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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8813849 發表於 2021-9-23 11:13 PM

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1-9-23 11:19 PM 編輯

第十三章 守宮監

    初八,淩晨。

    鎬京皇城西北角,與天子日常讀書、辦公的含章殿一牆之隔,是一座極大的甕城。

    甕城圈起了將近兩千畝地,其中重重宮殿通體漆黑,宛如鐵鑄,氣勢雄渾猶如鐵壁雄關,氣息獰殺好似地獄魔窟。

    偌大的一片建築,一眼望去,就連一根草、一棵樹都找不到,一座座獨體的宮殿之間,全都是三尺見方的巨石鋪成的光潔地面,石縫之間滲以鐵汁,真個密不透風,防禦堅固到了極點。

    甕城僅在正西面,有一座城門出入口。

    高只有兩丈許,寬三丈的城門,和高達百丈的城牆相比,顯得無比逼仄,讓人感到無比的壓抑。

    盧仚站在街口,隔著一個數十畝大小的廣場,對面就是那狹窄的城門。

    盧仚眸子裏青光流轉,看清了城門上方小小的黑鐵匾額,上面有三個刀劈斧剁般氣息淩厲的大字——‘守宮監’。

    天色將亮未亮,遠處有巡城禁衛的腳步聲、鎧甲摩擦聲傳來。

    正是一天人最困頓的時刻,街道上突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還有沉重的喘息聲,以及刻意壓製的咒罵聲。

    三條人影踉蹌著,順著南面的街道狂奔而來。

    他們每一步邁出,都向前奔出七八丈遠,衣角帶動空氣,發出急促的破風聲。

    在他們身後,數十道身穿黑衣,上半身穿著犀牛皮軟甲,頭戴鬥笠,係著短披風的精悍人影同樣撒腿狂奔,手中製式的柳葉刀寒光乍閃,更有人手持精巧的短弩。

    奔跑追逐中,後方的追兵有人突然騰空而起,跳上了街道兩旁的民宅。

    他們舉起右手,‘嗖嗖’破風聲炸響。

    這些追兵使用的短弩,全是精鋼鍛造的強力連弩,小小的弩弓一發三矢,十幾人同時發射,數十支半尺不到點,形如柳葉的精鋼箭矢帶著刺耳的嘯聲破空攢射,直擊前方逃跑的三人。

    三人齊聲咒罵,三條造型奇異的蠍尾長鞭蕩起,三團黑色光影伴隨著沉悶的破風聲,擊打在了弩矢上。

    數十支弩矢四散炸開,三人中落後的一人突然一個踉蹌,嘶聲咒罵了起來。

    “司寇台的狗腿子,爺爺入你們奶奶!”

    盧仚雙手揣在袖子裏,將身體往街口縮了縮。

    司寇台,大胤武朝大司寇執掌的官府衙門,專責緝捕不法之輩,彈壓強梁豪橫。

    總之這麼說,司寇台只辦大案子,普通的小偷小摸、殺人放火,他們懶得搭理。

    能夠被司寇台追殺的人。

    尤其是,能夠在鎬京皇城外被司寇台大張旗鼓追殺的人。

    基本上可以確保,都是一群殺千刀的、死有餘辜的混蛋。

    大聲咒罵的那人,小腿被弩矢命中,速度驟然慢了下來。

    他單腿跳動著向前掙紮了幾步,眼看著小腿上血流如注,在街面上拉出了長長一條血印子。

    他的兩名同伴同時一聲呼哨,猛地向前加速,將自己的同伴丟在了後面。

    後方司寇台的追兵如風一樣卷過,四名手持長刀的司寇台所屬輕聲呵斥著,朝著小腿中箭的男子圍了上去。

    刀光一陣亂閃,司寇台所屬配合默契,中箭男子行動不便,三兩下就被打掉了手中長鞭,身上挨了十七八刀,哭喊連連的倒在了地上。

    也就是幾個呼吸間,另外兩個奔逃的人,已經跑過了長街,跑過了小廣場,一路竄到了守宮監的城門前,其中一人飛起一腳,重重的踹在了守宮監的城門上。

    ‘轟’的一聲大響。

    守宮監的城門口正上方,離地五六丈的高度,點點火光閃爍,城牆上的金屬燈架上,一排百多盞極大的牛油燈盞猛地亮起,明亮燈光照得守宮監門前的小廣場一片雪亮。

    ‘哢哢’機括聲響起,就在離地六七丈的高度,城牆上一扇扇金屬暗門開啟,露出了一個個一尺寬的射擊孔。

    近百名身披鐵甲,手持強弩的精悍甲士面無表情的從射擊孔後露出了上半身,手中強弩指向了剛剛跑到小廣場中間位置的司寇台所屬。

    “止!”

    一名頭戴鬥笠,身上隱有血跡的司寇台所屬猛地舉起左手,用力握拳,呵斥了一聲。

    數十名司寇台所屬同時停下了腳步。

    他們一字兒排開,站在小廣場上,抬頭看著射擊孔後的那些甲士。

    “我,司寇台鐵千軍,奉命追捕江洋大盜三尾黑蠍兄弟三人,還請諸位行個方便。”

    ‘咕咚’聲中,逃到守宮監門前的兩個漢子同時跪倒在地,朝著緊閉的守宮監大門重重的磕了一個頭:“我們兄弟三人,誠心加入守宮監,願為門下走狗,為監公賣命!”

    “規矩,我們懂!”

    兩個漢子幾乎撕心裂肺的嘶吼著。

    司寇台所屬中,幾個漢子猛地踏前了兩步。

    城牆內,射擊孔中,沉重的弓弦聲炸響,幾根一尺半長純鋼弩矢破空襲來,重重的落在了幾個司寇台所屬的腳尖前。

    弩矢的力道太大,青石鋪成的地面被弩矢硬生生射透了兩寸,弩矢深深紮在石板中,弩矢震蕩,發出‘嗡嗡’的悶響。

    鐵千軍呵斥了一聲,幾個衝上前的漢子咬著牙,不甘願的後退了兩步。

    ‘嘎嘎嘎’,刺耳的門軸摩擦聲響起,鐵木包鋼,厚達二尺的守宮監城門開啟,一名穿著青色錦衣,手持拂塵,生得面白無須、小鼻子小眼的小太監‘咯咯’笑著,在一大群人的簇擁下快步小跑了出來。

    小太監身後,那些白衣男子盡是一身白色錦袍,袍袖上繡了三爪守宮(壁虎)的紋樣,頭戴四方黑帽,腳踏厚底黑靴,腰間紮著一寸寬的黑皮帶,佩著三尺六寸長的雁翎刀。

    有些白衣男子的腰間,還掛著鐵鏈、鐐銬等物。

    還有十幾名白衣男子的身後,背著重弩強弓,腰間佩著箭壺。

    盧仚還看到,殿後的幾個白衣男子,他們除了佩刀,居然還手持丈八馬槊、鎏金虎頭槍、青銅狼牙棒等重兵器。

    和司寇台所屬相比,司寇台這數十條漢子,精悍、精銳,宛如一支令行禁止的軍隊。

    而這守宮監的下屬嘛。

    他們每個人的氣息都很強悍,都很淩厲,甚至很多人身上煞氣隱隱,一個個都是虎狼之輩,但是相互之間毫無默契可言,你說他們是一群‘烏合之眾’倒也沒錯。

    小太監沒搭理跪在地上的兄弟兩個,他揮動著拂塵,搖搖擺擺的來到了鐵千軍面前,笑嘻嘻的用拂塵拍了拍鐵千軍的肩膀。

    “得了,這兒的事情,咱家接手了。”

    “去吧,去吧,別自討沒趣!”

    鐵千軍咬牙,‘嘎嘣’咬牙聲,連在後面的盧仚都聽得清清楚楚。

    小太監猛地退後了兩步,他大驚小怪的叫道:“唉喲?你還想打人?”

    更高處,足有百丈高的城牆上方,更多的燈籠火把亮起,更多的鐵甲甲士從城牆垛兒上探出了頭來。

    百丈高的城牆,放平了幾乎有一裏地,尋常人走都要走上許久。

    這麼高的高度,普通人想看清上面的人長什麼模樣都艱難。

    這麼高的城牆,從上面丟一顆雞蛋下來都能打死人。

    弓弦聲響起,城牆上的甲士拉開了強弓,架起了硬弩。

    鐵千軍的面皮白了一白,他咬牙道:“好,我們……走!”

    小太監猛地搶上前兩步,一把抓住了鐵千軍的肩膀:“哎,還有一個人,留下。留下他,或者你們一起留下!”

    鐵千軍的身體劇烈的哆嗦了一下,他咬著牙冷聲道:“他們是殺人無算,禍害了無數百姓的惡徒!”

    小太監沒說話,他只是飛起一掌,一耳光抽在了鐵千軍的臉上。

    ‘啪’!

    小太監的耳光沒什麼力道,但是這一耳光侮辱性質極重。

    鐵千軍身邊幾名司寇台所屬憤然拔刀。

    箭矢落下,勢如奔雷,幾名拔刀的司寇台所屬,每人都是右肩中箭,箭矢力道極大,幾人身上的犀牛皮軟甲擋不住箭矢,被箭矢入口三寸,箭頭穿透了肩膀。

    幾個司寇台所屬痛呼,連退好幾步!

    小太監笑看著鐵千軍,慢悠悠的說道:“你們敢動守宮監的人,你們想造反不成?”

    鐵千軍咳嗽了一聲,沉默一會兒,艱難的向小太監鞠躬行了一禮:“不敢,不敢,我司寇台所屬,一心一意忠心朝廷,不敢。”

    舉起左手,鐵千軍輕輕一揮:“放人,我們,回去……三尾黑蠍的案子,算是結了。回頭,把案卷遞交守宮監就是。”

    司寇台所屬身上的銳氣瞬間蕩然無存,他們一個個低下頭,歸刀還鞘,有氣無力的跟著鐵千軍,一步一步的離開。

    那剛剛挨了十幾刀,小腿上箭傷還在流血的漢子‘哈哈哈’狂笑著,艱難的掙紮起來,一步一步的朝著守宮監的大門走來。

    “大哥,二哥,我們以後,也算是吃上皇糧了!”

    “哈哈,哈哈,司寇台,還有其他衙門的狗腿子,再也拿我們沒辦法了!”

    大漢猖狂的笑聲中,盧仚輕輕走出街口,悄無聲息來到了小太監身邊,朝他拱了拱手。

    “這位小公公,小子盧仚,素聞守宮監求賢若渴,只問實力,不論出身。小子不才,今日是特意來加入守宮監的。”

    “請問,要辦什麼手續麼?”

    小太監被突兀出現在身邊的盧仚嚇了一跳,他猛地退後了兩步,正要放聲呵斥,猛不丁的見到盧仚剛毅陽剛的面龐,以及魁梧挺拔的體型,小太監眼睛頓時驟然一亮。

    “喲,我們守宮監,可不是什麼下三濫貨色都收的。”

    “不過,看你這身板,像是條好漢子。”

    “來罷,跟咱家進來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k8813849 發表於 2021-9-23 11:20 PM

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1-9-25 12:57 PM 編輯

第十四章 吐血

    水磨大青石鋪地,四壁雪白,楠木大柱,藻井雕花。

    燈光黯淡的大殿足以容納上千人,幾個青衣小太監坐在長長的公案後面,面色蒼白如紙,嘴唇殷紅如血,猶如鬼魅一樣陰柔的笑著。

    一個生得眉清目秀的小太監,輕聲細語的詢問著盧仚。

    “姓名。”

    “盧仚,人在上山在下的那個仚。”

    “年齡。”

    “十六。”

    “性別。”

    “男。”

    “哦,可有興趣進宮?看你這般高大威猛、相貌堂堂的模樣,倒是挺有常侍大太監的潛力。隔壁就有淨房,只要輕輕一刀。我們有六十年經驗的老師傅侍候,保證一點痛都沒有,一天就能下地行走。能在貴人身邊做常侍,那威風哦……嘖嘖。”

    “呃,多謝小公公賞識。我,盧仚,性別,男。”

    小太監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哎,可惜了,實在是可惜了。”

    目光在盧仚俊俏的臉蛋上看了又看,小太監朝著隔壁公案前,同樣在登記身份信息的三尾黑蠍兄弟三個指了指,搖頭道:“真是浪費了你這樣的人才。”

    “看看那三個,咱家根本就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

    “看那長得歪瓜爛棗的,就算割了進宮,嚇壞了貴人們,誰吃罪得起?可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進宮伺候貴人的。盧仚啊,真不考慮考慮?”

    三尾黑蠍兄弟三個面皮赤紅,萬分惱怒的扭頭看了過來。

    他們不敢對那小太監發狠,六隻充血的眼珠子,只是惡狠狠的盯著盧仚,兄弟三個的老大,更是舉起右手,朝著自己的脖頸輕輕劃了一劃。

    盧仚很無辜的朝著他們聳了聳肩膀,雙手揣在袖子裏,笑著向小太監欠了欠身:“承您好意,盧仚,暫且沒有入宮的想法。”

    小太監很惋惜的看了盧仚一眼:“哎,真是可惜了。多好的材料啊!”

    搖搖頭,小太監拉著不緊不慢幽長嗓音,幽幽說道:“好了,有了姓名、年齡,足夠。咱們,也不問你出身來曆,以前是做什麼的。守宮監,守宮監,入我門來,禍福莫怨。總之,進了守宮監,就是自己人了。”

    “以前種種,全部抹平。未來如何,看你們的命嘍!”

    “狼行千裏吃肉,狗行萬裏吃-屎,有能耐往上爬的,就能威風八面,錦衣玉食。沒能耐的,哪天就和野狗一樣死在陰溝裏,那也是你們自己選的。”

    “進了守宮監,只要記住一個‘忠’字,自然百無禁忌!”

    “當然,家法嚴酷,你們若是犯了錯,未來自然會知道厲害。你們既然能來投守宮監,想必,也知曉守宮監的威名,應該不會犯這種糊塗罷?”

    守宮監的效率極高。

    登記,造冊,入檔。

    丈量了身材,高矮胖瘦,以及大致長相等,一律記入了檔案中,隨之現場就有兩套上好白色錦緞製成的守宮監製式長袍發了下來。

    白袍、黑帽、黑靴、黑帶,黑鐵製成的身份令牌,以及三尺六寸製式雁翎刀。

    盧仚在大殿中只等了一刻鍾不到,整套的家什就已經領到了手,在隔壁的偏殿裏更換了衣服,他已然成了一名守宮監最基層的監丁。

    ‘啪’,清脆的雲牌聲響起,有尖銳的聲音遠遠傳來:“今天新入門的,統統跟咱過來。”

    “你們都給我聽好了。”

    “守宮監,有守宮監的規矩。”

    “不管你以前是多了不起的人物,不管你以前有多威風。進了守宮監,你就是一個不名一文的新丁,就得乖乖的聽話。”

    “聽話,就能飛黃騰達。”

    “不聽話,就只有去死!”

    “記住了,不聽話,就會死!”

    時值正午。

    老天爺很給面子,天空烏雲散去,一輪紅日高照。

    鎬京城內,屋頂上的積雪被陽光熱力熏烤,冰雪融化,雪水順著屋簷滴落,‘噠噠噠’的落在地上,整個鎬京,都變得濕噠噠的。

    鎬京,皇城東南角西南角,緊鄰著國子監的南牆,森森翠柏環繞中,有一座百丈小山,山頂有一座精巧的三層小樓。

    四下翠柏蔥鬱如雲煙,小山上下,卻種滿了一株株虯結的老梅。

    天寒地凍的,這些老梅卻得了精神,一個個極其放肆的盛開著。

    一朵朵拳頭大小的各色梅花吐露芬芳,陽光下,這些梅花的花瓣都在反射著炫目的光輝。

    ‘叮、叮、叮’。

    小樓三樓,寬敞的露台上,一名披散長髮,袒露胸膛,渾身肌肉虯結的白髮老人雙手各持一塊竹響板敲得驚天動地,同時引吭高歌,形態恣意,放蕩無極。

    幾架馬車穿過翠柏,到了山腳。

    白長空裹著一裘銀狐大氅,從馬車裏冉冉而出,隨手撥開了一支擋路的梅花枝條。

    側耳傾聽了一陣山頂那老人的歌聲,白長空鼓掌讚歎:“公羊兄,好興致啊。可是有什麼喜事麼?”

    山頂上響板聲和歌聲驟然一停。

    光著膀子的老人走到露台邊,俯瞰著山腳的幾架馬車放聲大笑:“總算是見了日頭,算不算喜事?”

    “可惜,可惜,你這白老鬼,你家那孫女,咱們幾位老友盯了好幾年,家裏精挑細選的好兒郎你不嫁,偏要嫁給一個武夫之子。”

    “明珠暗投,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你說你,你說你,君子守信,固然是好,可惜,委屈了為霜小丫頭。”

    白長空面帶笑容,心裏一陣破口大罵。

    自家孫女的那檔子破事。

    嚇,你們的孫兒們倒是想要娶,但是白長空哪裏敢嫁?

    這帶著娃嫁過去,這不是結親,這就是結仇了!

    如果不是白為霜未婚先孕這檔子破事。

    這光膀子老人,可是一個極佳的親家人選——公羊氏,在大胤文教諸家中,主修‘法’之一道,而且是最近一些年最流行、勢力最強、影響力最大的‘變法’一道的主持人。

    公羊氏不如朱鈺身後的朱氏。

    朱氏是‘聖人’後裔。

    但是公羊氏的那位先祖,在大胤建國三代之前,也被奉為‘亞聖’。

    更重要的是,當今大胤武朝的大司寇,就是公羊氏的嫡係。大司寇地位崇高,司寇台實權極重,如果不是白為霜自己不檢點,嫁給公羊氏的嫡係子孫,真正是最好不過的。

    輕咳了一聲,白長空朗聲道:“公羊兄嘴上積德罷,那盧家小兒,也頗有可看之處。不提其他,他那一筆大字,比起我等家中兒郎,還更顯功力呢。”

    光膀子的公羊垚調門驟然降了許多,他幹笑道:“這話,卻是不假。不過,他那大字,究竟是哪家流派,古時留下的碑文字帖中,居然從未見過?奇怪,奇怪,總不至於,是他自創的字體?那你白老鬼,可是撿了個大便宜!”

    白長空撚須微笑,笑而不語。

    其他幾架馬車裏,也有氣度過人的老人緩步而出。

    他們紛紛開口,隔著山坡梅林,和小樓上的公羊垚討論盧仚那一手前所未見的好字來路。

    白長空的臉色也是越來越好,氣色越來越佳。

    這山,名為‘翠薇’。

    山上小樓,名為‘采薇’。

    這裏,就是鎬京十八位文教大賢聚會,一個季度一次舉行采薇評,評點鎬京青年俊彥的文教聖地。

    白長空已經做好了準備,已經和幾個老朋友商量好,今日,他要在這裏,為盧仚再狠狠揚一下名。

    自家的孫女,是絕對不能嫁得差了。

    必須在短時間內,將盧仚的名聲炒作上去,讓天下人都知道,盧仚是一顆璀璨的文教新星,是大才,是賢才。

    幫盧仚揚名,也就是幫白露揚名。

    等兩人婚後……盧仚一旦出事,按照大胤民俗,按照民間的認定,就能反襯出白露福澤深厚,是盧仚承受不住白露的‘福氣’,所以才‘新婚崩折’。

    等到白露誕下孩兒,嘖,這個孩兒可不簡單。

    盧仚的‘才氣’,配上白露的‘福氣’,他們的孩兒,自然是天地精華聚集的仙露明珠,是人間麒麟子,‘有大賢之姿’!

    如此一來,三年後,白露帶著這個‘麒麟子’改嫁朱鈺!

    就問你,這個‘陪嫁品’厲害不厲害?

    就問你,你朱氏可敢對白露有任何的怠慢?

    就問你,朱鈺的正妻生下來的孩兒,還如何跟這位‘麒麟子’競爭呢?

    白長空目光清冷,宛如出鞘利刀,背著手,一步一步順著漢白玉石階,朝著山頂小樓走去。

    此刻,他滿心盤算著,是如何將盧仚壓榨到極致。

    用盧仚的血,盧仚的命,盧仚的魂,盧仚的名,為他的寶貝孫女查漏補缺,為他的寶貝孫女鋪墊出一條錦繡前程,為他白家鋪出一條青雲大道。

    至於盧仚的死活!

