覺不像是人發出的,有些不太對勁,我先到前面去看看,你別急著跟過來。」袁銘說著,退下了蛤蟆獸皮收了起來,重新披上了白猿獸皮。
他沒有施展披毛之術,低伏身形,朝著前方繼續爬行而去。
過了好一會兒,前方的黑暗裡,終於出現了一點微光,洞口也到了。
袁銘爬到洞口處,沒急著出去。
他仔細查看了一番後,發現這個出口赫然是在另一個地底洞窟的牆壁上,前面正好有一根倒垂的鐘乳石,遮掩住了洞口,使得他這個位置變得十分隱蔽。
袁銘悄然將頭探了出去,繞過那根倒垂下來的鐘乳石筍,朝稍遠地方看去。
這一看,他的雙眼瞬間就瞪大了。
只見洞窟內的一個角落,一點天光從上方的漏洞處投映下來,將裡面映照出一片還算明亮的區域。
那片區域上,此刻正站在一大群渾身長滿白色長毛,雙臂枯瘦,生著黑色利爪,似人非人的怪物。
「人魈!」袁銘幾乎瞬間,腦海中就蹦出了這兩個字。
他默然細數之下,發現數量竟然有十七個之多。
不過,令他感到不解的是,這些人魈此刻全都聚集在一起,一個個垂手而立,身軀微微搖晃,就像是一群喝醉酒的莽漢,看著形態十分怪異。
對這東西,他所知甚少,自是不敢輕舉妄動,只能退回去,又把陳婉叫了過來。
兩人堪堪擠在洞口處,朝外張望過去。
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陳婉的臉上也明顯閃過震驚之色,繼而是大惑不解的迷茫。
「不可能呀,這不可能……」她輕聲呢喃著。
「什麼不可能?」袁銘立馬問道。
「從外觀模樣看,這些傢伙鐵定是人魈沒錯,可……可人魈都是沒有靈智,沒有痛覺,只知廝殺吞噬的怪物啊,即便是對待同類也不例外,它們根本不可能這麼平安無事地聚集在一起。」陳婉怎麼都想不通。
「它們都聚集在這裡,咱們怎麼出去呀?」袁銘卻是在擔憂這個。
就在這時,陳婉神情再次一變,像是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嘴巴都不禁微微張了開來。
「怎麼了?」袁銘皺眉道。
「能讓人魈群聚而不廝殺的原因,只有一個……」陳婉有些顫聲說道。
袁銘聞言,目光一凝,也猜測出了一個答案:「它們被什麼控制了?」
「是王,群聚的人魈裡誕生了王,只有人魈王能夠控制住這些怪物。」陳婉說道。
「人魈王……」袁銘沉吟道。
「糟了,糟了,我得趕緊回宗門匯報。」陳婉面露焦急之色,說道。
說著,她就要從洞口衝出去。
袁銘連忙一把攔住了她,低聲斥道:「你要送死我不攔著,但是別連累我。現在這樣子衝出去,是想餵飽那些怪物嗎?」
「你不懂,如果人魈裡誕生了王,那這次的試煉就出問題了,搞不好會死很多人。」陳婉面色慘白,掙扎說道。
「你說清楚點,到底怎麼回事?」袁銘抓住她的肩膀,斥道。
眼前這個碧羅洞的記名弟子,顯然是很少直面危險,此刻這種亂了方寸的慌亂行徑,無疑說明了她經驗的欠缺,不禁讓袁銘心生鄙夷。
「這次的試煉,是我們記名弟子的一次入門考核,內容便是調查並擊殺人魈,表現好的弟子,說不定會被各堂長老選取收為內門弟子。」陳婉被袁銘這麼一抓,才穩住了心神,解釋道。
「你說如果有了人魈王,就會出問題,是怎麼回事?」袁銘追問道。
「人魈王,體內誕生了魂珠,所以能夠控制人魈一起行動,其實力遠非尋常人魈可比,所有參加試煉的記名弟子,充其量頂多煉氣六七層,且大都是分散行動,一旦遭遇人魈王帶著大批人魈出沒,就死定了。」陳婉語氣急促,帶著一絲無法抑制的顫抖。
袁銘聞言,也是眉頭一皺。
怪不得陳婉如此驚慌,搞不好他們記名弟子的這次試煉,會因為人魈王的出現,而出現大規模傷亡。
「倘若只是零星出現單個的人魈,宗門根本不會在意,只要其不出現超範圍活動,就不做處理。若是出現多個人魈超範圍活動,宗門便會適時介入,組織類似這樣的試煉。可要是出現人魈王,危害等級倍增,已經屬於超出試煉該有的風險,若是不及時讓大家知曉,後果不堪設想,最好的處理方式,是讓宗門派長老來處理。」陳婉語速飛快地繼續說道。
袁銘正想說話,忽然聽到一陣「呼啦」異響。
他連忙伸手虛按,讓陳婉安靜,旋即悄悄朝人魈那邊打量過去,就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白毛人魈正從洞窟上方漏下天光的地方,跳落了下來。
只見其體型外貌與其他人魈差別不大,但其臉上的毛髮卻更稀疏更短,隱約還能看到五官輪廓,竟然與普通人族有七分相似。
不同的是,他的兩處額角上,各有一個白色的骨質突起,不足半寸,看起來就像是長了兩根凸起尖角一樣。
其模樣雖然醜陋,但身軀挺拔,卻莫名有種英武霸者之氣。
而他的手上,竟然還拎著一個身穿紅色短袍的青年男子。
那男子服飾胸口處,綉著一個火焰紋路,看起來似乎與陳婉一樣,同出自於火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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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im167928 於 2022-12-3 09:37 PM 編輯
第五十章 別
「于師……」陳婉望著被人魈王提著的青年男子,美眸瞪圓,還沒叫出口,就被袁銘一把捂住。
聲音戛然而止,所幸人魈王沒有發現。
他穩穩落地之後,其餘人魈竟然齊刷刷地,動作僵硬地低下了頭,表現出臣服姿態。
而那個火煉堂的于師兄,則被人魈王一隻手臂抓著脖子,平舉在了身前。
後者臉頰抽動,神情痛苦,雙眼死死閉著,明明沒有昏迷,卻連睜開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其渾身肌肉緊綳,身軀顫抖不已,顯然已經恐懼到了極點。
陳婉目光死死盯著那個同門弟子,腦海中混亂一片,終究沒有冒險救人的勇氣。
這時,忽見那人魈王一指頭點在了那個倒楣的于師兄眉心。
「噗」的一聲,他的顱骨就好像是豆腐做的一般,輕而易舉就被戳穿,多了一個血窟窿。
一聲凄厲慘嚎響起,聲音回蕩在洞窟內。
人魈王目光凜然,抓著那因痛苦胡亂掙扎的于師兄,送到了嘴邊。
只見其嘴巴張開,露出一嘴的尖銳獠牙,朝著于師兄的眉心靠攏,咬上去的同時,對著那血窟窿一陣吮吸。
下一瞬,一股血紅微光從其眉心血洞中湧出,被人魈王吸食一空。
那于師兄的慘叫聲戛然而止,身形枯敗,緩緩從人魈王的手中滑落,摔在了地上。
緊接著,人魈王雙手張開,腦袋微微上仰,就像是享受了一場饕餮盛宴,沉浸在美妙的感受中。
與此同時,他的身上竟然散發出綠色的光芒,當中有星星點點的光屑飛散。
其餘人魈沐浴在這綠色光屑中,也紛紛揚起了頭,像是得到了某種昇華。
袁銘被眼前這一幕所震驚,楞了好一會兒,一旁的陳婉也變得異常沉默,俏臉煞白。
其他人魈且不去說,若是落在這人魈王手上,他們絕對沒有生還的機會,只能淪為對方的血食,下場絕不會比那于師兄好到哪裡去。
「轟」
就在這時,一股氣浪忽然從洞窟上方的缺口猛然衝了下來,灼熱的氣息裡裹挾著大片的沙塵和樹葉。
整個地下洞窟也隨之劇烈一震,似乎有人攻打了過來。
人魈王仰頭望天,口中忽然發出一聲怒吼,身形一縱,朝著上方出口直衝了出去。
其餘人魈立即動了起來,如同追隨蜂王的群蜂一樣,一個個沿著陡峭的洞窟石壁,四腳攀爬,也紛紛衝了出去。
「能出去了……」袁銘看到這一幕,心中頓時一喜。
他回頭看了陳婉一眼,讓她做好準備,等到所有人魈都離開,就帶著她逃離此處。
然而,等了好一會兒,人魈一頭接著一頭爬出了地底洞窟,最終角落裡卻有一個,始終呆立在原地,沒有跟隨離去。
「這傢伙怎麼回事,怎麼不動彈?」袁銘心中焦急。
陳婉也看得緊張,若是等其他人魈再返回洞窟,他們可就沒有逃離的機會了。
她拍了拍袁銘的肩膀,等袁銘回頭看過來的時候,抬手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只有儘快殺了這頭人魈,他們才能安然離去。
袁銘略一遲疑,還是點了點頭。
他扭過頭,正打算從這邊洞口下去時,忽見那頭人魈動了。
只見其左右搖晃了一下腦袋,似乎是在觀望四周情況,見左右無人後,身形忽然一轉,往左側而去,走出了袁銘兩人的視線。
袁銘看到這一幕,不由楞了一下。
「那頭人魈有點不對勁,怎麼看著似乎有靈智一樣?」他低聲向陳婉詢問。
陳婉聞聲,又探出頭看了一眼,發現那個人魈果然不見了身影。
「這……不可能呀,人魈中即便誕生了王,也只能有一個,絕對不會同時出現兩個王,否則它們之間也會爆發生死爭鬥,絕對不可能和平共處。」陳婉一時間也有些茫然了。
「不管了,咱們先逃出去再說。」袁銘說道。
言畢,他立即探出身子,手攀著洞窟石壁,快速爬了下去。
陳婉也跟著快速爬了出來。
他們來到衆多人魈衝出去的洞口下方,才注意到,在自己方才視線盲區的左側,竟然還有一個隱蔽的洞口,通向了另個一個方向。
陳婉望著那個隱蔽洞口,目露好奇之色。
「不要節外生枝,現在趕緊逃出去才是正事。」袁銘見狀,趕緊提醒。
陳婉輕聲「嗯」了一下,收回了目光。
「我先上去看看情況。」袁銘叮囑了一聲,開始手腳並用,朝著洞口方向爬了上去。
只是才剛爬上去一半,洞外忽然傳來陣陣嘶吼。
緊接著,一道影子從洞口處落了下來,差點砸中袁銘,摔在了地上。
袁銘連忙閃避,身子貼在牆壁上,朝著下方打量過去,就發現陳婉的腳邊已經多了一具只有上半身的殘屍。
其渾身衣衫染血,面目也被血漿糊住,只能從衣衫上分辨出來,似乎是馭獸堂的弟子。
袁銘心中一緊,忽聽頭頂上方殺喊之聲變得越來越近,臉色不由一變。
他連忙翻身落了下來,對陳婉說道:「上面正在交戰,情況不明。」
話音還沒落下,頭上洞口處的光亮忽然被陰影遮住。
袁銘和陳婉不約而同地望了上去,結果就看到了人魈王的背影。
兩人下意識就往一旁躲閃,眼看著人魈就要重新返回這邊,再爬回原來的洞口已經來不及了。
「走這邊。」
陳婉招呼一聲,轉身就朝著左邊的隱蔽洞口跑了進去。
袁銘見狀,也只能立馬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跑了半刻鐘,身前的洞穴通道曲曲折折,變得越來越狹窄。
沒過多久,他們就走到了盡頭。
「怎麼會沒路了?」陳婉疑惑道。
他們一路行來,既未發現岔路,也沒見那頭人魈返回,卻一直走到了死路盡頭,都沒有再看到那古怪人魈。
袁銘聞言,上前一番摸索查看,忽然發現靠近地面處,有一個不足半人高的裂隙,寬度剛好能容納一人穿過。
「可能是從這裡走了。」袁銘說道。
「那人魈還知道彎腰鑽洞,靈智絕不是剛剛啓蒙的樣子,它是怎麼做到和那個人魈王和平共處的?」陳婉附身查看了一下後,眼中疑惑更甚。
「先別管那個了,我們得趕緊出去,保不齊一會兒那些人魈也就到了這邊。」袁銘催促道。
陳婉聞言,不再遲疑,當先俯身從裂隙中間鑽了過去。
袁銘緊跟著,也鑽了過去。
在那裂隙的後方,仍舊是一條狹窄蜿蜒的通道,袁銘兩人小心翼翼行走其中,一直走了將近一刻鐘,終於走出了狹窄的通道口。
通道的出口,同樣是一處狹窄裂縫,外面連接著的是一個面積足有兩間房屋大小的洞窟。
洞窟裡面光線幽暗,卻並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四周的石壁上遍布著一種泛著淡淡磷光的石粉,帶來了些許微弱的光芒。
袁銘兩人步入洞窟內,迎面就看到了一座六尺來高的古樸石碑。
長方形的碑體下,是一座形如猛虎的石雕底座,雕刻算不上多精美,但卻有種說不出的精氣神內蘊,看著頗有壓迫感。
袁銘仔細打量了一眼,發現石碑一面上雕刻著線條複雜的符文,另一面則以南疆文字鐫刻著「虎垨」兩個字符。
「這是什麼?」袁銘開口問道。