    “不知好歹的小狗種,當日你若是答應退婚了,也就沒今日的事情了。”白長空在心中驚歎:“也好,也好,幸好你沒有退婚,幸好你還有一點真正的讀書功底!”

    想到這裏,白長空又有點怪責自家孫女。

    她怎麼就偷偷和朱鈺媾和了呢?

    偷偷媾和,這種事情倒也不打緊,但是居然珠胎暗結,而且實在是等瞞不住了,這才告訴了白長空,這就不對了!

    駿馬嘶鳴聲響起。

    一名身穿箭袖勁裝,係著黑色鬥篷的青年騎著一頭棗紅色戰馬,一路狂奔穿過了樹林,一臉驚駭的策騎狂奔了過來。

    距離白長空等幾位大賢還有十幾丈遠,青年猛地從馬背上躍起,淩空一個翻滾,穩穩的落在了地上,然後兩步就衝到了白長空身邊。

    “白師!”

    青年湊到白長空耳朵邊,低聲說了兩句。

    白長空的臉色一陣紅白不定,最後面皮變成了紫紅色,嘴角一縷鮮血一點點的滲了出來。

    “魚長樂……閹賊,你欺人太甚!”白長空嘶聲怒吼,一掌拍在了身邊一株老梅樹上。

    一聲巨響,宛如雷霆爆開。

    水缸粗細的老梅樹,被白長空一掌拍得粉碎,樹幹、樹枝、花瓣、花蕊,全都炸成了比麵粉還要細膩的粉末。

    幾位大賢,以及山頂的公羊垚齊齊色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8813849 發表於 2021-9-23 11:24 PM

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1-9-25 12:58 PM 編輯

第十五章 流言

    時間往回調一點。

    盧仚和三尾黑蠍兄弟登記造冊完畢,去偏殿領取製服裝備時,他們的資料儲存在守宮監地下秘殿中的詳細資料,已經通過幾道轉手,送入了大胤武朝大將軍府。

    大胤武朝大將軍府,就在皇城的正西面,距離守宮監也不多遠。

    整個大將軍府,被長寬二十裏左右,和皇城城牆同等規格的高牆環繞。城牆上,哨塔箭樓林立;城牆上下,到處是遊弋的鐵甲悍卒。每隔一刻鍾,更有整隊的騎兵從四門衝出,繞著城牆往來巡視。

    偌大的大將軍府,四面都有軍營、校場,地下有糧倉、武庫,常年駐紮了數十萬最精銳的禁軍。

    這裏,不僅僅是大胤最高的軍事指揮機構所在,更是拱衛皇城最重要的堡壘之一。

    天色已經大亮,大將軍府正中白虎殿內,鼾聲如雷,酒氣衝天。

    白虎殿,是大胤武朝大將軍議事之地,是最重要的統帥機構,這裏發出的每一道命令,都關係著大胤億萬士卒的生死榮辱。

    此刻,寬敞的大殿中,十幾口青銅爐子內炭火黯淡,勉強放出熱力,維持著大殿中的溫度。

    大殿裏鋪了三寸厚的地毯,地上橫七豎八躺了很多宿醉的男女。

    那些男子,一個個身形魁梧,骨節粗大有力,身穿各色勁裝長袍,袍服上有各色猛獸紋飾,分明都是官銜極高的實權武將。

    那些女子,一個個衣衫單薄,生得俏麗可愛,正猶如八爪魚一樣和這些男子糾纏在一起。

    在他們身邊,亂七八糟的堆滿了酒壇、酒罐、酒爵、酒碗,各色樂器、彩綾、環佩等物胡亂的灑落四方。

    還有一些胭脂水粉、香水香油之類的物件,也亂糟糟的灑在地上。

    這些男女昏沉沉的睡著,有人說著胡話,有人放屁打嗝,有人鼾聲不斷,還有人不知道在夢裏碰到了什麼好事,正‘呵呵呵’很瘮人的笑著。

    兩個身穿青色勁裝,面容精悍的男子小心翼翼的推開大殿大門,一小步、一小步,極其小心的避開了躺在地上的男女們,一路來到了大殿最裏面那張巨大的條案旁。

    一名身高八尺開外,披散著長髮,圓團團的臉蛋滿是油光,肚皮高高隆起好似懷胎八九月的婦人一樣的壯漢,正四仰八叉的躺在條案下方,舒舒服服的打著鼾。

    此人正是當今大胤武朝武安君,上柱國,假節鉞,大將軍,節製天下兵馬大元帥,兼當今太後親弟弟的樂武。

    其他身份不重要。

    總之,他是太後的親弟弟,這比什麼都重要。

    “大將軍!”兩名精悍男子,樂武最寵信的心腹近臣輕輕的推搡著樂武比尋常人大腿還要粗好幾圈的胳膊。

    樂武含含糊糊的咕噥著:“小美人!”

    “大將軍?”兩個近臣又小心的推了推樂武的肚皮。

    “來,叔叔疼你!”樂武‘咯咯’笑著,滿是油光的臉上露出了極其詭異的笑容。

    “哇,好一條黑狗,能出四十斤好肉!”兩人歎了一口氣,一人湊到樂武耳朵邊,急促的叫道:“嘖嘖,肥得很,美得很!”

    “黑狗,哪裏逃!”樂武猛地瞪大了眼睛,‘唰’的一下直起了上半身:“孩兒們,備好鍋子,多備蒜泥,看大爺我……嚇,你們瞎-吉-巴叫嚷個啥?”

    樂武昏昏糊糊的看了看兩個心腹,不輕不重的給了兩人一人一耳光。

    兩人親親熱熱的受了樂武的耳光,一人從袖子裏輕輕抽出了一個細細的小卷軸,‘嘻嘻’笑著,將卷軸遞給了樂武:“大將軍,您看,有好消息。”

    樂武翻了個白眼,冷哼了一聲:“老子不識字,你們又不是不知道。說吧,啥好消息?”

    那人急忙展開小卷軸,上面悍然是盧仚從出生以來的全部資料,以及一張只有巴掌大小,但是畫功極其了得,將盧仚的神韻刻畫了九成九,幾乎和真人一模一樣的炭筆畫。

    “還記得年前在朝議大殿上,當面訓斥您的國子監白長空麼?”

    兩人笑容滿面的看著樂武。

    樂武凸起如金魚的大眼泡一旋,黑白分明的眸子裏頓時凶光大盛:“白長空,那老賊,你們這群沒用的廢物,老子讓你們年前去劫了他的孫女,讓老子狠狠的報復他一百遍啊一百遍,你們居然一個個畏畏縮縮的不敢動手!”

    說著說著,樂武又氣又怒的,又給兩人一人來了個不輕不重的耳光!

    “哎,大將軍,您別氣,別氣啊!”兩人幹笑著,急忙奉承道:“這不是報複他的機會來了麼?”

    “這廝?”樂武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腦袋,指了指盧仚的畫像。

    “正是!”

    一人笑著,詳詳細細的將盧仚的出身來曆,以及他剛剛加入守宮監的事情說了出來。

    “他和白長空的孫女有婚約?”樂武歪著腦袋,看了看盧仚的畫像,然後猛地拍打大腿,長歎道:“哎呀,好一塊肥肉,掉進了狗嘴裏,這小子,怎麼就這麼好運氣呢?”

    劇烈的咳嗽聲中,躺在公案另外一頭的地面上,一名渾身衣衫只剩下一條襯褲,臉上滿是胭脂印,生得瘦瘦弱弱頗為儒雅俊俏的中年男子渾身抽了抽,擺脫了身上纏繞著的七八條臂膀,艱難的直起了上半身。

    他有氣無力的,渾身哆嗦著,四肢著地爬到了公案下面,一把扯過了那小小的卷軸,認真的端詳起來。

    看著看著,這蓄了三寸短須,很有點文筆風流氣韻的中年男子‘咯咯咯’的放聲大笑。

    “主公,主公,報複白老賊的機會到了!”

    “哈哈,這老賊平日裏最是喜歡好名聲,用盡手段給自己臉上貼金,一副道學君子的模樣。想不到,想不到,居然是他的便宜孫女婿給他背後捅了一刀結實的。”

    樂武瞪大眼睛,很茫然的看著中年男子:“老賈,少廢話,趕緊給我說說,這小子加入守宮監,怎麼就能報複白長空了呢?”

    樂武身邊最重要的狗頭軍師,同時也是大將軍府軍師將軍的賈昱‘咯咯’笑著,指著盧仚的畫像搖頭晃腦的說道:“白長空的便宜孫女婿,加入了守宮監,大將軍知道,守宮監是內廷機構,這些年,守宮監和朝堂上文教出身的官們,可是鬥得越來越凶!”

    “那些文教官員,將守宮監稱之為‘閹黨’。他們長年累月寫文章抨擊之,‘閹黨’二字已經迎風臭了三十裏,已經是臭不可聞了。”

    “白長空什麼人啊?他可是文教推出來的,當今在朝堂上的代表之一。”

    “盧仚加入了閹黨,他就不可能成為白長空的孫女婿。”

    “盧仚寧可加入閹黨,也不願意成為白長空的孫女婿。”

    “您想想,這裏面,有多少見不得人的醃臢勾當?有多少汙泥臭水?”

    樂武眨巴著眼睛看著賈昱,過了許久,他很‘憨厚’的搖頭:“我不懂!”

    賈昱拍了拍樂武的大腿:“主公且將此事交給臣下,您只等著看後面的好戲,您就懂了!”

    樂武呆了一小會兒,然後咧嘴一笑:“中,就交給老賈你了。要人給人,要錢給錢!”

    白虎殿內,樂武的咆哮聲響起,一個又一個宿醉的將領被他連踢帶打的叫醒了起來。

    一刻鍾後,一群搖搖晃晃的將領‘嘻嘻哈哈’的衝出了白虎殿。

    又一刻鍾後,成群結隊的禁軍官兵換了便裝,扛著銅鑼、戰鼓等物,‘嘻嘻哈哈’的衝出了駐地。

    大將軍府中,大群大群的送信鷂鷹衝天飛起,帶著尖銳的嘯聲撲向了鎬京城內各處坊市駐紮的軍營、戰堡之中。

    不多時,這些收到信的軍營、戰堡內,也有成群換了便裝的禁軍官兵扛著戰鼓、銅鑼,乃至於號角、胡笳等樂器,一臉興奮的衝了出去。

    更多的鷂鷹飛出了鎬京,朝著大胤武朝各州、各道、各府的軍營飛去。

    這些鷂鷹都是異種,它們飛行絕跡,最快者一日一夜能飛出一兩萬裏。

    雖然有樂武這麼個不怎麼靠譜的大將軍。

    但是托大胤武朝曆代先皇的福,如今大胤武朝的禁軍尚未爛掉,軍隊的行動效率,依舊高得嚇人,起碼比其他官府衙門,比各大權貴門閥府上的耳目要高出了許多。

    氣急敗壞的白長空,帶著幾位大賢老友,騎著馬從翠薇山腳衝出來的時候,鎬京城距離皇城最近的數十個坊中,一個個街口,都已經有便裝的禁軍官兵敲響了鑼鼓,吹響了號角胡笳,口沫四濺的朝著圍攏起來的百姓大聲叫嚷著。

    “哎呀呀,今天鎬京城出了件奇事!”

    “有這位大爺問了,是什麼奇事啊?”

    “唉喲,這件事情,可就真有趣了!”

    “國子監的副山長,大賢白長空,大家沒見過,也都聽過吧?”

    “那是何等人物,咱們大胤文教當今的招牌之一啊,堂堂國子監副山長,哎喲喲,大人物是吧?君子是吧?品德無瑕是吧?”

    “就是這樣的大賢,君子,無瑕的人品,嘖嘖,他家孫女啊,出事了!”

    “出了什麼事?嘿,男女之間,不就那檔子破事麼?還能有什麼事?”

    “大家自己可以琢磨琢磨,嘻嘻,一個養在深閨之中的大閨女,還是白長空的孫女,這樣的出身的,生得花枝招展,呃,或許還有點‘水性楊花’的大閨女!”

    “這樣的大閨女,能做什麼事,讓她從小訂婚的未婚夫,嘻嘻,寧可加入守宮監做個小太監,也不願意和她成親呢?”

    “大家琢磨琢磨,再仔細琢磨琢磨。”

    “這位白大小姐,究竟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才逼得她的未婚夫寧可自切一刀,也要逃婚不娶啊?”

天恩侯,是新晉侯爺,是萊國公府的旁係,因為功勞封了侯爵。 他娶胡夫人的時候,他只是一個小人物,所以……胡夫人很漂亮,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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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8813849 發表於 2021-9-23 11:28 PM

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1-9-23 11:29 PM 編輯

第十六章 急活兒

    白長空吐血時,守宮監,小校場。

    稍遠處的箭場上,幾名身穿白袍的監丁正手持弓箭,朝著百步外的人形標靶開弓放箭。

    特製的,帶著響哨的箭矢劃破空氣,伴隨著極其尖銳難聽的哨聲,重重的紮在箭靶上。

    幾個監丁的箭術很不錯,隔著百步遠,每一箭都命中靶心。

    尤其箭矢的力道極重,用柔韌的草藤製成的,一尺厚的箭靶,居然不斷被箭矢穿透,發出‘噗噗’的悶響。

    盧仚雙手揣在袖子裏,駭然看著那幾個監丁。

    就這幾個白袍監丁的箭術,已經超過了萊國公府大半的家將。

    而且,和萊國公府那些養尊處優,已經養得肥頭大耳毫無威懾力的家將相比,這幾個監丁一個個面帶煞氣,顯然都是經過生死洗煉的好手。

    天空無雲,和煦的陽光曬在身上,落在校場四周的長條宿舍樓的屋頂。

    積雪融化,一滴滴雪水順著屋簷墜落,落在地上發出‘噠噠’的脆響。

    箭矢嘯聲不絕於耳。

    站在盧仚身邊的三尾黑蠍兄弟,面色鐵青的看著那幾個開弓放箭的監丁——如果之前追殺他們的司寇台的捕快們,有這些監丁的箭術的話,他們怕是逃不到守宮監,就在半路被射成篩子了。

    “這群,死太監。”三兄弟的老大喃喃罵了一聲。

    盧仚朝著幾個射箭的監丁看了又看。

    沒錯,他們身上的袍服,和盧仚、三兄弟身上的袍服略有不同,他們袍袖上的守宮,有一根細細的獨角。

    這證明,這幾個監丁,不是盧仚、三兄弟這樣從外投靠的‘外來戶’!

    他們,是守宮監的‘自己人’,是從小培養,淨身入宮的內侍小太監。

    他們從小接受係統化的調教,有皇城大內的龐大資源,所以他們的實力,比起普通‘外來戶’,比起其他衙門招收的捕快、武侯等等,都要強出了不少。

    看看他們的箭技,真個犀利可怕。

    帶他們來這裏的小太監已經離開,三兄弟朝著四周張望了一陣,注意力一下子就放在了盧仚身上。

    小校場上空寂無人,唯有盧仚是和他們一波兒加入守宮監的。

    之前在大殿裏登記資料的時候,那個小太監對盧仚的‘邀請’,他們還記在心裏呢。

    兄弟三個都很不忿盧仚的待遇。

    不就是長得端正一些麼?

    不就是長得魁偉一些麼?

    不就是,長得像是一個好人麼?

    憑什麼,那個小太監‘盛情邀請’盧仚,卻評價他們兄弟三個‘歪瓜爛棗’?

    “小子,來,咱們兄弟們,好好的認識認識!”黑蠍老大重重的咳嗽了一聲,甕聲甕氣的嚷嚷著,搖晃著膀子向盧仚逼近了兩步,怪笑著向盧仚伸出了手。

    盧仚眯了眯眼,衝著黑蠍老大笑了笑,正盤算著要如何應對,沉悶的腳步聲傳來,一群白袍監丁簇擁著一名青袍男子快步闖入了小校場。

    那些白袍監丁,袖口都繡了‘守宮’紋路。

    和盧仚、三尾黑蠍兄弟們袍袖上的白板守宮不同,這些白袍監丁的袖口上,守宮紋繡更加清晰,而且在守宮的脊背中線上,清晰可見一顆顆血色的紅星。

    從頭到尾,這些監丁的守宮紋繡上,多則有七八顆紅星,少則也有三五顆。

    而那名身穿青袍,頭戴黑帽,腰紮黑帶,腳踏黑靴,腰間佩刀的男子,他的守宮紋繡在胸口。

    這條大守宮頭朝心口,兩隻前爪虛按左右肩膀,兩隻後爪按向了左右軟肋處,脊背中線上,三顆血色紅點清晰可見。

    這是一名‘三星’力士。

    盧仚知道守宮監的規矩。

    或者說,鎬京城內外,大胤武朝上下,絕大多數人都知道守宮監的規矩。

    守宮監,剛加入的監丁,一律白袍。

    守宮監行軍法,監丁做事,可記功。

    守宮監內的軍功,分為大小兩種,三小功可並為一大功,每得一大功,袖口守宮脊背中線上,就能填上一顆血色星星。

    九顆血色星星,就代表了九次大功,或者二十七次小功,這在監丁中,就算是做到頂了。

    九星監丁之後,再立功勞,經考核驗證,可換青袍,胸口紋守宮紋,晉升脫離監丁身份。

    一星、二星、三星著青袍,稱力士,可統轄監丁十人到百人。

    四星、五星、六星著藍袍,稱校尉,可統轄監丁百人到千人。

    七星、八星、九星著紅袍,稱將軍,可統轄監丁千人到萬人。

    守宮監是內廷所設特殊機構,一星到九星的階位,對等朝堂九品到一品的官員。

    三星力士,堪比朝堂七品官員,若外放的話,就是一縣主官。

    而正因為守宮監是內廷所設特殊機構,守宮監力士的威懾力,可比一縣主官強出了不知道多少。

    正準備滋事欺負一下盧仚的三尾黑蠍兄弟三個,看得這名力士帶著人快步走來,他們迅速收攏了滿心的惡意,堆砌起燦爛的笑容,朝著那力士哈了哈腰。

    “這位大人!”兄弟三個使出跑江湖的交際手段,開始向這位三星力士套近乎。

    “哎呀,都是可憐人哪!”

    瘦高個,小白臉,小眼睛,塌鼻梁,生得很有幾分寒磣的三星力士雙手往袖子裏一揣,看了看三尾黑蠍兄弟三個,又朝著和自己同樣揣著手的盧仚看了又看。

    “甭客氣了,我,魯天星,你們叫我魯大人呢,也可以,當然,我更喜歡你們叫我魯大哥。”小眼睛眯了眯,薄嘴唇撕出一點笑容,魯天星熱情的向盧仚幾個打著招呼。

    “哎呀,都是不容易啊。”

    魯天星搖晃著腦袋,朝著盧仚四人感慨著。

    “這大過年的,還沒過正月十五呢,往年這日子,可沒有人來加入咱們守宮監。”

    “不是被逼急了,碰到了難處,大家守著火爐子開開心心過年不好麼?誰會大正月裏的,跑來加入咱守宮監哪?”

    “可見,都是遭難了。這種苦,我懂!”

    “不過,兄弟四個放心,進了守宮監,就是一家人了。我魯天星最是照顧手下的兄弟,既然你們被小公公們分派到了我的手下,以後你們自然會明白,我是什麼樣的人物。”

    “總之,我不會讓自家兄弟吃虧,不會讓自家兄弟吃苦。”

    “兄弟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跟著魯天星過來的十幾個白袍監丁七嘴八舌的笑了起來,一個個亂雜雜的誇獎魯天星‘義氣’、‘大氣’、‘闊綽’、‘豪爽’等等。

    魯天星滿意的點了點頭,又繼續說道:“好了,大家這就算是認識了。唔,四位新兄弟,自己介紹介紹自己罷?什麼出身來曆的也就不用提了,咱們守宮監不講究這個。”

    “不過,你們名字,還有你們的修為手段,都說說罷?”魯天星眯著眼,輕輕說道:“以後兄弟們一起出去辦事,知道你們的手段,這才能量才使用,省得出了紕漏!”

    三尾黑蠍兄弟三個相互望了望,點了點頭。

    “魯大哥,俺仇大,拓脈十二重。使一條蠍尾鞭,擅打淬毒的鐵蒺藜。”

    “魯大哥,俺仇二,拓脈十一重。使一條蠍尾鞭,擅打透骨三棱飛刀。”

    “魯大哥,俺仇三,拓脈十一重。使一條蠍尾鞭,擅長使各種蒙汗藥。”

    魯天星眼睛瞪圓,朝著三兄弟的老三認真的看了又看:“唉喲,會使藥?我記住你了,是個人才!”

    魯天星帶來的一眾監丁,則是目光閃爍,很是嚴肅的看著兄弟三個。

    無論放在哪裏,拓脈十一重、十二重的修為,都是很了不得的高手。

    有這樣的好手加入,魯天星的隊伍實力飆漲,這毫無疑問是件好事。

    但是,同樣是因為這樣的好手加入,大家的競爭壓力可又大了許多。

    立功,受獎,升官,發財,可又有人來和自己競爭了。

    尤其是守宮監那些油水豐厚的灰色收入,誰拿得多,誰拿得少,不就是看拳頭大小來說話麼?

    一看面相,這兄弟三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絕對不是什麼善茬兒。

    以後,一定要多小心、提防他們三個。

    魯天星看向了盧仚。

    盧仚伸出手,朝著魯天星拱了拱手,輕聲道:“魯大哥,我是盧仚,日後,還請多多關照。我剛剛拓脈,也沒什麼江湖經驗,要說擅長什麼,我跑得很快,這算不算有用?”

    所有人的目光同時落在了盧仚身上。

    沒江湖經驗,跑得很快,這都沒關係。

    但是看盧仚這年輕的面龐,居然就已經拓脈?

    這份天賦資質,實在是有點嚇人了。

    魯天星挑了挑眉頭,緩緩點頭:“唉喲,不錯哦,小小年紀,有這樣的修為,大家子出身嘍?”

    盧仚只是笑而不語。

    魯天星搖了搖頭:“什麼出身都不重要,進了守宮監,身家性命、前途前程,看自己手段嘍!”

    上下打量了盧仚兩眼,魯天星背起雙手,沉聲道:“客套的廢話不多說了。按規矩,你們新人加入,應該給你們兩天時間熟悉熟悉守宮監,咱們這一隊人負責的地界,也該派人帶著你們走上幾趟,起碼得讓你們明白,我們守宮監平日裏都是幹什麼的。”

    “可是,最近有大活兒。上面催得厲害,人手緊,所以,新加入的四位,你們也得忙起來。本該有的接風酒什麼的,等這趟事情忙完了,咱們再補上。”

    “事情是這樣的,這裏有一個人的畫像,畫上的人,是金穀坊柳家莊少莊主柳梧。”

    一名八星監丁掏出了一張炭筆畫,上面是一個長相頗為俊俏的男子畫像。

    “找到他,然後,盯死他!”

    “切記切記,找到他,盯死他,但是千萬、千萬不要驚動他。”

    魯天星眯著眼,很認真的叮囑盧仚四個:“記住了,不要貪功,一有發現,立刻上報。”

    頓了頓,魯天星一個字一個字的告誡道:“不怕告訴你們,從年前臘月二十開始,為了查這件案子,我這支隊伍的老兄弟,已經折損了十幾人。”

    “我可不想,下次去給你們收屍!”

    “所以,小心,小心,再小心!”...<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8813849 發表於 2021-9-23 11:30 PM

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1-9-25 01:00 PM 編輯

第十七章 君,臣

    皇城東北,隔著運河,有一座九曲坊。

    長寬兩百二十裏上下的九曲坊,不入鎬京坊市品級,而是歸少府直接統轄,是屬於皇家私人所有的林苑。

    九曲坊又被稱之為九曲苑,內有奇山異水,主幹是一條九曲明溪。

    經過大胤曆代皇帝的不斷擴建,九曲苑內如今有九大宮、一百零八殿,大小樓閣近千,更種植了無數奇花異草,就算是寒冬臘月,依舊有奇花綻放,四處流香。

    當今嘉佑天子登基後,九曲苑內,逐漸多了各色珍禽異獸。

    後來,因為某些事情,九曲苑在鎬京就變了稱呼。大概從十年前開始,九曲苑在鎬京百姓的口中,就變成了‘禽獸苑’,在一眾讀書人的推波助瀾下,‘禽獸苑’已然臭名遠揚。

    當今天子嘉佑帝胤垣,不喜皇城,已經連續數年常住九曲苑。

    就算是今年的大年三十,皇城舉辦的宮廷晚宴,嘉佑帝也只是勉強露了一面,在大禮殿呆了不到一刻鍾,就偷偷離席,將一應事情丟給了當今太后。

    白長空在街口小小的吐了一口血,氣得眼珠充血的他懶得和幾個小兵計較,氣急敗壞的在幾個大賢老友的陪同下,一路策騎狂奔,順著皇城的東牆根狂奔了數十裏,來到了九曲苑的大門前。

    一隊駐守在這裏的羽林軍,將白長空等人攔了下來。

    一刻鍾後,白長空求見天子的信息,經過幾道傳送,被送到了九曲苑深處。

    結冰的大湖旁,幾座青山環繞中,幾座精巧的樓閣簇擁著一座巍峨的大殿。

    在大殿下方,幾條火龍燒得通紅,烤得大殿內溫暖如春,甚至有幾分燥熱。

    大殿四周,雙重門戶的外層雕花木門開啟,溫煦的陽光透過內層鑲嵌了大片大片水晶的雕花門照進大殿,將大殿照得一片通明。

    寬敞明亮的大殿中,一個個檀木架子整齊的排列在四周,架子上放著各色材質的蟋蟀罐,罐子裏,數百隻蟋蟀極有活力的鳴叫著,高亢的叫聲混成一片,幾乎將大殿的屋頂都能掀飛起來。

    大殿正中,一塊長寬數丈的白色地毯上,身穿深紫色長袍,披散長髮的嘉佑帝胤垣趴在地上,右手捏著一根長草,小心翼翼的撩撥著面前蟋蟀罐裏一隻金頭銀背的大蟋蟀。

    “我的金頭大將軍呃,爭口氣吧,爭口氣吧,魚長樂這老貨,已經連贏了十八場,這一場,你怎麼也不能輸了,不能輸了!”

    嘉佑帝胤垣有著皇家的良好血統,身材高大魁梧,端正的國字臉堂皇大氣,劍眉星目極有神采,長相頗為英俊,單從相貌上說,他不愧是一朝天子。

    只是,披散著長髮的他衣袍淩亂,略微凹陷的眼眶發黑,兩個碩大的黑眼袋加上發青的嘴唇,兩個面頰略微耷拉著,讓他顯得沒精打采的,給人一種‘酒色過度’的‘昏君’印象。

    而他口中的老貨魚長樂,正趴在他的對面,和他頭頂著頭,用長草撩撥著蟋蟀罐裏的另外一支紅頭銅身的大蟋蟀。

    大胤武朝內廷一品常侍,內廷二十四監都總管,提督守宮監,兼羽林監軍,兼少府統管,嘉佑天子身邊天字一號心腹近臣,天子還在吃奶的時候,就隨侍身邊的大太監,魚長樂!

    穿著一裘深紫色的長袍,胸口繡了一條碩大的,張牙舞爪的血色獨角大守宮,大守宮從頭到尾,背脊中線上有著十顆血色斑點的魚長樂身高超過八尺,腰圍也近乎八尺,白髮、白臉、無須,圓團團的面皮上滿是燦爛的笑容,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魚長樂從不塗脂抹粉,但是他天生的面皮銀白,一張嘴唇好似塗了血一樣殷紅。

    因為他這幅長相,大胤朝堂上下,那些文教弟子都說——‘魚長樂嗜食幼兒心髒,一日必須三顆,以致血氣反衝,方令嘴唇殷紅如血’!

    又有人說,‘魚長樂為保青春長壽,每日以少女鮮血代替茶水,故保養得油光水滑,一身好皮肉’!

    還有人說,‘魚長樂是個假太監,每次皇宮增補宮女,都要被魚長樂過一道手,他擅長采-陰-補-陽諸般邪法,故此年近六旬,依舊精神矍鑠’!

    托了這些人的福,魚長樂在大胤的名聲猶如地府惡魔,可半夜止小兒啼哭。

    蟋蟀尖銳的鳴叫聲中,魚長樂的紅頭大蟋蟀一口叼住了嘉佑帝的金頭大將軍,一陣僵持後,就聽一聲尖叫,金頭大將軍的一條大腿被咬斷,被紅頭大蟋蟀腦袋一甩,直接將它丟出了蟋蟀罐。

    魚長樂拍著手大聲笑了起來:“唉喲,唉喲,這是怎麼說的?陛下,老奴運氣好,承惠一百貫,嘻嘻!”

    嘉佑帝抬起頭來,長歎了一口氣,隨手將長草一丟,一臉糾結的將斷了腿的金頭大將軍捧在了手心。

    “哎,我的金頭大將軍欸,你可真是,真是……老話說,養軍千日用在一時,你可真是白白虧耗了糧餉。”

    “可是,你作戰不力,我不能不講仁義啊?”

    “來人啊,帶金頭大將軍下去,小心伺候著,為它養老送終。”

    兩個身穿紅袍的內侍太監輕手輕腳的走了上來,接過嘉佑帝手中的金頭大將軍,將其納入了一個外面鑲金嵌玉的蟋蟀罐,小心的捧到了一旁的木架子上。

    嘉佑帝很不顧形象的原地躺下,四仰八叉的看著雕花的大殿藻井:“哎,老魚,這賬,先記著吧。最近手頭緊,你知道的,等過了正月,得想辦法再撈點才是。”

    魚長樂盤坐在嘉佑帝身邊,細聲細氣的說道:“陛下放心,老奴記得清清楚楚的,保證一文錢都不會少。”

    嘉佑帝斜了魚長樂一眼,重重的冷哼了一聲:“老家夥!”

    翻了個白眼,嘉佑帝百無聊奈的蹬了蹬腿:“哎,最近市井上,有啥新奇事麼?”

    魚長樂眯著眼,捂著嘴輕聲笑著:“哪能天天都有新奇事呢?還不是老樣子,國泰民安,風調雨順,滿朝君子,為國為民,所以百姓安居樂業,天下平安無事!”

    嘉佑帝側過頭,重重的往地毯上啐了一口。

    “君子?嚇!”

    “就那群玩意兒,呵!”

    “也就是那群武勳一代不如一代,他們但凡稍微爭氣點,能有這群舞文弄墨的偽君子上位的機會?”

    搖了搖頭,嘉佑帝猛地直起了身體,盤腿坐在了魚長樂的對面。

    “年前的那事,查清楚了麼?”

    大殿內的氣氛,驟然多了幾分詭秘,嘉佑帝壓低了聲音,很是鬼祟的看著魚長樂:“那安樂坊令賀鈞說,是鬼魅作祟,真有鬼?”

    嬉笑的魚長樂也變得嚴肅起來,他很認真的看著嘉佑帝,輕聲道:“陛下,老奴倒是不怕鬼魅作祟,怕的是,作祟的不是鬼啊!”

    嘉佑帝目光幽森的看著魚長樂。

    魚長樂眨巴著眼看著嘉佑帝。

    大眼瞪小眼的相互望了許久,嘉佑帝轉過頭,透過水晶窗,看向了大殿正門外封凍的大湖。

    “我看過秘史監的古籍,據說這世上是有鬼魅的。”

    嘉佑帝喃喃道:“只是,人雲亦雲,這麼多年了,這世上,誰又親眼見過鬼?”

    “更不要說,還是極美貌的女鬼。”

    “我,還真想親眼見一見,這鬼究竟是什麼樣子。”

    “老魚,你說得對,這鬼啊,還真沒人來得嚇人。”

    “消息,是一定要封住的,牢牢的封住,不許外泄。”嘉佑帝幽幽道:“我和你的名聲,已經夠臭了。要是傳出去,說鎬京有鬼魅作祟,呵呵,那一定是天子失德,寵信奸佞,所以禍國殃民,導致民不聊生!”

    “我就是那失德的昏君。”

    “你就是那被寵的奸佞。”

    “作為昏君,我怕什麼?”

    “誰能把我怎麼樣?”

    “誰敢把我怎麼樣?”

    “再換個天子,說不定還不如我呢。”

    “可是,作為奸佞,老魚啊,你搞不好,是要被殺千刀的哦!”

    嘉佑帝輕輕的拍了拍魚長樂肥厚柔軟的肩膀,魚長樂渾身的大肥肉都微微的顫悠起來,一張圓乎乎的大白臉上,盡是一種被一百條瘋狗撕扯過後的冷寂和淒涼。

    一名內侍太監悄然無聲的,帶著一道兒清風奔進了大殿。

    “陛下,國子監白長空求見陛下。”

    一臉可憐樣的魚長樂一眯眼,他周身一股陰冷之氣彌漫開來,悄無聲息的站起身,陰沉著臉看著內侍太監。

    嘉佑帝則是呆了呆,轉過頭,看了看內侍太監,突然冷笑了一聲:“白長空啊?那假正經的老不死的。咱們平日裏沒交情啊?這些年,我攏共見了他不到三十次。大過年的,他來幹什麼?不用說了,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呢。”

    眨巴眨巴眼睛,嘉佑帝一揮袖子:“給他說,我昨夜與祺妃‘乘’燭夜遊,小染風寒,正躺著呢。讓他,有事去找太後吧,少來這裏呱噪。”

    魚長樂輕咳了一聲:“陛下,是‘秉’燭夜遊,‘秉’!”

    嘉佑帝冷笑了一聲:“就是‘乘’燭夜遊了。原話,原詞,原句的告訴白長空。國子監副山長?呸,我就是不學無術了,他有本事,他讓我‘讀書上進’啊!”

    嘉佑帝冷笑連連。

    魚長樂和四周的一眾太監同時露出了詭秘的笑容。

    一刻鍾後,魚長樂拿到了盧仚的一應相關資料,他細細的閱讀了一遍,‘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唉喲,是個有前途的好孩子。能氣得白長空吐血?人才啊,得好好培養培養!”

    “天恩侯的侄子,祖父曾經是羽林中郎?”

    “這是,正兒八經的自家人哪。”

    “不過,白長空為這件事,似乎反應過度了一些?查,用盡一切手段,徹查。這婚事,怎麼感覺滿是陰風邪氣呢?這裏面,肯定有見不得人的勾當,得查出來啊!”

    魚長樂查看盧仚檔案資料同時,白長空收到了內侍的回音。

    白長空沉默半晌,爆發出了歇斯底裏的怒吼。

    “昏君,昏君!不學無術的昏君,大胤朝有如此昏君,要亡了,要亡了!”

    “魚長樂,奸佞,奸佞!我大胤朝若是亡了,罪魁禍首就是你!”

    “魚長樂,你焉敢誤人子弟,用權勢威逼良家子入你閹黨,為你爪牙?”

    “我白長空,和你閹黨勢不兩立!”

    “氣煞我也,氣煞我也,那盧仚自甘墮落,我白長空一片好心,一片熱忱,我和盧家大哥數十年的兄弟之情,這一份肝膽義氣啊!”

    ‘噗’的一聲,白長空吐血三尺。

    他‘哇呀呀’暴起,一頭撞向了九曲苑門口的大牌坊,‘啪’的一下撞得頭破血流,翻著白眼昏厥倒地。

    幾位大賢齊聲驚呼,紛紛咒罵‘昏君’、‘奸佞’,忙不迭抱起白長空轉身就走!

    傍晚時分,鎬京城內外,青樓、酒館等熱鬧所在,無數文教弟子紛紛拋頭露面,述說‘禍國殃民’的‘奸佞魚長樂’,用權勢手段威逼利誘良家子加入閹黨,肆意羞辱‘國朝棟梁’的卑劣手段。

    白家公然宣布——白家恥於與閹黨為伍,盧仚既然自甘墮落,白家決定,自家閨女白露和盧仚的婚約,正式作廢,白露當擇鎬京良才,即日出嫁!...<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k8813849 發表於 2021-9-23 11:35 PM

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1-9-25 01:01 PM 編輯

第十八章 柳梧

    傍晚時分。

    鎬京皇城向西,一品坊市風調坊,醬壇子大街。

    這是風調坊最有煙火氣的一條大街,大正月裏,依舊人來人往,洶湧熙攘。

    行走在大街上,盧仚聆聽著負責帶他的老資格五星監丁老何的介紹,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

    柳梧,男,二十五歲,金穀坊柳家莊少莊主。

    金穀坊,鎬京七品坊市,長寬三百五十裏,有上等良田過四百萬畝,柳家莊占據其中一成,柳家每年,單售賣糧食、養蠶繅絲就所得頗豐,家境堪稱豪富。

    柳梧父親老來得子,柳梧頭上,有姐姐七人,都嫁給金穀坊和鄰近坊市鄉紳、富商,柳梧自幼就受老父、老母、七位姐姐姐夫百般溺愛,養出了一身臭毛病。

    其喜好女色,更兼頑劣暴虐,數年來,柳家向坊令衙門報備‘暴病身亡’的侍女,就有四十三人之多!

    “四十三人?金穀坊令不管?”

    話剛出口,盧仚就輕輕的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管?

    怎麼管?

    那些侍女,定然是簽了死契的‘奴’,她們就是柳家的私產。

    這些‘奴’卑賤至極,在大胤的法律中,甚至不被當做人,而是等同於柳家蓄養的牛羊牲口。

    打死幾條自家的牲口,這有什麼?

    金穀坊令,怎可能為了幾個‘卑賤之輩’的死,去叨擾擁地數十萬畝,更有一兜子姻親人脈關係的柳家?

    皮膚黝黑,長相淳樸憨厚,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本分老農’的老何‘嘿嘿’笑了幾聲,朝盧仚指了指:“明白就好,那些侍女,分明是被褻玩淩虐而死,不過,國法如此,柳梧的確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依法,他無罪!”

    一陣沉默。

    “那,我們找他作甚?”盧仚很不解的反問老何。

    “嘉佑十八年,也就是去年臘月十八號,柳家又因病暴斃了一個侍女‘綠雀’。”老何一邊快步向前,一邊警惕的向大街左右張望著:“當天夜裏,那綠雀就被葬下了。”

    “隨後就是臘月二十,民安坊瓊花閣,安樂坊令賀鈞遇襲。”

    老何沉聲道:“堂堂四品坊令,差點被人擊殺當場,而且傷勢極其……詭異。”

    “有瓊花閣的目擊者,看到了襲擊賀鈞的凶徒模樣。”

    “根據他們口述,我們將凶徒畫了畫像。”

    “也是湊巧了,守宮監在人牙行有眼線,其中一人,正是他經手,在去年十一月下旬,將‘綠雀’賣給了柳家。因為‘綠雀’姿容出色,而且還略通文字,身價不菲,且時間過去沒多久,所以他對綠雀印象極深,認出了畫像上的凶徒,正是綠雀。”

    盧仚感到後心一陣陣的發冷,脖頸上一根根汗毛豎了起來。

    “何大哥,你是說,一個死了兩天的侍女,跑到瓊花閣襲擊了安樂坊令賀鈞?”

    老何的聲音,有點發澀。

    “有一隊兄弟被指派,跑去刨了綠雀的墳墓,棺木中,只有一套壽衣,一灘血水。”

    “聽在現場的兄弟們說啊,大冬天的,開棺之時,血水淋漓,居然沒有絲毫凍結。”

    盧仚覺得牙齒有點發冷,渾身汗毛紛紛炸開。

    老何繼續道:“一位六星校尉帶隊上門勘查,發現柳家上下,除了柳梧不知去向,老莊主和他夫人,以及所有下人仆役,滿門死絕。”

    盧仚心頭駭然。

    老何搖頭,目光掃過街口幾個靠著牆,蹲在牆腳閑聊的漢子。

    “根據柳家莊的莊民說,綠雀下葬的第二天淩晨,也就是臘月十九,他們聽到了柳家大院裏傳出的慘叫驚呼,有人從門縫中,見到柳梧帶著兩名護衛,連夜逃出了金穀坊。”

    “第二天大中午的,那些莊民提起膽子去柳家大院查看,才發現柳家死了滿門,全都是渾身幹癟,猶如暴曬了數月的幹屍。”

    老何帶著盧仚,向那幾個閑漢走了過去,一邊喃喃絮叨著。

    “讓人惱火的是,他們居然沒有及時報官。”

    “柳梧跑了,柳家族老們做主,避開了坊令衙門,去給柳梧七個姐姐、姐夫送信,等到那群蠢貨趕到柳家莊,正忙活著爭奪家產呢,我們守宮監已經上門了。”

    “這不,柳梧的姐姐、姐夫,還有柳家的那些族老們,到現在還在秘獄裏關著呢。”

    “哎,他們也不知道柳梧在哪裏,可是上面的校尉、將軍們不信啊……那一天接一天的毒打哦,嘖嘖,那個血肉橫飛哦!”