陳婉也在細細觀察,略一思索後,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清楚,看著像是某種鎮壓之物或者界碑之類。」
袁銘聞言,便沒有再細問,開始仔細查看洞窟其他地方。
可一圈看下來之後,他驚訝地發現,這洞窟四周,除了他們進來的那條裂隙之外,竟然就再沒有其他出入口了。
「這次是真的走到盡頭了,沒有其他口子了。」袁銘皺眉道。
「那就奇怪了,沒找到出口不說,怎麼連那個人魈也不見了?」陳婉也是一臉狐疑。
「再仔細找找,不應該啊。」袁銘嘆道。
陳婉聞言,手腕一轉,「呼啦啦」地連放了三個火球術,將整個洞窟映照得一片通明。
兩人借著亮光,再次仔細搜查了整個洞窟,結果還是一無所獲。
「會不會是來的路上有岔路口,我們沒能發現?」陳婉猶疑道。
「罷了,我們原路返回,再找找看,即便沒找到岔路,或許那些人魈已經走了,我們也能出去。」袁銘說道。
「好。」
兩人商議之後,再次原路返回,又沿著狹窄逼仄的通道趕了回去。
等到兩人終於返回到那處洞窟時,還沒來得及出去,就聽到裡面傳來一陣說話聲。
「不管怎麼樣,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一個男人聲音傳來。
「肯定是死了,那種狀況下,絕對沒有活著回來的可能……」女子篤定的聲音響起。
……
這聲音聽著有些熟悉,袁銘不禁一怔。
「不會出什麼意外吧?」這時,一個有些怯怯的聲音響起。
聽到這個聲音,袁銘頓時醒悟過來,正想要阻攔身旁的陳婉時,她卻已經衝了出去。
「是碧羅洞的同門嗎?」陳婉焦急叫道。
「別……」
袁銘「別」字剛喊出口,洞窟另一頭三人,已經聞聲跑了過來。
赫然正是坤圖,央嬋和巴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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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三人成虎
看到陳婉的瞬間,坤圖等三人臉色一僵,身形宛如雕塑一般停在了原地。
陳婉明顯也是一楞,有些猝不及防。
看到陳婉的反應是驚愕,而不是憤怒,坤圖神色一變,故作驚喜叫道:「陳婉師妹,我們可算是找到你了!」
「你們在找我?」陳婉見他靠近,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狐疑道。
她的話音剛落,袁銘也跟著衝了出來,連忙開口道:「小心點,別靠近。」
「下賤獸奴,竟敢暗害劫掠我碧羅洞弟子,簡直膽大妄為,你可知罪!」坤圖看到袁銘的瞬間,眼中殺機迸發,立即斥道。
駡出這句話的時候,包括陳婉,袁銘,乃至巴達,央嬋在內的幾人,全都一楞,似乎誰都沒有預料到,坤圖會有這番言語。
央嬋馬上反應過來,跟著說道:「陳婉師妹,你沒事吧?那賤奴有沒有傷害你?」
聽聞此言,陳婉眉頭緊皺,眼中閃過猶疑之色。
「別信他們的鬼話,別忘了你是怎麼中的毒?」袁銘連忙出聲提醒。
「陳婉師妹,這廝和另一個獸奴合夥,給我們下了凶獸身上提取的毒,想要圖謀不軌。幸好巴達師弟有所發現,我們才沒有全都中毒。」坤圖立即說道。
央嬋也緊跟著補充,說道:「是呀,我們將另一個獸奴宰了,這廝卻趁著你昏迷劫持了你逃走,我派火蟒前去營救,結果也……」
她話沒說完,看向巴達,示意他也說點什麼。
「陳婉師姐,你被擄走後,我們一直沒有放棄,一直在找你,幸好你沒事。」巴達反應稍慢一拍,隨即用力點頭道。
她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逃跑的通道裡了,除了火蟒的追擊,她什麼都沒看到,眼下聽他們這麼說,頓時就有些不知該信誰的話了。
「陳婉師妹,不要被這個傢伙給騙了,一個下賤的披毛獸奴,他的嘴裡能有幾句真話?」坤圖繼續勸說道。
「師姐,快跟我們走吧,此次人魈數量衆多不說,裡面還出了一個王,若再分頭行動難免死傷慘重,我們要不是為了找到你,早都已經趕回去和其他人匯合了。」巴達連忙說道。
這廝雖然反應最慢,卻最懂得如何欺瞞。
他那老實人的僞裝和關切的神情,再一次欺騙了陳婉。
「他們說的,是真的嗎?」陳婉回身看向袁銘,冷聲詢問道,只是眼神中還帶著一絲遲疑。
袁銘嘆了口氣,心裡已經知道,所謂三人成虎,陳婉心中已起疑,眼下是不會再相信他了。
「還與這廝說什麼,殺了他。」坤圖一聲怒吼。
言罷,他的身形驟然一閃,一步朝著袁銘橫跨而出,抬掌就朝他的腦袋劈了下來。
只見其手掌宛如充氣一般膨脹了一圈,表面籠罩一層黃光,看起來宛如一只岩石般,砸落之時,竟然帶著一股呼嘯風聲。
很顯然,他施展的是殺人滅口的一擊,也是自認為十拿九穩的一擊。
袁銘對此早有防備,在對方出手瞬間便已催動披毛術化身白猿,掄起拳頭朝著他的黃色巨掌一拳砸了上去。
拳掌相撞,轟然作響,一股强大的壓力逼迫過來。
袁銘只覺得手臂一震,關節處「哢」的作響,身子就不由自主地向後倒退了出去。
「你這卑賤奴僕,竟然能接我一記裂碑掌,怪不得敢對陳婉師妹出手。」坤圖見狀,不忘給袁銘再潑一次髒水。
袁銘退後好幾步,穩住身形,手臂上的力量震蕩這才逐漸褪去,指節卻傳來一陣疼痛,骨頭好似都已經裂開了一樣。
「好强大的力量,此人的修為怕是不下於煉氣五層了吧!」袁銘在心裡暗暗估量。
正在他凝神戒備時,身後忽然一道紅色光芒亮起,鋒芒一閃,朝著袁銘橫掃了過來。
他身形一側,堪堪避讓開來,就發現央嬋的身影不知何時突然靠了過來,手裡正握著一柄顔色血紅的匕首橫掃向他。
眼見橫掃不中,央嬋手腕一轉,反手握著的匕首斜向下一刺,直奔袁銘胸口。
袁銘當即雙手交錯向上格擋,寬大的手腕架起央嬋的手臂,巨力向上一震,便將她打退了出去。
她身形踉蹌後退,胸前山巒震蕩,臉上卻露出一抹笑意。
袁銘立馬察覺不妙,忽見腳下土黃光暈亮起,三根尖銳石筍並起,朝著他直刺了過來。
赫然是巴達在不遠處暗中下手。
由於他出手的時機把握得極佳,袁銘根本來不及防備,左腳被突然拱起的石筍刺中,鮮血外濺的同時,人也不由自主地向後倒了過去。
坤圖怎會放棄這等天賜良機,雙眼閃著興奮光芒,直衝而來,從袁銘身後突施殺手,手中握著一根藍汪汪的螺旋尖錐,朝著他的後心刺了上去。
「小心……」陳婉自己都沒意識到,竟突然開口提醒。
袁銘眼看著就要撞上尖錐,就此殞命之際,他的腳下影子忽然向一側一趔,就像是要逃離他的肉身一樣。
緊接著,令人驚奇的一幕出現了。
只見影子歪向一側的同時,袁銘的身子竟然也詭異地橫移了開來,正好避開了尖錐的刺殺,手臂擦過錐尖,帶起一串血花。
他這突如其來的身法變化,令在場幾人全都有些驚訝。
「無影步?」坤圖詫異道。
「怎麼可能?一個披毛獸奴,居然學會了無影步?」央嬋也是分外驚訝。
袁銘沒做理會,避開的同時,與三人都拉開了距離。
「到現在還看不明白嗎?他們這是要殺人滅口。」袁銘看向陳婉,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地喊道。
陳婉面露猶疑,想到先前一路上,袁銘對她的照料,終究還是攔在了幾人中間。
「坤圖師兄,我看這件事裡還有古怪,況且現在也不是處置此事的時候,還是儘快回去找其他師兄弟匯合,商量如何應對人魈王的事吧。」陳婉語速飛快地說道。
坤圖聞言,神情微微一變,看向央嬋和巴達,三人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
袁銘立馬就察覺到不對勁,陳婉也發現氣氛有些詭異,戒備起來。
「既然陳婉師妹這麼說了,我們也就不强求,只是這獸奴委實不簡單,師妹你切莫大意,上了他的當。」坤圖收起了進攻姿態,出言提醒道。
「師兄不用多慮,我自有主張。」陳婉神情微鬆,點了點頭地說道。
就在這時,一旁的央嬋身形忽然動了。
袁銘正想開口提醒陳婉小心,洞窟上方的入口處,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緊接著便有一道接著一道人影從上面跳了下來。
他一看,跳落下來的五人,身上赫然都穿著碧羅洞弟子的服飾,只不過一個個都是神情萎頓,滿臉的疲憊。
看著衆人下餃子一樣往下掉,坤圖幾人也驚住了,央嬋此時已悄然來到陳婉身後,也不得不將手中的血紅匕首藏在了身後。
「快準備好,要來了!」還不等坤圖等人問話,就聽有人突兀喊道。
話音剛落,一頭接一頭人魈竟然也像下餃子一樣從上方落了下來,數量有十二具之多,比在場的碧羅洞修士還要多出兩人。
一下子,本就不甚寬敞的洞窟,變得更加擁擠了。
都不用誰喊開始,人魈就和碧羅洞弟子們廝殺在了一起,一時間各種術法橫飛,光影橫溢,轟鳴碰撞之聲接連響起,整個洞窟陷入了混亂。
袁銘看到人魈王沒有跟著回來,心中一喜,連忙趁亂朝著洞口方向移動過去。
「還楞著做什麼,不快點走?」經過陳婉身邊時,他忍不住出聲提醒。
然而,陳婉目光復雜地看了他一眼之後,還是沒有動,反而向著碧羅洞弟子集中的區域,跑了過去。
袁銘見狀,談不上失望,但還是有點失落。
「隨你吧。」
他心中暗道一聲,轉身就來到洞壁,身形一躍而起,手腳並用地朝著石壁上攀爬而起,朝著洞窟出口奔去。
然而,就在他快要到達洞口,長臂一探,打算直接攀援上去時,他的手臂忽然一酸,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一樣,沒能勾住石壁突起,朝著下方摔落了下去。
袁銘的身軀墜落,正好砸在了一頭人魈身上。
那東西渾身竟然堅硬如鐵,讓他感覺好像撞在了一座鐵砧上一樣,摔倒了下來。
坤圖看到這一幕,連忙朝著袁銘所在衝了過來,即使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是不忘要殺了袁銘。
只是不等他到近前,就被一頭人魈攔住了去路。
袁銘也忙撤去披毛之術,低伏著身子朝角落移動過去。
這時,他看到巴達渾身縮成了一團,正躲在一個犄角旮旯,一雙小眼睛來回掃視,又是機警又是膽怯,活像一隻老鼠。
袁銘剛走兩步,那種虛弱眩暈之感再次襲來。
他忙扭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只見那裡被坤圖尖錐劃傷的地方血肉翻起,已經烏黑一片,顯然是中毒了。
袁銘心中暗駡一聲,咬牙定了定神,朝著另一邊的通道跑了過去。
他才剛一動,迎面一頭人魈將一名碧羅洞弟子打翻在地,又朝他撲了過來。
袁銘身子一矮,隨即再次施展無影步,腳下影子詭異歪斜,身子也隨之一歪,以一個超出常理認知的角度閃避開來,又從正在交戰的兩人中間鑽了過去。
他才剛脫離戰區,眼前就忽然一黑,渾身冷汗直流,竟有些難以支撐。
「好强的毒性。」
袁銘眼前景物迷蒙,變得有三分虛幻,已經看不真切了。
可就在這時,他景物重疊的視線裡,忽然出現了一個纖細玲瓏的銀白身影,赫然是那只曾幾次出現在他跟前的銀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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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愚蠢的傢伙
「是它?它怎麼會在這裡?」袁銘看著銀貓靈巧纖柔的身形,腦袋裡一團亂麻。
恍惚間,袁銘看到那銀貓在他身前不遠處,停下來,回身看了他一眼。
明明迷幻的景象裡,袁銘卻清楚地看到了銀貓兩只異色的瞳孔,混亂的頭腦好像突然一個激靈,清醒了幾分。
不知為何,他居然感覺,那隻銀貓似乎在等他?
袁銘下意識地,就抬步朝著銀貓所在的方向追了上去,只是步法仍有些不穩。
結果他才剛一靠近,銀貓就朝著前方跑了出去,繞過一塊黑色凸起的石頭,就消失不見了。
袁銘腳步踉蹌著追了上去,跑到了黑石背後,只看到牆壁上有一個水桶粗細的漆黑洞口,卻沒有發現那隻銀貓的身影。
他左顧右盼,始終沒能發現銀貓留下的絲毫蹤跡。
這時候,身後雜亂聲音響起,似乎有人打鬥著朝這邊過來。
袁銘身形搖晃,一頭朝著那個黑色洞口扎了進去,上半身鑽入之後,向下一倒,整個人就倒栽了下去。
等他的身影摔入其中後,那個黑色洞口上忽然浮現一層黃濛濛的光芒,遮蔽住了洞口。
等到光芒散去,洞口也消失不見了。
……
不知過了多久,袁銘漸漸蘇醒過來,只是仍覺得一陣頭昏腦脹。
肩膀上傳來的火辣辣疼痛,令他嘴巴半張,喉嚨中忍不住發出幾聲「嘶呀」的聲響。
袁銘下意識的伸出手掌一摸身下,掌心中頓時傳來一陣粘膩之感。
與此同時,一股血腥混雜著腐臭的氣味,衝入他的鼻腔,讓他忍不住一陣乾嘔。
他努力睜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周遭環境,可四周的黑暗卻濃如墨汁,任憑他如何努力,依舊什麼都看不見。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腦袋中的眩暈感漸漸消退了幾分,他摸索著想要站起,但手掌和膝蓋與周圍的東西摩擦碰撞,顯得四周極不平整。
袁銘沒再亂動,而是探索著摸向身周,入手處竟赫然全都是一節節殘肢斷臂,分不清是人的還是動物的。
當中有的已經腐朽化為森然白骨,有的則是腐爛成泥,還有一些則似乎剛死不久,身上血跡尚未乾涸。
在其中的幾具屍體上,袁銘摸到了披在肉身上的獸皮,也摸到綢緞材質的衣服,略一猜想便知,這些是披毛獸奴和碧羅洞弟子的屍體。
「這裡似乎是一處屍坑?」袁銘心中有了猜測,卻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不是他心生畏懼,而是周圍的氣溫的確很低,陰氣極重,加之複雜難聞的氣味,讓人呼吸都有些不暢起來。
袁銘輕輕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肩膀,發現傷口依舊腫脹,但疼痛之感卻消減了不少,而自己的頭腦也不似先前那般混亂迷糊,心中稍安。
他自知此處不是安全之地,正要起身時,忽聽一個聲音,好似從他腦海當中響了起來:「我……」
聽到聲音的瞬間,袁銘渾身一僵,立即屏息凝神,竪耳細聽。
「我……是你,不……不動。」
「我是你,不動,什麼意思?」那聲音斷斷續續響起,聽得袁銘一頭霧水。
就在他下意識想要問出一句「是誰在說話」的時候,那個聲音突然再次從他腦海裡響了起來,這次變得更加連貫了一些。
「我……是你……的話,就……不動,會死。」
袁銘聞言,心中更是驚疑不定。
理智讓他克制住了出聲的衝動,也讓他停下了馬上起身的動作。
袁銘稍稍抬起頭,視線高出身邊的腐爛屍骨些許,朝著更遠一些的地方偷偷打量,但那裡依舊是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可就在這時,一片幽幽紅光突然亮了起來,將四周方圓數丈範圍,映照得血紅晦暗,看起來簡直有如鬼窟。
袁銘借著這點微光,小心翼翼朝著四周打量,想要找出先前是誰在提醒自己,可是卻什麼都沒能看到。
而當他的視線凝聚到血光亮起的地方時,卻忍不住心頭一顫。
「人魈王……」
他看到那邊緊貼著凹凸不平的石牆下方,赫然有一座六尺方圓的血池,裡面血液翻騰,散發著紅光,將後方的牆壁都映照得一片血紅。
而在那座血池之內,那頭生雙角的人魈王正端坐其中,雙眼緊閉,微微上仰著腦袋,嘴巴大張。
在其嘴巴上方三寸虛空中,悠悠懸浮著一枚通體漆黑,大如荔枝的滾圓珠子,上面籠罩著絲絲縷縷的暗紅霧氣,微微翻騰,有如晨間雲霧。
這時,血池之中,開始有一道道模糊的人形虛影從中飄出,被一股無形力量拉扯著,吸附進入那黑色圓珠中。
袁銘梗著脖子,大氣都不敢出,目光死死盯著那頭人魈王,心臟噗通噗通跳的極快。
等了許久,就在他的脖子已經開始酸痛的時候,人魈王的眼睛忽然睜開了,裡面血氣凝結,竟然根本看不到半點瞳仁。
只見其張口一吸,那枚黑色圓珠就向下一沉,落入了他的口中。
袁銘凝神細看,發現那枚圓珠並未沉入人魈王的腹中,而是懸於他的喉嚨之間,不上不下,看起來就像是它的喉結一樣。
隨著黑色圓珠吞入喉嚨,一層黑色霧氣隨即凝聚在了他的面部,轉瞬又流入他的雙眼,被吸收一空。
人魈王的雙眼血色稍退,瞳孔泛起烏光,渾身氣勢陡然暴漲,像是從一具活屍轉化成了妖邪。
只見其單手屈指成抓,朝著身下血池虛空一抓。
激蕩的血池裡忽然冒出一片咕嚕咕嚕的氣泡,血液像是沸騰了一樣鼓蕩而起,一把造型粗獷,看起來簡直像是用石片砸出來的長刀,被升起的血液托送著,入到了人魈王的手中。
人魈王一把握住長刀,身形掠出血池,朝著一旁洞窟通道直衝了出去,轉瞬便沒了蹤跡。
隨著它的離去,血池的水面逐漸平復,裡面卻開始有十來道模糊的影子飄出,竟全都朝著袁銘所在的屍坑聚攏了過來。
還不等他看清楚,血池裡的光芒熄滅,四周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袁銘剛剛放鬆些許的心神,驟然再次綳緊,呼吸急促,掙扎著想要起身。
然而,當他想要支撐起身子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手臂不知何時已經變得僵硬麻痺,自己甚至感受不到手臂的存在。
細察之下,他才驚悚地發現,不止是雙臂,就連他的雙腿也都完全失去了知覺,而上半身雖然還有知覺,但卻已經無法動彈了。
「糟了,毒性發作了。」袁銘心中一沉。
先前與坤圖幾人交手的時候,他就不慎中了毒,現在看來是要徹底毒發了。
袁銘心中焦急萬分,奈何連動彈都難,想要自救都做不到。
他此刻雖然看不到那些好似亡魂一樣的虛影,但卻能夠感受到身周空氣的溫度再次下降,他的汗毛不由竪起,那東西過來了……
還不等袁銘做出什麼反應,他便忽然感到後脖頸一寒,似乎有什麼東西貼了上來。
緊接著,那股寒意蔓延全身,讓他不由渾身一僵。
「是陰靈還是鬼魂?」袁銘心中驚疑。
這時候,脖頸處的寒意加劇,那些亡魂似乎正在朝著他的體內鑽來。
就在袁銘感到如墜冰窖,渾身越來越冷的時候,他的右手手臂上,卻忽然有一股暖意湧出,瞬間蔓延至後背。
這股暖意流動而過的瞬間,竟然就將那亡魂附體般的寒意給驅散了。
袁銘看不到,卻能感覺到,四周的溫度回升了些許,恢復了本來狀態,可是,他依舊無法動彈。
儘管亡魂不再來騷擾他,可若無法脫困,一直被這麼困在這裡也不是辦法,哪怕他不會毒發而亡,等到人魈王再次返回,他大概率也要死。
袁銘在腦海裡仔細思量一圈,隨即發現根本沒有任何辦法。
披毛之術對此毫無用處,而强行運轉九元訣的話,非但不能抵抗毒素,還可能會因為運功的緣故,加速毒液上衝入腦,到時候死得更快。
至於手臂上的香爐,之前倒是幫他擋過神魂傷害,卻從未顯示過解毒能力,不知道會不會有用?