    “依我看,上面的大人們,是有心將他們全部打死的。”

    “柳家莊幾十萬畝好地啊。”

    “還有那七個姐夫家裏,家當都和柳家差不離兒。嘿嘿,你懂的吧?”

    “柳梧嘛,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得找他問明白。那綠雀究竟是人是鬼,也得著落到他頭上。”

    “最後就是,柳家莊的田產。”

    老何壓低了聲音:“無主的田產,才好下手嘛。所以,柳梧是一定要找到的。而且哪,哪一隊兄弟能找到柳梧,這功勞是一定有的,賞賜,也絕對不會少!”

    幾個閑漢見到身穿白袍的老何和盧仚,一個個急忙站起身來,隔著老遠就乖巧的作揖鞠躬,滿口親熱的連連呼喊‘何爺’不迭。

    老何指著幾個閑漢冷聲道:“這是三虎幫的人,醬壇子大街上千戶店鋪,每個月全都要向他們交份子錢,當然,其中有六成,歸魯大哥帶的這一隊所有,我們又要向上面上繳一半。”

    盧仚看了看幾個閑漢,沒吭聲。

    這幾個閑漢,只是生得孔武有力,學了一些粗淺的拳腳功夫,算是在培元境的門檻上晃蕩。

    他們欺負善良百姓,應該都是一把好手。

    但是在守宮監這樣的暴力機構面前,他們就是一群溫順的小綿羊。

    不說魯天星,就負責帶盧仚的老何,也有拓脈七重的修為,一隻手就能輕鬆將這些閑漢捏死。

    老何說話的時候,幾個閑漢畢恭畢敬的彎腰杵在那兒,一副孝子賢孫見了親爺爺的恭敬模樣。

    老何向盧仚低聲介紹了幾句,長的淳樸老實的他面皮突然變得猙獰凶狠,甩手就是一頓耳光抽在了閑漢們的臉上。

    ‘劈裏啪啦’十幾個大耳光子打得閑漢們一個個昏頭轉向,有兩個人鼻子裏鮮血直噴,他們卻一動都不敢動的站在原地,任憑血水‘滴滴答答’的染紅了衣衫。

    附近街面上立刻清空了一小片,好些行人又是好奇、又是畏懼的朝這邊張望著。

    “有沒有消息,任何有用的消息!”老何極凶狠的低聲咆哮著:“我給你們說啊,這幾天,魯大哥的火氣很大,他的火氣大,我們這些做兄弟的,火氣就更大!”

    “說難聽的,我們火氣一上來,都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來!”

    “你們,是不是想要去守宮監的秘獄裏蹲幾天?”

    幾個閑漢嚇得臉色慘白,一個身材最高大的閑漢哆哆嗦嗦的哀聲求饒:“何爺,何爺,我們三虎幫,上上下下幾百號兄弟,這兩天不眠不休的在忙活呢。”

    “用性命擔保,用小的這顆腦袋擔保,醬壇子大街一千五百七十二戶鋪子,五千六百九十七戶人家,沒一個外人,沒一個閑雜人等。”

    “前天晚上,在街口挨了刀的那位爺,下手的肯定是過路客。”

    “過路客。”老何一耳光抽在了閑漢的臉上,下手極重,打得閑漢原地轉了一圈,後腦勺重重的撞在了後面的石牆上。

    他指著閑漢冷聲道:“我知道你們這些醃臢貨,一個個最會偷懶耍滑。你們怕得罪人,就算是收到了消息,大多是會向我們隱瞞不報的。”

    “以前呢,我們也由得任得,畢竟,這街面上也缺不了你們這種下賤胚子。”

    “但是這次呢,不同了。”

    “魯大哥說了,再給你們三天,三天後如果還沒有確實可靠的消息,你們三虎幫,就玩兒完了。把我的話,帶給你們幫主,滾!”

    幾個閑漢‘咕咚’一聲跪在地上,朝著老何磕了一頭,爬起來撒腿就跑。

    老何重重的咳嗽了一聲。

    幾個閑漢身體一哆嗦,忙不迭的回過頭來,從袖子裏哆哆嗦嗦的掏出了幾小串錢,畢恭畢敬的遞到了老何手裏。

    老何抖了抖幾串錢,隨手一劃拉,將大概一半,能有兩百多枚銅錢塞進了盧仚手中。

    “滾吧,三天,記住了。”老何陰沉著臉,狠狠的瞪了一眼幾個閑漢。

    幾個閑漢撒腿就跑,比屁股挨了箭的兔子跑得還快。

    盧仚看著手中的銅錢,幹笑了一聲:“何大哥,這個?”

    老何很自然的將手中銅錢塞進了袖子裏,又回複了那淳樸憨厚的模樣:“這些地裏鬼,爹不親娘不愛的,又沒個正經營生,手上的錢,定然來路不正。”

    “我們拿了這些錢去花銷花銷,也算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算是替天行道!”

    盧仚愕然。

    ‘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居然還有這種解釋?

    “不過,說實在的,三天後,如果他們還不能收到有用的消息,三虎幫可就真完了。”

    老何感慨道:“前天晚上,有個兄弟在醬壇子大街黃醬胡同口被害了,手下的四個地裏鬼,也都被做掉了,一個都沒跑掉。”

    “這已經是,這些天被掛掉的第十八個兄弟。魯大哥正心痛呢,又被隔壁隊的黃扒皮刺了幾句,這火氣,你說能不大麼?”

    雙手抱胸,老何帶著盧仚,繼續順著大街往前走。

    “那黃扒皮啊,他眼熱醬壇子大街,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嘖,以後碰到他,你得小心,他那一隊人,可是咱們隊的死對頭。”

    “唔,這些天,為了這案子,這麼多隊兄弟在忙活,其他隊也沒見有兄弟出事,偏偏就是咱們這隊的兄弟死傷慘重,要不然,你們也分不到咱們隊裏來啊?這可是被那黃扒皮給找到挑刺的借口了。本來大家火氣就大,又被他這麼一折騰,魯大哥這心裏的火啊。”

    盧仚跟著老何,順著大街走了一陣,一路思索著老何所說的那些情況。

    過了許久,等到老何已經教訓了第三批閑漢後,盧仚沉聲道:“何大哥,我想,就我們隊的兄弟折損最重,怕是,兄弟們不知不覺,摸到門子了。”

    老何眼睛驟然一亮。...<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8813849 發表於 2021-9-23 11:37 PM

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1-9-23 11:40 PM 編輯

第十九章 直覺分析

    入夜。

    天氣又有反複。

    天上多了一層雲,細細的雪粒子又劈頭蓋臉的砸了下來。

    醬壇子大街中段,米醋胡同街口,往胡同裏進去十幾丈深,路邊有幾個小攤,順著胡同牆根擺著一溜兒小方桌,上面撐著油布的大傘。

    空氣中彌漫著炸臭豆腐的濃烈氣味,那股子刺鼻的味道,將一旁的烤羊肉串和烤豬蹄的攤位上飄出的香氣都壓了過去。

    老何左手拎著一個烤豬蹄,面前放著好幾個盤子、碟子,右手拿著筷子,就著一碗豆漿,一口臭豆腐一口豬蹄吃得暢快。

    鄰近的方桌上,五個身形魁梧,面相凶狠的漢子,正端著碗筷,大口大口的吞咽著滾燙的紅油抄手。

    這五個漢子,就是所謂的‘地裏鬼’。

    他們都是鎬京城的閑漢,屬於社會最下層的渣滓。

    但是所謂蝦有蝦道,這些渣滓,自有其生存之道。

    無論是司寇台,還是各坊坊令衙門,乃至守宮監,甚至是大將軍府、禦史台,乃至太府、少府等衙門,方方面面,都有各種事情,需要這些‘地裏鬼’打幫手。

    尤其守宮監這種衙門,無論是打探消息,還是衝鋒廝殺,又或者是背鍋頂罪,甚至是賣命赴死,各種見得人見不得人的勾當,太需要這些‘臨時工’幫忙了。

    這五個地裏鬼,就是老何固定的下屬。

    平日裏他們就放在街頭巷尾閑逛,老何每個月給他們固定開支一部分薪酬。

    若是遇到事情,五個地裏鬼一聲招呼,還能在街頭拉扯出二三十人的隊伍。

    現在盧仚似乎有了某些發現,老何第一時間就將他們召集了起來。

    盧仚和老何同桌,面前放著兩個麵碗,寒風吹過,麵湯上已經結了一層白白的油霜。

    借著攤位上昏暗的油燈,他正在翻閱一個白皮小本子。

    上面記載了從年前臘月二十,一直到今天,守宮監偵緝安樂坊令賀鈞遇襲一案的情況。

    老何級別不夠,或者說,他們這隊人的頭,三星力士魯天星的地位都不夠高,盧仚手上的小本子,記載的情報極其有限。

    太過於機密的情報,在這小本上是不會出現的。

    盧仚能看到的,不過是一些公開的普通的訊息。

    其中就有,魯天星這一隊人馬,這些天來折損的那些監丁的詳細情報。

    盧仚需要的,也正是這些折損監丁相關的消息。

    將小本子上的記錄仔仔細細,幾乎是逐字逐句的讀了一遍,閉上眼,又在腦海中將一應信息歸納總結了一番。

    默默思索了一陣,盧仚掏出了老何找來的,醬壇子大街、油簍子大街和蒸籠大胡同的全圖。

    這兩條南北走向的大街,和東西走向的大胡同,三條道組成了一個‘兀’形,就是魯天星這一隊守宮監人馬日常負責的地盤。

    醬壇子大街有一千多家商戶,數千戶人家,更有不少的酒樓飯莊、青樓賭場,是風調坊一等一的人間煙火之地。

    油簍子大街,則是有數百家大小作坊,從打造家具的到鎏金鏨銀的,應有盡有,各色手工活計都能在這裏找到。

    蒸籠大胡同,這算是一條特色街道,它可和蒸包子、蒸饅頭沒半點兒關係,整條大胡同兩側,有一千大幾百戶清淨院子,裏面盡是做半掩門生意的大姑娘小媳婦,而且品級極高,身價比青樓裏的同行平均要高出十倍以上。

    兩條大街,一條大胡同,有商鋪,有作坊,有民居,有各色娛樂消遣場所,人流極其複雜,商業極其繁盛,油水也極其的豐厚。

    魯天星平日裏帶著百來號監丁,操持這兩街一巷,是吃得肚滿腸肥,每個人都頗有身家。

    “這柳梧家,在醬壇子大街,有店鋪!”

    盧仚指著地圖上,在醬壇子大街靠近油簍子大街的街口附近,用力的點了點。

    “一家絲綢鋪,規模不大,在醬壇子大街排不上號。”老何顯然下了不少功夫,盧仚剛剛提起這個話題,他就立刻接上了話:“他家自家繅絲的嘛,也請了些女工做點絲綢。”

    “不過,他家的蠶繭質地是極好的,但是女工手藝太差,絲綢成品只能算是中等貨色。”

    “他家這絲綢鋪子,就不怎麼賺錢。”

    “倒是他家這鋪子本身,是他家的房產,這一間鋪子前後兩進的院子,前院鋪面有三層,後院整飭得很氣派……嘖嘖,也不知道事後會便宜了哪位大爺!”

    老何壓低了聲音,無比羨慕的喃喃道:“這一間鋪子,在醬壇子大街上,沒有一百萬貫,是別想拿到手的。”

    盧仚看著老何,眨巴眨巴眼睛。

    老何似乎覺得盧仚不相信自己的話,他的聲音下意識的提高了一些:“你可別不信,在風調坊,這麼大的一個二進商鋪,它就是這個價。”

    “你別嫌它貴,好多外地土財主,拎著黃的金、白的銀,他還就是拿著錢都買不到風調坊醬壇子大街上的好鋪面。這條街上的一套鋪子,操持得好,是可以一代一代傳下去,子孫後代受用無窮的!”

    盧仚點了點頭,手指在地圖上點了好幾下:“前天被害的兄弟,他遇害的地點,就在醬壇子大街和黃醬胡同的街口附近。”

    “你看,距離這絲綢鋪,也都不遠。”

    “當然,這個絲綢鋪,肯定和兄弟們遇害沒啥大的牽連,這鋪子,太顯眼了,目標太大,柳梧除非是個傻子,否則這種要命的關頭,他不會傻乎乎的跑到這鋪子附近拋頭露面。”

    “還有,就是十八個遇害的兄弟,有三人,連同他們身邊十九個幫忙的地裏鬼,是一劍斃命,劍招極其淩厲狠辣,而且極其精準高效,一劍封喉,再無其他過多的傷害。”

    “而其他十五個兄弟,連同六十三個地裏鬼,傷勢極其複雜。”

    “刀,劍,匕首,短刺,牛角鉞,錘,鞭,鐧,指虎,等等。根據仵作的分析,他們身上的傷勢,一共有二十九件兵器製成,而且,基本上都淬毒,且毒性複雜,礦石毒、動物毒、植物毒都有,還有一個兄弟是中了混合毒。”

    “他們身上,還有拳、掌、指的傷勢。”

    “這些拳、掌、指的招數,同樣來自十三種不同的拳法、掌法、指法。”

    “但是這些拳、掌、指,有一個共同的特性,那就是極其的陰毒。它們的勁道,全走的陰柔路子,力透內腑,碎骨斷筋,表面看來,皮膚完好無損,但是中招之處,內部全都糜爛如豆渣。”

    老何閉上了嘴,乖巧的聆聽盧仚分析。

    實話實說,偵緝案情、追捕犯人,從蛛絲馬跡中,逐漸抽絲剝繭,尋訪到案子的幕後凶手,將其緝拿歸案,種種技術活兒,這是司寇台那些捕快們的特長。

    守宮監嘛,更擅長的是‘編織大網’,‘監聽天下’,以及‘羅織罪名’,‘抄家滅族’。

    盧仚的這些分析,仿佛給老何打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讓他窺視到了一片嶄新的天地。

    他和旁邊桌子上同樣仔細聆聽的五個漢子一樣,眼睛瞪得溜圓,一臉驚歎的看著盧仚。

    雖然還是沒聽懂盧仚這話裏的深刻含義。

    但是聽起來真的很專業、很厲害的樣子。

    盧仚閉上了眼睛。

    他的眸子裏青光流蕩,腦海中,蓮子狀的神魂靈光微微顫抖,大片靈光浮蕩中,他的思維能力以遠比常人高出數倍的效力運轉著,極力的剖析著老何帶來的資料。

    根據這些資料,盧仚憑著冥冥中的一道直覺,歸納、推測出最可能的分析結果。

    “兩夥人。”

    盧仚喃喃道:“殺死我們兄弟們的,是兩夥人。”

    “一夥人,精準,高效,出身不凡。他們,應該和柳梧有牽連。他們是,幫柳梧清掃不小心留下的蛛絲馬跡的人。就是殺死那三個兄弟的,劍術極淩厲的那一夥人。”

    “嗯,你看,那三個兄弟,死的最早,分別是在年前臘月二十三、二十五、二十六這三天,被人禍害了。那三天,他們應該是追查到了某些可靠的線索,但是貪功,他們想獨占功勞,稍稍盯上,結果就被人察覺,然後果斷的下了殺手。”

    “他們死亡的地點,應該就和柳梧有關係。”

    “那三位兄弟死後,柳梧應該是受到了警告,或者被嚇唬住了,所以他銷聲匿跡,不再拋頭露面,後面的兄弟的死,就和那劍法淩厲的一夥人無關了。”

    “而另外一夥人,駁雜、狠毒,嗯,性格暴虐,沒有什麼紀律約束。但是從他們的掌法、拳法、指法的力道看來,他們源出一脈,他們主修的功法,是一家的。”

    “後面十五個被害的兄弟,身上的傷,有很多傷是沒必要的。下手的人,不僅僅是要殺了他們,更有發泄心頭戾氣,以及嚴刑拷打,甚至是威懾對手的用意。”

    “在咱們這支隊伍的地盤上,藏了一條大魚。”

    盧仚睜開眼睛,目光清亮的看著老何。

    他睜開眼的一瞬間,好似有兩柄冰冷的劍鋒從他眸子裏刺出,老何和五個漢子竟然不敢正視他的眼睛,忙不迭的轉過頭去。

    盧仚手指在地圖上敲擊著。

    地圖上,比鄰醬壇子大街、油簍子大街和蒸籠大胡同,在靠近風調坊東邊運河的位置,有一片極大的街坊,一共有三街五巷,在地圖上用淡紅色標注了出來。

    “四極坊,沒人想著去查一查?”盧仚問老何。

    老何激靈靈的一個哆嗦,然後拚命搖頭:“不敢。沒人敢。上面的將軍們,公公們,也都不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8813849 發表於 2021-9-23 11:41 PM

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1-9-23 11:56 PM 編輯

第二十章 棺材是門好生意

    大胤武朝,有鴻臚寺,設鴻臚寺卿一名,專責四方邦交,及相應的朝廷禮儀等職責。

    在大胤之前的那個國朝,天下各國之間,還略有交流,各國使團、商隊,還時常能在鎬京出現,鴻臚寺在那時候,也還算得上是前朝的重要衙門。

    一千八百多年前,大胤太祖推翻前朝,立鼎建國,沿襲前朝官製,鴻臚寺也依舊是朝廷常設機構,其後數百年間,還承擔著迎來送往的外交事宜。

    再後千多年時間,天地持續變化,武道凋零衰敗,人,還有各種飛禽走獸的血脈持續衰微,曾經的外國使團和商隊,一日一夜輕鬆能行進數萬裏,如今卻只能勉強行進千餘裏,甚至是數百裏。

    從此,各國邦交斷絕,外國使團絕跡,鴻臚寺在朝廷的位置就逐漸變得尷尬起來,重要性不斷下滑,時至今日,鴻臚寺已經變成了一個沒啥權柄的‘服務部門’。

    風調坊的四極坊,三街五巷老大一片園林宅邸,就是現如今鴻臚寺的產業。

    守宮監當然不會把現如今的鴻臚寺放在心上,說欺負了,也就欺負了,沒權沒勢的鴻臚卿還能一腦袋撞死在守宮監的大門上麼?

    可是四極坊裏居住的人,守宮監可不願意招惹。

    大胤武朝沿襲前朝,將大胤的疆土分為九大州。

    其中,鎬京所在的,是中土‘祖州’,乃九州核心,萬世不易之起源之地。

    祖州之外,有東神州、有西幽州、有南蠻州、有北冥州。

    在東神州之東,有極東溟州;在西幽州之西,是極西漠州;在南蠻州之南,是極南荒州;在北冥州之北,是極北汏州。

    大胤武朝建立之初,武功鼎盛,鎬京城內的精銳軍團,還有著極高武力修為,龐大的軍團,還能日行萬裏,溟州、漠州、荒州、汏州四大州,還被大胤武朝牢牢掌控在手。

    後來,武道凋零,武人的境界瓶頸越來越難以打破,鎬京對四極大州就逐漸失去控製。

    隨著八百年前,四極大州地盤上,最後一座大胤的屯兵軍城覆滅,鎬京再無力、也無法向四極大州調遣大規模野戰軍團後,四極大州的地方勢力,順勢宣布脫離大胤的統治,開開心心的自立為王了。

    從三百年前開始,天下武道凋零已經到了一個極致。

    鎬京如今也就還能勉強拿捏住中土祖州,其他東南西北四州,名義上還尊鎬京的天子為天下共主,實則已經紛紛割據一方,相互間廝殺征伐、合縱連橫,進入了熱熱鬧鬧的‘戰國’亂局。

    曾經大胤武朝開國太祖,除中土祖州之外,各州都冊封有八百諸侯,爵位從高到低劃分為‘公’、‘侯’、‘伯’、‘子’、‘男’五等。

    三百年亂戰,一些曾經高高在上的‘公’,已經滿門覆滅。

    三百年奮起,一些曾經地位卑微的‘男’,反而威震四方。

    不過,既然這些諸侯,還奉鎬京天子為天下共主,他們在態度上,就還得表現一二。

    比如說,十二年一次的集體朝貢啊。

    比如說,諸侯世子需要天子冊封啊。

    比如說,在鎬京放幾個不緊要的兒子、女兒充當質子啊。

    四極坊三街五巷,數千套園林宅邸,租住的就是這群來自東南西北四大州數千大小諸侯的寶貝兒子、心肝女兒。

    這些人,怎麼說呢?