可眼下已經沒有招了,袁銘也只能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開始嘗試著溝通香爐。
隨著調轉的一點法力流向手臂香爐所在的地方,那裡開始亮起一點微光,一個香爐印記浮現而出,眼看著逐漸由虛轉實,一個爐腿已經具現。
這時,一陣强力的麻痺感卻突然加倍襲來,袁銘運行的法力被迫中斷,手臂上的香爐也重新隱去,消失不見了。
最後的希望,也沒了。
袁銘心中暗駡一聲,腦中卻突然靈光一閃。
「方才閣下開口提醒,在下感激不盡,可否再施以援手。」袁銘也不確定會不會真的有人聽見,但仍是開口喊道。
話音一落,四周寂寂,並無半個人影回應。
「你既然開口提醒,必定是不想我就這麼死了吧,還……請助我脫困。」袁銘繼續喊道。
四周依舊寂靜,沒有絲毫回應。
「窩新了泥唆的,沒有再洞,截下去窩該怎麼挫?」毒素進一步蔓延,袁銘的喉嚨也開始麻痺,發音也開始扭曲,咬字變得含糊不清。
就在袁銘幾乎陷入絕望的時候,那個聲音終於再次傳來,依舊像是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愚蠢……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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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魂力
「虯窩……」袁銘心中大喜,可發出的聲音已經完全走形了。
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那個聲音再次從袁銘腦海響起。
「你先前……已經中毒,現在……屍痺入體,兩種毒性相激,難活。」
那聲音依舊只在他腦海回蕩,袁銘直到這個時候,才注意到這聲線屬於女子,音色頗為空靈悅耳。
袁銘聞言,還想說話,卻已經發不出聲了。
「我可以……救你,不過……之後,你幫我,做點事。」那聲音再次響起,與之前相比似乎連貫了一些。
感覺就好像是,對方正在努力學習說話,並且逐漸熟悉。
「喔喔……」袁銘一邊含糊答應,一邊點頭。
「現在,按我……說的做。意念……沉入識海……嘗試……溝通自己……神魂力量。」
袁銘聽著那聲音,好似感受到了一股魔力,心念如其所言沉入了識海,在一片混沌中,逐漸沉寂下來。
「神魂力量,溝通身軀……激發……法力,向下半身……先入腰下,再入……大腿……小腿,直至集中……大拇指……」
袁銘依言而為,竟是出乎意料的順利,隨著毒素不斷下移,他的上半身很快恢復了行動,下半身的麻痺則也開始向下消退。
與之相伴的,是他的右腳開始快速腫脹,已經漲大了兩倍有餘,一股難以言喻的疼痛感襲來,讓袁銘的意念都差點崩潰。
「謹守神念……毒素反噬……功虧一簣……」悅耳的聲音適時地提醒了袁銘,讓他强行清醒過來。
「然,然後呢?」袁銘已經能再次開口了。
他的額頭上滿是豆大的汗珠,滾個不停,强烈的疼痛,讓他幾乎昏死過去。
「尖銳物,刺破足底……湧泉穴,毒血,逼出體外……」
袁銘聞言,立即以青魚劍尖,刺破右腳湧泉穴,下一瞬,他的腳底血如泉湧,腥臭的氣味幾乎蓋過了屍坑的味道。
但隨著大量毒血流出,那種不適之感也很快減弱。
直至所有毒血流乾,袁銘的腳也恢復了原本大小,但傷口並未癒合,疼痛感也是如針扎一般,不斷刺激著他。
袁銘掙扎著從屍坑裡脫身,連忙謝道:「多謝救命之恩。」
「血池……這邊來。」那個聲音再次響起。
袁銘依照著記憶裡的方向,一瘸一拐,摸索著朝血池方向走了過去。
「停。」
忽然,那個聲音提醒道。
袁銘立馬止住腳步,俯下身一摸地面,才發現自己已經來到血池邊緣,再往前走就要掉進去了。
「地上東西……撿起來。」
袁銘心中雖疑惑,但還是蹲下身,伸手摸索了過去。
入手處,袁銘只覺微微冰涼,拿起來後,發現是一塊塊三角形的纖薄金屬片,上面有一道道鏨刻出來的繁複花紋。
「八枚……全部拿起……圍繞血池邊緣……埋進浮土。」那聲音繼續指揮道。
袁銘沒有遲疑,當即把那些三角金屬片,全都依言埋了下去。
「好了。」
「你可以走……離開,這裡。」空靈的聲音說道。
「多謝了。」袁銘聞言,道謝一聲,開始摸索著,尋找離開的路。
然而,洞穴裡漆黑一片,他身上卻沒有照明工具,更不會火球術之類能夠照明的術法,在裡面好一番摸索,卻始終沒能找到出口。
那不知隱藏在何處的神秘人,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了,終於再次傳音提醒:「你魂力,不弱……調轉魂力,凝於雙目。」
「還可以如此嗎?」袁銘驚奇道。
「空有魂力……絲毫不運用……實在是……愚蠢的傢伙。」那聲音不由嘆息。
袁銘當即依照其提示,凝聚神魂之力,意念專注於自己雙目,瞪大了眼睛朝四周望去。
「凝聚魂力,便可……瞪眼睛作甚?」空靈聲音嗔怪道。
袁銘有些尷尬地眨了眨眼睛,恢復了正常模樣,細心感受魂力凝注雙目的感覺。
不一會兒,他就感覺到眼眸處微微泛起一點涼意,緊接著,漆黑一片的視線裡,像是有濃墨逐漸散開,洞窟裡山壁,血池,石頭……各種東西模糊的線條開始浮現出來。
雖然依舊昏暗無比,依舊視物不清,但終究不是伸手不見五指般的黑暗了。
袁銘環顧四周,試圖找到提醒自己的那個存在的身影,也想驗證自己心中的某個猜測,但終究是什麼都沒看到。
「快走,別等想走……走不了。」空靈的聲音在他腦海響起,像是提醒,又帶著明顯的警告意味。
「多謝。」
袁銘道謝一聲,立馬沿著一側山壁摸索而行,找到一條隱蔽出口,跑了出去。
離開那處洞窟,空氣裡的血腥腐臭氣息頓時淡化了不少,袁銘深吸了一口氣,沿著通道向外一瘸一拐地奔逃。
可還沒走多遠,他的眼前就猛地一黑,繼而一股强烈的眩暈之感襲來,眉心位置也隨之傳來一陣針扎般的尖銳劇痛。
他眼前視線再度被黑暗遮蔽,直到雙目凝聚的魂力無法維持,自行散開之後,那種疼痛才逐漸消減。
「這魂力是好用,可惜也不是能隨意使用的。」袁銘齜了齜牙,忍不住捏了捏酸疼的眉心,扶著牆往通道另一頭走去。
走了許久之後,前方黑暗裡忽然有火光透了過來,伴隨著一陣隱隱約約的說話聲。
袁銘猜測是碧羅洞的弟子們,本不想與這些人碰面,奈何這條通道只有一條,他又不能返回人魈王的洞窟,只能硬著頭皮走向那邊。
「誰?誰在那裡?」這時,一聲厲喝,忽然從前方傳來。
那邊嘈雜的聲音戛然而止。
「我,我是……」袁銘話到口邊,不由一滯。
但猶豫之後,還是開口說道:「我是呼火長老轄下的披毛獸奴。」
話音剛落,前面忽然一陣呼嘯之聲響起,一團亮起的火球「呼啦啦」直衝而來,幾乎占據了半個洞窟。
袁銘無法躲避,只能拔出青魚劍,向前一個跨步,一劍縱劈而下。
火球應聲一分為二,朝著兩邊散開。
火光之後,緊接著便有一道纏繞著青光的箭矢疾射而來。
袁銘腳步踉蹌,艱難施展了無影步躲避,好不容易錯開了箭矢攻擊,人卻重心不穩,朝著一旁摔倒了下去。
前方隨即傳來哄笑聲。
「坤圖師兄,就是個披毛獸奴而已,用不著這麼謹慎。」有人笑著說道。
「這是什麼話,我們到了這凶險之地,還是謹慎些好,寧殺錯,不放過。」緊接著,坤圖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袁銘聞言,强壓心中怒火,沒有立即起身,怕再招來對方的攻擊。
這時,火光和腳步聲逐漸靠近,他看到兩個高大人影走在前面,手裡高舉著火把,後面影影綽綽,還跟著不少人。
為首一人,舉著火把送到袁銘身前,將他有些蒼白的臉映照出來。
「袁銘?」一個疑惑的聲音響起。
陳婉的身子從那兩人身後擠了出來。
聞言,坤圖也從後面擠出來,看到袁銘的一瞬間,臉就沉了下來。
「你怎麼還活著?」坤圖毫不客氣道。
袁銘沒有回話,眼下這狀況,坤圖不好對他動手,他自然也不想挑釁對方。
「你……怎麼會在這裡?」陳婉也開口問道。
袁銘略一遲疑,說道:「先前我從上面意外墜落,掉進了人魈王的老巢,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到了這邊,就遇到了你們。」
「你從人魈王的老巢逃出來的?」有人驚呼。
「我們在這縱橫交錯的洞窟裡轉悠了許久,也沒找到,你倒是狗屎運,隨便一掉就掉進去了。」立馬有人笑道。
其餘衆人也是紛紛附和,竟然沒有絲毫懼意。
「你們去找人魈王,會死的。」袁銘沒有去看其他人,目光轉向陳婉,如此說道。
陳婉聞言,面露遲疑之色。
「一個披毛獸奴,也敢在這裡危言聳聽,蠱惑人心?」坤圖怒斥道。
「看他那樣子,是被嚇破膽了吧?我們這麼多人,還怕個人魈王不成?」一個身著馭獸堂弟子服飾的瘦高男子笑道。
「嘿嘿,一個區區獸奴,你指望他能有幾斤膽氣?」另一人嘲諷道。
「袁銘,你還記得如何能找到人魈王的老巢嗎?」陳婉開口問道。
袁銘只是稍作思量,就搖了搖頭。
「這小子怕是連面都沒見到,就嚇成了這熊樣,哈哈……」衆人再次哄笑。
「要我說,他見到人魈王的話,怎麼可能還活著?想什麼呢!」另一人說道。
「喂,小子,不用害怕,那些人魈已經被我們清理乾淨了,等我們直搗黃龍,摘了那人魈王的腦袋,你也能沾點光。」一個身材魁梧的高大青年,說道。
「別跟他廢話了,這般惑亂軍心,宰了他。」坤圖適時提議。
「對對對,這廝留著也無甚用,殺了便是。」央嬋跟著說道。
一直藏在人後的巴達,雖然沒有說話,眯著的眼睛卻一直盯著袁銘,眼中凶光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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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潰散
「坤圖師兄,他又不是人魈,你一直喊打喊殺的,不覺得太過分了嗎?」陳婉眉頭蹙起,忍不住開口道。
「區區一個披毛獸奴而已,只怪他口無遮攔,自己找死。」坤圖瞪了袁銘一眼,說道。
「行了,別在這裡耽擱功夫了,讓他帶路,咱們趕緊去找人魈王,只要我們能殺了它,這次試煉咱們就算是超額完成任務了,保不齊都有望晉升內門。」那個高大青年笑道。
「這條通道沒有岔路,你們一路向裡就好,不會走錯的。」袁銘立即說道。
高大青年笑容一斂,咧嘴說道:「不帶路的話,你也就沒什麼用了,殺了也不是不行。」
袁銘聞言,只好答應下來。
他從一人手中接過火把,走在了隊伍最前方,帶著衆人返回。
走了許久,臨近那座洞窟的時候,衆人也都逐漸嗅到了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和腐臭味,一個個不自覺地收了聲,開始變得安靜起來。
這支隊伍,除去袁銘還有十七八人,看樣子也都是記名弟子裡的佼佼者,算得上人多勢衆,雖然多少有幾分狂妄,卻都不傻。
來到洞窟入口的時候,他們全都不自覺地停了下來,指使著袁銘先進去。
袁銘無奈,只能率先走了進去。
所幸,洞窟裡空蕩蕩的,人魈王並沒有返回。
他舉著火把在裡面巡視一圈,將先前無法看清的角落,全都看了一遍,沒能找到先前傳音給他的存在,卻發現那座血池地面上,多了一道道符文刻痕,隱隱將整個血池圍了起來。
袁銘心中確信,先前掩埋三角符鐵的時候,地上還沒有這些符文刻痕,顯然是在他走之後才被刻畫上去的。
「人魈王不在,裡面暫時沒有危險。」袁銘衝著外面喊道。
話音落下,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才有人走進洞窟。
之後,衆人魚貫而入,眼見裡面沒有危險,膽子也都大了起來,開始四下查看。
「人魈王呢?在哪裡?」有人詢問道。
「看樣子是逃跑了?」
「找找看,還有沒有別的洞窟?」高大青年喝道,一副領頭人的模樣。
坤圖則有意無意地朝著袁銘靠近。
袁銘心中有所防備,腳步游移,始終與他保持距離。
就在這時,洞窟的另一邊,忽然有一聲慘叫傳來。
衆人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一顆碩大的腦袋,「骨碌碌」地滾到了衆人腳邊。
緊接著,昏暗的洞窟裡,忽然一道血影飛舞而過。
先前嘲笑袁銘的那個瘦高男子,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呼喊,半截身子就已經飛了起來,帶著大捧鮮血潑灑出去。
「人魈王,是人魈王……」不知是誰率先喊了一聲。
洞窟各處紛紛有顔色各異的光芒亮起,這些記名弟子們紛紛激發了各自的護身法器,朝著另一邊退了開去。
袁銘一把將火把朝著坤圖的方向扔了過去,轉身鑽入黑暗裡,憑藉比其他人更瞭解地形的優勢,迅速掩藏了自己的身形。
受到火把吸引,人魈王身影一閃,就朝著坤圖撲了上去。
「袁銘!」
坤圖怒火中燒,連忙催動法力,身上懸掛的一枚顔色翠綠的玉佩上頓時綻放出柔和光芒,將他周身籠罩。
與此同時,他也一個側身閃避,躲開了人魈王的正面襲擊。
然而,就在兩人錯身而過的時候,人魈王忽然橫臂一掃,肌肉乾枯虯結,長毛聳動的手臂結結實實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坤圖周身青光一盛,繼而「哢」的一聲碎裂,身軀翻滾著摔了出去。
這才一個照面,衆人甚至都沒來得及看清人魈王的模樣,就已經接連有數人死傷,這讓那些本來志氣昂揚的記名弟子們,頓時有些心神失守。
「擋不住,護身法器連一擊都擋不住。」
「太强了,它太强了……」
衆人一邊驚恐叫喊著,一邊朝後退去,不知不覺地擠在了一團。
「蠢貨,都散開,別擠在一起。」高大青年一聲怒喝。
話音落處,人魈王已經朝著他們撲殺了過來。
「所有人各司其位,按照我們先前商議的計劃,快點布炎火困殺陣。」高大青年大聲疾呼。
這時,衆人才稍稍穩住心神,連忙朝四周散了開來。
高大青年雙手合十,掌心中夾著一張青色符紙,上面符文似寫似畫,描繪出了一個銅鐘模樣的符文。
只見青色符紙在他掌心燃起火焰,冒出一縷青煙,繼而有道道半透明金光從中逸散而出,凝成了一個金光熠熠的虛幻銅鐘,籠罩住了他的周身。
青年主動迎上前一步,阻攔住了人魈王,給其他人爭取時間。
其餘人受到鼓舞,紛紛朝著兩旁散開,左右合圍而上,想要將人魈王包圍正中。
前衝的人群裡,巴達的身影卻在後退,一直退到來時的通道,鑽進去頭也不回地逃走了。
人魈王一頭撞上那高大青年,抬起一巴掌,朝其拍了上去。
「咚」
一聲沉重鐘鳴響起,青年周身金光激蕩,金鐘虛影搖晃不已,卻沒有立即破碎。
身處金鐘虛影內的高大青年悶哼一聲,兩隻耳朵裡蜿蜒流淌出鮮紅血跡,立時便雙耳失聰,什麼都聽不到了。
不過,他卻借著金鐘光芒的映照,看到人魈王的胸膛處,赫然有一個碩大無比的空洞,貫穿了整個胸膛,顯然是受了極重傷勢。
「快點,它受了重傷,催動大陣,釋放炎火,燒死它。」高大青年大聲呼喊,一張嘴,卻已是滿口鮮血。
言畢,他立即後撤,退到了包圍圈外。
四周圍著的衆人也終於到位,其中有八個人,各自從懷裡摸出一個三角形的赤紅小旗,將法力渡入其中。
赤紅小旗上紛紛亮起光芒,一股灼熱氣息從中蔓延開來。
下一瞬,八面小旗同時燃起熊熊火焰,化作一條條手臂粗細的火蟒衝向人魈王。
人魈王周身騰起火焰,整個人立即燃燒起來。
熊熊火焰「蓽撥」燃燒,熾烈的溫度烘烤得整個洞窟燥熱無比,長久不見天日的石壁上也傳來陣陣乾裂之聲。
人魈王的慘叫聲回蕩在洞窟中,聽得人頭皮發麻。
十數息後,三角旗幟上的靈力耗盡,炎火大陣的火焰逐漸萎縮,直至消失。
洞窟裡的光線快速黯淡,袁銘凝眉朝著人魈王看去。
只見其身形佝僂,雙手環抱,渾身毛髮盡數燒焦,整個人看起來簡直就像是一塊燒焦的黑炭,身上依舊有零星的火星閃爍,冒著縷縷焦煙。
「死了?」袁銘有些意外。
「哈哈,死了,人魈王被我們殺死了。」一個消瘦青年開心叫道。
「也沒有想像中那麼厲害嘛……」另一人笑道,全然忘了先前自己被嚇得屁滾尿流的模樣。
「這次多虧了青川師兄,要不是他替我們爭取了時間,我們都來不及催動炎火大陣。」終於,有人說了句公道話。
這時,其他人也都跟著恭維起那個高大青年來。
高大青年一邊擦著嘴角的血跡,一邊衝衆人擺手,一副不願居功的樣子。
「這次是大家齊心協力,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顆圓滾滾的腦袋就突然飛了起來,大捧鮮血如同噴泉一樣湧向洞窟上方,繼而灑在周圍弟子們的臉上。
感受到鮮血的溫熱觸感,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聽陳婉一聲大喝:「不好!人魈王沒死,大家快跑!」
說罷,她一馬當先,轉身衝入了通道中。
先前被一擊打倒的坤圖,也悄然燃燒了一張土黃符籙,身子一下鑽入地下,消失不見了。
其餘人的恐慌,在這一刻被急劇放大,所有人都蜂擁著跑向通道口。
火把被人丟在了地上,一道血影閃過,火焰熄滅,整個洞窟重新陷入了黑暗中。
一聲聲慘烈無比的哀嚎聲響起,經久不息。
……
過了許久,整個洞窟終於重新安靜下來。
袁銘依舊躲藏在原地,雙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大氣兒也不敢出。
黑暗裡,忽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强自穩定心神,再次聚精會神,凝聚心神於雙目,朝著洞窟內看去。
只見本就不怎麼寬敞的洞窟裡,此刻變得狼藉一片,地面上到處都是破碎不堪的殘肢斷臂,牆面和洞頂上則布滿了雜亂的血跡。
濃郁的血腥氣味,已經徹底壓住了腐臭的屍臭。
渾身焦黑,遍染血跡的人魈王,正拖著兩具殘破的屍體,朝著屍坑方向挪去。
每一步都伴隨著屍體摩擦地面的聲音,不斷刺激著袁銘的神經。
為了不再次出現頭腦昏沉劇痛的狀況,袁銘看了片刻,就閉上了雙眼,安靜修養。
過了好一會兒,拖動屍體的聲音停了。
袁銘立馬再次凝聚目力,搜尋人魈王的蹤跡。
看了一圈後,他發現人魈王正彎腰跪倒在那座屍坑旁,低頭俯視著什麼。
緊接著,就見其張口一吐,一枚黑色圓珠浮現而出,其上華光綻放,亮起烏黑光澤,旋即從中生出一股强大吸力。
霎時間,屍坑裡升騰起層層黑霧,一道道模糊的殘魂虛影從中緩緩飛出,一個個面露恐懼掙扎神色,顯然是被强行拔出來的。
不管這些虛影如何掙扎,終究是難以抵抗黑色圓珠的吸引,全都被撕成了碎片,一點一點融入了黑色圓珠當中。
人魈王張口一吸,重新將黑色圓珠吞入喉間,雙眼中隨即亮起猩紅光芒,但緊接著,那光芒收斂,恢復了本來模樣。
這時,人魈王卻突然做了一個令袁銘有些意外的動作。
只見其雙手抱住了自己的腦袋,一陣劇烈搖晃,就像是在發泄著懊惱的情緒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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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出手
沒一會兒,人魈王眼中血紅光芒一斂,又停下了動作,恢復了原狀。
「怎麼回事?這人魈王的靈智似乎有些不對勁?」他心中疑惑。
正在這時,人魈王已經起身,朝著血池走了過去。
袁銘眉頭一挑,看向那圍繞血池的符文刻痕,隱約覺得那人魈王踏入其中後,會發生點什麼。
可就在人魈王即將跨越過地上掩埋的符鐵時,它卻忽然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被他發現了?」袁銘心中驚奇。
但很快,袁銘發現,是他多慮了。
人魈王之所以停頓,似乎是因為雙眼中的血色再次收斂,彷彿靈智又一次出了問題,才停了下來。
只是片刻之後,他就一腳邁過了符文刻痕,步入了血池當中。
不知為何,那些符文刻痕對於人魈王的踏入沒有半點反應,不知是沒有達到觸發的條件,還是說這本就不是針對人魈王的?