    一個個都是禍害,就沒幾個好東西。

    東神州最是文華風流,是曆朝曆代典籍、文明傳承最完整的地域,東神州的這些諸侯兒女們,口頭禪就是——‘爾等蠻夷,啊呸’!

    西幽州物產極豐,尤其是特產‘金沙’,一個個諸侯富得流油,這些諸侯的兒女們最喜歡說的話就是——‘呵呵,你們這群窮鬼’!

    北冥州就不用提了,民風彪悍,武力極強,尤其多冰川、草原,盛產騎兵,他們最喜歡帶著大隊手下招搖過市,能動手,絕對不動口,他們的日常用語是——‘你們全都是一群沒蛋的-娘貨’、‘信不信我殺你全家’!

    而南蠻州呢,民風不能說‘彪悍’,而是‘凶、邪、狠、戾’,一個個都是天生的殺胚,尤其擅長各種巫蠱秘術,手段狠辣詭秘,全都是實打實的實幹家。他們天性沉默寡言,一言不合就直接下毒手,他們是鎬京城內最大的治安隱患。

    就這些人,讓四極坊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馬蜂窩。

    幾乎每一天,他們之間都會爆發各種衝突,時常波及鎬京的無辜百姓,鎬京城的各大衙門,為了給他們擦屁股,是忙得焦頭爛額。

    但是無論他們之間的衝突有多激烈,一旦鎬京官方膽敢插手,他們就會本能的聯手對抗。

    曾經有司寇台的捕頭偵緝凶殺案,查到了某位侯爵的兒子頭上。

    結果二十幾位司寇台的捕快,光天化日之下被當街打死,拋屍大街。

    本朝司寇震怒,下令司寇台出動大批人手抓捕凶徒,結果千多號諸侯的質子齊聲鼓噪,於皇城門口撞響了金鍾銀鼓,驚動了太後、天子,更組織上萬打手、護衛暴力抗法,硬生生將司寇弄得下不了台。

    這件事情,最終以那侯爵質子交出一個‘不值錢’的奴婢頂罪扛鍋,就此揭過。

    而那奴婢被司寇台斬首後,太後為了安撫那侯爵質子,還下令鴻臚寺卿,偷偷的給那侯爵質子,補貼了一份相當於那奴婢身價銀子百倍的‘撫恤金’!

    老何絮絮叨叨的,將四極坊在鎬京城內的特殊性,向盧仚解釋了一番。

    盧仚了然:“這四極坊,我們碰不得。哪怕柳梧就藏在其中某處院子裏?”

    老何將兩塊冷透了的臭豆腐塞進嘴裏,大口大口的咀嚼著。

    他看著盧仚,沉聲道:“除非當場抓到人,否則……再說了,那四極坊,也不是咱們隊的轄區啊。哎,整個四極坊,就沒有哪個衙門能管到他們,那些諸侯子女,向來都是自行其是。”

    “那,這樁,暫且放下。”盧仚無奈搖頭:“既然他們已經下手殺人、清理痕跡,那麼,柳梧除非是頭豬,否則他是不會再輕易露出痕跡了。”

    “只能讓地裏鬼們,在四極坊周邊蹲著,看看……碰運氣吧。”

    “但是另外十五位遇害的兄弟,尤其是前天被殺的那位兄弟,他們的事情,我們可以好好查查。”盧仚喃喃道:“一定是一條大魚,一定是這次我們下力氣追查柳梧,他們查到了某些別的蛛絲馬跡,引來了那條大魚最激烈的反應。”

    “只不過,在鎬京城內,什麼人才會這樣,肆無忌憚的對守宮監的人下手呢?”

    按照小本子上的情報,盧仚用一根炭條,在地圖上,將前些天那十五名出事的監丁遇害的地點圈了出來。

    他手指在地圖上輕輕的比劃著,低聲的自言自語。

    “一定是他們在不經意中,撞破了某些東西,看到了某些人和事。但是,會是什麼呢?”

    “尤其是那一天,也就是去年的臘月二十八號,七個監丁一夜之間被人擊殺。”

    “根據坊市裏住戶口供,根據他們聽到的慘叫、廝殺聲的前後順序,最早遇害的監丁是在這裏,然後是這個點,這個點,這個點……”

    “有人遇害,發出聲音,然後有聽到響動的兄弟趕去查探。”

    “正好和凶手撞在了一起,措手不及下,他們也當場遇難。”

    “那麼,凶手逃竄的方向,應該是這一條線。”

    盧仚手中的炭條在地圖上勾畫著,腦海中神魂靈光微微蕩漾,他直覺的,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

    “那些凶手,有七成概率,巢穴就在這個區域內。”

    “嗯,應該是油簍子大街的這一段。”

    “看看這都是什麼店鋪?”

    “打金店,打銀鋪,女人的胭脂水粉、成衣手絹,嘖,這些店鋪專業性太強,而且人流量太大,曝光度太高,呵,如果藏了一群殺胚,那麼露餡的概率太大。”

    “要什麼樣的店鋪,才能藏匿一群人,還不引人懷疑呢?”

    “這裏有兩家棺材鋪!”

    “一家專門經營高檔棺材,這是為那些豪門大院的貴人們準備的。還有一家經營中低檔棺材,為的是普通百姓準備的。”

    “真巧了,兩家棺材鋪還是門對門。”

    “老何啊,棺材可是一門好生意,你怕不怕?”

    盧仚抬起頭來,笑呵呵的看著老何。

    “不怕的話,就和我去這兩家棺材鋪走一趟,就這個時候,咱們去摸摸底!”

    老何和五個地裏鬼的臉劇烈的抽了抽。

    老何看著盧仚,吃吃的說道:“那些兄弟出事後,我們把這兩街一巷翻了個遍,可就沒找到什麼有用的消息。盧仚,你不要告訴我,你就衝著這地圖比劃了一通,你就找到凶手了?”

    盧仚掏出一吊錢丟在了方桌上,笑著站起身來:“得了,就當是飯後消消食吧?咱們過去看看,也不妨事。不過,咱們身上的衣服可要換一換,這守宮白袍,太紮眼了。”

    老何猶豫了一番,他咬咬牙,點點頭,站起身來,隨手將盧仚丟下去的一吊錢撿起,又丟給了盧仚。

    “咱們來這裏吃東西,給足了他們面子,他們還能要錢不成?”

    “走,走,走,盧仚,我給你說,以後在咱們自家的地盤上,除了進那些小娘兒的被窩,娘兒的皮肉錢不能欠,其他的吃吃喝喝,咱們就不用花錢!”

    “守宮監吃他們一口,喝他們一口,他們還收錢?”

    “沒這個道理,絕對沒這個道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8813849 發表於 2021-9-24 12:06 AM

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1-9-24 12:09 AM 編輯

第二十一章 三口薄皮棺材

    小雪,小風,寒嗖嗖的。

    盧仚、老何換了便裝,順著油簍子大街緩步行走。

    隔壁的醬壇子大街,依舊人流湧動,飯莊酒樓、青樓賭場,各色消遣所在,正是熱鬧的時候。

    油簍子大街麼,多工坊和住戶,有些工坊兼營鋪面,此刻還有一些客人上門。

    其他的一些特殊工坊,已然半關店門,透過開啟的門板,可以看到小二們在店面裏撐起了桌椅,正熱熱鬧鬧的吃著晚飯。

    一隊巡街武侯帶著兩條猛犬從街對面走過,步伐隆隆,兵器、甲胄摩擦聲清晰可聞。

    老何朝著那一隊武侯看了看,笑了笑,突然問道:“小盧啊,你怎麼就想著加入守宮監呢?說實話,咱守宮監啊,名聲不好,你年紀輕輕的,怎麼就?”

    盧仚換上了一裘普通的淺藍色長綢衫,外面罩了件老何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大紅狐狸皮襖子,雙手揣在袖子裏,正打量油簍子大街的街景。

    聽老何這般問,盧仚不由得笑了。

    “老何,您是要聽真話呢,還是假話?”

    老何眨巴眨巴眼,好奇的問他:“假話怎麼說?”

    盧仚眯著眼,不緊不慢的邁著步子:“假話嘛,是忠君報國嘍,守宮監是天子近臣,加入守宮監,才能更好的為天子拋頭顱、灑熱血嘛。”

    老何往地上啐了一口。

    ‘忠君報國’?

    啊呸。

    就看看三尾黑蠍兄弟三個,他們懂個屁的‘忠君報國’。

    守宮監裏,除了那些自幼收進宮裏撫養的小太監,九成九的監丁都是走投無路的亡命徒,都是一群殺千刀的渣滓、無賴。

    指望他們‘忠君報國’?

    “那,真話呢?”老何笑問盧仚,他拍了拍自己胸膛,低聲笑道:“不瞞小盧你說,我老何,也是當年犯了事,屠了仇人滿門二十三口,被司寇台下海捕文書滿天下的通緝,被逼無奈才加入守宮監。”

    老何長籲了一口氣:“入了守宮監,就是簽了賣身文書,這輩子,是別想脫身了。”

    盧仚詫異的看了老何一眼:“看不出來,老何你長得這麼濃眉大眼的,居然會屠人滿門?不過,過去的事情嘛,過了就過了。”

    “你要聽真話嘛,真話就是,守宮監,是終南捷徑啊!”

    “你不懂‘終南捷徑’啥意思?嗯,就是,升官發財、青雲直上的好路子。”

    盧仚輕聲說道:“我呢,胸無大誌,這輩子呢,就想活得好一點,對自己更好一點。”

    “男人嘛,想要活得好一點,無非是這幾點。”

    “一呢,不被人欺負,你得有點拳頭,有點權。”

    “二呢,要活得滋潤,你要有點金子,有點錢。”

    “三呢,要活得長久,活得夠長,比如一千歲?”

    老何‘呵呵呵’的笑了起來,不斷的搖頭。

    對於盧仚的前兩點,老何是認可的,有權、有錢,一個男人就能活得不錯。

    但是一千歲?

    傳說,大胤武朝開國之時,那些武勳世家的老祖宗們,還能有人壽過六百。

    那也只是六百。

    到了現如今,武道修為是一代不如一代,培元壽八十,拓脈百二十,開經再加半甲子陽壽,那就是一百五十歲的極限壽命。

    當今大胤,培元境算是中堅力量,拓脈境算是高手,開經境就是各家各戶撐門面的底牌。

    開經境之上,傳說守宮監的魚長樂老太監,用‘采-陰-補-陽’外帶‘吃人心’的邪術,可能達到了開經境之上的境界。

    這也就是傳說。

    盧仚很認真的看著老何,沉聲道:“我呢,我的來曆,也不難打聽,我姓盧,卻是不重要的旁係出身。祖父留下的世職,被親戚頂了位置,有生之年,是落不回自己手中了。”

    “要說舉孝廉、舉秀才、舉博才這樣的當官捷徑,多少根正苗紅的正房嫡係的公子等著,每年國朝才有幾個‘舉薦’的名額?顯然,這是落不到我頭上的。”

    “要說科舉,無論是考秀才還是考博才,除非你是文教出身,有大賢做老師,否則,你做夢都別想靠自己的力量考出功名。尤其是,我姓盧,文教的考官們除非腦殼壞了,他們不會讓一個姓盧的,哪怕是一個旁係族人考上功名。”

    “其他好走的路子嘛,無非就是這幾種。”

    “自淨了進宮,我怕痛。”

    “做巡街武侯,一輩子就是一個巡街武侯,絕無出頭之日。”

    “加入司寇台,風餐露宿的不提,司寇台內,也早就是捕頭世家的地盤,除非是他們嫡係出身,否則在司寇台,你也混不出一個場面。”

    “只有守宮監。”

    盧仚感慨道:“老何,只有守宮監,還給我們這些人,留了一條晉升之路哪。不管出身,不管過往,哪怕你一個字都不認識,哪怕你骨子裏是一個混賬羔子,你立功了,就能升官!”

    “萬一哪天,混到了天子身邊,得到了天子賞識,嘖嘖,天子金口,封你一個爵位,這榮華富貴不就是直接落頭上了麼?”
    老何拚命的眨巴眼睛,他怔怔的看著盧仚,喃喃道:“還真是這個道理,嘖,不過,以往,包括上面的校尉、將軍們,都沒給我們講得這麼通透。”

    “小盧,看不出來,你這見識,不得了啊。你姓盧,你是涇陽盧?”

    盧仚微笑,不回答老何的問題,繼續自顧自的說道:“升官發財,在守宮監,比起其他衙門,是輕鬆的,還是有路子可以走通的。”

    “可是守宮監,可不僅僅是升官發財。”

    老何瞪大眼睛,不解的看著盧仚。

    盧仚也不多做解釋,他抬頭看了看天,喃喃道:“本來呢,我準備是再過兩年,等自己保命的本領再多一點,再來加入守宮監的。”

    “可是,情勢逼人哪,逼得我,這不,提前了兩年進來。”

    “老何,我才十六歲哩,十六歲,我就跟著你滿大街的找那些窮凶極惡的殺人凶手,你說這造孽不造孽啊?”

    老何乾笑,他急忙說道:“你先說,先說,守宮監還有什麼好處?”

    盧仚沉吟片刻,壓低了聲音。

    “守宮監直通皇城,這裏面的好處,一時半會說不盡。”

    “嘖,就說一樁吧,守宮監可約束‘司寶監’,司寶監內,儲存了四方諸侯進貢的無數奇珍異寶,這裏面,不乏一些‘奇珍大藥’。”

    盧仚的聲音變得很微妙,他笑看著老何,輕聲道:“或許裏面就有這麼一兩株,服用後可增加陽壽的奇珍,嚇,我說的第三點,不就來了麼?活得,長久一些。”

    老何呆了呆,然後‘哢哢哢’的低聲笑了起來。

    他指著盧仚笑道:“小盧啊,小盧,你可真,真有趣……司寶監裏如果有這種延壽的奇珍,宮裏多少貴人,哪裏輪得到咱們?你,你,不過,說不定還真有可能。哎,哎。”

    老何眨巴著眼睛,喃喃道:“或許,還真有可能。如果立下足夠的功勞,而那奇珍又沒人發現它的妙用……撿漏,對,沒錯,撿漏。這事情,不是沒有啊!”

    “傳說三十年前,咱們如今的一位九星將軍,他就是立下大功,被賞了一株‘白玉墨紋參’,本來他是重傷後傷了血氣根源,這參,是給他填補根基的。”

    “誰能想到,那白玉墨紋參裏面,居然藏了一滴奇珍靈膏,那位九星將軍一夜之間,連開三脈、六經,直接有了開經境後期修為,而且根基被打得無比雄厚,更得了一副‘天神力’的好身板。”

    “如今,他已經是天子身邊的侍衛首領,監公手下有數的人物。”

    盧仚微笑,點頭:“所以說,我這輩子,想要活得長久一些。嗯,能活多久,就活多久。司寶監是這天下,奇珍異寶最多的地方,我無論如何,都是要距離司寶監近一點,再近一點的。”

    “所以,你說,我這樣的出身,我想要讓自己過得好一些,我除了加入守宮監,還有別的更好的路子麼?”

    “沒有!”

    “所以,這就是我的大實話了。”

    “以上,全都是真話,一點虛言都沒有!”

    盧仚朝著天空呼出了一口長氣。

    這是他的真心話。

    原本,他是準備十八歲後,加入守宮監的。

    守宮監,或者說守宮監後面的皇城,裏面好處何止一個司寶監?

    不過,白長空一家委實欺人太甚,逼得他提前兩年做出了決定。

    “十六歲,我還沒成年呢,這算不算使用童工?”盧仚在心裏幽幽的感慨著。

    前方光線暗淡下來。

    大街兩側,兩點紅色燈火幽幽生輝,宛如兩點鬼火,將一段大街照得微微發紅。

    大街左側,是一間棺材鋪,古色斑駁的鎏金招牌,上書‘一路平安’四個大字。

    大街右側,同樣是一間棺材鋪,同樣的斑駁古色的鎏金招牌,上書‘福蔭後人’四個大字。

    兩間棺材鋪的門面都很大,左右都有五開間的店門。

    按照大胤的風俗,棺材鋪的門前,常年掛著一盞紅色燈火,兩間棺材鋪門口,各掛了一盞紅燈,夜風中,兩盞紅燈籠微微搖晃,讓人莫名的頭皮發麻。

    老何打了個寒戰。

    盧仚則是鎮定自若的走到了‘福蔭後人’的招牌下。

    他正正好,就聽到了店裏傳來的聲音:“老板,你們店最便宜的薄皮棺材,給來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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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8813849 發表於 2021-9-24 12:09 AM

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1-9-25 01:04 PM 編輯

第二十二章 邪人

    老何藏在了一家首飾店門口,借著店門柱子隱住了身形。

    這兩街一巷,老何和其他監丁,都是街面上的熟面孔,長年累月在街頭晃蕩,有不少店鋪的人認識他。

    所以,他不能出現在兩家棺材鋪的人面前。

    盧仚一人站在了福蔭後人的招牌門面,探頭探腦的朝著門板關上了一大半的店鋪裏面望了進去。

    前面說了,兩家棺材鋪的門面都很大,店鋪裏很廣闊。

    店面內一層層木架子整整齊齊的排列著,上面碼放了數十口棺材。有些棺材刷了黑漆,有些還是原木色澤。

    福蔭後人號做的是中低檔的買賣,看得出來,這些棺材使用的材料,都是普通常見的鬆木等木料,間雜幾口稍微高檔點的柳木棺材。

    透過那些棺材半開半掩的棺蓋,看得出,這些棺材使用的材料也著實感人。

    盧仚看到的,最厚實的一口柳木棺材,棺材板也就不到兩寸厚,有幾口靠邊放著的鬆木棺材,不僅僅棺材本身是使用一根根小木條拚湊起來,沒有使用大根大根的原木,棺材板更是只有不到一寸厚。

    店鋪被一口口棺材占了大半面積,昏暗的燈火下,一個身穿淺藍色錦袍,外面套著一件灰熊皮大氅的枯瘦老人,正打著寒戰問幾個坐在方桌旁用飯的夥計。

    “吶,你們這裏最便宜,最薄的棺材,給點上三口,現在就給我送去四極坊裏去。”

    枯瘦老人的身邊,站著兩名身軀修長的中年男子。

    兩個中年人衣衫單薄,身穿白色如雪的箭袖長袍,白色腰帶、白色靴子,頭上紮住髮髻的髮帶也是白色,髮髻上更插著三根白銀材質的劍形小髮簪。

    他們腰間佩劍,劍鞘皮也是白色鯊魚皮,劍把上纏了白色的絲絛,同樣是一片慘白。

    他們的氣質,也是冷颼颼的,讓人敬而遠之。

    大晚上的,在棺材鋪裏碰到這麼兩條貨,盧仚猛不丁看到他們,都感到後心一陣發冷。

    一聲咳嗽,一個帶著狗皮帽子,身穿淺褐色銅錢紋綢緞褂子,身形高挑,幹幹瘦瘦,皮膚微微發黑的中年男子,從棺材鋪後面一扇小門走了出來。

    “大過年的,府上死人了?哎,節哀,節哀。”

    坐在方桌旁的幾個夥計就站了起來,面無表情的朝瘦高男子欠了欠身:“掌櫃的。”

    街對面的一路平安號裏,一個同樣瘦瘦高高的中年男子探出頭來,怪聲怪氣的朝著這邊嚷嚷了一聲:“哎唷,開張了麼?這位客官,來我平安號看看?我這裏有南邊運來的珍稀木料打造的極品壽材,六寸板,八寸板,一尺二寸厚的極品板材。”

    “金絲楠木,檀香木,黃花梨,各色好材料,應有盡有啊!”

    “您家老人死了,睡在咱家的壽材裏,叫做一個風光體面!”

    福蔭後人號的掌櫃猛地兩步衝到了店門口,差點撞在了盧仚身上,他也不向盧仚道歉,而是指著對面的掌櫃破口大罵:“安老扣,沒你這麼做生意的……你家大過年的死老人呢,啊呸!”

    一口吐沫吐在了地上,福蔭後人號的掌櫃這才眯了眯眼,朝盧仚上下打量了一眼:“這位公子,您家也有人走了?哎,挑一口壽材唄?或者,在咱家訂製一口預備著?遲早都用得上!”

    盧仚激靈靈打了個寒戰,他幹笑道:“哎,看看,看看,我只是,看看!”