不管是哪一種,袁銘都不打算摻和,只想默默藏在一邊,等危機過去。
這時,他注意到,那座血池裡面血水翻湧,動蕩比之前大了數倍,無數「咕咕」冒起的血泡升騰,將人魈王上半身完全遮蔽,一直淹沒到了脖頸。
他胸口的那處傷口,周圍冒起股股白煙,在空氣中彌漫出一股血肉腐爛的氣味。
一層紅色光暈從整個血池亮起,將其整個包裹在了其中。
「這傢伙莫非是在療傷?」袁銘雖然不懂,但也能猜出一二。
等了片刻,血池裡的水位嚴重下降,人魈王的胸膛隨即顯露出來,那個觸目驚心的傷口,竟然已經被血肉彌補修復。
其身上燒焦的血肉竟然也被修復,渾身皮膚變得乾枯蠟黃,看起來就像是一具風乾多年的臘屍。
「好强的恢復能力!」眼看著他的傷勢復原,袁銘心中一沉,憂慮更甚。
眼下他只盼著人魈王修復傷勢之後,能夠再次離開。
人魈王身上的毛髮並未長出,渾身肌肉逐漸充盈,臉頰也恢復了本來輪廓,看起來竟似乎是一張鼻梁高挺,棱角分明的青年男子面容。
若不是因為過分外突的眼球,扭曲了他的表情,這張臉竟然透著幾分英武俊朗之氣。
袁銘心中沒來由的悚然一驚,他確信自己看到了一張人臉,一張青年男子的臉。
「怎麼會這樣?難道這人魈王是人僞裝的?或者說……是由人轉變的?」他的腦海裡,不由冒出這些念頭。
正在他這麼想的時候,忽聽血池中的人魈王口中發出一聲凄厲嘶吼,身軀突然猛地站了起來,抬起爪子就朝自己的胸口抓了過去。
袁銘聞聲連忙望去,就見人魈王胸口處剛剛長好的血肉,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快速變紫變黑的腐肉直接從胸膛處脫落,重新露出那個驚人的血洞。
不僅如此,血洞周圍的血肉也遭受到了浸染,正在一點一點腐朽衰敗,從其胸膛脫落。
人魈王雙爪發瘋一般抓向自己的胸膛,將那裡的腐肉全都撕扯下來,掙扎著想要從血池中脫身出來。
可就在此時,那環繞血池的符文刻痕,卻突然亮了起來。
只見地面之下,一團接一團紅光騰起,鏨刻地面的符紋隨之串聯而起,形成了一座綻放著紅色光芒的古怪法陣。
透過地面,袁銘看到了一個個模糊而古樸的符籙文字。
他有些意外的發現,這些文字並非南疆文字,看起來倒像是中原文字。
只不過每一個文字的形態都與袁銘印象裡的文字不同,全都發生了扭曲變形,看起來介於文字和圖畫之間,繁複又神秘。
符文亮起的同時,一道道暗紅光芒從法陣上亮了起來,紛紛蜿蜒著探入了陣中央的人魈王,如一條條鎖鏈一樣纏繞在了他的脖頸上。
血色鏈條纏繞住的瞬間,人魈王的臉上就露出了極其痛苦的神色,口中發出陣陣狂怒嘶吼,雙手不斷撕扯向纏繞在自己脖子上的血色鎖鏈。
然而,他的雙爪剛一觸碰鎖鏈,就像是觸摸到了燒紅的烙鐵一樣,立馬就彈了開來。
「嗚嗚……」
人魈王口中發出陣陣嗚咽,雙眼中的血色光芒閃動不已。
袁銘見其被困住,知道時機已到,當即就要轉身逃離。
這時,他的腦中卻突然再次響起了那個神秘聲音:「快去……斬了它……頭顱。」
袁銘聞言,並沒有立馬動身,而是再次朝著周圍打量過去,依舊沒能看到那個神秘人的身影。
「再不出手……法陣……困不住他……你逃出洞窟……逃不到地面……一樣……死。」那個聲音越發急切。
袁銘蹙眉猶豫片刻之後,握拳捶了一下牆壁,提劍就衝了出去。
他的腳步聲,立馬引來了人魈王的注意,血池中低聲嗚咽的身軀猛然一掙,扭頭看向袁銘,似乎嗅到了活人的氣息,頓時變得無比狂躁。
人魈王渾身劇烈掙扎,纏繞在他脖頸上的暗紅鎖鏈,頓時被牽扯著劇烈搖晃。
那本就只是埋在地裡的符鐵,頓時有了被牽拉出來的趨勢。
整個暗紅法陣劇烈搖晃,瀕臨崩潰。
「來不及了……」袁銘心中一嘆。
他才剛來到人魈王身側,手中長劍都來不及揮斬,地面上就傳來「砰」的一聲響。
一枚符鐵就像是船錨一樣被拔了出來,人魈王身子隨即一個傾斜,朝著他撲了過來。
其雖然還沒有完全脫身,但被拉長的這一點距離,已經足夠他尖銳的勾爪,劃破袁銘的喉嚨了。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銀色影子忽然一閃,憑空落在了袁銘肩頭。
袁銘隱約感覺是一只銀貓,卻不敢有絲毫分神去看。
「斬!」
喝令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語氣。
袁銘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整個人像是被一口鐘砸了一下,心中隨即升起一種難以抗拒的服從感。
就好像冥冥中有個聲音,在告訴他服從,無條件的服從。
與此同時,人魈王的利爪也揮向了他。
這時,蹲坐在袁銘肩頭的銀貓,姿態優雅地與人魈王正面相對,一雙異色的瞳孔裡仿若有燦燦星辰亮起,釋放出點點華光,映照而出。
光芒潑灑而出的瞬間,掙扎的人魈王身軀一僵,定定立在了原地,揮出的利爪,也在距離袁銘喉嚨寸許的地方,停了下來。
就在袁銘即將抵擋不住,從心底認可那個聲音,想要臣服的時候,他的右臂上忽然有一股溫熱之感流出。
那個香爐凝成的青色印記浮現,一股潮水般的力量上湧入腦,讓他瞬間清醒。
方才那種想要臣服的感覺一掃而空,不復存在。
銀貓見狀,異色的瞳孔裡閃過驚訝之色,只是很快又轉為了疑惑。
「你不快點出手……就算不死在此……出去……碧羅洞長老……一樣死」一個嚴厲的警告聲,再次在袁銘腦海響起。
「果然是它……」袁銘驗證了自己的猜測,先前不斷在腦海裡與他對話的,就是這只很早之前就在他身邊出現過的銀貓。
這銀貓究竟是什麼來歷,為何先前竟能救我,如今還有如此大能耐可以和這人魈王抗衡?
他心中瞬間湧起諸多念頭,同時也不再猶豫,以蓄元臂調整力量,全力朝著人魈王的脖頸處斬落下去。
「鏘」的一聲銳響。
人魈王的脖頸上竟有火星濺起,底下乾枯的皮膚上傳來金石之聲。
袁銘只覺得手臂一震,根本不像是砍在肉體上,而像是砍在了一塊蒙著牛皮的鋼鐵上。
强大的力量,倒推著他不得不後退掠回。
而那頭人魈王也像是被激怒了一樣,發出一聲憤怒狂吼,渾身上下散發血色紅光,激蕩之下竟然生生將纏繞在脖頸上的暗紅鎖鏈根根震斷。
地面上的符鐵也隨之全數崩飛,袁銘先前在銀貓指示下布置的法陣徹底失效。
「吼……」
人魈王口中發出暴怒狂吼,身形一躍掠出血池,直接朝著袁銘撲了上去。
銀貓體型嬌小,動作異常靈敏,從袁銘肩頭一躍而起,卻是迎著人魈王而去,雙足在他的腦袋上靈巧一踩,便跳到了數丈之外。
那輕盈的體態,敏捷的動作,看起來不像躲避,倒像是跳舞,迅捷而優雅。
袁銘也趁勢向後一掠,退了開去。
只見銀貓落地的瞬間,兩只異色的瞳孔裡,忽然同時亮起詭異烏光,身上更是散發出一股說不出來的法力波動。
隨著這股波動升起,其身後不遠處的屍坑裡,忽然出現一陣騷動。
緊接著,已經死去不知多久的屍體們,忽然一個接一個「活」了過來。
袁銘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了一跳,眼睜睜看著那些殘破不堪,腐爛腥臭的屍體,扭動著身軀,從屍坑裡站了起來。
他們大多數缺骼膊少腿,有的甚至沒有頭顱,走起路來歪七扭八,極不自然,還有甚者趴在地上雙臂爬行,全都朝著發狂的人魈王撲了上去。
人魈王朝著迎面而來的一具活屍揮出一爪,漆黑的利爪瞬間撕裂了活屍的身軀,將之打成了兩截,但那斷裂的身軀仍是固執地衝了上去,撲在了他的身上。
緊接著,第二具,第三具……越來越多的活屍圍了上去,將人魈王整個壓倒,全都爬上了他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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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幫幫我
看著被屍體淹沒的人魈王,袁銘已經楞在了原地。
他僵硬地轉頭尋找銀貓的蹤跡,旋即看到它正蹲在不遠處的一塊石頭上,依舊保持著蹲坐的優雅姿態,只是雙目直勾勾地盯著被屍群淹沒的人魈王。
「它這是在控制那些屍體,怎麼做到的?」袁銘透過它的雙眸,看到了兩團黑色濃霧湧動,心中疑惑不已。
就在這時,人魈王忽然再次發狂大吼,身形暴起,雙爪揮動。
一道道鋒利抓痕如刀劍鋒芒一樣迸射而出,瞬間就將壓在身上的所有活屍全都斬斷,强大的衝擊力連帶碎屍也都打散了出去。
但緊接著,屍坑裡就又有十來具屍身「活」了過來,其中包括七八具已經成了白色枯骨的屍體,同樣搖搖晃晃,朝著人魈王衝了過去。
「別傻楞著……擋住他……我要專心蓄力……殺他。」銀貓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是冰冷的命令語氣,不過與之前相比,連貫了許多。
袁銘雖然心中不快,但還是依言迎了上去。
只見他施展披毛之術,化身白猿,趁著人魈王被兩具活屍纏住,從側旁猛地一個衝撞,以右肩撞中人魈王的側身。
沉悶的撞擊聲一響,袁銘頓時覺得自己肩骨都要裂開,卻仍是憑藉蠻力將人魈王撞得歪斜著推了出去。
緊接著,他單手一拍地面,地上青色光芒亮起,三根青色木刺突兀穿刺而出,從後方絆了一下人魈王的腿,將其絆了一個趔趄,摔倒了下去。
「幹的好!」銀貓的傳音裡,終於多了一分愉悅。
袁銘沒做理會,趁勢一個跳躍而起,手中青魚劍上灌注法力,亮起青色流光,如有游魚在劍身滑動,舉劍朝著人魈王縱劈而下。
這時,他的眼角餘光突然瞥見,那些活屍不知怎的,像是被抽乾了生命一樣,竟一個接一個全都頽然倒地,最後只剩下他一人孤勇向前。
「糟了,被騙了。」袁銘下意識冒出這個念頭。
只是此時,想要退縮已經來不及了。
憑著這一鼓作氣之勢,或許還能博得一線生機,若心存退意,只怕必死無疑。
袁銘心中凶性激發,體內九元訣瘋狂運轉,手中青魚劍亮光閃動,發出微微顫鳴之音,斬向人魈王的頭顱。
人魈王匆忙舉臂格擋,迎向了劍鋒。
「鏘」
一串火星濺起,青魚劍鋒斬落在了人魈王的手臂上。
這一次,青魚劍終於斬破了人魈王的皮膚,劍刃在其手臂上切開一道口子,嵌入了血肉當中。
可有些尷尬的是,劍鋒卻被人魈王堅韌無比的肌肉夾住,一時間難以拔出。
袁銘沒有絲毫猶豫,立即捨棄了長劍,向後退開。
人魈王暴怒狂吼一聲,身形一躍而起,擋在了袁銘身前。
其雙目之中,殺意濃郁,鼻腔噴出污濁黑氣,抬起一抓就朝著袁銘的喉嚨直插過去,絲毫不管自己手臂上還卡著一把劍。
緊要關頭,袁銘腳下影子忽然一斜,連帶著身軀也詭異地向旁一閃。
人魈王那尖利的爪子擦著袁銘的脖子刺了出去,卻沒能刺中。
只見其手臂順勢一擺,就狠狠砸在了袁銘的脖子上。
霎時間,袁銘只覺得被重錘擊中,頭腦一沉,身子便橫飛了出去,重重撞在了洞壁上。
「咳……」
他猛地咳出一口鮮血,雙眼裡血絲密布,視線也變得一片模糊。
還不等他站起身,就忽然看到眼前有一個模糊黑影猛地衝了過來,不用想也知道是人魈王。
只是方才的重擊帶來的頭腦昏沉和充血導致的視線模糊,已經無法讓他做出準確的判斷和閃避,只能踉蹌著向後倒退,做出最後一點自我保護的動作。
「要死了……」到最後,袁銘腦海裡只剩下了這一個念頭。
可就在此時,那靠近他的黑影後方,卻突然有一團煊赫的赤金光芒亮起,如同升起了一輪驕陽,帶著一股熱而不燥的氣息,直衝而來。
下一瞬,那金色光芒直接衝入了人魈王的體內,從其後背一沒而入,又從前胸猛衝而出。
只見人魈王前衝的動作瞬間一止,像是突然被冰凍住了一樣,雖依舊保持著前衝的姿勢,卻僵直在了原地,無法動彈了。
原本以為自己死定了的袁銘,只覺得一股暖流襲來,眼前盡是明亮熾熱的金色光芒,彷彿整個世界都被照亮了。
他的雙眼忍不住流淌出了晶瑩的淚水。
不是因為感動,而是被那耀眼的金光,刺得有些酸痛。
明晃晃的光芒裡,他隱約看到了一只渾身纏繞著赤金火焰的神鳥。
可緊接著,那赤金光芒就突然消散,化為點點金芒,在虛空飛舞著,如一群流螢般飄到那只銀貓的身上,一沒而入。
袁銘揉了揉酸脹的眼睛,他的眼眶已經腫了一圈,眼睛裡充血的情況卻好轉了不少,視線逐漸恢復了一些,這才看到那只銀貓,並沒有舍了他逃走。
而方才那耀眼金光,顯然正是它蓄力發出的致命一擊。
「你沒事吧?」袁銘見銀貓狀態有些不對,試探著問道。
等了好一會兒,他的腦海裡才響起了銀貓,依舊空靈卻明顯有些疲憊的聲音:「帶我……人魈王跟前。」
袁銘聞言走了過去,伸手就要將銀貓抱起。
已經有些垂頭耷腦的銀貓,卻立馬避開了他的手,眼中滿是嫌棄神色,自己一躍跳上了袁銘的手臂,爬到了他的肩膀上,蹲了下來。
袁銘撇了撇嘴,帶著它來到了人魈王的面前。
眼前的人魈王,雙眼緊閉,身上除了自己胸口原本就有的血洞,和袁銘留下的劍痕,並沒有其他任何明顯傷口。
袁銘便有些不解,想不出方才那團金光,是如何殺死他的?
「喉嚨裡……珠子掏出來。」這時,銀貓的聲音在他腦海響起。
「你還是先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袁銘聞言,卻並沒有動。
「想知道……什麼?」腦海聲音問道。
「你究竟是誰?為何要獵殺這人魈王?」袁銘問道。
「在你問這些的時候……碧羅洞的長老,趕過來了。」銀貓並沒有回答。
「這是閣下要擔心的問題,與我無干。」袁銘攤開手,說道。
正在這時,人魈王緊閉的雙眼,在這時竟突然睜了開來。
其雙眼之中血光不減,一隻手臂驟然抬起,直直刺向袁銘肩頭的銀貓。
袁銘和銀貓見狀俱是一驚,前者下意識向後閃避,後者眼中亮起烏光,但倉促之間,全都慢了一步。
眼看人魈王的尖爪就要刺中銀貓的時候,袁銘胸前突然有一團金光亮起,一只生滿金色長毛的手臂突兀伸出,朝著那尖爪抓了過去。
兩者十指相扣,發出一聲沉悶撞擊聲。
袁銘身軀劇烈一震,胸口傳來一陣撞擊帶來的劇痛。
然而,那突兀長出的金毛猿臂,卻死死扣住了人魈王的尖爪,雖談不上勢均力敵,卻終究沒有被折斷。
人魈王奮力前刺,直衝得袁銘步步後退,銀貓的術法卻半天難以施展。
「快點,我頂不住了。」袁銘一邊催促,另外兩隻手也抓住了人魈王的手臂,全力抵擋著他的突刺。
就在這時,他右臂中上的丹爐圖案竟再次亮起,釋放出來一股溫煦平和的力量。
站在他肩頭的銀貓,雙眼同時亮起烏光,朝著對面的人魈王投映了過去。
人魈王的動作再次一僵,被定在了原地。
袁銘從他手臂上拔出長劍,正要砍向它的脖頸處時,人魈王的喉嚨突然動了起來。
隨著其喉結上下活動,一道乾澀沙啞的聲音,從其口中傳了出來:「是你……求你,幫幫我……」
……
另一處洞窟裡。
一臉恐慌的巴達,正與兩名碧羅洞長老焦急說著什麼。
等他說完之後,一個方臉闊口,面容肅正,身穿黑色長袍的中年男子,開口說道:「情況我們已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後面的事,我們會處理好的。」
「遵命。」巴達應了一聲,立即轉身逃走。
看著其消失在視野中,一個面容乾癟,皮膚略顯灰暗的灰袍老者不由嘆了口氣。
他的身材明明頗為高大,身形卻顯得有些佝僂瑟縮,袁銘若在此,定能一眼認出,此人正是當初為他們那些披毛獸奴核驗資質的薩仁長老。
「楚雄長老,這次試煉,記名弟子死傷慘重,若是被上面查出那個人魈王的身份……你我只怕都逃脫不了罪責了。」薩仁長老看著地上的屍體,面露憂慮說道。
「我們主動請纓來為這次試煉活動收拾爛攤子,不就是為了毀屍滅跡,杜絕意外的麼?」方臉闊口的楚雄長老面色嚴峻,看不出神情變化,說道。
「唉,當初要是……」薩仁長老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聲低斥打斷。
「當初的事就不要提了……」楚雄長老聲音嚴厲。
薩仁長老聞言,面色一凜,頓時僵住。
「過去的那件事,只要你我不說,就沒人能知道。這次的試煉就只是一場意外,洞主就算動怒,也怪不到我們頭上。」見此,楚雄長老神色稍緩,這才說道。
「當務之急是趕緊找到那頭孽畜,徹底滅殺了他。」薩仁長老連忙說道。
「放心,他已經被我的蝕骨手穿心,必死無疑。只要能夠找到魂珠,就算被洞主知道,我們也能多一件保命符。」楚雄長老冷笑一聲,頗為自信說道。
說罷,兩人沿著洞窟延伸方向,繼續追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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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冥月訣
人魈王的巢穴中。
血池邊,靜靜躺著一具無頭的屍體,渾身生機已經斷絕。
袁銘蹲在一旁,地面上攤開著一件破布衣衫,上面正端端正正地放著一顆暗紅顔色的人頭,正是人魈王的。
他仔細打包好那顆頭顱,看向蹲坐一旁的銀貓。
其正仔細打量著身前一枚龍眼大小的黑色圓珠,不知在思索什麼。
「走吧。」袁銘開口提醒。
銀貓恍然回神,抬起一只前爪,在魂珠上輕輕一掃,魂珠便消失在了原地。
袁銘看得驚奇,卻也沒有多問什麼,提起包著人魈王頭顱的包裹,在銀貓的指引下,從另一邊的洞窟出口離去。
……
不知過了多久,兩道人影在地底洞窟中快速追尋,終於來到了這邊。
「此處那人的氣息濃郁,不會錯,就在裡面了……」楚雄長老眼眸一亮,指了指身旁洞口,說道。
「趕緊將之滅殺,找到魂珠。」薩仁長老催促道。
楚雄長老手掌一揮,掌心中憑空多出了一個形如骨爪模樣的黑色兵器,身形一閃衝入了洞窟內。
薩仁長老緊隨其後,同樣閃身衝了進去。
然而,當他們衝入洞裡的一剎那,兩個人竟是不約而同地楞住了。
洞窟之內,一片狼藉,地面到處都散落著零碎的屍體,大部分都是嚴重腐爛的樣子,還有許多已經枯敗成骨,混亂不堪。
而在靠近那座血池的地方,還躺著一具無頭屍體。
「這是……」楚雄長老一驚,連忙衝了過去。
薩仁長老緊跟著追了上去。
「他怎麼死了?該不會是假的吧?」薩仁長老難以置信道。
「胸口的傷口,是我的蝕骨手所致,這不會錯,就是他。」楚雄長老嘴裡解釋著,眉頭緊鎖,顯然也是滿腹的狐疑。
這人魈王怎麼就突然死了,而且……他的頭去哪兒了?
「魂珠!」
兩位長老心頭同時一緊,連忙在其身上查找起來。
可片刻之後,兩人心裡同時一涼,被人捷足先登,魂珠沒了。
「楚長老,魂珠一事,可還有其他人知道?」薩仁長老驚疑不定道。
「你知道這事關他的真實身份,我怎麼可能會告訴其他人?你該不會……」楚雄長老看向薩仁長老,懷疑道。
「你看我像會做那種蠢事的人嗎?」薩仁長老瞥了他一眼,說道。
「那這到底是誰做的?」楚雄長老皺眉,沉吟不已。
薩仁長老在四周一番打量後,又看了看地上散落的殘屍,眉頭不禁擰成了疙瘩。
「你是不是猜到了什麼?」看著他一臉糾結的神情,楚雄長老忍不住問道。
「你看看這地上殘屍的狀態和分布,看出點什麼沒?」薩仁長老問道。
楚雄長老聽罷,又仔細觀察了片刻,神情忽然一變。
「這些屍體先前有活動痕跡,他們被人操控了。」楚雄長老難以置信地看向薩仁長老。
「能夠控屍,至少說明拿走魂珠的……是魂修,這……」薩仁長老欲言又止。
「這裡就你我二人,還有什麼不敢說的?你是不是也覺得是大長老幹的?」楚雄長老直截了當說道。
「整個碧羅洞,除了他老人家之外,我想不出第二個人。」薩仁長老點了點頭。
「這個老傢伙,說不定早就發現了魂珠的存在,居然率先截胡,枉我們還打算拿到之後,進獻給他。」楚雄長老有些憤慨道。
「可是,他為什麼要摘走他的人頭?」薩仁長老有些不解道。
「莫非……他已經……」楚雄長老神色微變。
「這事有些不對勁,如果真是大長老的話,只需一句吩咐,我們哪個敢忤逆?再說了,他又為何要帶走人頭?」薩仁長老仔細思索片刻後,說道。
「魂修一向神秘陰祟,取走頭顱或許是用來煉製什麼魂修法器,也不一定。」楚雄長老沉吟道。
「這麼一說的話,倒說得通了,如果是大長老做的話,我們之後萬不能再提及魂珠了……權且當做,此事從未發生過吧。」薩仁長老苦笑一聲,說道。
「不錯!萬幸他已經死了,毀屍滅跡之後,此事也算告一段落,你我多年的心病也可以去除了。」楚雄長老喟嘆一聲,說道。
兩人說罷,相顧無言,心中並未輕鬆多少。
……
另一邊,一座隱蔽山谷中。
袁銘蹲在一片青色崖壁下方,將人魈王的頭顱放進一個刨好的大坑中,衝著裡面填上沙土和石子,將之掩埋起來。
接著,他又找來一塊造型獨特的長條石塊放在一旁,算是立了個無字碑。
做好這一切之後,他看了一眼蹲坐在旁邊石頭上的銀貓,皺了皺眉頭,說道:「此間事了,咱們就此別過。」他對先前洞窟裡發生的事情頗為不滿,不願與之再有過多交集了。
「站住。」
銀貓的聲音在他腦海響起,依舊是不容質疑的語氣。
袁銘回頭看去,就見一本手掌厚度的青色書冊憑空浮現,落在了他的腳邊。
「這是什麼?」袁銘皺眉道。
「此番沒你幫忙……我也沒這麼容易拿到魂珠……這個,算是報酬。」銀貓說罷,根本不管袁銘的反應,便自顧轉身離去了。
獨留袁銘一人,在原地遲疑良久,才從地上撿起了那本青色書冊。
一眼看去,只見書冊封皮上書寫著《冥月訣》三個大字。
不是南疆文字,而是袁銘記憶裡,中原人使用的文字。
片刻後,袁銘挑了一處向陽山坡,在一塊平坦的大石頭上坐下,翻開了那本青色書冊。
「蓋魂修之術,不為形累,不為術約,詭奇莫測,尋常難防。修行之人,需自視其身,非神魂强大,意志堅韌者,不可妄自修習,切記,切記。」
開篇第一段話不是概述功法總要,而是提醒翻閱之人自我審視,看看自己有沒有修習功法的資格?
袁銘雖然不懂什麼叫魂修之術,但也覺得這開篇之語,多少有些唬人了。
他接著往下看,後面記述的內容就正常多了。
「日精於神,月精於魂。冥月功法,以月精養魂,滋養魂魄,壯大神魂……」
袁銘將《冥月訣》通篇看了下來,才明白所謂魂修,似乎是精煉神魂之力的一類修士,而魂修功法,通常也是以錘煉神魂為目的的修煉功法。
其臨陣對敵時的攻擊手段,也是主攻敵之神魂意識,手段更加隱蔽莫測,叫人防不勝防。
袁銘不由想起在洞窟中與人魈王對戰時,那些殘屍曾經群起攻擊,想來或許便是那只銀貓所施展的一種魂修手段吧?