    福蔭後人號的掌櫃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僵硬的笑容:“看看也好,看看也好,您看中哪口了,給咱說,咱們這裏鬆木的、楊木的、柳木的、棗木的,什麼材料也都有,而且是數百年的老字號,師傅的手藝精湛的很。”

    掌櫃的一番話沒說完,店裏的枯瘦老人已經叫嚷了起來:“掌櫃的,你不做買賣,和那小子呱噪個什麼?趕緊的,三口薄皮棺材,最便宜的,急著用呢。”

    枯瘦老人身邊的一名白衣人,左手按在劍把上,腳步無聲的走到了棺材鋪門口,目光森森的盯著盧仚。

    掌櫃的幹笑了一聲,朝著盧仚看了看,轉身走到了枯瘦老人身邊:“最便宜的?您老確定?嘖,人生大事,無非生死,這人死了,可是一件大事,總要讓他走得舒舒服服,睡得踏踏實實不是?要不,您看看這口水曲柳的棺材?”

    掌櫃的大聲說道:“您看看,兩寸厚的板材,實打實的原木板,可不是木條拚成的雜貨。您這是咱家開年的第一筆買賣,給您算便宜些,原價一口二十貫,咱收您個成本費,就十二貫,怎樣?”

    枯瘦老人冷笑了一聲,朝著店鋪角落裏的幾口鬆木條拚成的棺材指了指:“少囉嗦,就那三口,也不用上漆了,跟我送去四極坊崎芳園,趕緊的。”

    盧仚雙手揣在袖子裏,站在棺材店門口,笑呵呵的看著枯瘦老人和掌櫃的呱噪。

    那一身雪白的男子目光冷厲的盯著盧仚看了又看,過了一小會,發現盧仚似乎對自己充滿威懾力的目光毫無反應,他橫挪了一步,擋住了盧仚的目光。

    “朋友,有些熱鬧,不好看。”

    “這種死人的事體,您,還是該去哪去哪吧?”

    街對面的安掌櫃,帶著僵硬的笑容,直勾勾的盯著這邊看著。

    他身後,幾個夥計探頭探腦的,也朝這邊打量著。

    盧仚伸手在白衣男子胸口用力一推,他笑道:“怎的?怎的?我找老板訂製棺材,你還不許人家做買賣了不成?耶?還是說,你們家大過年的死了三口人,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

    白衣男子的臉色變得極其陰沉。

    老何站在隔壁店鋪門前陰影中,眉頭猛地一挑。

    大過年的,誰家裏連死三口人?

    死人了,還只用最便宜的薄皮棺材?

    因為角度關係,他只能聽到盧仚和白衣人的對話,看不清白衣人的模樣。他心裏癢癢的,下意識的探出頭來,極力朝著福蔭後人號門前望去。

    一路平安號門口,安掌櫃的和幾個夥計好似有某種感應一般,他們同時扭過頭來,就著暗紅色的燈光,死死的盯了老何一眼。

    安掌櫃僵硬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唉喲,這不是守宮監的何爺麼?您家也死人了?來買棺材的?來,來,來,來咱們平安號,給您一口好的,給您一口好的。”

    安掌櫃伸出手,朝著老何連連招手:“來呀,來呀,來我們平安號!對面的福蔭號,他們家的棺材,可配不上何爺您這樣的大人物!”

    淡血色的燈光下,安掌櫃伸手朝著自己連連招手,那冷颼颼的‘來呀、來呀’,讓老何渾身直冒雞皮疙瘩——大過年的,這也太不吉利了!

    尤其是最後那句,差點沒把老何氣吐血。

    什麼叫做,‘配不上何爺您這樣的大人物’?

    他老何又不是來買棺材的,就算買棺材,也不是給自己用啊?

    但是已經露了行藏,老何陰沉著臉,從陰影中走出,朝著安掌櫃指了指,轉身慢悠悠的朝著遠處燈火通明的街口走去。

    安掌櫃看著老何慢慢離開的背影,突然無聲的深吸了一口氣。

    他的面皮驟然變得一片慘白,嘴唇則是驀然變成了青灰色,隨後慘白的皮膚下,一根根青綠色的血管痕跡露出,讓他這張臉變得無比的邪魅猙獰。

    盧仚一掌推在了白衣人胸口,白衣人身體紋絲不動。

    他傲然挑起了下巴,斜眼盯著盧仚。

    福蔭後人號裏,枯瘦老人幹巴巴的叫嚷著:“就那三個賤皮子,有口棺材給她們下葬,已經是主家的恩典了,就這三口了,少囉嗦。啥價錢?大過年的,第一筆買賣,你可得給我優惠價才是!”

    掌櫃的歎了一口氣,朝著枯瘦老人嘟囔道:“好吧,三口最便宜的薄皮棺材,嘖。”

    “大過年的,開年第一筆買賣,給您成本價。這三口棺材,您一口給八百文就是。”

    “哎,您還得選三套壽衣才是,棺木都買了,這壽衣也不值什麼錢不是?”

    “咱家的壽衣,也有粗布做的便宜貨,一套算您五十文,您看這價怎樣?”

    “哎,您家這三位,是男是女啊?這壽衣的樣式,男女還是有差別的,這鞋子,是多大號的?您給我說說,我給您配一套?”

    枯瘦老人不耐煩的擺了擺手:“三個都是女的,趕緊的。”

    棺材鋪裏,掌櫃的,夥計,還有從後院走出來,正準備幫忙搬運棺材的幾個粗壯漢子,他們的動作同時僵了一下,齊刷刷的看了枯瘦老人一眼。

    掌櫃的幹咳了一聲,嘴唇微微發青,幹聲道:“這女人壽衣,也是有講究的,老人和年輕人的,是不能混的,咱們大胤的風俗,您是老人家,您懂的。這些喪葬之物用錯了格式,對後人不利,對主家不利啊!”

    枯瘦老人皺著眉頭,琢磨了一會兒,幹巴巴的說道:“三個黃毛丫頭,十四五的年紀。您是行家,說得對,這壽衣、鞋子什麼的,您給弄好了。唔,棺材裏,多塞一些買路錢,讓她們,早死早投胎罷!”

    門口,盧仚看了看擋路的白衣人,搖搖頭,轉身就走。

    對面棺材鋪門口,安掌櫃和幾個夥計的目光,又直勾勾的落在了盧仚的背上。

    隨後,安掌櫃幹笑了起來:“關門,關門,嘖,看同行新年大吉、開張發財,這心裏啊,膈應,難受。關門,關門,看看明兒能不能有一趟好買賣。”

    猛不丁的,安掌櫃衝著盧仚的背影嚎叫了一嗓子:“少年郎,訂口好壽材罷?不定哪天用上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k8813849 發表於 2021-9-24 12:13 AM

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1-9-24 12:20 AM 編輯

第二十三章 紅轎子,紅鞋子

    盧仚在棺材鋪張望時,魯天星酒肉正酣。

    這是蒸籠大胡同最裏面,一間白牆黑瓦、園林森森的宅子,名曰‘玉堂春’。

    精巧的暖閣裏,火爐子上架著一口狗肉鍋子,一口羊肉鍋子,一旁放了十幾個碟子,上面碼著滿滿的各色山珍海味。

    暖炕上,一名身穿大紅色長袍,胸前守宮背上,八顆血色斑點炫目的中年男子巍然盤坐,右手筷子,左手酒碗,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正吃得滿頭大汗,酣暢淋漓。

    魯天星在一旁相陪,他和中年男子的身邊,各有一名生得珠圓玉潤,長相有七八分相似,顯然是一對兒姐妹的絕色少婦相伴。

    兩位婦人巧笑嫣然,為兩人斟酒、燙菜,時不時溫言細語附和兩句,將兩人伺候得妥妥帖帖。

    外面小風‘嗖嗖’的吹著,魯天星從狗肉鍋子裏,舀了一個燉得噴香的雞蛋,小心的放進了中年男子面前的小碗中,笑吟吟的說道:“姐夫,本來我心裏還有點發怵,這次的事情怕是不好收尾呢。有姐夫你親自帶人來坐鎮,我這顆心啊,算是落在實處了。”

    生得頭如笆鬥,五短身材,但是雙臂極其粗壯,一雙手掌色澤青黑宛如鐵鑄,手背、手指上青筋纏繞,在燈光下隱隱泛著寒光的中年男子也不怕燙,夾起雞蛋丟進嘴裏,咀嚼了兩口,‘咕咚’咽了下去。

    端起酒碗,滿足的喝了一大口,中年男子放下酒碗,摸了摸下巴上的一把大胡子。

    猶如鷹隼的眸子裏寒光一閃,中年男子厲聲道:“小星,你這次的事情,的確辦得不漂亮。折損了這麼多手下,居然連對方一點兒尾巴都沒摸到,上面有大人要用家法嚴懲你,是我幫你攔下來了。”

    魯天星額頭上,幾顆冷汗就滲了出來。

    中年男子擺了擺手,冷然道:“不過,監公英明。”

    中年男子和魯天星同時朝著皇城的方向拱了拱手,中年男子冷哼了一聲,輕聲道:“這些天,監裏的人手,主要力量都放在了監視滿朝文武,還有那些文教弟子上面,真正用來追查那案子的人手,本來就不多。”

    “不怕沒動靜,有動靜,是好事。”

    “你那三個最早被殺的手下,也就罷了,他們的劍術路子,是東神州最大的那一家的嫡傳……這事情,定然牽扯到四極坊裏的那群王八羔子,一時半會,不好動。”

    “但是另外那十五個被殺的手下,他們身上的傷嘛,前兩天,監公親自出動,請出了大內幾位已經榮養退休了好些年的老祖宗,認出了他們身上的傷勢。”

    魯天星眼睛一亮:“找到嫌疑人了?”

    中年男子吧嗒了一下嘴,抄起筷子夾了塊羊蹄,沉沉的說道:“昨天才剛剛確定下來。要不,今兒個我怎麼會主動請纓,來給你壓陣呢?這群混賬,已經有銷聲匿跡快七十年,怕是如今守宮監,就沒幾個人記得他們。”

    “哼,九陰教,聽說過沒?”中年男子斜眼看著魯天星。

    魯天星皺起了眉頭:“似乎,什麼時候聽說過。嘖,還是在哪份案卷上見到過?”

    “那,拜鬼母教呢?這名字,你一定不陌生。這名號,在守宮監正殿大堂上掛著呢,可是‘大逆不赦’鐵錄上排名第一的叛逆、邪魔。”

    魯天星嚇得渾身一哆嗦,他猛地一下子跳了起來,站在暖炕上驚呼:“九陰教,沒錯,就是他們,他們就是拜鬼母教,他們在我的地盤上有窩點?難怪,下手這麼狠毒,好幾個兄弟,差點沒被打成肉餅!”

    “鎮定,鎮定,多大點事?”中年男子無比自信的昂起了頭:“不怕敵人強,就怕不知道敵人是誰。拜鬼母教再凶殘,只要他們露了痕跡,豈能是我們的對手?”

    “監公親自下令,我這次,能動用的人手,全調動了。一千五百直屬的校尉、監丁,加上他們召集的地裏鬼,上萬人馬已經圍住了你這兩街一巷。所有人都裝備了武庫中提出來的精良甲胄、長槍大戟,強弓硬弩更是配足了。”

    中年男子將羊蹄塞進嘴裏,三兩下就吐出了白骨。

    “這次,你折損了人手,但是也嗅到了那些家夥的氣味,嘿嘿。”手中筷子朝著面露驚駭之色的魯天星一指,中年男子悠然道:“這次,主要功勞,我準備全算在你頭上。你在力士職銜上熬了這麼幾年,也該換一身行頭了。”

    魯天星臉色急驟變化,他急忙坐下,端起酒壺,給中年男子滿上了一碗好酒。

    “姐夫,全靠您提攜,嘿嘿。”

    中年男子微笑,端起酒碗和魯天星碰了一下,將一碗美酒一飲而盡,然後他用力的拍了拍腦門:“對了,還有一件事情,你要放在心上。有個叫盧仚的,剛剛加入你這一隊的年輕人?”

    魯天星驚訝的看著自家姐夫:“是,生得細皮嫩肉的小白臉,但是年紀輕輕的,居然有拓脈境的修為,應該是大家子出身。”

    “在鎬京的盧氏大族,只有涇陽盧氏的萊國公一脈和天恩侯一脈,這小子應該是出自那兩家罷?”魯天星眨巴著眼睛。

    中年男子微笑,他悠然道:“今天我帶人出發前,監公著人送信,讓你小心看顧他。”

    ‘呵呵’一笑,中年男子壓低了聲音:“這小子,前途無量啊。他剛剛加入守宮監,在監公那裏,已經被記下了三次大功,你說厲害不厲害?”

    魯天星駭然:“啥?他什麼都沒幹,就被記了三次大功?”

    中年男子斜睨了魯天星一眼:“你這就不懂了,他可不是什麼都沒幹。他把白長空氣得當街吐血,他讓大將軍府動用人手,滿大街的傳白長空的謠言,讓文教弟子和大將軍府交惡,這就是天大的功勞!”

    油簍子大街上,盧仚三兩步就追上了老何。

    雙手揣在袖子裏,盧仚低聲衝老何道:“招呼人吧,那安掌櫃,認出老哥你了。嗯,直接調人抄了那兩家棺材鋪罷,絕對不會抓錯。”

    老何又驚又喜的看著盧仚:“你確定?你怎麼知道,他們有問題?”

    盧仚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很誠懇的對老何說道:“我這一對招子,天生能看出一些常人難見的細節。那兩家棺材鋪的掌櫃、小兒,身上的邪氣隔著三裏地我都能看出來。”

    “他們絕對有問題,就算不是他們下手殺了那十八位兄弟,他們也絕對不是什麼正經路數。抓他們,絕對不會有錯。”

    盧仚眸子裏一抹青光流過。

    他悠悠道:“再說了,守宮監還怕抓錯人麼?”

    老何眨巴著眼睛。

    盧仚又繼續說道:“另外,四極坊崎芳園住的是誰?也讓兄弟們打聽打聽罷?”

    “大過年的,死了三個十五六歲的女子,而且要的是最便宜的薄皮棺材,可見死掉的人身份卑微,那麼就是侍女下人一類。”

    “不覺得,這套路很熟悉麼?”

    盧仚冷聲道:“想必,我們的柳少莊主老實了幾天,這是故態萌發,又開始做麼蛾子了。”

    老何一對眼睛瞪得和牛眼一般大小,他猶如見鬼一樣看著盧仚,幹巴巴的說道:“盧仚,我說,你這究竟是運氣好呢?還是,還是……”

    盧仚腦海中,蓮子狀的神魂靈光猶如水波一樣蕩漾著。

    他憨笑看著老何:“當然是運氣好。不過,所謂,巧合中定然有一絲必然,你要說我是不是運氣好,我們可以慢慢探討,但是現在,我們時間不多了。”

    兩人一路疾走,已經走過了小半條油簍子大街。

    前方有一家金鋪,店門已經半閉,燈光從半開的店門透了出來,隱隱可以聽到店鋪裏的笑聲。

    “哎!”

    笑聲戛然而止,一聲幽幽輕歎傳出。

    “好精致,好可愛的首飾。”

    “這做工,不愧是六百年的老店,就連宮裏,都時常用他家的東西。”

    “想我還是姑娘時,就常從他家選首飾。”

    “後來入了宮,用的也多是他家的寶貝。”

    “可是這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這後來呢……”

    幽幽輕歎聲透著一股子刺骨的寒意,盧仚莫名的渾身寒毛直豎,急忙加速大步走過這家金鋪。

    金鋪門前幾盞紅綢子燈籠,突然燈光大盛,血一般的光,將附近數十丈長短的一段大街染成了血色。

    淡淡的霧氣從金鋪大門內飄出,半開半閉的店門無聲開啟,一頂紅色的鸞鳳轎子猶如紙紮的風箏,輕飄飄的離地半尺,從金鋪裏飄了出來,不偏不斜的擋在了盧仚和老何面前。

    盧仚和老何臉色驟變。

    鸞鳳轎子的簾子一動,一雙血色的繡花鞋輕輕的從簾子下面出現。

    一個淒淒涼涼的聲音幽幽響起:“既然是爹娘生養的血肉至親,為何將我送入那不見天日的地方生熬?”

    “兩位相公,我們配對耍子可好?”

    霧氣快速向大街兩側彌漫,很快就將數十丈長短的街道籠罩在霧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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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8813849 發表於 2021-9-24 12:15 AM

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1-9-24 12:19 AM 編輯

第二十四章 強大的詭異

    就好像,很多動物能夠預知地震的來臨。

    就好像,某些海鳥可以感知颶風的到來。

    就好像,很多女人行走在大街上,能感應到突然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盧仚自六年前,腦海中多了那一幅畫卷,開始循圖觀想,凝聚出了神魂靈光後,他同樣擁有了某種常人沒有,或者說,早已在漫長的歲月中蛻化的‘靈覺’。

    趨吉避禍,預知吉凶。

    他之前就是靠著這一份‘靈覺’,找上了那兩家棺材鋪子。

    但是平日裏,這種‘靈覺’,並不是很清晰,只是一點點朦朧的感應,好像隔著磨花的水晶玻璃,窺視花園裏的紅花綠草,視線非常的模糊。

    可是此刻。

    見到這鸞鳳紅轎子的時候,盧仚渾身毛孔炸開,一根根汗毛筆直豎起,他感到了極其可怕的惡意,極其凶險的邪念。

    當紅轎子擋在了面前,簾子掀開,露出兩隻血色繡花鞋的時候,盧仚後心一陣冷汗滲出,他的‘靈覺’生平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知到危險。

    徹骨的寒意侵入身體。

    一切,都和年前在酒樓後院感受到的危險一樣。

    “走!”

    盧仚一聲大吼,就要淩空掠起,跳上大街旁的店鋪屋頂逃走。

    ‘咯咯’一聲淒婉的冷笑從轎子裏傳出,一道身穿大紅色宮裝,白髮如雪,紅顏如花,頭上戴了宮式鳳冠,打扮得好似新嫁娘的人影鬼魅般從轎子裏閃出,直接出現在盧仚和老何身前。

    盧仚剛剛跳起來三尺高。

    白髮女子左手輕輕一晃,盧仚眼前一花,她已經一手抓在了盧仚的腰帶,一股巨大的力量襲來,盧仚怪叫一聲,被一把摔在了地上。

    ‘嘭’的一聲悶響,盧仚被摔得不輕。

    他身體剛剛落地,立刻好似皮球一樣彈起,貼著地面,離地三寸,‘唰唰唰’的連連翻滾,一招極其狼狽的‘懶驢打滾’,硬生生被他使得瀟灑利落,彈指間向後翻出了七八丈遠。

    “風緊,扯呼!”

    盧仚還是很夠義氣的,那女子手上的力道不對勁,剛剛抓住他腰帶往地上一甩這股力道,比起如今的盧仚的極限力量,起碼要大了兩三倍。

    百忙中,他不忘向老何大吼了一嗓子,提醒他趕緊逃命。

    長得憨厚老實的老何,此刻面孔扭曲,變得無比的凶狠。

    他看到了盧仚被摔在地上,然後如此輕快靈巧的一路翻滾著向後逃竄。

    老何終於明白,在守宮監的時候,盧仚說自己‘跑得很快’是什麼意思了。這樣快捷靈巧的身法,何止是‘跑得很快’?

    老何感覺,把七八個自己疊吧疊吧放在一塊,也沒有盧仚跑得這麼快!

    一聲大吼,老何雙手突然變得漆黑一片,手掌也膨脹了幾分,帶起一道惡風狠狠的拍向了面前詭異的白髮女人。

    盧仚已經翻到了七八丈外,他一個挺身翻起,好似疾風中的草葉,筆直的向空中竄起。

    老何雙掌如雷,帶著沉悶的破風聲重重轟出。

    盧仚的眼角跳了跳。

    老何使用的,是大胤江湖上,堪稱爛大街的‘黑砂掌’。

    這是一門常見的毒掌,入門粗淺,上限有限,和豪門大族的鎮族武學根本無法相提並論,是底層江湖人、苦哈哈們才會選擇的旁門左道。

    但是黑砂掌以各種毒物輔助修煉,手掌中內蘊劇毒,所以殺傷力極其強大。

    帶著絲絲腥味的手掌重重的轟在了白髮女人身上。

    ‘噗噗’兩聲悶響,老何的手掌居然直接轟穿了白髮女人的身體。

    一陣光影搖曳,白髮女人的身體蕩漾如水波,她美麗的面龐一陣扭曲,白淨的面皮上突然蒙上了一層熾烈的血光。

    老何發出一聲慘嚎,他擊穿對方的雙手猛地收回,眼看著他的雙手迅速蒙上了一層細小的冰渣,一絲絲寒氣順著他的手臂急速的向他肩膀上延伸。

    他的雙掌,分明已經擊破了白髮女人的身體,但是他手掌收回,那女人身軀上一片血光蕩漾,居然不見任何傷勢,就連衣裳都沒有半點破損。

    ‘嗤’!