不過,此類功法修煉難度似乎極大,前面的警告之語並不是一味誇大,而是修行中的確存在風險,心志不堅者極有可能會反傷自己魂魄。
一旦魂魄有損,人便有可能失憶,降智,喪魂,甚至變成痴傻之人。
袁銘原本對這《冥月訣》並沒有太大興趣,不過看了第一層功法中所述,只要能夠修煉成功,就可以將神魂之力煉形化物,心中便萌生了幾分修習的想法。
他雖然不知道自己的神魂之力是否合格,但對自己的意志力還是有些信心的。
隨後,他又繼續翻閱了後面內容,結果發現這功法出乎意料的短小,總共也才只有三層。
不過這三層功法的內容倒是十分詳實,旁邊留白處還偶爾有些蠅頭小楷文字,似乎是某人留下的注解。
裡面詳細記錄了修行方法和後期的攻擊手段,不過內容卻頗為艱深晦澀,至少對袁明來說,想要全都理解,多少還是有些難度。
眼下他也沒有立馬修煉的打算,便收起了書冊,就地調息了半個時辰後,就離開了。
……
接下來的半個月時間裡,袁銘沒有再外出獵獸,而是一直留在自己的洞窟裡,一邊養傷,一邊修煉。
一來是不確定坤圖和巴達會不會來找自己的麻煩,二來是不確定宗門對人魈事件的處理會不會牽扯到他,雖然以自己區區一介披毛獸奴的卑微身份,這兩件事出現的機率都不太大,但他也不得不防。
白日裡,他就繼續修煉九元訣,晚上等到有明月懸空的時候,他便會出來嘗試修煉《冥月訣》。
讓他困擾的是,他再一次遇到了修煉血氣法時候的困境。
修煉《冥月訣》有一個很清楚的入門標準,就是能夠「神識內視,坐照自觀」。
所謂神識,是踏入煉氣期後的修士所誕生的一種超越六識的能力,在九元決中也有提及,簡而言之,是一種可以探查一切的特殊感知力。
只是如今的他,神識十分微弱,僅僅能閉目感知尺許範圍,且每一次打開神識,時間稍一長久,就有種虛脫之感,需要休息老長一段時間才能恢復。
此外,伴隨著每一次修為提升,神識也會有些許增强,但對於袁銘而言,感覺並不太明顯。
而按照書中所述,所謂「神識內視,坐照自觀」須引導神識觀察自身丹田,經脈和識海這三處重要內景,即好似人間君王巡視境內山河,以示掌控。
但袁銘經過半月努力,也只能堪堪內視一下自己的識海,看到的也只是一小片混沌區域,並不能真正內視整個識海。
就更不要說所謂的神識外巡經脈,探訪丹田了。
這種神識的流轉,和之前銀貓指導他用神魂之力凝聚雙目不同,操作起來更為細緻,對神魂之力的控制極為嚴格,袁銘始終難以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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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伏擊
夜裡。
一輪冷清孤月高懸,透過山林樹木枝丫縫隙,透下一道道光斑。
袁銘盤膝坐在一塊月光影斑上,雙手掌根相抵,一手並指向天,一手並指對地。
他的身上籠罩著一層朦朧月光,與別處不同,光影迷蒙,既像是有霧氣氤氳,又像是有薄紗纏繞,經久不散。
此刻,他的眉心緊蹙,額頭隱有汗珠滾落,似乎正在努力做著某種嘗試。
不過片刻之後,他就眉頭一鬆,忽的睜開了雙眼,眼中流露出一抹疲憊。
「唉,看來我還真不是這塊料,努力了這麼久,連觀照識海都難以完全實現,更別說觀照全身了。按這進度,想要修煉完成第一層,沒有個十年八載我看都難啊。還是老老實實修煉九元訣來得實在。」袁銘嘆了口氣,接受了現實。
這世間功法,要是都如九元訣一樣,修煉起來那麼順遂就好了。
他收起法訣,終止了這次修煉,並且暫時都不打算繼續修煉《冥月訣》了,每天這樣的夜間修行,雖然對於神識的掌控方面有了些許提升,卻搞得他身心疲憊,白日裡修煉九元訣都受了影響。
並且,經過這段時間沉寂,他發現外面並沒有任何關於人魈事件的風聲,似乎那次試煉中出現的意外並未引起太多波瀾,心中便盤算著何時恢復狩獵了。
畢竟積攢血食,想辦法儘快成為一名記名弟子才是正事。
之前遇到的那些記名弟子,雖然未必就比他厲害,但一個個都有靈獸傍身,又身懷法器,著實讓袁銘這個貧窮的披毛獸奴,狠狠艶羨了。
當然更重要的,是可以擺脫披毛獸奴這個沒有地位,沒有希望,沒有自由的身份,朝著返回中原,尋回自己記憶更近一些。
……
時間一晃,已經是三個月後了。
正值傍晚,一片茂密的叢林中,一條蜿蜒河流緩緩流淌。
靠近岸邊的水面上,一節青灰色的朽木靜靜浮在水面上,四周水流緩緩從其周遭流淌而過,蕩漾起陣陣波紋。
河岸邊,一頭體型壯碩的黑毛野豬,正低頭在河邊飲水,一雙暗紅色的眸子,左右來回游動,小心觀察著四周的動靜。
山林裡光線幽暗,顯得頗為靜謐,林子裡只有鳥雀偶爾發出一陣尖鳴。
眼見周遭一片安寧,黑毛野豬漸漸放鬆下來,小短尾巴在身後輕輕甩動著,嘴巴整個浸入河水中,開始大口飲水,喝得「咕嘟嘟」直冒泡。
就在這時,那塊安靜漂浮在它身邊的朽木忽然翹起,後面接著一道巨大的黑色影子浮上水面,露出一張巨大無比的血盆大口,朝著黑毛野豬一口咬了過去。
黑毛野豬驚慌後退,堪堪避開了這突如其來的一擊,只是腳下泥土卻異常濕滑,一時間沒能退開多遠。
那血盆大口的主人直接躍出水面,赫然是一頭渾身生滿方形鱗片的灰黑巨鰐,其上下大張的巨口,與那黑毛野豬的體型相差無幾。
只見其衝出水面後,瞬間追上了黑毛野豬,再次一口咬了下去。
巨大且有力的上下顎一合,就將黑毛野豬腦袋連同小半個身子咬了進去。
黑毛野豬肢體奮力掙扎,想要逃脫。
可黑鱗巨鰐咬中它之後,立即就連拉帶拽地向後退進了河裡。
緊接著,河水中浪濤翻湧,黑鱗巨鰐身軀在當中連續翻滾,帶著黑毛野豬的身軀一同擰轉,大捧的鮮血混合著河底的泥沙一起翻湧而起,渾濁一片。
黑毛野豬雖然力量不弱,但在水中根本沒有絲毫抵抗之力,不一會兒就徹底沒了動靜。
黑鱗巨鰐拖著它的身軀,快速游回了岸上,開始一點一點吞食,將黑毛野豬的整個身子送入喉嚨。
「哢哢」的聲音不斷響起。
黑鱗巨鰐喉間的骨頭力量極大,將黑毛野豬身上的骨骼一點一點壓斷,不一會兒就將野豬半個身軀吞了進去。
就在巨鰐享受美食之時,河岸邊的老樹上,一直靜靜趴在樹幹上的人影,咧嘴露出了笑意。
其身披白色猿皮,腰間綁著一把青銅長劍,正是袁銘。
為了獵殺這頭一級上階的凶獸,他已經在這裡潛伏了四天三夜,這次終於等到了機會。
「就是現在!」
他心中暗道一聲,身形一翻,從樹上直接跳落襲來,與此同時催動了披毛之術,身軀快速長大,化作了肌肉虯結的白毛老猿。
黑鱗巨鰐發現異常,顧不得繼續進食,連忙朝著河中退去。
袁銘怎麼可能給它機會逃走,雙臂緊握青魚劍,法力灌注的同時,以蓄元臂蓄力朝著它狠狠刺了下去。
「鏘」的一聲響。
青魚劍刺中黑鱗巨鰐脊背的鱗片,劍鋒一滑,竟然沒能一劍刺穿。
黑鱗巨鰐吃痛,長尾猛甩,卻怎麼都打不中袁銘。
袁銘見無法破甲,一時間也有些意外,看到黑鱗巨鰐仍在晃動身軀,朝著河中移動,立即改變了計劃。
他身形一翻,從其身上落下,施展無影步,避讓開巨鰐長尾橫掃,一劍橫斬而出,劈砍在了黑鱗巨鰐的一條腿上。
它身上的鱗片堅不可摧,腿上卻沒有那麼强的防護。
一劍過後,血光迸發,傷口已然見骨。
黑鱗巨鰐吃痛,想要咆哮,口中卻還卡著一頭黑毛野豬,想吐吐不出,想咽咽不下,難受無比。
袁銘正是瞅準了這一點,才選擇此時出手的。
他靈巧地躲過巨鰐長尾,趁勢又朝著它的傷口一劍斬出。
只聽「哢」的一聲響,巨鰐一條腿直接被他斬斷。
黑鱗巨鰐痛苦萬分,一雙暗黃色的眼眸閃動不已,流下了晶瑩的淚水。
它拼著傷勢,加速朝河裡退去,袁銘則是如法炮製,又將它另一側的一條腿砍斷。
斷了兩條腿的黑鱗巨鰐,這下子就是想快,也快不了了。
袁銘則像是一個屠夫一樣,不急不緩地避開掃尾攻擊,一點一點地肢解著黑鱗巨鰐,後者卻完全拿他沒辦法。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四肢盡斷的黑鱗巨鰐半個身子已經退入了河水中,可它的一只眼睛裡卻插著一柄青銅長劍。
青魚劍一直從它的眼睛,貫入了它的腦中,徹底斷絕了它的生機。
袁銘則是坐在一旁,胸膛起伏,大口喘著粗氣。
以他如今的實力,單獨獵殺一頭剛剛達到一級上階實力的凶獸還是頗為困難,甚至風險不小,這次算是做足了準備,取巧之下才得以成功的。
休息了片刻後,他從巨鰐的腹部開始肢解,將其整張鰐皮剝了下來。
這東西可是煉製軟甲的上等材料,頗受碧羅洞記名弟子們歡迎。
他剃下一些鰐魚肉後,從它的體內找到了此次最大的收穫,一枚龍眼大小的「血丸」。
收拾好後,袁銘帶著他的戰利品,返回了距離較近的那處臨時窩點。
夜裡,他在樹屋下升起篝火,將鰐魚肉穿成串,架在火堆上燒烤,隨著油脂滲出,一股誘人的香氣隨即在四周彌漫起來。
經過這些時日以來的磨礪,袁銘早已不是那個孱弱的小獸奴了,不說煉氣五層的修為在衆多披毛獸奴中已屬上等,單論臨敵應變和捕獵經驗,也已經是他們當中的佼佼者了。
他早就在四周布置好了各種陷阱,所以並不擔心火光和肉香會引來其他凶獸,反倒是真有自投羅網的話,他也樂於再收幾分血食。
經過這段時間的瘋狂累積,他的血食份額已經攢得差不多了,算上今日的收穫,距離一千份的目標也只剩下不到一百份了。
一想到即將能夠脫離披毛獸奴的身份,進入碧羅洞宗門,袁銘就心情大好。
要知道,雖然他通過藏於手臂的神秘香爐來壓制施展披毛術帶來的反噬,但效果卻越來越弱,甚至出現過差點神志崩潰的情形。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袁銘從火堆旁取下一快烤得滋滋冒油的鰐魚肉,正要咬上一口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撞擊聲響。
「還真有凶獸追來……」
袁銘咬下一口肉咀嚼著,將剩餘的插回了地上,起身提劍朝著聲音來源的方向趕去。
借著幽暗的月光,袁銘看到自己布置的陷阱已經變得一塌糊塗。
挖掘的地坑上,交錯堆著四根削了尖頭的圓木,下方則是一張獸筋編織的捕網,將整個陷坑覆蓋。
袁銘走上前去,看到兩根圓木已經斷裂,那張堅韌無比的捕網也被扯開一道口子。
底下的陷坑裡則有一道影子,正在暴躁地左突右衝,發出一陣陣沉悶聲響。
昏暗的光線讓他一時難以看清底下狀況,袁銘便折反舉了一根著火的木柴走了回來。
借著木柴的火光,他看到坑洞底下,正站著一頭身形高大的青狼。
「咦……」
袁銘仔細看了一眼,眼底忽然閃過一絲疑惑之色。
坑底這青狼模樣有些古怪,它不是四肢著地的趴在地上,而是只用後肢站立,兩爪則在不斷朝著兩邊的坑壁刨土。
「吼……嘶嘶……」
青狼揮爪的同時,嘴裡還不時發出陣陣壓抑的低吼,似乎表現得十分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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