    盧仚已經騰空三丈,他身體一彎一折,正要跳向路邊店鋪的屋頂,又是幾聲陰惻惻的冷笑從他頭頂傳出。

    淡淡的霧氣中,兩條身穿紅裙的人影憑空出現,她們懸浮在盧仚頭頂,雙袖一抖,四條白綾發出尖銳的破空聲,宛如四條大蟒,蜿蜒向盧仚纏了上來。

    盧仚怪叫一聲,他雙手蒙上了一層淡淡水光,伴隨著隱隱的風浪聲,兩手一前一後,連貫擊打在頭上襲來的白綾上。

    ‘嘭嘭’巨響不斷。

    盧仚頃刻間在四條白綾上連轟了數十掌。

    萊國公一脈秘傳驚濤手,力道雄渾,一掌轟出,更有重重疊疊潛勁連綿而出,一掌疊加一掌,到了最後,掌力累積到自身力道的數十倍,一掌轟出,能摧城拔寨、開山斷流。

    盧仚數十掌連環轟出,一道道掌力猶如海嘯漩渦,不斷的回旋堆積。

    一掌比一掌快,一掌比一掌強。

    最初幾掌,盧仚還能輕鬆操控。

    十二掌之後,掌力堆蓄到可怕的程度,盧仚雙臂被龐然的元罡撐得膨脹起來,雙掌大如蒲扇,可怕的力道反震,每出一掌,全身都在劇烈顫抖,好似被一道道波濤衝刷翻卷一般。

    四條白綾劇烈的震蕩著,不斷發出‘嗤嗤’的破空聲。

    白綾上蘊藏著極其邪詭的寒氣,無形無跡的寒氣透過盧仚掌力,直透他的身軀。

    連續數十掌接觸,盧仚的手掌上也蒙上一層薄薄的冰晶,雙掌逐漸冰冷麻痹,就連兩條胳膊都好似不歸屬自己,逐漸失去了知覺。

    更讓盧仚難受的是,這些白綾飄忽陰柔猶如水波幻影,他全力轟出的掌力,只有一成不到被白綾吃下,其他的力道幾乎全部落空。

    他轟出的力量越大,他自己受到的反震力道就越大。

    兩條手臂吃力過重,盧仚都能聽到自己關節發出的不堪重負的哀鳴。

    數十掌轟出只是頃刻間的功夫。

    盧仚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掌力,也無法控製自己的軀體,他怪叫一聲,借力向一旁猛地斜斜掠出,四條白綾上堆積的龐然掌力轟然爆發,就聽一聲巨響,藍色幽光一閃,兩條紅裙人影被巨力震得飛起幾丈高。

    盧仚不甘的朝那兩條人影看了一眼。

    以他的掌力,尋常人挨他一掌都會飛起這般高。兩條人影吃了他數十掌,居然才打出這樣的效果?

    而且他能感受到,這兩條人影沒有受到實質的傷害!

    萊國公府一脈的鎮族武學,對這兩條詭異人影的殺傷力極其有限!

    ‘咚’!

    盧仚重重落地。

    兩條紅裙人影在空中猶如紙片一樣飄舞,四條白綾在胡亂的晃動。

    老何雙掌被半寸厚的冰晶封凍,他呼吸時,嘴裏都噴出了乳白色的寒氣。

    他踉蹌著向後急退,身形踉蹌中,他向盧仚看了一眼,他眼睛驟然瞪得溜圓,嘶聲吼道:“後面!”

    刺骨的寒意從身後襲來。

    盧仚在老何開口提醒之前,已經感受到了身後傳來的濃烈惡意和可怕的危機。

    他也不回頭,身體猛地向前一竄,‘唰’的一下衝出了五六丈遠。

    ‘嗤嗤’破風聲中,十幾條白綾幾乎是擦著他的脖頸飛了過去。

    疾風震蕩,寒氣肆意。

    盧仚回頭一看,不由得渾身一陣毛骨悚然。

    薄薄的霧氣中,悍然還有七八條身穿紅裙的女子,手持白綾,陰森森的離地三寸懸浮著。

    ‘嘭’!

    盧仚和老何背靠背,重重的撞在一起,相互掩護著,看向了霧氣中的這些詭異身影。

    從轎子裏出來的白髮女子‘咯咯’一笑,目光如冰,冷冷的掃過盧仚和老何:“相公,我們配對耍子來?”

    老何的右手在腰帶上一翻。

    他的手掌已經被冰晶封凍,他極力掙紮,兩根手指勉強蠕動著,從腰帶裏掏出了一顆雞蛋大小的彈丸,‘唰’的一下丟上了天空。

    ‘嗤……嘭’!

    一團紅色煙火在離地十幾丈的空中炸開。

    醬壇子大街、油簍子大街、蒸籠大胡同兩街一巷內,十幾處高樓中,偷偷潛伏在內的守宮監所屬同時朝著這邊望了過來。

    下一瞬間,兩街一巷各處院落裏,數百道人影騰空而起,尖銳的哨子聲驚天動地,到處都有人嘶聲尖叫:“守宮監辦事,閑雜人等滾開!”

    數十丈外,幾處樓閣中,兩名藍袍校尉帶著大群力士、監丁湧出。

    一名藍袍校尉駭然瞪大眼,看著眼前籠罩了大片街道的薄霧:“這霧氣是怎麼回事?大冬天的,哪裏來的霧?”

    分明隔著不遠,這校尉放聲大吼,但是他的聲音透過霧氣傳來,已經變得模糊飄渺,好似隔著好幾裏地一般。

    從這點來看,伴隨著這些詭異女子出現的薄霧,倒是和盧仚用來遮掩行跡的水霧有異曲同工之妙。

    只是盧仚的水霧中,可沒有這種刺骨的、讓人打心裏發冷的詭異寒意。

    白髮女子緩緩轉過身,她看了看四面八方飛撲而來的守宮監所屬,幽幽歎了一口氣:“好多相公,消受不得,嗤,嗤,下次找你們耍子。”

    人影閃爍中,白髮女子和十幾條紅裙人影同時衝進了那鸞鳳轎子。

    小小的單人轎,天知道她們這麼多人,是怎麼擠進去的。

    薄霧升騰,鸞鳳轎子離地三尺飄起,無聲無息順著大街急速飛馳,正面撞向了那兩名校尉和他們的大群下屬。

    盧仚猛地騰空而起,跳起來七八丈高,跳出了薄霧籠罩的高度,朝著那邊放聲大吼:“幾位大人小心,這轎子有鬼!”

    那些校尉、力士、監丁聽到盧仚吼聲,一個個放慢了腳步。

    他們身後,數十名悍勇的地裏鬼身披甲胄,手持長槍大戟,排著整齊的陣型大步衝出。

    槍戟如林,狠狠刺向了飛馳而來的轎子。

    轎子的門簾掀開,數十道白綾擊出,就聽‘啪啪啪’一陣脆響傳來,白綾在這些地裏鬼的臉上挨個抽了一擊。

    數十條人影騰空飛起。

    他們飛起時,還是一條條魁梧精壯的漢子。

    落地時,他們已經變成了幹癟脫水的幹屍。

    目睹著一切的守宮監所屬齊聲大嘩,四下裏陣腳一陣大亂。...<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8813849 發表於 2021-9-24 12:20 AM

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1-9-24 12:22 AM 編輯

第二十五章 穿過

    此情此景,詭異而凶獰。

    數十條精壯漢子,其中有好幾個已經踏入培元境門檻的好手,居然頃刻間被化為幹屍。

    原本如狼似虎衝殺過來的守宮監所屬,一下就好像被去了勢的公貓,變得溫順而躑躅。

    好些校尉、力士放慢了腳步,那些監丁更是精明,一個個大呼小叫,卻沒有一個真個敢上前的。

    至於那些被監丁們召集過來的地裏鬼們,這些家夥更是紛紛停下不動,盧仚甚至看到,有一些機靈鬼,已經在偷偷的向後退卻。

    一聲長嘯遠遠傳來:“奮勇爭先者,賞!畏戰不前者,斬!”

    幾名已經衝到近前的校尉激靈靈打了個寒戰,他們紛紛舉起手厲聲呵斥:“弓弩手,攢之!”

    大街兩側的店鋪屋頂上,超過百名弓手紛紛拉開弓弦,有相當數量的弩手也‘嘎嘣’上了弩機。

    下一刻,‘嗖嗖’破空聲不絕於耳,一支支三尺雕翎長箭、一支支尺半純鋼弩矢猶如暴風驟雨,密密匝匝的落在了紅色的鸞鳳轎子上。

    薄霧籠罩著鸞鳳轎子。

    所有箭矢伴隨著沉悶的聲響,紛紛紮穿了轎子,整個穿透了轎子。

    無論是鐵木杆的雕翎長箭,還是精鋼鍛造的尺半弩矢,穿透轎子後,紛紛蒙上了一層薄薄的冰晶,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碎裂聲中,鐵木箭杆和精鋼弩矢紛紛折斷、炸碎。

    那鸞鳳轎子被數百支箭矢、弩矢穿透,通體上下不見一個窟窿眼,就好像一抹沒有實體的虛影,筆直的撞向了前方大街正中攔路的兩名藍袍校尉。

    兩名校尉呆了呆,下意識的左右分開。

    他們身後的白袍監丁中,三尾黑蠍兄弟三人中,在淩晨的追捕中沒有受傷的仇大、仇二獰笑連連,撒開大步朝著鸞鳳轎子正面衝了過去。

    這兩位,也不知道是真個沒心沒肺,還是初來乍到守宮監,立功心切想要有點表現,他們居然對地上數十具幹屍視若無睹,就這麼大呼小叫的揮動著兩條蠍尾鞭正面衝了上去。

    亂糟糟的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大聲讚歎:“真壯士也,我守宮監,也有鐵血好漢子!”

    和盧仚背靠背站在大街上,雙臂被冰晶封凍,身體抖得和篩糠一般的老何哆哆嗦嗦的嘟囔道:“蠢貨,衝得快,死得快。又不是去抄犯官的家,沒油水的事情,這麼拚命做什麼?”

    仇大、仇二不愧是拓脈十二重、十一重的修為,這種修為,放在當今大胤,無論在哪裏都算得上一把好手。

    兩人手中蠍尾鞭蕩起一道道黑色弧線,鞭梢的淬毒倒勾撕裂空氣,發出尖銳難聽的破空聲,隔著兩丈多遠,朝著筆直衝來的鸞鳳轎子狠狠抽去。

    鸞鳳轎子的簾子紋絲未動,兩隻白生生的嬌嫩小手直接穿透了簾子,輕輕的在兩條蠍尾鞭上點了一點。

    一聲極輕微的裂帛聲中,兩條鋼絲纏擰而成的蠍尾鞭寸寸粉碎,兩條慘白色的寒氣順著鞭子頃刻間傳了上來,仇大、仇二發出一聲驚呼,兩人持鞭的右手迅速蒙上了一層白色冰晶。

    人群中,被司寇台的捕快們砍了十幾刀,小腿上又挨了一箭,混在人群中為兩位兄長掠陣的仇三驚呼一聲,他右手一抖,幾顆拇指大小的彈丸帶著細微破空聲徑直飛出。

    彈丸和轎子輕輕一碰,當場炸開,大片藍色、綠色、紅色的粉末散開,化為一團團毒氣將轎子籠罩在內。

    仇大、仇二捂著被凍傷的右手狼狽倒退。

    轎子裏,淒婉的笑聲響起:“好心狠手辣的相公,我們配對耍子來?”

    隨著笑聲,一道陰寒刺骨的小旋風從轎子裏吹出,一團團毒氣被旋風一帶,當即化為大片氤氳朝著攔路的守宮監所屬吹了過去。

    仇大、仇二、仇三撒腿就逃。

    那些校尉、力士、監丁們反應速度稍微慢了一點,寒風卷著毒氣飛撲而來,‘唰’的一下籠罩了好幾十人。

    寒氣沁體,五髒生寒。

    被寒風吹拂的守宮監所屬只覺手腳發冷,動作驟然僵硬了幾分。

    隨後一絲絲或者香甜、或者辛辣、或者腥臭的氣味衝進鼻腔,數十個守宮監所屬,其中包括了一名校尉、七個力士、三十幾個監丁身體一晃,一頭栽倒在地上,臉上皮膚當即變成了一片黑色。

    “毒!”僥幸沒被毒風卷入的一名藍袍校尉氣急敗壞的破口大罵:“哪個生兒子三屁-眼的,在兄弟夥裏用這種斷子絕孫的手段?解藥,解藥,該死的!”

    一句話罵完,這校尉大聲吼道:“不過,好手段,這麼猛的毒。混賬東西,你是誰的手下?這趟事後,跟本大人混,怎麼樣?”

    吼聲中,這校尉看著已經幾乎衝到面前的鸞鳳轎子,身體晃了晃,咬咬牙,嘶聲大吼了一嗓子,雙掌一錯,發出刺耳的金鐵撞擊聲,指縫間隱隱可見縷縷火星噴濺。

    ‘噗’!

    這校尉雙掌連環擊出,狠狠拍在了鸞鳳轎子的抬杆上。

    一如之前那些弓弩手的攻擊,校尉氣勢萬鈞的雙掌直接穿透了抬杆,一絲絲白色寒氣縈繞在他手掌上,他指縫間的火星快速熄滅,眼看著一層冰晶在他的手掌上不斷的冒了出來。

    “什麼鬼東西!”

    剛剛在遠處下令讓守宮監所屬進攻的中年男子,即魯天星的姐夫,已經猶如一隻大鳥,踏著一處處屋脊,幾個起落間從蒸籠大胡同方向衝了過來。

    遠遠看到這頂詭異的鸞鳳轎子,中年男子厲聲喝道:“弓弩,射!”

    剛剛一輪齊射無功,被轎子詭異的表現驚呆的弓弩手們回過神來,他們齊聲吶喊,又是一波箭矢伴隨著刺耳的破空聲密密匝匝的落下。

    中年男子的瞳孔驟然一凝。

    借著四面八方的燈籠火把,他看清了那些箭矢落在鸞鳳轎子上後的詭異狀況。

    鸞鳳轎子宛如幻影,所有箭矢直接穿透而過,轎子上沒有半點痕跡留下。

    不僅如此,穿透轎子的箭矢,還全都被凍成了冰塊,和地面一撞後紛紛斷碎。

    “斬!”

    中年男子一聲長嘯,他腰間一道青藍色的匹練掃出,一道長有三四丈的寒光帶著尖銳嘯聲,從高處當頭向鸞鳳轎子劈下。

    盧仚眼尖,他看到那中年男子從腰間抽出的,赫然是一柄寬只有二指,薄如蟬翼,長有一丈八尺的奇形軟劍。

    幾乎透明的軟劍在中年男子手中繃得筆直,劍尖上一道寒光噴出兩丈多長,淩厲的寒氣四溢,方圓百丈內,高空飄落的小雪花宛如被磁鐵吸引的鐵粉,紛紛向這一道劍光彙聚而來,讓這一道劍光更添了幾分屠盡蒼生的淩厲寒意。

    這一劍,快如閃電,殺意驚人。

    鸞鳳轎子似乎知道這一劍的厲害,原本筆直順著大街向前衝的鸞鳳轎子,好似沒有絲毫慣性一般,‘唰’的一下直接原地九十度轉向,速度更快了幾分的朝著路邊一家已經關門落鎖的店鋪撞了過去。

    “哪裏逃?”

    中年男子冷笑,手中長劍一旋,淩厲的劍光化為數十道漩渦一般劍旋,‘噗噗’不斷的落在了鸞鳳轎子上。

    這一次,鸞鳳轎子終於受到了實質的傷害。

    劍光透過轎子,這座詭異的轎子上,分明出現了數十道極細的透明鋒利。

    一縷縷陰寒刺骨的白氣從這些縫隙中不斷噴出,白氣所到之處,地面立刻結上了厚達寸許的寒冰。

    轎子裏,淒婉哀怨的哭泣聲傳來:“好心狠手辣的相公!”

    鸞鳳轎子速度飛快,挨了數十道劍光後,已經一頭撞在了那家店鋪的門板上。

    然後,當著數百人的面,這鸞鳳轎子就這麼穿過了門板。

    門板絲毫無損,這鸞鳳轎子就真的好像傳說中的鬼魅一樣,就這麼徑直穿了過去。

    中年男子怒罵一聲,長劍一揮,這家店鋪的店門連同半截門面樓房被一劍劈成了兩片,樓體崩塌,破磚碎瓦、梁柱屋頂紛紛砸下,但是煙塵四起的店鋪中,哪裏還有那鬼轎子的影子?

    中年男子重重落地,右手一晃,長長的軟劍猛地收回,化為一個雞蛋大小的劍卷,被他隨手塞進了腰帶裏。

    他陰沉著臉看著崩塌的店面,語氣艱澀的說道:“我,眼睛沒花吧?它,不是撞破了店門硬闖進去,而是,就這麼穿了進去?”

    兩名身穿紅袍的七星將軍,大群身穿藍袍、青袍的校尉、力士紛紛趕到,他們恭恭敬敬的杵在中年男子的身後,一個個目光略顯呆滯的看著被一劍劈開的店面。

    剛才那一幕,他們全都親眼所見。

    這轎子,的確是穿過了門板,猶如幻影一樣穿了進去,然後不知去向。

    “去一個人,將這裏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詳詳細細的稟告給監公……我們這次,怕是真遇到什麼古怪玩意了。”

    中年男子雙手打在腰帶上,莫名的打了個寒戰。

    他輕聲道:“剛才是誰發的求救信號?是誰第一個碰到這邪門玩意?”

    盧仚和老何被帶到了中年男子身邊。

    不等中年男子開口詢問,盧仚已經大聲說道:“將軍,請下令,抓捕平安號和福蔭號的所有人。屬下懷疑,這轎子裏的女人,就是他們的黨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8813849 發表於 2021-9-24 12:22 AM

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1-9-24 12:24 AM 編輯

第二十六章 火起

    油簍子大街被火把燈籠照得一片通明。

    上千監丁將一路平安、福蔭後人兩家棺材鋪圍得水泄不通,外圍有數千地裏鬼,將附近的街巷徹底封鎖。

    空中有訓好的鷹隼無聲飛過,地上力士身邊,一條條凶猛的獵犬低沉的咆哮。

    各處高樓頂部,都有目光敏銳的弓手四處瞭望。

    伴隨著一聲吶喊,一群手持鐵錘、鐵鞭、大盾牌的監丁破開店門,悍然衝進了兩家棺材鋪。

    很快,剛剛在棺材鋪裏買棺材的枯瘦老人,還有兩名白衣男子就被監丁們押送了出來。

    枯瘦老人面皮隱隱發青,他跳著腳大聲咆哮謾罵。

    “我是東琦伯世子的管家,我是東琦伯世子的人!”

    “你們幹什麼?你們幹什麼?”

    “憑什麼抓我?憑什麼抓我?”

    “來人啊,救命啊,守宮監的閹黨禍害諸侯啦,守宮監這群沒-卵-子的混蛋,他們要衝著諸侯下手啦!”

    在場的守宮監所屬,從將軍往下,所有的校尉、力士、監丁,乃至外圍的地裏鬼們,臉色全都變得很難看。

    當即有一名紅袍將軍帶著一群下屬圍了上去。

    兩名白衣男子手按劍把,冷然看著四周圍上來的守宮監所屬,其中一男子冷聲道:“吾等,乃昊劍宮劍衛。”

    兩人身軀未動,他們長劍在劍鞘中鏗鏘震鳴,森森劍意席卷四方,方圓十丈內,所有人都覺得面目生寒。

    站在盧仚身邊的,魯天星的姐夫,守宮監八星將軍羅輕舟一甩手,冷哼了一聲。

    帶人圍上去的那名紅袍將軍聞聲止步,很是忌憚的朝兩名白衣男子望了一眼,朝那枯瘦老人冷聲道:“閉嘴,守宮監行事,和你們無關,且在一旁站著。”

    那枯瘦老人聽得這話,原本驚惶不安的他立刻變得神氣活現。

    他挺直了腰杆,指著紅袍將軍,很是倨傲的說道:“既然如此,那鋪子裏,有我們定下的三口棺材,你們可別……給我打壞了。”

    枯瘦老人眼珠子‘咕嚕嚕’亂轉,也不知道在動些什麼主意。

    羅輕舟朝他望了一眼,再次冷哼一聲,然後看向了站在身邊,正在默運滄海勁元罡,驅散手臂內被侵入的可怕寒氣的盧仚。

    “你,盧仚?”羅輕舟和顏悅色的詢問道。

    “屬下盧仚。”盧仚笑著,朝羅輕舟拱了拱手。

    “唔。”羅輕舟點了點頭:“我見你眉眼、身量,生得有幾分眼熟。尤其是你這般魁梧的模樣,十八年前,不,現在來說,是十九年前,鎬京羽林軍中,有一位羽林中郎,叫做‘盧貅’的,他是?”

    盧仚一聽,急忙站直了身體,恭謹的朝羅輕舟一抱拳:“那正是屬下祖父。只是……”

    羅輕舟笑了起來,他一手拍在了盧仚的肩膀上,笑吟吟的說道:“那,咱們就是認真的自己人了。我出身羽林軍,當年有幸,在盧中郎麾下擔任校尉一職。”

    “哎呀,當年盧中郎一身滄海勁,一條鏨金槍,是鎬京羽林軍中‘三刀’、‘三斧’、‘六飛槍’中的第一杆槍,嘖嘖。曾經羽林軍內部大比,他一馬一槍,日不移影,連挑羽林軍五十四員大將,得上皇欽賜飛虎袍、龍鱗甲,那赫赫聲名,嘖嘖!”

    羅輕舟滿臉是笑的向盧仚說道:“既然是盧中郎家小公子,那真正是自家人。以後,在守宮監,有什麼事情,直接來找我。”

    羅輕舟又輕輕的拍了拍盧仚的肩膀,顯得格外的親熱。

    盧仚呆了半晌,這才幹笑道:“謹遵將軍之言,只是,沒想到,祖父他居然,這些事情,下屬竟然是一點都沒聽說過。”

    羅輕舟搖頭,感慨道:“也難怪,畢竟嘛,嗨,當年的事情,也就不說了。總之,以後我們多往來,多親近。”

    一旁的守宮監所屬,一眾校尉、力士嫉妒得眼珠通紅。

    尤其是今日才和盧仚一起加入守宮監的三尾黑蠍兄弟三個,更是目不轉睛的盯著盧仚,那目光就好像小刀子,恨不得從他身上挖一塊肉下來。

    大家都是一個腦袋兩隻手,怎麼他們兄弟三個還要苦哈哈的從底層監丁掙紮往上爬,而盧仚就驀然進入了他們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的眼睛裏?

    “狗-戳的世家子!”此刻,不知道多少人在心裏破口謾罵。

    腳步聲響起,就在羅輕舟刻意和盧仚攀談的時候,兩家棺材鋪裏,兩個掌櫃的,連同十幾個小二夥計,百多個匠人、力夫,還有一批仆役下人等,一個個面無表情的,被監丁們押送了出來。

    “他們?”羅輕舟輕聲問盧仚。

    “屬下敢擔保,他們和那鬼轎子有關。”盧仚也輕聲回稟。

    兩家的掌櫃,此刻已經扯著嗓子,幹巴巴的有氣無力的哀嚎起來。

    “諸位大爺,我們犯了什麼事了?”

    “我們向來循規蹈矩,我們奉公守法。”

    “我們每個月的稅,那是一個子兒都沒漏。”

    “我們該給諸位大爺的好處,也都按例份給足了啊。”

    幾個力士飛撲了上去,掄起大巴掌,衝著兩人就是一通耳光抽了下去。‘劈裏啪啦’一通亂打,兩個掌櫃被打得昏天黑地,嘴角都有血水滲出。

    兩個棺材鋪裏,傳來一陣‘稀裏嘩啦’的亂響,監丁們正在裏面一寸一寸的翻找。

    不遠處,一名校尉帶著一群下屬飛奔而來。

    校尉跑到了羅輕舟面前,面帶驚色嘶聲道:“大人,榮盛號上下,從掌櫃的到小二,再到那些首飾師傅和下人,全都死得一幹二淨,狀況,盡是身軀幹癟而亡。”

    榮盛號,就是剛剛鸞鳳轎子衝出來襲擊盧仚、老何的那家金鋪。

    盧仚指引羅輕舟帶人來這裏包圍了兩家棺材鋪,留下了一隊人馬勘查金鋪現場。

    聽了校尉的稟告,羅輕舟背著手,走到了兩個身體搖擺不定,面頰紅腫充血的掌櫃面前。

    上下打量了兩個掌櫃一眼,羅輕舟輕聲道:“你們,有鬼!”

    兩個掌櫃的齊聲喊冤:“大人,我們冤枉,我們什麼都沒幹!”

    羅輕舟搖頭,他沉聲道:“不,你們有鬼。這鎬京上下,正兒八經的良民百姓,見了我們守宮監的兄弟,都和見鬼了一般。”

    “你們眸子裏,我沒看到畏懼之色。”

    羅輕舟沉聲道:“你們有依仗,有底氣,你們並不怕我們。”

    “如果僅僅是你們兩個掌櫃的如此,我或許會認為,你們這兩家棺材鋪後面,有朝堂大員做靠山。你們又或許見多識廣,迎來送往的,見多了達官貴人,所以不將我這區區守宮監將軍放在眼裏。”

    “但是你們兩個掌櫃的可以對我無視,但是你們手下的這些小二、匠人、力夫,甚至是這些打雜的仆役,這些粗使丫頭,都是如此的平淡、鎮定,這就有鬼了。”

    兩家掌櫃的身體停止搖晃。

    他們的表情也回複了平靜。

    他們目光直勾勾的盯著羅輕舟,一路平安號的安掌櫃幹巴巴的笑道:“原來,不怕你,就是有罪?呵,我們為何要怕呢?”

    羅輕舟猛地一拍手,他大聲笑道:“哪,哪,哪,這就露底了,是不是?天星啊,你以後做事,要踏實一點,瞧瞧,盧仚小兄弟剛剛加入守宮監,就能揭破的人,你值守這兩街一巷也有好幾年了吧,怎麼就沒發現,這兩位掌櫃的,居然是這麼了不起的人物呢?”

    魯天星一臉狼狽的看著自家姐夫。

    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盧仚,幹巴巴的陪著笑臉:“將軍明鑒,這兩家棺材鋪,都是風調坊裏兩百多年的老字號,誰能想到他們有鬼?”

    羅輕舟‘哈哈’大笑,他狠狠一指面前的兩家棺材鋪所屬,冷聲道:“抓起來,送入秘獄,且看……”

    福蔭後人的掌櫃‘嗤嗤’笑了起來:“你們這些沒-卵-子的閹貨,鼻子也是靈得很了。自從年前宰了你們幾個狗腿子,就覺得,你們或許會查到我們頭上。”

    “可是,沒想到,你們還真捉摸了過來。”

    “可惜了,這兩家鋪子,我們精心營做了這麼多年,哎,做了多少大事?”

    羅輕舟目光一凝:“大事?什麼大事?你們開棺材鋪,還能做什麼大事?”

    一路平安的安掌櫃放聲大笑:“你們是沒機會知道了。哈,哈,哈!”

    羅輕舟臉上再無半點笑意,他厲聲喝道:“來人,抓人,送回秘獄嚴刑拷打,我要……”

    高處,一名手持強弓四處梭巡的弓手突然扯著嗓子,撕心裂肺的大吼了起來:“將軍,四極坊,四極坊的方向,有火光,有火光,好幾個火頭,哎,風大,火勢在蔓延!”

    羅輕舟和一眾下屬臉色驟變。

    他們紛紛騰空而起,落在了路邊的屋頂上,朝著四極坊的方向望了過去。

    四極坊就在魯天星值守的兩街一巷的隔壁,相距這裏不到三裏地。

    此刻那邊已經是火頭四起,大片火光熏得小半片天都變成了通紅。

    寒風卷著小雪,推動著火勢四處蔓延,遠遠傳來了聲嘶力竭的喧嘩聲,巡街武侯的哨子聲,還有日夜值夜的更夫的銅鑼聲更是一連串的響起。

    羅輕舟一下就亂了陣腳。

    魯天星只是三星力士,他負責值守的,只是這兩街一巷一小片地盤。

    而他羅輕舟是八星將軍,整個風調坊,乃至風調坊周邊的好幾個坊市,全都是他的轄地。

    不說風調坊是一品坊市,周邊的坊市盡是二品,居住的全都是達官貴人、名人賢達。

    就說一個四極坊。

    要是裏面的那些諸侯質子出了什麼事,他羅輕舟有一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去,救火,救人!”

    羅輕舟扯著嗓子尖叫了起來:“派人向監公求援,請守宮監本部出動人手,幫助彈壓!”

    話音未落,兩家棺材鋪從掌櫃往下,所有人同時從腰間掏出一顆顆拇指大小的彈丸,‘啪啪啪’朝著四周就是一通亂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8813849 發表於 2021-9-24 12:24 AM

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1-9-24 12:26 AM 編輯

第二十七章 求死,驚退

    “哈哈哈,九陰鬼母,渡我殘魂,百死萬劫,終成不滅!”

    兩個掌櫃的,連同兩家店鋪所屬,加起來數百號人同時嘶聲狂笑,他們面孔扭曲,笑容癲狂,悍然一副活膩味了一心求死的癲狂狀態。

    極甜美,極悅耳,清清冷冷,婉轉淒美的女子聲音從一路平安號內傳來。

    “相公,我們配對耍子來?”

    大片薄霧從棺材鋪裏噴出,伴隨著淒厲的慘嗥聲,剛剛闖入棺材鋪裏抓人、搜查的監丁們好似颶風中的草堆,紛紛從店鋪中飛出。

    他們人在半空中,身軀就急速的幹癟萎縮,頃刻間就變成了一具具幹屍摔在地上。

    薄霧中,一條若有若無,飄忽虛幻的女子身影緩緩而出。

    她頭戴紅帕頭,身穿紅嫁衣,腳踏紅繡鞋,身邊漂浮著幾盞猩紅的燈籠,放出森森血光,照得方圓十丈內盡成血色。

    那血光落在身上,就聽得‘嗤嗤’聲不斷。

    一股可怕的寒氣順著血光侵入身體,被血光照中的監丁、力士們體表噴出白色寒霧,一層薄薄的冰晶在他們身上急速擴散。

    於此同時,兩個棺材鋪所屬投擲的彈丸也紛紛落地。

    沉悶的炸裂聲中,一團團毒氣急速擴散開,有些彈丸落在了大街兩側的店鋪上,彈丸裂開,一縷縷綠色的磷火噴濺,迅速引燃了大街兩側的店鋪。

    大冬天,寒風一吹,店鋪的建築使用的木頭早就幹透了,眼看著數十處火頭‘呼呼’的點著了。

    毒氣四散,數十名守宮監所屬雙手掐著脖子,重重的倒在地上。

    那些棺材鋪所屬一個個嘶聲吼著口號,面孔扭曲猙獰,變得醜惡如鬼,一個個亡命般朝著四周的守宮監所屬發動了襲擊。

    守宮監的校尉、力士、監丁們,也多為好手,其中大部分,都是三尾黑蠍兄弟這樣走投無路,被逼投靠守宮監保命的江湖亡命。

    面對棺材鋪這些人的衝擊,這些守宮監所屬第一時間做出了最致命的反擊。

    刀劍齊下,槍戟亂刺,四周高處的弓手、弩手箭如飛蝗一般落下,‘噗噗’刺穿了這些棺材鋪所屬的身體。

    一個又一個亡命撲擊的人倒在了地上。

    他們哪怕被砍翻在地,哪怕被箭矢戳得和篩子一樣,他們在地上抽搐掙紮的時候,都不忘大聲嘶吼:“鬼母慈悲,渡我殘魂!”

    也有棺材鋪的人順利衝到了守宮監所屬身邊,他們的手掌變成了各種詭異的青色、藍色、綠色,指甲泛著黑色磷光,陰柔無聲的朝著四周亂拍亂打。

    他們的動作看上去柔弱無力,實則手掌上蘊藏了極其惡毒的力道。

    有守宮監的人和他們對拳、對掌,只是一擊,他們的手掌看似完好無損,陰毒無比的力道已經侵入他們手掌,傷損了筋骨、肌肉。

    更有劇毒順著掌力侵入身體,頃刻間又有數十名守宮監所屬被擊倒在地。

    兩名七星紅袍將軍怒吼、咆哮,一隊一隊的校尉、力士、監丁,帶著成群結隊身披甲胄的地裏鬼排著密集的陣型衝了上去。

    地面有大隊衝擊圍剿,頭頂有箭雨攢射。

    最重要的是,守宮監使用的,盡是大胤最頂尖的軍械,是精品中的精品,殺傷力、防禦力遠超江湖人能弄到的那些刀槍棍棒。

    兩家棺材鋪數百號人,在短短半刻鍾間,絕大部分被擊殺,其他個個重傷,一個個渾身是血的躺在了地上。

    那些死人也就罷了,那些重傷的,一個個癲狂的笑著,歇斯底裏的朝著四周的守宮監所屬謾罵咆哮,只求速死!

    他們,只求‘死’!

    在這過程中,那從棺材鋪裏走出的詭異女子人影,只是靜靜的懸浮在薄霧中,周身散發出讓人驚怖的寒意,卻不見她有絲毫的動作。

    漸漸地,隨著四周的傷亡越來越多,那些死者、傷者的傷口裏,絲絲肉眼可見,變得亮晶晶極其耀眼的血霧升騰而起,不斷被吸入女子身邊的幾盞紅燈籠中。

    幾盞紅燈籠的火光變得越發耀目,亮晶晶的好似紅寶石一般,壯大的燈火熾烈,照亮了方圓百丈之地,燈籠裏散發出的寒氣,就越發的酷烈難當。

    盧仚靜靜的站在羅輕舟身後。

    此時此刻,羅輕舟身邊,是整條油簍子大街最安全的地方。

    他腳下躺著一名身披軟甲的監丁,他手中,拎著一杆一丈二尺長的虎頭點鋼槍。

    這槍,本來是這監丁的。

    這監丁跟著隊伍向前衝鋒,去剿殺那些棺材鋪的人的時候,盧仚看中了他手中的長槍,當即一掌從背後砍暈了他,將他手中的長槍奪了過來。

    順便,盧仚一腳,將這監丁劃拉到了自己腳下。

    這地方,也算是處於羅輕舟的保護圈子裏。

    盧仚覺得,自己借用一下人家的兵器,順便給人家安排一個‘安全’的‘好位置’,這算得上仁盡義至,很有良心了。

    身邊滿是慘嚎聲,刀劍入肉的聲音清晰可聞。

    羅輕舟對四周的動靜視若無睹,只是直勾勾的盯著站在面前的詭異女人。

    他身上有一團淩厲的寒氣翻滾,一道道肉眼可見的寒光從他體內迸濺出來,‘鏗鏘’有聲,猶如千百柄利劍揮舞,將四周的寒意切得支離破碎。

    幾盞紅燈籠放出的寒氣,沒能逼近羅輕舟身周三丈之內。

    除開盧仚,還有另外三名校尉、八名力士緊緊跟在羅輕舟身後。見到這般異象,幾個人的目光中都透出了一股僥幸之色。

    等到棺材鋪的那些人絕大部分被格殺當場,兩個掌櫃的被砍得遍體鱗傷按倒在地,用枷鎖死死的扣上,羅輕舟這才開口:“你的人,全倒下了。是束手就擒,還是,負隅頑抗?”

    那朦朦朧朧,如虛如幻,身軀處於半透明狀的女子身影‘咯咯’輕笑。

    “你,不去救火麼?相公?”

    羅輕舟已經抓出了那柄奇形軟劍,無鑄劍意注入軟件,一丈八尺長的奇形軟劍繃得筆直。

    ‘嚶嚶’劍鳴聲綿綿而起,羅輕舟劍指那女子:“你是說四極坊?”

    ‘坊’字剛出口,羅輕舟突然發難。

    軟劍宛如受驚的毒蛇一樣一卷,一彈,劍鳴聲中,就是百多條寒光卷起白茫茫的劍氣,撕裂了空氣中的薄霧、寒氣,當頭朝著女子劈了下去。

    彈指間,一百二十劍。

    劍光如電,撕裂虛空。

    稍遠處,被幾個監丁扣押的昊劍宮劍衛齊聲喝彩:“好劍!”

    盧仚手持點鋼槍,眸子裏一抹青光流轉,他是在場不多的幾個看清了羅輕舟劍勢的人。

    一百二十劍密雨一樣落下,卷起了寒光,撕開了空氣,一道道劍罡發出刺耳的尖嘯,攝人心魄,宛如勾魂使者。

    羅輕舟的劍,華美而猙獰,每一劍都沒有絲毫浪費,全都朝著那詭異的女子周身要害傾瀉而下。

    軟劍如軟鞭,抽、卷、彈、打,劍光甚至從女子的身後飛掠而來,刺向她後心各處要害。

    女子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一百二十劍,劍劍命中。

    ‘噗噗’聲不絕於耳,劍光刺穿了女子的身影,而她身上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

    “她,不是人。”羅輕舟剛剛只是聽了盧仚、老何和幾個校尉、力士的陳述,而此刻,他終於親自驗證了,這些‘女人’,果真不是人!

    他的劍,可以掃蕩千軍。

    但是,如果對方不是人的話,該怎麼辦?

    他的軟劍上附著的劍罡,足以斬金截鐵、洞穿城牆,但是他的劍罡,同樣對這鬼女人沒用,他該怎麼辦?

    盧仚怔怔的看著羅輕舟衝著那女子瘋狂揮劍,女子只是靜靜的站在原地不動。

    燈籠裏的血色光華越發熾烈,血光逐漸收斂,漸漸集中在了這數丈方圓地盤。

    羅輕舟的劍鋒上,一層細密的冰渣子浮現,寒氣順著軟劍直透他的手掌、胳膊,眼看著羅輕舟的手掌逐漸發白、變青,一層寒氣冉冉從他手臂上冒出。

    毫無疑問,武道修煉出的元罡,對這女人的殺傷力微乎其微,幾乎為零。

    盧仚腦海中,神魂靈光劇烈的震蕩著。

    他突然舉起右手,在槍尖上狠狠一劃,掌心破開,熱血順著搶杠流淌下來。盧仚舉起長槍,身軀微微向後傾斜,然後一槍刺了出去。

    槍杆上幽藍色光芒繚繞。

    滄海勁附著在槍杆上,遮擋住了盧仚以神魂之力調動的一縷清風。

    清風纏繞在一尺半長的槍頭上,一聲槍鳴猶如猛虎嘯崗平地而起,震人心魂,引得羅輕舟百忙之中都回頭望了一眼。

    盧仚就在羅輕舟身後,他身體如弓,長槍如箭,一槍飛來,洞穿了紋絲不動的女人胸膛。

    一聲慘嚎。

    盧仚的長槍在女人胸膛上破開了拳頭大小的一個透明窟窿。

    他的血附著在傷口上,燒得那女人胸膛‘嗤嗤’作響,一縷縷白煙不斷冒出。

    更有一縷風勁侵入女子身體,風勁旋轉,宛如刀輪,將她的傷口不斷的擴大。

    女子慘嚎,身體一晃,薄霧翻卷而來,裹著她和幾盞紅燈籠向一旁的牆壁一撲,頃刻間就穿過牆壁,消失得無影無蹤。

    “幹得漂亮……可是,為何?”羅輕舟嘶聲驚呼。

    盧仚收回長槍,抖了抖,輕輕說道:“可能是因為,我是童男之身,童子熱血,可破邪祟……嗯,大人平日裏不看那些異怪小說的麼?”

    “嘎?”羅輕舟和一眾將軍、校尉、力士、監丁齊齊傻眼。

    ‘童男之身’?

    無數人念叨著這四個字,一個個臉色變得無比的詭異。

    如果真是因為這個原因,難怪,在整條油簍子大街上數千號守宮監所屬,只有盧仚能夠重傷、嚇走這個鬼女人!

    羅輕舟猛地跺了跺腳:“記你一大功……快,去四極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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